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怎麼沒有瞧見襄兒呢?」劉徹打破了前廳的沉默,開口問道(椒房繁華夢已沉44章節)。
平陽公主擦了擦淚,「這會兒恐怕是在書房內呆著的,你們且隨我來。」
我和劉徹跟著她,離開了前廳後便是前院的廂房和安置著的書房,還記得這書房自己來過幾次,還是原本的樣子,遠遠的看到房內微弱的燈火還亮著的,想必曹襄就在書房里面了。平陽公主一邊走著一邊道,「襄兒這孩子,和曹壽一樣…生性膽小懦弱,不怎麼善言辭,只是埋頭在書卷里。」
「姐姐,如此說來襄兒是個好學之才,他性子平淡也不是壞事。姐夫離去了,這世襲的平陽侯還不是落在了襄兒的肩上,他這樣的性情才沉穩得住。」劉徹安靜的回答。
平陽公主剛剛推開門,我便瞧見幾案在房內擺放著,上面一盞青燈搖曳著微弱的光,一個白衣少年正安然靜好的坐在榻上手里拿著書卷在勾勒著什麼。外面一陣惱人的春風吹拂過境,里面鵝黃色的紗帷隨著風起舞飛揚,那白衣少年似乎被這陣風所驚嚇住了,用局促的神情看向我們。
「襄兒,快過來…看看是誰來了。」平陽公主上前拉起曹襄的手,來到我和劉徹的面前,我捕捉到曹襄眼里的一絲懼色,帶著些慌亂。
這才看清了曹襄的面容,好一個眉清目秀的文質少年。我不禁暗自在心底里感嘆,他清儒的面貌生得和曹壽格外相似,一雙清澈的黑眸里在這麼小的年紀我便看出了里面的平淡,薄唇不帶鮮艷色彩,只是這副面容讓我想起了司馬相如(椒房繁華夢已沉第四十四回少年初長成內容)。如今算來,他才十一歲的光景,不過好讀書也算是一件好事。
「襄兒見過舅舅,舅媽。」他在我和劉徹面前叩拜下去,聲音如我所想的那樣溫順。
劉徹眉眼之間都是帶著笑,連忙彎下腰扶起了曹襄,拍了拍他的肩膀說道,「不過幾年的時間,襄兒已近長成了一個小小的男子漢了!」
平陽公主听到劉徹的話,巧笑了幾聲,「弟弟可別這麼說,襄兒哪里算得上什麼男子漢,不過只是白長了這些年歲。」
曹襄只是安靜的听著,但是沒有半點的反抗,看著他的模樣,我忍不住想起小時候他和菡漪在一起玩耍,總是被菡漪欺負的哇哇大哭。跑到我身邊來告狀,那個時候他還是一個連說話有些不清,鼻涕掛在嘴上的小孩子。時間轉瞬即逝,眼前的這個小小少年早已褪去了兒時的無知,一層青澀和成熟穩重籠罩在他的身上。
「公主這麼說,可就不對了。在我的記憶里襄兒早就不是那個被菡漪欺負的哇哇大哭的小男孩,如今越發的成熟穩持怎麼不算是一個小小男子漢?陛下,你快去看看襄兒都在讀些什麼書。」我對劉徹笑了笑,曹襄听到這里連忙來到書幾前,將剛剛翻閱的書卷平攤開來。
劉徹踱步來到幾案前,俯拿起書卷,翻閱了一會兒突然大笑道,「姐姐,襄兒是什麼時候開始讀這《古文論語》的?」
「早前有些時候了,曹壽在世還每日與他論述呢。」平陽公主說道。
听罷,劉徹遂放下手里的書卷,依靠在榻上,對曹襄笑笑說,「既已有些時候了,那今日舅舅也與你討論一番。這《古文論語》中談到了不少做人的道理,你可否與舅舅略說一二?」
曹襄面色毫無懼憚,听到了劉徹的問題之後,微微頷首沉穩的月兌口而出,「孔丘說過,‘人之生也直,罔之生也幸而免’,那就是說做人一定要光明磊落;‘唯仁者能好人,能惡人’就是說,一定要重視仁德,‘仁德’是做人的第一準則;這其三就是一定要全面的發展,卻不能僅僅局限于一個方面(椒房繁華夢已沉第四十四回少年初長成內容)。」
他回答得井然有序,連我都暗自感嘆不如,小小年紀便能熟讀《論語》並且還能詮釋這其中的精髓,實在是難得!
