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苒光年 桑榆 4

作者 ︰

6.

仰光時常下雨,居住的地方每天都會限電幾個小時,氣溫炎熱難耐,在房間里汗如雨下。我喜歡在夜晚停電的時候去附近的酒吧喝一杯。威士忌加冰或者純白蘭地,出來酒吧的時候如果不太晚會去看一場電影,繼而在電影院門口的小攤上喝幾碗楊梅酒或者圓子酒,濃郁的酒香配上清新的水果香,非常喜歡。再配上當地的燒烤,味道咸且辣。最後再買杯椰女乃一邊走一邊喝,胃撐得好像要炸開。這里的天空很清澈,所以在晚上的時候星星清晰可見。喜歡這里除了小吃以外,主要是沒有任何一個相識的人,不必偽裝,不必擔心酒後失態也不會有人記掛擔心我,我在這里很自由。

這里的白天很長,夜晚八點依舊可以看到黃昏。這里的人很懶散,商店常常要過了中午12點才會開門營業直到凌晨。這個城市不發達,沒有加班,沒有擠公車,這里的人憨厚老實,這里的消費很低。這里貧富差距非常大。

我想這也許是我一路從雲南來到仰光的原因,可以不必內疚的懶散的生活。也許我只是在逃避國內大城市的朝九晚五和馬不停蹄。

逃避,逃避自己要為之負責的錯誤的過去,逃避那一段段無疾而終的戀情。

人到底要走多遠,才能夠忘記那些顛沛流離的曾經。

我發現有個女子與我有著一樣的習慣。

去看午夜場的電影,她坐在我前面,短短的頭發年輕的容顏。去地攤吃燒烤,在旁邊桌上也能見到她。去唐人街,看到她在閑逛。

那日照例從電影院出來,唐人街上能看到各式各樣的華人。旅游的旅行團,賣燒臘的廣東仔,獨立獨行的行者,背著大背囊,四川菜館里的油膩的老板娘,雲南人開的小小地攤燒烤。那日我看到的她,是在旁邊桌上獨飲楊梅酒的年輕少女,頭發黑且短,中性打扮。我雖然與她見了很多次面,卻從未打過招呼。她沒有帶行李,也不見她購物,就她自己獨身一人。我看著她,神閑氣定的抽了根煙,煙滅準備起身走,她叫住我︰嗨,討支煙。她搖了搖手里的空煙盒。

我便又坐下,掏出一支煙給她點上,兩人悶頭又抽了一會,我看到她的眼神並不集中,看到她面前裝酒的大腕。她醉了。

我饒有興致的看著她,多年前,我何嘗不是在酒吧夜市喝的搖晃才回家。我主動和她說︰我遇見你很多次,你在這里很久了,你家是哪里?

她微笑,樂呵呵的借用了瓊瑤的一句話︰處處為家處處家。

我們都笑了。

走,我們不醉不歸。

在我的記憶中,我從未和任何人一起喝過酒。每次想喝酒,打開電腦放音樂、抽煙,對牢牆壁獨飲,喝醉喝死都和旁人沒關系,不想接收到旁人的指點︰你看,這個姑娘不自重。

醉酒的女子,抽煙的學生,為愛奮不顧身,放縱自己的感情只是因為單純的相信,愛上不該愛的負心漢……這些在常人的哲學里統統稱為不自重。

這個在常人眼里看來不自重的女子,我卻總是想靠近她。

假如一個人察言觀色的時間久了,一眼便能看出對方是否可以與自己推心置月復。任何接觸我想了解我的人,我都會警惕的遠離,因為對方下一步走什麼棋子都心知肚明,聰明的人往往看不到快樂。

那夜我們從各個酒吧里出來,每個酒吧喝上幾杯,喝到天微微亮,找個無人寂靜的街道,抽根煙,說些與自己不相干的玩笑話。

她說,我從14歲開始,每次覺得日子難捱,都會對牢窗戶撕心裂肺的大聲叫喊,叫的多了會遭到鄰居謾罵,我無所謂,因為我從未想過要和他們成為朋友,所以他們討厭我喜歡我都和我沒有關系,我不在意他們怎樣想。

她的眼楮早黑夜里異常明亮︰我和你不同,從我第一次見到你,我能看得出往事帶給你的陰影從而造成你的沉默你的隱忍,你在外人面前,一笑一眸都是設計好的固定姿態。你並不快樂。

好了。晚安。她抱住我的腦袋狠狠的親了一口,再見。

她一邊叫喊著一邊向出租車跑去,會再見的,她說。

呵,她很懂我。不必交換手機地址,不必世俗繁瑣、

會再見的,那麼先再見吧。

我帶著笑意在黑暗中走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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