溟天曲隱 第十七章、進階

作者 ︰

另一邊,驪蛟拉著濯汐也回到了朋友們中間。讓他們放心點的是,濯汐看上去比昨天的氣色好了很多,不過由于通宵沒怎麼休息,她精神仍不太振作。

「喂,你有沒有見過翊昕?」姿蘿忽然想起來。

「哦,他嗎?都沒怎麼留心過。」濯汐支支吾吾地說。她的確不知道翊昕去了哪,但她知道翊昕是為了隱藏依敏征的行蹤而故意躲在某個偏僻角落里的。再說了,夜里翊昕悄然探望她的事哪好意思告訴別人呢。

姿蘿疑慮地瞅瞅濯汐紅撲撲的臉,「這家伙昨晚就沒回寓所住呢,存心和我們玩失蹤?」

奉晏行起著哄逗姿蘿說︰「你怎麼比我這個近衛營的將軍還關心他?得啦,我干脆推薦你去給他當貼身侍衛女官好了,和愛笑愛鬧的綺美兒倒是一對兒。」

「去,你去死好啦!」姿蘿作勢捶他。

正鬧著,場上的工作人員把餐車推到了這里。大伙兒都有些餓了,忙叫盛幾盒過來,取了餐具就要動手。姿蘿卻一把攔了大家,「賽完回去熱熱鬧鬧大吃一頓不好?何必急這麼點時間。」

配送小姐知道她懷有戒心,冷笑說︰「所有飯菜都是當場從同一只餐筒里盛出來的,餐具也是你們自己挑選的,難不成為了暗算你們要把整個會場的人都牽連了進去?異離域向來好客,可沒膽子冒天下之大不韙把各界英雄都給得罪了。姿蘿女巫你要不要?還有好多人等著呢。」

這麼說還真有些多疑了。奉晏行、隆祈、阿禤幾個本不當回事,早拔了幾口飯菜下肚。姿蘿其實也沒發現有哪里不對,只是憑著感覺要處處留心,她剛才既然被人家搶白了,只有賭氣不吃。

稍後就有服務小姐過來收餐具。那小姐走到他們跟前時,因為人多,不知絆了誰了腳,一個趔趄差點摔到。隆祈風度極佳地將她扶住,右手重重捏一把,眼楮順便往她低領口的衣服里瞄了瞄。那小姐羞紅著臉道歉,掩著松散的衣襟從腳掌堆里挪出去。

「真香!」濯汐眼光隨著那小姐而去。

「什麼真香?」姿蘿下意識地問。

「呵,剛才那個姐姐從我跟前過的時候我聞到有很舒服的香味。」

「是嗎?我怎麼一點都沒聞到?」姿蘿使勁吸著鼻子,腦袋往濯汐那個方向湊。

「喂,喂,你別象狗似的,離我遠點!」坐在兩個女孩中間的阿禤直叫。

濯汐接著姿蘿的話說︰「那味道的確很淡,不過我天生對花香比較敏感。」

「你說,是花香嗎?」。姿蘿愣了愣,若有所思地捧著下巴頜兒。

稍坐得些時候,時間已指向兩點,大女巫便叫繼續比賽,讓四個選手回到場上。驪蛟拉了濯汐準備進場,走到阿禤跟前時,忽然覺得手里一涼,手里多了把匕首,听阿禤低聲說︰「別心軟!」驪蛟會意,將匕首貼袖口收進去。

依照剛才的分組,由驪蛟和蔻蕊兒先進行半決賽。

這是兩人第二次面對面站一起,比之上次踫踫村初遇,此次又是種感覺。蔻蕊兒保持一貫的面色漠然,看不出她心中想的什麼;驪蛟瞅著她和濯汐別無兩樣的容貌,心頭微微嘆氣,已不乏躑躅之意。

猛听蔻蕊兒一聲低喊,唰地先從指尖灑開幾線黑影。她這手烏絲甲驪蛟是見識過的,便將腦袋一仰,大半截身體都往後彎曲,險險避開了對方指甲所化細絲的攻擊。蔻蕊兒絲毫不放松,劈手收回指尖細絲,兩手齊張,十根細絲飛旋而出,全不同剛才的一線水平,呈天羅地網之勢往對手上下籠罩而去。很顯然,這女孩在前面的比賽中隱藏了自己的實力,這次是一上來就痛下殺手。觀眾席上人人為之緊張,幾乎要叫出來。