「好啊,襄兒!」劉徹勃然大笑,面帶喜色,「這世襲的‘平陽侯’落在你的肩上,朕也就放心了。你年紀雖小,但是明白這其中做人的精闢道理,想必你也會運用其中時刻謹記。姐姐,你和姐夫有一個好麟兒,倒是讓我羨慕!」
曹襄被劉徹這麼一夸,臉上泛著微紅,不好意思的低垂著頭。
「是啊,襄兒如此年紀能無誤的詮釋這其中的道理實在值得嘉獎。陛下,如此看來,菡漪倒是淘氣了許多……」我含著笑意娓娓說著。
「可不是嗎?」。劉徹一臉的無奈,和我相視一笑。
平陽公主上前拉住我的手,嫣然一笑,「菡漪生性活潑,天真可愛。襄兒則是沉穩,依我看,這二人倒像是上蒼注定的。」
她的話,讓我和劉徹的心里都松緩了許多。劉徹在幾案之前和曹襄說著這書卷上的道理,平陽公主則拉著我的手退出了書房。
轉過廂房後,便是公主府的後院,那個記憶之中的長廊還是曲折縵回的在那里,後院的花園里花花草草在黑夜的彌漫之下,我看的不真切。長廊上橘色的燈籠就像一顆顆遺失了的明星,但是又像迷路的螢火蟲,撲閃撲閃晃動著,我這才發現原來是因為晚風的緣故,讓長廊上的燈火搖晃。
這里是如此熟悉的地方,我竟覺得有些拘束。平陽公主坐在廊曼上,「不知道今日再回到這里是什麼感覺…挽吟,從心底里怨恨我麼?」
我知道她這話是在暗示著我和劉寄之間的事,但事情都已過去這麼多年了,就算曾經有過怨恨現在已經煙消雲散了(椒房繁華夢已沉第四十四回少年初長成內容)。
「公主怎麼又說起這些來了?那些陳年往事就讓它埋在心底,這麼多年都過去了,該忘記的早忘了。如今再次提及也只是徒增傷感罷了,在挽吟的心里,也許從來就不存怨恨,能和陛下相愛,那些早已消失不見了。」我坐在她的身旁,安靜的說著,像是在寬慰她,又像是安慰自己。
「你進宮以來,發生那麼多的事,大大小小的我這心里總是記掛著的。听你的這席話,我覺得自己的心結才真正打開,你不怨我,不恨我…已經是萬幸了。」她的話中帶著淒涼之色,也許因為執拗造成的傷痛不僅僅折磨我自己,還讓許多的人,包括劉徹、平陽公主,她們的心里留下了太多的傷痕。
我開始明白,歲月流逝的同時,那些過往的傷痛和記憶就停留在原來的那一刻,不增不減不離不棄。
我唯一能做的,就是握著她的手,「曹駙馬仙逝,公主的心里疼痛無法訴說。襄兒這麼小便失去了父親,更是值得憐惜,我只希望公主心里不要太過絕望傷悲,我和陛下心里永遠都掛念著公主的。待到衛長及笄那日,襄兒也不算孤單了。」
若今昔一別,一別永年,蒼山負雪,浮生盡歇。
我只求這一刻不要來得這麼快,讓我還能好好的盡到一個母親的責任,給平陽公主也留些希望罷了。
第二日天還未完全的亮,劉徹便起身離開了公主府,他叮囑我不必急著回宮,處理妥當了之後再回去,大約是五更天的時候,我目送著他乘輦車離去。
此後睡意全無,這微醺的天空之中皓月還是當空掛,從紫檀香木桁架上拿起外袍胡亂的披在肩上朝後院走去。只留下屋內爐里散發的檀香還在空間彌漫不休。扶著長廊的廊曼,一小步一小步的走著,一陣陣的歡聲笑語似從各個角落傳來,後院的花園里,一群身姿綽綽的女子在苦練著舞蹈,個個婀娜多姿、媚態盡展,在公主府苦練舞藝的日子,雖艱辛但卻平靜而美好(椒房繁華夢已沉第四十四回少年初長成內容)。
曾經的一幕幕舊地重現,就是在這件廂房里,我和劉寄在這里許下了今生今世永遠不會分開的諾言,曾經再多的海誓山盟還是敵不過現實的磨礪和時光的沖洗。再次的平淡望去,里面塵封的不僅僅是老去的愛情還有我們曾經無知歲月中殘留下青春的痕跡。
這個時候,我也只能扶著窗欞,手指沾滿一層灰,其它的再也沒有了。
跨過後門,來到了公主府後面的池塘邊上。成群的錦紅色的鯉魚仿佛不知人間愁苦般,歡快的游弋著,擺動著它們靈活的尾鰭,一瞬間就不見了蹤影。這個季節不是荷花盛開的時候,碧波偶爾會吐露出一圈圈的漣漪,我坐在池塘邊,靠在巨大的石塊之上,沉靜的凝視著水面,里面不見了月兒的蹤影,東方微微露出了魚白。
自己的心已逐漸老去,比我的容顏衰老得更快。在a市的點點滴滴,逐漸的在我的記憶里模糊,但是我還能隱隱約約的記起爸爸媽媽還有範尤晨的模樣,還記得那枚戒指上面沾染著我的血跡。
蔚藍的天際已經完全的散去了先前的烏黑,後背被那凹凸不平的石塊咯得生疼,清晨的柔風吹過了眼簾,我靜默的闔上雙眼,東方的地平在線冉冉升起的巨大強光在我的心底里逐漸的清晰。突然想起太液池邊,水嫣告訴過我,那是劉徹常去看日出的地方。
不過只需一秒而已,再次睜開眼,那鮮紅的太陽已經露出了一小半,韶光四射,我仰頭,強光刺痛了雙眼。勇敢的睜大雙眼,迎接著這一刻的到來,微微露出半個笑臉,整個大地被鍍上了層金色的黃,熠熠生輝。起身的瞬間,它已經完全的跳出地平線,懸在蔚藍的天際。水池上波光粼粼,前一刻的黑暗已經完全的逝去,迎來的是這個光輝的朝陽。
我和劉徹之間從這里開始結緣,那些個細小的畫面還是飛速的閃過,含笑朝府里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