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家將逝水邊城 第四章

作者 ︰

「師父……」宗源一路急急地跑過來,小臉上還掛著沒有完全被風刮干的淚痕,烏黑的眼眸里含著濃濃的水氣,卻在叫了一聲「師父」後再說不出一句話來。爹爹說師父解不了這毒,也許是因為師父素來不喜爹爹,才不肯悉心醫治的,所以只配了那些緩解毒性發作的藥。宗源重重的跪在地上,師父,源兒該怎麼做您才肯醫治爹爹。

無心被宗源突如其來的舉動嚇了一跳,這活蹦亂跳的小魔頭怎麼突然像換了個人似的,看著宗源跪在滿是石頭子的院子里,心疼不已,「有什麼話起來再說,地上多硌呀。」拽著宗源的胳膊就要把他拽起來,宗源卻是跪著後退了兩步,搖了搖頭。

「源兒不懂事,常常惹師父生氣,請師父重重責罰。」宗源抬起眼楮,星眸如同點漆,不含一點雜質。

「源兒,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今天的宗源太不對勁兒了,廖無心奇怪的再次問道。

「源兒明知道師父不喜爹爹,卻還常常因此氣師父,源兒該罰。爹爹也許原來得罪過師父,源兒願代爹爹向師父賠罪,您怎麼責打宗源都行,打罰過後,求師父原諒爹爹好嗎?」。

原來又是為了楊延朗,廖無心冷下臉來,「這事與你沒有關系!我廖無心這輩子也不會原諒你爹。」

宗源取下別在腰間的雲諾劍,雙手捧劍舉過頭頂,「父債子還,天經地義,耶律宗源願用這條命替爹爹向師父賠罪,求師父為爹爹解毒。」

解毒?源兒知道了?廖無心微微愣了下,楊延朗,你怎麼連這點小事都瞞不過去!

「爹爹中毒已久,而且那毒極為奇怪,想解它並不容易,讓師父費心,本就是徒兒的不是,而且,請師父醫治的還是師父……師父極不喜歡的人,源兒知道自己提的要求過分,可是,源兒……解不了那毒,惟有以命換命,懇請師父救救我爹爹……」淚水再也抑制不住,從眼眶中涌出,源兒經常任性胡鬧,但師父,您還是疼愛源兒的對嗎?求您救救爹爹,源兒願付出任何代價。

廖無心的心仿佛被什麼東西堵住了似的,楊延朗你怎麼會有這麼好的兒子,上天不公啊。廖無心接過宗源手里的劍,楊延朗,你把雲諾劍都給了宗源,是不是也知道自己命不久矣了。

宗源見師父接過了劍,以為師父答應了他的請求,高興地連連磕頭,「謝謝師父……」

廖無心急忙阻住了宗源,宗源也隨著跪直了身子,閉上眼楮,等待著一切責罰。他的唇角彎起一抹好看的笑容,師父答應了呢,爹爹有救了。

廖無心輕輕地模著宗源僅磕了幾下就變得一片紫青的額頭,源兒用了多大的力呀,可是,這次師父真的是無能為力,「源兒知道你爹的毒是誰下的嗎?」。

宗源睜開眼楮,搖了搖頭。

廖無心不僅苦笑了下,自己還真是多此一問,源兒若知道是他下的毒,怎麼還會這般苦苦哀求,怕是拆了藥廬的心都有了。

廖無心緩緩地吐出兩個字,「是我。」

宗源睜大了眼楮,目光里充滿了驚訝、不解,怎麼會是師父,怎麼能是師父?宗源緩緩地垂下頭,再抬起頭時,已是濃濃的傷心與失望,一字字的問道︰「為什麼?師父為什麼要這麼做!」

「你爹背信棄義,這是他應得的懲罰……」

宗源雖然仍跪在地上,可說出的話卻直扎人心,「你可知道你給爹爹的是怎樣的懲罰嗎?你讓他日日忍受噬骨的痛苦,生不如死,永不得安寧,後來雖然給了爹爹暫緩毒性發作的藥,但那些藥也是劇毒調配而成,舊毒不解,新毒又增……現在,爹爹只有不到一年的壽命,你……可滿意了?」

「我……」自己後悔了嗎?也許早在得知楊延朗為了楊延昭身受血刑的時候就後悔了,可是,夜露無魂散無藥可解,如果不給楊延朗配制那些緩解毒性的藥,以楊延朗的身體定活不過兩年,如今,十年了……確實該到頭了……