卻听喀喀爆裂聲,圍著驪蛟的一圈地面忽然破開,無數石塊拔地而起,飛舞成一道變化的壁壘。蔻蕊兒的指甲絲雖鋒利,畢竟太細太脆,一踫到石壁立即碎斷。她微微吃驚,本能地退開。不料驪蛟兩臂揮錯,那佳潞蘭旋渦流陣形馬上改變,轟隆隆地向外張開成一線,再倏地合攏為一圈,將她包裹在其中。

蔻蕊兒不斷縱身跳起,指尖虛晃,力氣所到的地方,大片石塊被激得粉碎或遠遠彈開。只是她每擊破一處石壁,地面上新的石塊又被對手攪合了上來。驪蛟大吼一聲,操縱著旋渦流越轉越快,飛速往中心收縮。旁觀眾人只看得眼花繚亂,想到中間那個嬌滴滴的小姑娘只怕難逃一劫。

轟然巨響中,翻滾的旋渦流收縮成最小,石塊彼此撞擊,再四散飛濺開。大家正忍不住尖叫紛紛,只見黑影一閃,蔻蕊兒的身形已忽然移到了驪蛟鼻子下面。

「這是瞬間移動?」驪蛟愣了愣。他知道有人修煉到某個地步就可以在一定範圍內自由移動形體,想不到這女孩小小年紀也有這樣的本事。他卻不知道,如果以異離域的法術技巧來學習瞬間移動,可比普通人容易多了,而且以蔻蕊兒目前的能力,她還遠達不到「自由」移動那一步,不過是在危險情況下的超常發揮罷了。

蔻蕊兒不作一聲,猛地亮開兩手,十指尖利如鋼針,狠狠往驪蛟身上抓去。驪蛟倉促不及閃避,從頸部到左胸留下幾根長長的血印。蔻蕊兒得了手,乘勝飛起一腳踢在驪蛟腰跨上,尖尖的指甲分成若干細絲,嗤地從各個方向刺向他身體。看台上明瓏騰地站起,忍不住要沖下場去。

驪蛟硬挨了對手那一腳,左手握了暗藏的匕首倒轉出來。那匕首鋒利無比,揚揚一片指甲絲一踫上它的刃口立即斷開。蔻蕊兒沒想到他還有這一手,剛才的襲擊成功又讓她少了些警惕,只覺得右手食指一痛,竟被削掉了一小截。她劇痛之下突地生出股好大的力氣,重重一拳往對方小肚子上擂下。驪蛟斷了她手指,跟著也舉起右手,一掌擊中她心窩。兩人都是拼盡了全力,又同是受了傷,腳底下穩不住,竟一左一右分別從賽台兩邊倒沖了出去。

比賽中還是第一次出現兩個選手同時出界的情況,一時看台上噓聲起伏,有人叫嚷該蔻蕊兒贏,有人支持是驪蛟勝。裁判快步跑到大女巫跟前,低聲商量該如何判決。

結果一時沒出來,明瓏急得不住頓腳,「最好判他們都輸了,我才不想哥哥繼續打下去。那丫頭看上去邪邪的,簡直不象個正常人。」

姿蘿點頭稱是,「如果不速戰速決,驪蛟鐵定失敗。蔻蕊兒抓傷他的地方有毒,看她指甲的顏色就知道有問題。」

「那怎麼辦?」听說如此,明瓏更加著急。

「我會解好多種異離域的毒。問題是,如果他們還要繼續耗下去,只怕蔻蕊兒會借機再下殺手。」

明瓏咬著嘴唇不敢多問,眼楮瞅著對面台上,等著裁判出結果。

幾分鐘後裁判回到裁判席宣判,兩人跌出賽場界限的時間可以認為是相同的,因此本場比賽還得繼續下去。

兩人回到場上,都有些喘氣,不僅是因為受傷,剛才的打斗也耗了他們不少力氣。驪蛟傷勢雖輕,情況卻要麻煩些,他剛剛被抓破的地方已經不覺得痛,而是又癢又麻,象有許多小蟲在皮肉里輕輕噬咬。他知道蔻蕊兒指甲上必然涂了藥物,不知道那種藥究竟有多厲害,總之要控制做大幅度的動作,以免加快藥物在血液中的擴散,得想點什麼技巧盡快結束了比賽才好。

