拂水有波,燕過留聲,人心被撫過的地方,焉能無痕無跡。曾經認定自己十分理智,可一但憶起了那個傷她至深的人,心痛如絞,不能自止,那又豈是眼淚能化解的苦楚?
不由自主地想起,往事並不隨風,說來即來,說走便走。多少的夜里,夢中追憶,只是相思無果。曾經天真地以為,再世為人,思憶也會隨之淡然遠逝,可是一經撩撥,竟越發讓人熾烈地疼痛。
秦宛珂搖頭苦笑,不知道究竟是不是受到這古代氛圍的感染,總有種顧影自憐的憂郁思緒,還是說,現在這副身體的心智太不成熟,失了聰慧自主,多了寂寞依賴。
在床上又躺了個兩三日,秦宛珂才算恢復了體力,手上的傷雖沒全好,但到處走動是不成問題。那莫毅然給的藥,果然是有奇效,只上了一次,傷口愈合的速度便超出了預計的範圍,連府里的大夫都嘖嘖稱奇。而那莫毅然,這幾天也真沒再悄然地出現在她的面前。
「小姐,披上這個吧,好生著涼了。」錦翠亦步亦趨地跟緊跟在秦宛珂身後,攬了件質地柔軟的披風,勸她穿上。說完,便動作麻利地幫宛珂披到了肩上。
「謝謝」,宛珂自然地說道。在前世,宛珂對在家里做事的人,都是心存尊敬和感激的。她並不因為自己身為他們雇主的女兒而驕傲自得,霸道無理,反而是感謝他們對自己勞心勞力的照顧。所以每每他們為自己做了任何事,她都習慣把「謝」字掛在嘴邊。因此,現在錦翠對自己如此的照顧,她自然而然就把謝謝說了出口。
錦翠竟愣在了當場,一臉受寵若驚的神色,心里想著小姐居然對自己一個下人說感謝的話,真是破天荒頭一回。何況,自己見多了小姐那看似恬淡大方卻整日雞蛋里挑骨頭的行徑,現下小姐的行為,真讓她琢磨不透。「小姐,這只是奴婢的分內之事,擔不起小姐的一聲謝的,莫要折殺了奴婢。」
秦宛珂听了,好一陣無語。好半天才噓出口氣,嘆了聲,「唉」。她可沒空糾結什麼奴婢小姐的稱呼,也無意在這時代中特立獨行,因此就更不想浪費唇舌去改丫鬟們在自己面前的自稱,而更多的原因是她沒有多余的同情心,來關愛這群被封建社會囚禁了人生自由的人。她一向就是個性子淡漠的人,何況,廣義來看,自己尚且不能擺月兌被束縛的命運,又何來心力擔心他人?只是嘆,可惜了這樣一個俏丫頭。
錦翠卻勸慰道︰「小姐,你是想姑爺了?」秦宛珂的嘴角不自然地抽動了幾下,心里想我想他做什麼,你不提我還當真忘了有此人存在。
「小姐您就別再跟姑爺慪氣了,姑爺對你……」瞪一眼錦翠,秦宛珂十分不屑地想,這古代人也真是,婚後就必然要依附夫婿生存,似乎他們就是天,就是地,男人要是不理你,就像地動山搖天崩裂。她不覺得此時自己的局面需要遭到同情和勸解。任錦翠低語,秦宛珂卻只管欣賞眼前的景致。
侯爺府的花園果然是富貴逼人,滿園的牡丹花團錦簇,色彩絢麗奪目,反讓嵌落其中的假山、小橋流水、亭台水榭,顯得微不足道,暗淡無光。花香滿溢,燻人心神,繁華滿目,灼傷人眼。秦宛珂趕緊領著錦翠,繞過這處繁花似錦的所在,尋了個清幽的小涼亭,倚欄而坐,放松放松那被繁華刺激後的酸疼鼻眼,感嘆這處還真是清爽愜意。
突然,涼亭背後的假山幽秘處,傳出一陣陣竊竊私語,成功地吸引了主僕二人的注意力。
「听說那個相爺的千金,性情很古怪,一點都沒有大家閨秀的模樣。」
「你可別亂說,當心你的五姨娘掌你的嘴。」
「我可沒亂說,這話還是她們姨娘們自己在說的。你的三姨娘也有摻和呢。」
「我們見她的時候,好像沒覺得她很……」
「那是表面上,姨娘們說,听伺候她的丫頭們講,這個主人怪得很。」
「怎麼個怪法?」
「嗯……」猶豫一陣,說話人好像覺得很不好意思大聲說出口似的,像是湊近了听話人的耳朵,一陣耳語。
「嚇,她……她居然如此大膽,而且還……當眾羞辱少爺?」重重的疑問語氣,昭顯著難以置信。
「嗯,少爺對她大發雷霆呢。」
「少爺娶了這種女人回來,碧桃姐也真可憐。」
「是啊,她前幾日就鬧了,听說少爺日日守在那女人身邊,才只去看了她一次。」
「也不知道她怎麼勾引的少爺,連碧桃姐也不管了。」
「現在碧桃姐都魂不守舍的,真是可憐啊。听說,那女人待自己的陪嫁丫鬟也不好,狠著呢,動不動就要殺要剮的。」
「這個我也听說了,新婚第一天她的近身丫鬟就見血了,沒見過這麼狠的主子。」
「是啊,是啊。」很認同地附和道。
听到此,錦翠在秦宛珂身邊就忍不下去了,猛地拔腿就要尋過去興師問罪。被秦宛珂一把拉住,高聲喊︰「你要去做什麼?」
那兩個聲音的主人听見有人,急急忙忙從假山後退了下去,听腳步,應該是越行越遠了。
「小姐,那兩個丫頭,分明在說您的壞話,你怎麼不讓錦翠去……」
「錦翠,」秦宛珂打斷錦翠氣急敗壞的話,不緊不慢地說︰「她們說錯了嗎?」。
錦翠立時語塞,是的,小姐自嫁過來杜家之後,都很怪,甚至還有點膽大妄為,小姐和姑爺鬧脾氣的事,自己也不是不知道,再者,小姐向來對下人嚴厲,自己的額頭現在還有明顯的疤,只是整齊的劉海遮掩,看不出什麼明顯端倪。
這樣細細想來,那兩丫頭竟是一點沒有冤枉小姐的。可是,那語氣,那對白,那對一個相府千金來說,真是個屈辱之事,小姐又怎能忍下這口氣?
