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將手絹揣入了懷中,身後跟著那柳兒,踏進了蒹葭居的堂屋。
「嗚嗚……」
只見自己房里新來的小男孩兒福壽,正搭聳著腦袋、垂頭喪氣地跪在茶椅前模著眼淚。
那茶椅上此時坐的,就是那盯著地上跪著的福壽,滿臉全是鄙夷之色,歪鼻子橫眼兒的藍涓。
海棠不由得對這藍涓,新仇舊恨滿腦子情緒瞬間全涌了上來。
哼,她若如今再不收拾收拾這藍涓,那自己往後還怎麼混!
杵在一旁的月奴兒滿臉緊張的看著眼前的局勢,她可是對這藍涓夠了解的了。
這藍涓一向在府中橫行霸道慣了的,在她看來,有自己嫡福晉的表姐姐為自己撐腰,那自然說話也比別房里的掌事丫鬟要橫得多。
本來當丫鬟的都坐不得這正屋的凳子。在她看來,莫說是在這蒹葭居,就是在那鈕鈷祿氏側福晉那兒,只要不當著主子的面兒,那這種堂屋中的上座之位,也是照坐著!
「主子萬福!」
月奴兒見了海棠進屋,忙過來道了萬福。
她是知道海棠在成親那晚被這藍涓欺負過的事兒。眼見著兩人又踫了面,臉上掛滿了擔憂。月奴兒雖然是知道海棠是比別房的主子要善良,好伺候,可必然也是軟弱的。因此怕她受了這嫡福晉房里丫頭的氣。
不過似乎,這個時候月奴兒的擔心倒是多余了。
「年側福晉到!」
屋門口的下人倒是恭恭敬敬的傳了話,畢竟想著是自己房里正經的主子。若是再不喊得熱絡點兒,倒會教這其它房里的下人們看了笑話。
海棠信步踱到這屋里,正屋里的位子,此刻正被那藍涓的坐著。
她此時臉上寫滿了尷尬,藍涓倒也沒想這年側福晉來得這樣的快。照例,這應該還晚些的。不過她心中倒也絲毫不怵,自己再怎麼說也是嫡福晉房里的人,量她也不敢拿自己怎麼地。
只見海棠眼光巡掃了屋中一圈,那先到的鈕鈷祿氏房里的倆下人,倒是規規矩矩站著,倒也沒坐下。整個屋子也就藍涓坐在那上席上。
海棠走到了福壽的身邊,示意著月奴兒扶起了這眼看著才十三、四歲的小男孩。
「福壽,誰讓你跪在這地上的,給我起來!」
這次派到自己房里的人,那嫡福晉也全挑的不是年紀小不懂事兒,就是年紀大得干不動活兒的。這福壽樣子還是一副乳臭未干的模樣,倒也被派過來干正活計了。
看著福壽那哭得可憐兮兮的樣兒,海棠也狠下了心對他冷言吼道。
福壽倒也老實巴交的從地上站了起來,也不敢當著自己主子的面去彈腿上黏著的地灰,埋頭輕聲的回話。
「回年福晉的話,是藍涓說我見著她沒行禮,所以罰我跪了的。」
福壽話語聲音嘶啞,倒是剛才哭得多了的緣故。
海棠听福壽倒也沒提藍涓抽了他一耳刮子的事兒,心中既心疼倒也欣慰。看來福壽這孩子也挺忍得住委屈,估模是見了藍涓在這兒,不願得罪。
因此,海棠心里更是拿定了主意要教訓這藍涓一番。自己這麼久第一次正式的出現在大家的面前,剛好這各房里的丫鬟奴婢們在這場面里的也不少,倒可趁機立立威,以免自己屋里的人,在府中老是被欺負。