正苦苦思索,蔻蕊兒的拳風腿影已連番而上。驪蛟腳底下不動,將匕首舞得密不透風,讓對方顧忌他兵器的厲害,不敢靠太近。蔻蕊兒唇角微微上揚,帶著點不屑的冷笑。她將右手橫在胸前,緊緊扣住袖口的精鐵護腕忽然破開,竟分作了十來塊小小的鐵片,快速散開。驪蛟揮動匕首撥開飛得近的幾塊鐵片,跟著身體彈起,倒躍到兩三米之外。再落到地上,他頭中一暈,幾乎站立不住。他暗叫不妙,知道傷口處的藥性開始發作了。

還沒多想其他,听著風聲霍霍,蔻蕊兒左手護腕上的鐵片又射了過來。他這會本來還沒站直身體,反正已沒多少退路可言,就勢往地下一滾,用盡全力撲到蔻蕊兒腳下,匕首尖端跟著往上一撩。蔻蕊兒沒想到他危急中會用上這樣狼狽萬分的招式,一時手腳無措,跺著腳要往後跳開。驪蛟順手握著她兩腳踝關節,狠狠往懷里帶。蔻蕊兒畢竟是女孩子,力氣不是很大,何況又是慌忙倉促的,頓時穩不住身形往後就倒。驪蛟精神一振,勉力撲騰起來,雙手握著匕首就要往她胸口刺下。他高高舉起了手,卻看到蔻蕊兒一張臉慘白無色,原本冷漠的眼楮里竟掠過了一絲畏懼。他心頭一愣,好象忽然才發現他這個對手本是個小女孩兒,她也有血有肉有情感的。

這麼一遲疑,蔻蕊兒已恢復了冷靜,呼地飛腳踢在驪蛟右手腕上,將匕首踢開。趁著驪蛟踉蹌退步,她飛快起身,順手抄起塊鐵片擲出,又在對手身上留下道血痕。驪蛟本已藥性發作,這下再支持不住,一頭倒下失去了知覺。

作為職業殺手的蔻蕊兒從未落得今天這麼狼狽的地步,心中惱恨之極,跟過去還要痛下殺手,看台上明瓏、阿禤等人一起大喊︰「犯規!犯規!他已經沒有還擊力啦,你不準再出手!」

兩名助理裁判這才慢吞吞攔住蔻蕊兒,由主裁宣布本場比賽結束,蔻蕊兒獲勝。

大家七手八腳把驪蛟弄回看台上,明瓏早嗚咽得不能說話了。姿蘿看了看他的傷口,其毒性是自己隨身所攜藥物能解的,眾人才一起放了心。只是想到蔻蕊兒心狠手辣,他們又不禁為濯汐擔心起來。

轉眼亂糟糟的比賽場地又恢復了平整的模樣,裁判宣布第二場半決賽開始。

很快本場比賽的兩個選手已站在賽場中心。濯汐的對手並不陌生,僅僅十余天的時間,他們已見過兩次面,那個全力追殺她要奪取璨星和幻菁的腐藤嶺罟星族弟子——此人名喚戎行子,在腐藤嶺當代苦修者中排名第四,是個實力人物。

想到他肉毒藤的厲害,她臉色稍微變了變。這個妖怪,趁著異離域任命第一大巫師慶典廣邀天下英豪的時機窮追不放,昨夜偷襲監獄,今天更公然進了賽場。

清楚看到她臉上的變化,他嘿嘿一笑,「你應該知道我想要的是什麼,大巫師的虛名我不稀罕。你把花兒給我,我馬上棄權離場,大家都有好處。」

濯汐臉色白了白,下意識抬手擋在鬢發邊,「你拿了我的花,還妄想能跑出異離域?」

她懷著點僥幸地環顧觀眾席。果然,就在觀眾席最下方的椅子里,坐著土老財模樣的搏格,旁邊是樅和麝夫婦。博格搓揉著肉皮重疊的下巴,那夫婦倆面帶令人親近的微笑,仿佛在欣賞的是一場和自己等人毫無關聯的戲劇。

