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忿然起身,怒斥道,「皇後真是反了(椒房繁華夢已沉第四十一回千古長門怨內容)!竟詔此等惡人進宮作怪,還玩弄巫蠱之術,謀害他人!簡直失去了皇後尊貴賢德的體態,丟了皇家顏面,有損朕的天威!張湯,即刻擬詔!」
張湯雖有些遲疑,卻也不敢忤逆他的意思,轉身從書架上取出了空白竹簡,平鋪在御案之上,撿起散落的筆和墨硯,待命于劉徹。
我見局勢正朝我預想中一步步而來,揣摩著劉徹的意思,皇後陳氏此番定然在劫難逃,他心中怒火難平不會善罷甘休。如此情景,我忙跌跪在他面前,「陛下,且慢,臣妾有事要稟奏!」
「什麼都不必再說,朕心意已決,陳氏驕橫無禮朕本就難以容忍,今日又惹出此等大逆不道之事,鬧得整個**人心惶惶,烏煙瘴氣,不管是什麼原因,她都應該為自己的行為付出代價!」他的聲音如此的威嚴,我竟略微的震懾住。
「張湯,寫(椒房繁華夢已沉第四十一回千古長門怨內容)!‘皇後陳氏,恣意驕縱、任意妄為實在有失**典範之儀。今陳氏失序,沉溺于巫蠱,難以承天命!收回璽綬,廢黜皇後之位,貶長門宮幽居!將未央宮之中所有參加巫蠱行為的宮娥內侍趕出**,發配遠方,永不錄用!」他的目光決絕,嗓音素涼,沒有半點猶豫。
張湯停筆之後,劉徹詔春陀進殿,「帶著朕的旨意,即刻前往椒房殿宣讀!」
看著春陀手里的竹簡,心底徒生悲涼,這不正是我想看到的結果麼,皇後陳氏最終還是被他這樣廢黜了。
過了小半晌,他踱步來到我身邊,半蹲著摟住我的身子,「皇後如此對你,你還要幫她說話嗎?」。
我苦笑,搖了搖頭,「臣妾並非為皇後,而是為臣妾自己,當然還有菡漪…」我的眼眸輕顫,仰頭看著他。
「此話怎講?」他狐疑的鎖起眉,扶著我上塌坐下。
「陛下急于除去皇後,卻不曾想皇後久居深宮,哪里懂什麼巫女楚服呢。她若是要詛咒臣妾,為何早前不動手,而偏偏選擇近日?陛下,皇後固然驕橫,卻不敢忤逆陛下,若非奸人挑唆指使,怎會這般毒辣?懇請陛下明鑒!」我掙月兌了他的桎梏,突兀的跪拜在地。
他端坐在榻上,擺弄著御案上的書卷,輕聲道,「陳氏驕縱,囂張跋扈,卻不會懂得如此周全之策,我又怎會不明白?我這麼做也不僅僅因為巫蠱之事,館陶長公主和堂邑侯陳府權勢日益膨脹,我不可置之不理。況且,我的皇後應是一個溫柔賢淑,大方得體,能真正母儀天下的女子,你懂嗎?」。他目光如炬的看著我,眼楮里溫柔的眼波似乎要滴出水來。
我臉頰雙雙變紅,低垂著螓首,他的話中暗含著的意思,我開始明白,但是我只能淡然一笑而過。「臣妾知道陛下寵愛臣妾,不過關于巫蠱之事陛下還是慎重為好。」
「這雖不是主要原因,但外戚中人,居內宮近寵之利,且輾轉于朝堂,周旋于軍旅;能集聚龐大的財富、人脈和權勢(椒房繁華夢已沉41章節)。只要稍有不慎,外戚勢力就會侵蝕皇權,成江山易主之險。還記得高後嗎,呂氏專權,幾欲顛覆我劉氏江山,如此慘痛教訓,我豈敢有半點馬虎?今日不這麼做,將來也許會重蹈外戚勢力專權的後路!」如此深邃的目光,如黑洞一般幽深,看不透。
劉徹得到帝位是因姑母館陶長公主和堂邑侯陳府,險失帝位是因為祖母竇太皇太後和竇家;最終保住皇位還是因為外戚勢力的手下留情。對于志向高遠,心性激烈的劉徹來說,這樣的經歷絕對是刻骨銘心的恥辱。所以,他掌握實權後,陳家的財勢立刻從皇後的優點變成了她不可寬待的錯誤。
為了皇權能獨霸天下,為了避免陳家成為繼竇家之後又一個權傾朝野的勢力,他剝奪陳皇後的後位以打擊陳氏是完全符合邏輯的。
他深不可測的思緒是我完全無法企及的,如若不是他今日告訴我這些,那麼,我會認為他只是一個性子暴烈的帝王。他深沉睿智,運籌帷幄,竟然借機鏟除了陳氏在朝野和**之中的勢力,無不是明智之舉,「陛下深謀遠慮,臣妾愚鈍,未曾想到這麼多…」
「說吧,那挑唆之人到底是誰?」他淡淡的笑了笑,望著我。
他的敏銳超乎我的想象,內心雖欽佩卻還是有些惶恐,「陛下英明睿智,請陛下隨臣妾前往鳳凰殿,即刻便知。」