這麼多年來,他一直說楊延朗的不是,或許也是因為他不敢面對自己的真心,楊延朗曾經救過他,而他卻害了楊延朗的性命……

「怎麼給長輩說話的,掌嘴!」一聲呵斥猛地從藥廬門口響起。

宗源回頭,看見父親正站在門口,「爹爹……」爹爹怎麼不好好在家休養,跑到這里來了。宗源忙站起來,幾步跑到父親面前,還沒等他站穩,楊延朗已狠狠地一記耳光扇了過來。

爹爹……宗源愣了愣,卻沒有避開,任由這一掌重重的打在自己臉上。爹爹的身體還沒有復原,怎麼能讓爹爹再生氣動手,宗源重新跪在地上,用比父親更重的力道扇自己耳光,緊緊兩下鮮血就從唇角溢了出來,臉頰青腫一片。

廖無心此時才反應過來,連忙抓住宗源的手臂,對楊延朗說道︰「我們師徒之間的事不需要你來插手,我廖無心的藥廬也不歡迎你,你給我立刻離開!」

楊延朗也不理他,冷冷的繼續說道︰「目無尊長,誰教你的規矩!向你師父道歉!」那陣劇痛過後,宗源就不見了,楊延朗猜到宗源定是來了藥廬,這一師一徒一對話,以無心的性格必會告訴宗源是他下的毒,而宗源那脾氣也定會不依不饒,果不其然啊。

素來乖巧听話的宗源此時卻緊緊抿著嘴,一聲不吭。讓我向傷害爹爹的人道歉?不可能!

「道歉!」楊延朗的面色沉地幾乎能滴出水來。

宗源仍是沉默不語。

楊延朗揚起手,眼看著一掌又要打下來,廖無心一步上前擋在宗源面前,目光冷厲的瞪著楊延朗。

「我教育自己的兒子,無心,你讓開。」

「你想當著我的面打我徒兒?妄想!」

楊延朗見廖無心一副宗源我是護定的模樣,無奈的搖了搖頭,放下了手,「你這樣會把宗源寵壞的。」

「宗源乖巧可愛,我樂意怎麼寵就怎麼寵,就算寵壞了也是我的徒兒,輪不到你教訓!」

遇到如此毫無愧意、理直氣壯搶人家孩子的人,楊延朗覺得很是無語。我可是他爹呀,怪不得宗源越來越沒上沒下,都是你們給慣的。

廖無心見楊延朗對宗源又訓又打之後,還沒有要走的意思,不耐煩的催促道︰「你還杵在這兒干什麼?」

楊延朗看了一眼垂著頭,仍沉默的跪在地上的宗源,說道:「源兒,你師父並沒有隱瞞我什麼,是我自願服下此毒的,一切與你師父無關,若是讓我知道你再對你師父不敬,家法不饒。」

宗源抬起頭,問道︰「爹爹,這毒叫什麼名字?」

「夜露無魂散。」

宗源緊咬了唇,夜露無魂散,果然毒如其名。

廖無心見楊延朗一副冷冰冰的模樣,宗源跪在地上也不肯起來,不由分說把楊延朗推出藥廬,毫不客氣的鎖了院門,拽起宗源,心疼的擦去宗源嘴角的血跡,輕輕地揉著宗源的膝蓋,柔聲的哄道︰「別听你爹胡說,源兒該怎麼樣還怎麼樣,師父會護著源兒的,你爹就是一塊兒面冷心冷的石頭……」

一道凜冽的目光突然射向廖無心,廖無心不由得打了個寒顫,只听宗源悠悠的說道︰「師父,源兒想燒了您這藥廬呢。」

那些柔聲細語頓時卡在喉間,廖無心咬咬牙,忘恩負義的小魔頭,我剛幫過你呀,這過河拆橋的也太快了吧。呃……我的乖寶貝徒兒,別生氣啊……若是自己千辛萬苦才修建起來的藥廬成為一片焦土……那就太慘了……忙好言好語的說好話,「我的好源兒,乖源兒,師父什麼都答應你啊,咱有話進屋好好說,好好說啊……」

于是,樹上的小鳥就看到了一個很怪異的情景,一個小孩兒大搖大擺的走在前面,一個大人亦步亦趨的跟在後面,倆人進了據說是心機深沉、心狠手辣的無心先生的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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