看錦翠一臉凌然,秦宛珂無奈地問︰「丫頭們還說了什麼?」怕這些流言,在自己睡著的時候就早已不脛而走,傳遍了整個侯爺府吧。這些個閑言碎語,估計也少不了那幾位姨娘的高功苦勞。
「啊?唔……那個……錦翠不敢說。」依小姐的性子,怕是自己說出來,少不了一頓罰。
「讓你說,你就說。」宛珂故作生氣卻又語氣平淡地說。方才那些話,卻也詆毀不了她什麼,想來有些更加混賬的話,那兩丫頭還來不及說。嘴上如此說,心里卻樂得有趣,這古代的生活都把她給悶死了,現在來了點好玩的事,怎能放過,她並不介意這趣事和自己還有點干系,甚至,她自己就是這樁趣事的中心。
「丫……丫頭們還說,小姐您和那表少爺……有……有著不太尋常的關系。說有人看到你們在府里……勾勾搭搭的。……那一日,少爺和表少爺在眾目睽睽下為了您爭鋒吃醋的事,現在府里是人盡皆知了。後來小姐你受傷昏倒被送了回來,全府上下都驚動了。」錦翠說得結結巴巴的。
「哦,原來如此。」秦宛珂恍然大悟一般,想不到啊,那場「巔峰對決」,竟是因自己體力不支,而草草告終。于是心中了然,又道︰「這碧桃是杜梓揚的侍妾吧?」
「呃,確實听說姑爺的侍妾中,有這樣一人。不過她是什麼身份,又怎能和小姐您比呢?」錦翠焦急地回話。
秦宛珂問得細致,卻不是把這碧桃的事放在了心上,不過所謂知己知彼百戰百勝,秦宛珂她可不想一個閃失,又把這好不容易得來的性命給搭上了,這對不起自己。先不管這碧桃什麼人品,但能在侯府里也能興風作浪的,必定是不容小覷的人物。但又或者,她只是個可憐人,被好事之徒利用了?反正,現在看來,自己肯定避不了和這個叫碧桃的作正面交鋒了。
秦宛珂心里有了計較,卻也不著急。有道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她依舊泰然自若地在亭子里觀望園子,繼續對著這侯府的花園布局圈圈點點。
這小涼亭的所在雖然偏僻,卻勝在地勢較高,幾乎可以看得清園子里的每個角落。秦宛珂看著看著,對那架在園子中央那個橫跨湖面的九曲橋產生了興趣。「我們到那看看。」她往小橋那邊指去。
「小姐,我們別去了,」錦翠一臉窘迫,臉色緋紅,似乎看到了什麼不見得光的事。
秦宛珂不解地問,「怎麼了?」她順著自己還沒放下的手指看去,只見在那九曲橋延伸過去的一個隱秘的角落,剛好是雜草叢生。當然,讓錦翠如此不自然的不是那堆枯草,而是那兩個緊緊相擁的男女。
只見他們箍頭抱頸地吻得正歡,在糾纏間,可見女子身前的衣襟松散,而男子那手正不遺余力地在那女子的褻衣里搓揉,使得女子神情激越,嬌吟連連。而兩人的更是糾纏在了一起,男子似乎一浪緊接一浪地沖刺中。
哇得 ,這也刺激,太開放了吧。光天白日,竟可以在人來人往的花園中干這種勾當,真是勇氣可嘉。秦宛珂也不是沒在電影中看過這種情節,甚至還有更露骨的畫面,可那都是藝術加工過演出來的。現在現場直播的,毫無刪減處理的「野戰片」,還真是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一跳啊。可這跳歸跳,看還是要看嘛。特別是在這文化娛樂生活極度匱乏的古代社會,錯過了多可惜。
錦翠顯然沒有秦宛珂的淡定自若,她見小姐還在目不轉楮地呆呆地望著那幅「活」,竟還面露喜色,引得她直想找個地洞往下鑽。自己的小姐,怎麼真的那麼不知羞恥地看人家的苟且之事,真是丟臉啊。急得她忙拉著宛珂,要催她離開。
「你緊張什麼?我們現在這個位置呢,是能看到他們,可他們忙著也沒空看我們。要是真看見了我們,做了那檔子事的又不是我們,你怕什麼?」
「哎呦我的小姐,」听了秦宛珂這離經叛道的發言,錦翠更是急得跳腳,「我們快走吧。」
秦宛珂真覺得這身子的唯一好處,就是那超常的視力,離得那麼遠,竟也看得如此分明真切,實在覺得這古代的生活不錯,起碼不容易成近視眼。想起原來自己相貌身材樣樣俱佳,就差了那眼楮,要想臭美也只能戴上隱形眼鏡。一想到自己為了看那麼多的法律條文,廢寢忘食,還壞了眼楮,最後卻還落得個如此收場,真是可歌可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