「怎麼,你想指望他們?」戎行子順著她的目光看過去,「他們那種人,永遠不會吃虧,永遠只想撈別人的好處。他們現在最希望的就是你我兩敗俱傷,好從中佔利。」

「你想得這麼清楚,何必還來為難我?那天深夜,你在他們手底下吃得苦頭還不夠多?這,這里可是異離域的本土,被稱為法術的世界。」

「哼,什麼不得了的法術的世界!一群騙子!他們三個圍毆我一個,都拿我沒輒,若是得到你的花,還有人可以攔住我嗎?倒是你,留著它們太浪費了。」

「我說了不給你。」

「你這點斤兩還想和我斗?」

這兩人怎地還不動手,觀眾都在議論了。

戎行子不耐煩和她磨嘴皮子,伸手去推她肩頭。濯汐哪里知道避讓,一就坐到地上,漲得臉通紅。這下看台上可嘈雜開了,誰都沒想到已進入沖刺階段的選手還有不會拳腳功夫的,看來前面的文試是大大便宜她了。戎行子更是驚喜無比,這兩朵花已是唾手可得了。

在離伙伴們很遠的另一側看台,大出意料的翊昕沖著腳跟前一只大水桶發火,「這就是你死氣白賴教了一夜的結果?連個末流混混都對付不了!」

坐在人群中的翊昕披了件幾乎遮完臉的斗篷,免得有誰注意到他。他後邊是根大柱子,左邊坐著胖胖的足佔了兩個人位置的博疏,右邊則擠了幾個小孩子。听到他突然發話,孩子們都吃驚地看向他。扮做僕婦的博疏趕緊捏著嗓子搭話,「哦,少爺,您是說昨天看的那個故事啊?呵,是啊,有趣,有趣!」

等孩子們都把目光移開,依敏征從水里冒出半張臉,壓低聲音說︰「我才見過濯汐幾次?誰知道她一點拳腳功夫都沒有。放心,有花王花後在,對方的攻擊強了他們會自動出來應對的。」

「那你告訴我,花王花後要對多大的攻擊才會有反應?如果那家伙使點巧勁,把濯汐打傷了他們都不出來呢?」

「呵,幻菁在你宮里放了多久?她的特性你該比我清楚吧。」

兩人爭歸爭,事態已到了這地步,好歹得耐著性子看下去,看情況如何發展。

戎行子也不乘勝追擊,抱著兩只手等濯汐在眾人的譏笑中爬起,「怎麼,還不打算放棄?你想繼續出丑,我可不會管你是不是女孩子。」

濯汐只是打定注意,比賽結果倒是次要,說什麼都不能把花交給對方。

知道多說無用,戎行子黑毛參差的大手往上一提,再叉開五指往她腦袋上抓去。這回濯汐有了提防,翅膀輕輕扇動,退後飛到空中。她懊惱這人歹毒,只想盡快打發了他,就把兩手一揮,召集起花潮。無數鮮花上下飛舞,把整個比賽場地都遮住了。大家都想,只怕戎行子也要和濯汐第一場的對手一樣,暈頭轉向自己就走出場外了。

不料听得場中噗嗤聲聲,從密實的花海中拋起了十多根粗長的暗綠藤條。這些藤條象蛇鰻一樣靈活之極,在群花中游弋往來,一有花兒踫上它們,立即如鹽放到了水里,迅速消失得干干淨淨。透過花海中出現的空洞,人人都清楚看到,戎行子衣服已破開,那些藤條竟是從他軀干四肢里冒出來的。濯汐雖見識過,仍覺得惡心,只有繼續釋放靈力,源源不斷召集起更多花兒。只是她的花不斷補充進來,又不斷被藤條所吸收。旁人不明所以,沒看到花減了多少,濯汐卻已快接不上力氣。

「情況不大妙。」依敏征有了擔憂的神色,「腐藤嶺的罟星族人人丁不興,又不是時常在赤原大陸之外的地方活動,外人不知道他們具體的深淺。但听說他們是很邪氣的一族,依靠吸收各種生物的精氣來提高修為。」

果然就听到戎行子大笑著說︰「很好很好,很純正很強大的靈力,快勝過我一年的收獲了。小姑娘,再多拿些花來,我照單全收。」

翊昕握著拳頭凝了塊冰稜在掌心,一邊注視著場中動向,如果有什麼不好就要把冰稜發出去。

依敏征卻朝他搖搖頭說︰「最好別插手,千羽冰會借機判濯汐犯規的。何況,戎行子還算不得腐藤嶺的頂尖高手,以我教濯汐的法術可以對付他。」

「可是這丫頭實在太笨了,一遇到意料之外的事就反應不過來該怎麼做!」翊昕恨鐵不成鋼地嘆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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