「喲!想不到才沒過久不見,這藍涓姑娘本事兒見漲啊!」
海棠故意拖長了尾音,慢慢的走到了那坐在茶椅主位上的藍涓身邊。
藍涓倒也還算機靈,見著海棠說話的氣場有些不對,而且自己的主子嫡福晉烏喇那拉氏還沒來,忙見風轉舵的從板凳上將挪開,想起身站起來。
「年福晉,您坐!」
海棠倒也不慌不忙搖搖頭,伸出了手,將藍涓生生的按回了板凳面上。
「欸,您坐。我倒要看看你們嫡福晉房里的丫鬟到底是哪里不一般,能肆意打了我房里的人!」
海棠頓時臉上變色,板起了剛才還笑嘻嘻的表情。
「月奴兒,剛才藍涓打了咱們房里福壽幾耳光?」
月奴兒一看自己家主子樣兒,定是準備秋後算賬,忙彎腰回話︰「回福晉的話,兩耳光!」
海棠听了,扭頭狠狠的盯了那藍涓一眼,藍涓嚇得忙站了起來。
「福壽,去,剛才那藍涓如何打的你。你十倍更狠的討回來!」
海棠對著站在一旁的福壽吩咐道。
藍涓一听,嚇得臉都綠了,她跟著陪嫁過來這麼多年,還沒有誰這麼開罪過她的。頓時使出性子,鬧騰起來。
「年福晉!你既然知道我是嫡福晉房里的掌事,如何存心跟我過不去!倘若我就這麼在你房里挨了打,不光我不依,就是咱嫡福晉知道了,定不會如此算了。」
海棠一听這藍涓的話,嘴角微微撇起一絲笑意。
「福壽,在剛才的基礎上,再加十耳光!理由是對年福晉大不敬!」
海棠果斷干脆的回答,已經讓屋子里的奴婢下人們明白了此事沒了一絲回轉的余地,月奴兒和房里另一名丫頭暖春上前幫忙將藍涓按著跪在了地上。
「啪!啪!……」
一個個清脆的耳光打在那藍涓白白的臉蛋上,待三十個耳光打完,那藍涓眼中包著淚,而臉龐兩邊,全是清晰的五指分明的紅印兒。
倒也巧,福壽這邊剛停手打完,門前的下人傳話聲便響起。
「嫡福晉到,鈕鈷祿側福晉到!」
海棠立馬整了整衣裳邊角,扭頭對著月奴兒說了倆字︰「開飯!」
一個穿著紅衣,約莫著二十七八的女人,圓臉白膚,身材圓潤。在一個丫鬟的攙扶下進了屋。
跟著這女人身後,立馬又有一個穿著墨綠旗裝的女子進來了。這女子眼神倒多幾分犀利,倒也毫不避諱的在屋子來回掃視著。
那藍涓一見前面那穿了紅衣的女人進了屋,立馬撲騰過去,放聲大哭起來。
「藍涓見過嫡福晉,請嫡福晉要為涓兒做主啊。」
正中海棠心中所料,那走在前面的自然就是嫡福晉,烏喇那拉氏。
海棠靜靜的等著這烏喇那拉氏的發作,但片刻之後,海棠仍然未見那烏喇那拉氏的臉上有任何的波瀾。出乎意料,那烏喇那拉氏平靜的開了口。
「涓兒,這嫡福晉罰了你,自然是有罰了的理兒。還不安心領罰認錯,倒還嘴硬了不成。」
海棠不由得暗暗佩服這烏喇那拉氏的氣度,自己原本是懷疑她是那暗中指使了害自己的主,莫非是自己多想了?
記得當初那小甜要自己出府購物時,那份子錢是那兩房福晉湊的。如果不是烏喇那拉氏存心要以此來騙自己出府,那說不定就是鈕鈷祿氏?或者根本是兩人合謀?
