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流一對著楊延朗那張如同冰山樣的臉,毫不客氣的給了他四個字評價——冷血冷心。白流一雖然心里為那小孩兒不值,雖然極其不喜這個「殘暴父親」,但他也僅僅只問了一句,「為什麼要打宗源?」
「家務事。」楊延朗答道。
白流一冷笑,從懷里拿出一個兩寸見方的錦盒放在桌上,說道︰「這就是你夢寐以求的‘時雨’,你帶著它可以離開了,從此以後,宗源不再是你的孩子。」
以「時雨」換一人。
之前,宗源雖然答應過他,只要給他「時雨」,他就任其處置,可白流一也看出以這孩子對他父親的感情,若是他父親不依不饒,那孩子不定還會做出什麼傻事。除非他父親不再要他,他才會死心塌地的跟著自己。
白流一其實也並不肯定自己以後還會不會再用這孩子做試驗,但現在他極不願看到這傻小孩兒再為他父親如此的默默付出。
楊延朗打開錦盒,一枚黑色的藥丸靜靜的躺在里面,清香之氣沁人心脾,是‘時雨’,合上蓋子,楊延朗一句話也沒說的出了房間。
有了解藥就走人,對自己的孩子竟然問都不問一句,呵呵,還真都是些沒有感情的人。若那孩子知道自己的父親如此冷血,定會明白「親情」不過是寫在紙上的兩個字而已,僅此而已,白流一如此想著。
可當他跟著楊延朗出門,見楊延朗沒有下山,反而走向自己房間的時候,白流一愣了一下,幾步搶在楊延朗面前,擋住了去路,問道︰「你去我房間干什麼?」
「源兒這幾天是在為你試藥吧,我要見他。」以前他只是猜測,可今天白流一的獨自到來,讓楊延朗肯定了自己的想法。
「你知道他在試藥?」白流一面露狐疑,這小子可是千方百計的要瞞著他老爹的,他怎麼會知道。
「源兒絕不會讓你來見我,可你卻來了,惟一的可能就是源兒已經昏迷。白流一,雖然你的毒術冠絕天下,但以源兒的本事,若是他不願意,你是弄不暈他的。」
「所以你就推測宗源是在試藥,而我則是趁著試藥之機弄暈了他?呵呵,雖然你猜得沒錯,但你故意激怒我,對你可沒有好處。」
楊延朗輕輕一笑,說道︰「若不是激怒你,你怎麼會來見我。」
白流一臉色微變,笑容盡斂,逼問道︰「你知道我的過去?」
楊延朗點頭。
「所以你就狠心的責打自己的兒子,引我來見你?」
「是。」
白流一咬牙,恨恨道︰「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竟連自己的兒子都利用。」
楊延朗默然,他確實是在用源兒激白流一來見自己。但是,如果可以,他更希望打源兒的那一頓,能讓源兒負氣離開,放棄找「時雨」……
楊延朗繞過白流一繼續往前走,這一次白流一沒有再攔他。
宗源靜靜地躺在床上,小小的眉頭緊緊地蹙在一起。
即使是在昏迷中也這麼難受嗎,楊延朗的心狠狠地揪了下,這幾天源兒受盡苦楚,可他卻從沒在自己面前流露過半點痛苦之色。楊延朗打開錦盒,把「時雨」放進宗源嘴里。
白流一驚訝道︰「你……」
「你知道源兒為什麼會中毒嗎?他是為了給我解毒,可又不願我冒險試藥,所以他就服下了世間僅存的最後含有無魂草的毒藥,他想以自身為試驗……」
白流一似乎有些明白了,「他體內抑制無魂草發作的藥,是你給他下的?」
「若不這樣,他根本就不會停。源兒一心只想著配解藥,試藥的時候他從來都不顧忌自己的生死。」
白流一啞然,這一點他深有體會。
雖然楊延朗把「時雨」給宗源的舉動,讓白流一對楊延朗的看法有了些許改觀,但他仍然不喜楊延朗。在他看來,楊延朗明知道宗源為他付出了那麼多後,卻還能狠下心把宗源打得傷痕累累,這樣的人怎麼也不算是個好父親。至于他肯把「時雨」給宗源,也許只是為了彌補他心中的那點愧疚罷了。
「你曾經答應過我,可以讓我代替源兒,接下來你想做什麼都與源兒再無關系,全部由我來做。」在他們第一次見面的時候,白流一就說過由誰來做藥人都一樣的話,只不過那次的對話還沒說完,就被宗源阻止了。
「你以為宗源僅僅只答應做我的藥人嗎?」。
楊延朗的心猛然一顫,問道︰「他……還答應了你什麼?」
「宗源為了不讓我告訴你我和他談的條件,答應我只要我給他‘時雨’,他就自廢武功,終身不離開這里,即使死了,他身體的各個器官也會供我做試驗。」白流一冷冷地笑道,「我可是信守諾言沒有向你透露絲毫,所以這個約定,宗源還是要守的。」
楊延朗只覺得一口鮮血直涌了上來,心痛如刀割,源兒,你怎麼能答應這樣的條件!楊延朗撫著宗源緊蹙地眉頭,手竟有了一絲顫抖。
白流一的笑容更冷了幾分,果然是怕了呢,正想攆他離開,卻听楊延朗說道︰「不論源兒答應了你什麼,都由我做。」
白流一有了些許錯愕,卻又在瞬間恢復了冷容,「好啊,不過,還有這個,你也要代他受著。」
白流一撫過宗源身上的穴道,隨著他的動作,宗源的眉頭越蹙越緊,臉色也變得更加難看了,顯然白流一的踫觸讓宗源很痛苦。
楊延朗沒有動,只在一旁默默地看著,直到一枚銀針從宗源體內取出,白流一回頭看楊延朗時,才發現一縷鮮血不知何時已從楊延朗的嘴角溢了出來。
終于知道心疼了呢,白流一對于這個結果還是比較滿意的。
楊延朗是知道「生死銀針」的,三枚銀針入體,隨著人身血脈游走,讓人無時無刻不受著針扎之苦,如果稍有用力,更會令人痛不欲生。原來源兒一直都在忍受著「生死銀針」的苦,難怪他打源兒的時候源兒會求饒,難怪源兒用內力控制他體內毒性的時候會吐血,一切都是因為「生死銀針」。楊延朗的聲音已有了些沙啞,「他什麼時候把銀針打入體內的。」
「你來之前,他已經打進去一枚了。」
楊延朗沒有再說什麼,俯身找到宗源體內另外兩枚銀針的位置,把它們取了出來。帶血的銀針散發著它的冷酷與無情,楊延朗冷冷地說道︰「為了試探,就對一個十歲的孩子下如此狠毒的手。‘邪手毒醫’白流一亦正亦邪,江湖傳聞果然不虛。對于試探出來的結果,你可否滿意?」
白流一怔住,他知道我是在試探宗源?
可他又能怪誰,是他沒有教好源兒,使源兒都不懂得珍惜自己,楊延朗緩了緩語氣,說道︰「源兒醒後,就讓他下山吧,我留下。」
「宗源會拋下你獨自離開嗎?」。
「我會讓他走的。」
白流一默然不語,三指搭在宗源的脈搏上,靜靜地听著宗源的脈象,片刻後,說道︰「‘無魂草’的毒已解,要不了多久他就會醒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