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宛珂見杜梓揚盯著自己一動不動的,似乎是在瞬間里沒了反應。她不禁反思起來,是不是自己這個話說得太過激烈,一下子就把他給刺激得過了頭。想來既然要達到自己的目的,還是語氣緩和一些為妙。
她緩了緩表情,拉動嘴角,柔柔地綻出一個溫和的笑容來,嬌滴著聲音說︰「呵……夫君,你看,綰繡說的是什麼話,這事也不應該怪你的。下人們多嘴,只是綰繡听了,心里不舒坦,才……」秦宛珂在心里也不自覺地惡心了那麼一把,她才不會說出這種話來。
不過,君子做事,不拘泥小節。自問也沒啥不是坦蕩蕩的,語言上嘛,嬌那麼一回兩回,無甚罪過吧?
杜梓揚的目光依然膠著在秦宛珂的身上,無法移開。他其實,基本上,沒有听清楚她先前說了什麼,剛才,又說了什麼。只是,她的一怒一柔,看在他的眼里,都有著非比尋常的吸引力。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視覺上,听覺,自然遲鈍了不少,直逼失靈的底限。
宛珂發現眼前的人,有些不太對勁,他呆掉了麼?怎麼跟個木樁子似的,說什麼都沒有反應啊?宛珂不怕別人跟自己唱對台戲,因為,那才唱得起來啊。她卻很怕人家不跟她唱,沒有對手的獨角戲,難唱多了。
她疑惑地又看了他幾眼,覺得有些無趣,突然,她就舉起雙手,在杜梓揚的面前不到兩指的距離外,狠狠地拍了個巴掌。邊拍邊在心里叨念著︰犯什麼傻?給我回神啊!我有事找你說呢。
這個巴掌,果然湊效,杜梓揚渾身一震就緩回神來了。意識到自己的失態,他變得局促起來,走到幾案邊,端起方才錦翠遞過來,自己卻一直沒喝的茶,猛地喝了一大口進去,「這茶泡得很好。」
他掩飾著自己的不淡定,隨口說了一句,其實剛才喝下那茶的滋味,他半分也沒嘗出來。
宛珂一愣,今天這人也太不正常了吧?這不是他慣常的風格啊,顧左右而言他?還是他故意避重就輕?她也不動聲色,陪著笑臉,「哦,是嗎?這茶很好?我也嘗嘗。」
錦翠听到稱贊,喜悅在心里一撞,如敲鐘般起了些余音,感覺是又澀又甜。她毫不怠慢,趕緊拿著壺,給宛珂斟了一杯,又給杜梓揚的杯中添,還不忘若有若無地,瞥了他的俊顏幾眼。
「果然是好茶,錦翠,你這茶煮得正好。夫君,評價評價?」宛珂端著茶盞,鼻中嗅著從茶水中升騰起的香氣,幽幽說了一句。
她這句,不過是順著杜梓揚的話講的,其實是打算把他從心不在焉里揪出來,趕緊往自己想要的話題上扯罷了。卻不料,錦翠竟覺得這話里藏話,手那麼一哆嗦,渾然不覺壺里的水早倒干了,用力傾了一傾,壺蓋子就 當一下,掉落到杜梓揚拿著給她添茶的杯盞中,蓋了個正著。
撲哧一下,宛珂笑出聲來,打趣道︰「這技術也太好了些,不偏不倚啊。你看,我這近身丫鬟也不想給你喝這好茶啊。」
春喜見狀,也笑了出來,惹得錦翠滿臉通紅,連忙否認,然後提著壺下去加水了。
杜梓揚也略顯尷尬,他當然不介意喝不喝這茶,只是從她的語氣里,他听出來幾分揶揄和不滿,他卻只能是無奈地沉默以對。
「夫君,那件案子,也應該好好處理一下了,綰繡可不想擔這個狠心殺人的罪名啊。」秦宛珂見時機正好,她柔著聲音說,「綰繡覺得,不管紅柳是不是被毒死的,都應該去核查清楚,不知夫君有何見解?」
「嗯,是為夫疏忽了,委屈你了綰繡,平白受了這冤屈。我一定會徹查清楚此事,還你清白。」杜梓揚誠懇地望著宛珂,淡然而堅定地說。他邊說著,竟邊伸手撫上了宛珂的臉,滿帶柔情蜜意地摩挲著,眼中飽含憐惜與心痛。
這舉動他做得何其自然,但宛珂卻渾身一滯,呆呆地僵住了。呃,誰來告訴我,他吃什麼吃抽了?我並沒有想要和他在這里談情說愛啊,怎麼突然就變得這麼曖昧?這麼想著,她的呼吸也急促了起來。
哎,禍水就是禍水,紅顏藍顏都是一樣的。在心里微微嘆息一番。桑之未落,其葉沃若。桑之落矣,其黃而隕。不知此時的沃若之桑,何時發黃隕落?
一想及此,無論如何的萬般柔情,都只能在宛珂的心湖上泛起點點細小的漣漪。心動的結果往往就是心痛,為了擁有不落之桑,就不要給它有可以隕落的理由。鳩不食桑葚,則無醉無痴。
秦宛珂閉了閉眼,深深地呼吸了一下,再次開眼時,便把所有的心思都鎖進了自己的眸子深處,別人再想從里面看到什麼,都不可能了。
「夫君,綰繡信你可以辦好此事的,只是不知那紅柳的後事……」不知她的尸體是怎麼處理的,現在,就是怕魚兒不上鉤。那她的尸身,就依然是個關鍵所在啊。
「此事你放心,為夫自有定奪,綰繡,你就無須為此操心了。」杜梓揚眼見著她的眼楮里的情緒,有稍稍的波動卻忽又恢復清明,他的心不禁空了那麼一空。原來謠言還是有真的地方,她的性子,怎麼這麼冷?冷得難以接近。
將待查的案子假手于人,不是宛珂希望的結果,不過現在看來,自己要親力親為,卻是不太可能。自己身邊,似乎根本沒有可以依仗的勢力,連指揮個人,也不定指得動,還是罷了。
經歷「窮鬼嶺」的一劫,她也多少有些明白,這杜梓揚不見得是個簡單人物,看來自己對他也低估了不少。把案子交給他辦,應該是妥帖的,至于效率嘛,她也不去奢求了,但求能弄個水落石出,不讓人蒙冤受屈就好。
她想到這,就沉默地點了點頭,以示自己的態度。她心里,卻突然萌生一個念頭︰以後,是不是要考慮養一幫子身手矯健的人為自己賣命呢?隨即,她又開始自嘲,秦宛珂,你難道要搞什麼幫派不成?不過,這個想法,倒是有那麼點實施的價值啊,不過,以後再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