「喲,年家妹妹,今日你房里款待,莫非一直讓我和姐姐在這兒餓肚子不成?」
那鈕鈷祿氏嘴唇抹得艷紅無比,本來她一進屋見了那藍涓的樣子,還抱著看好戲的心態等著兩房吵開去。結果這烏喇那拉氏倒如此平靜,她頓覺沒趣,便嚷嚷著要吃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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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雍親王胤禛從房里一出來,沒去堂屋,到是直接去了蒹葭居里廚房隔壁吃飯的地方。胤禛坐在這滿桌吃食的面前,開口指揮著進出的嬤嬤、廚娘。
這時,蒹葭居里的掌事丫鬟,月奴兒將兩位福晉也領到了這里。海棠緊隨其後,抬頭一見,匾上寫著兩字「香陶」,也忙進了屋子。
海棠剛一進香陶居內,卻見那嫡福晉烏喇那拉氏和那鈕鈷祿氏此刻卻似泥人兒一般杵在了門口不動。
海棠心中納悶著,伸了伸脖子準備探頭看。
「哎喲!我的王爺,你這麼會親自跑來打點這些小事兒?」只見那鈕鈷祿氏突然發作似的嗲著聲音朝那胤禛直奔而去,滿臉掛著心疼。
海棠看得一臉茫然,心中那被鈕鈷祿氏的突然發作嚇著的勁兒,還未緩過來,這邊烏喇那拉氏又開了腔。
「你們這些蒹葭居的粗賤奴才,如何會讓王爺煩心這些瑣事。實在該罰!」
這烏喇那拉氏的話听得海棠實在不爽,她估模著剛才怎麼不發作,原來是胤禛沒在眼前。這話罵奴才也就罵了,倒如何將整個蒹葭居都給罵成了粗賤地兒了。哼,看來這烏喇那拉氏不是那麼容易對付的。
胤禛對這兩位福晉的話視若無睹,沒有回答。只是對大家招了招手,就座入席。
海棠也跟著入了席位,這滿滿一桌子菜,雖然沒有宮里那些大宴看著復雜,倒各式各樣也算應有盡有了。
看著桌上的手抓羊肉、雞片湯、風豬片子、風羊片子……
一盤盤菜看著就讓海棠流口水,那雞湯片上乳白乳白的湯面上,漂著幾顆油辣子、蔥花,看著就讓人食指大動。
「都用餐吧。」胤禛開口後,大家才開始動筷子,在這種男尊女卑的社會里,即使再餓,海棠也不敢眾目睽睽之下,去當著第一個動筷子的人。
開動後,海棠倒也不客氣,三下五除二,幾下便將肚子填飽了。烏喇那拉氏和那鈕鈷祿氏倒是細嚼慢咽,海棠只得耐著性子等著她們吃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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飯後,大家又按照往常飯後的慣例,去了堂屋喝茶,坐在一起拉了家常。
海棠看著場面覺得時候到了,便對著站在一旁服侍的柳兒開了口。
「柳兒,將我娘家陪嫁時的首飾挑幾件包好帶過來。」
「欸。福晉。」
柳兒快步的跑回了海棠的房間,將一早準備好的四個包妥當的手鐲取過來。
「將這些手鐲給兩位姐姐吧,每位姐姐海棠都備了兩份。一份好的姐姐們可以自己留著,另一份稍次的倒可以賞給房里的下人。各個顏色不同,里面的手鐲也是與之對應。白的和綠的都是和田玉,自然白的更佳,那黃的和紅是黃山玉,資質倒也差不多了。」
說話間,柳兒已經將玉鐲分別送到了兩位福晉的手中,那烏喇那拉氏拿了後,順手就將綠色手絹兒那塊兒遞給了身後捂著臉的藍涓。
「涓兒,還不快謝謝年福晉的賞賜。」
那藍涓此刻倒也恭敬,上前回謝了海棠。那鈕鈷祿氏拿了手鐲,也賞了紅色那支給燕子。
「你們快打開戴上吧,趕上王爺也在,給大伙兒瞧瞧好看不。」海棠適時的說道。
兩位福晉見此情形,倒也不好駁了胤禛的面子,紛紛打開來。那藍涓和燕子也打開了手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