推開大殿的門,一股旋風狂卷而來,原本就凌亂的黑發完全的飄散在眼前,劉徹撐著油布傘,緊握著我的小手離開了石渠閣。伸手將胡亂飛舞的發絲撩開在耳後,外面已經是厚厚的一層雪,瑩白的雪花映照著我的面容,回頭一望,整個宮殿都已經布滿了白色的雪,就像夢幻中的古堡,不過只是中國式的。我緊閉著雙唇,一個不小心,雪花便會飛散到嘴里,融化之後就是蝕骨的寒冷。
他的兩頰露出了最迷人的酒窩,散發在喉間的笑聲我還是細心的捕捉到,「這個冬季的雪似乎沒有以往多,不過皚皚白雪我也喜歡得緊(椒房繁華夢已沉第四十一回千古長門怨內容)。若不是擔心天氣過冷,還希望它就這樣一直的下著。」
我笑了笑,他不和我說起宮中的事情的時候,格外的無拘無束,就像一個渴望自由的孩子。寒風卷起地上的雪花,偶爾飛旋起舞就像一只只雪白色的蝴蝶在飄落飛舞,我撢了撢寬袖上的雪花,拉緊了身上披著的貂裘,那是劉徹在出殿門之時,執意披在我的肩上。無意之間瞧見他腰間纏繞著的紫色的香囊,隨著腳步的晃動,下面細長的流蘇不住的擺動。
他似乎察覺到了我注視到了他腰間佩戴著的香囊,嘴角的笑意更深了,「好看嗎?我怕它掛在腰間染上了塵泥,不過這是下雪天,倒沒什麼好擔憂的。」
眼眸有些濕潤,滿是雪花飛塵的味道,竟聞到了紫藤花香的味道,「陛下若是喜歡,臣妾可以給陛下多做幾個。」
「意義不同了。此生只有它,只有它能讓我記住心中的痛,明白嗎?」。他今日對我不同往日,溫柔得讓我無法將我印象之中的劉徹相聯系,此刻他仿佛不是大漢的帝王,只是我的丈夫,是我摯愛深愛的人而已。
來到鳳凰殿時已是申時,尹婕妤似乎並沒有心情用膳,只是坐在殿內發呆。殿外的侍女匆匆忙忙的進殿去通報,一旁的侍女接過劉徹手中的油布傘,抖落了上面的雪花。褐色的黑楠木門內逐漸出現了尹婕妤的身影,大殿之內的光線有些暗淡,劉徹拉著我的手走進殿內,幾盞燭台都是黑乎乎的,並未點亮。
「臣妾,參見陛下,參見衛夫人。」她在侍女的攙扶之下跪拜在地上,叩首。
劉徹微微啟口,長袖一揮便坐在了殿前的榻上,精銳的目光稍微的巡視了一下四周才說,「起來說話。」
她起身抬眼見到了劉徹的面容,原就已經紅腫的眼楮里竟飽含著絲絲淚水,我透過繚繞在雲頂的煙霧看清了她憔悴的容顏,「尹婕妤可是安排妥當了?」
大殿上的宮娥都已經知趣的退出去了,「臣妾已經請李婕妤前來鳳凰殿一敘,請夫人放心…」
「嗯,一會該說什麼,都想清楚了吧,陛下已前來鳳凰殿,本夫人也就兌現了對你的承諾,你自己懂得把握才是(椒房繁華夢已沉第四十一回千古長門怨內容)。」我撥弄著案上的茶碗說著。
「臣妾多謝陛下、夫人…」她默默的留著淚,在地上深深的叩首。
她倒也裝得像,只怕,劉徹見她這副梨花帶雨的淒慘模樣也不忍再怎麼責罰了吧。思慮了片刻,我才轉過身,緊握著劉徹的大掌,他的眼神帶著疑惑和敏銳不安,「陛下,您只需細听就好,不用開口。臣妾自然會讓陛下明白這一切。」
「我相信你。」僅此一句話從他的口中說出,心里一暖。
緊閉的殿門外響起了一陣急促的敲門聲,「娘娘,李婕妤帶著侍女朝鳳凰殿過來了…」
尹婕妤有些驚慌,忙伸手從翠袖里拿出纏金梅花絲絹,在臉上擦拭一番後,緊張的望向我和劉徹道,「請陛下、夫人,暫且到內殿一避。」
內殿能將她們二人的對話听得一清二楚,透過圓弧多格梨花楠木的窗欞,我瞧見李婕妤的身影已來到鳳凰殿前的玉階之上,神色顯得格外的嬌媚,螓首微微一頷,朱砂般的雙唇映襯著蒼白色的雪花,仿佛畫龍點楮。
身後一群著淡粉色宮裝的侍女,排列著跟在她的身後,我緊閉上內殿的大門,靠在窗沿上,注視著窗外的一切,尹婕妤已經離開大殿出門迎接,二人一見倒是很親切,尹婕妤拉著她的柔荑,媚態天成的鳳眼向上微翹,嘴里在說著些什麼听不真切,一旁的宮娥有些顫抖的接過她手中繡著淺色梅花的油布傘,低著頭退到了一邊。
「架子倒是不小。」劉徹暗沉的聲音在我的耳邊響起,我轉身將食指貼在他的雙唇中央,搖了搖頭。他的眼眸里的神色瞬間的回轉,含著笑意,拿下我的小手,緊握在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