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鏡幽魂 第十二回 婚宴

作者 ︰

洛陽魔教

此時此刻的赤峰山,張燈結彩,人聲鼎沸。各路英雄均親臨賀喜,畢竟這不是一樁普通的婚禮,乃是天下兩大幫派的聯姻!

宴客廳內,賓客們皆紛至沓來,皆在等候遲遲尚未出現的新郎新娘。而風度翩翩的金正今日卻意外的早早登場,在喜宴之上張揚著他難得一見的笑容,與正道來賓談笑風生。

雖然經過數月前靜龍掀起的一場武林腥風血雨,令武林中人對魔教更生恨意,但靜龍被處以極刑的消息的確是暫時平息了他們的怒氣。再經過金正的鼎力協助,游說各門各派,並願意促成他姐姐與青龍的婚事,以此助力來推動魔教歸入正途。盡管正道中不乏有人反對這門婚事,但經過玄機子慘死之事,他們不得不膽怯于金正的鐵腕手段之下。

金正含笑與入廳的諸位掌門而對,在側身之際,眼里卻透漏著一抹冷銳,對著身旁同時在迎賓的白龍低聲道,「快去讓青龍出來吧,賓客已到的差不多了,別有失體統。」

「是!」白龍恭敬地屈身應諾,旋即急忙從側門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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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處張貼著紅色喜字的房間里,黑龍正等待著教主的答復,而青龍被一群侍女包圍著正在穿戴新郎的行頭。

「教主,嬌龍在外面,說有急事稟告教主。」黑龍又重復了一遍。

「嗯,讓他進來吧。」青龍方才仿若一直在失神,在黑龍的促催下懵然才清醒過來。不容黑龍前去通傳,嬌龍已經急匆匆地破門而入,青龍見他臉色異樣,知道一定有事發生,于是下意識的屏退了所有人。

「嬌龍,有什麼事急得讓你這麼失措?」

「教主,永平客棧的老板差人前來告之,在他的房客名單中出現了白岳、韓夜的名字。」

青龍的表情頓然僵住了!他萬萬想不到找了那麼久都沒有任何音訊,直到自己將要拜堂成親的這刻才得到了白岳的消息,是老天存心在愚弄他吧!

青龍自嘲一笑,冷冷呼了口氣,「她們來了多久?」

「昨日進的城。我已經派人四處打听她們的下落了,絕對不會讓她們在婚宴大堂上出現,以免枝節外生!」

「難道她們不在客棧里?」青龍眼楮一亮,心瞬間被勒得緊緊的。

「不在,她們訂了客房之後,便離開了客棧,想必是到處走走去了。」

到處走走?他的婚事,滿城都傳的沸沸揚揚了!如果白岳知道了,她此刻會是怎樣的心情?會傷心嗎?會後悔當初絕決的離開自己嗎?

青龍的手不知不覺越握越緊,「嬌龍,還有幾個時辰拜堂?」

「只有一個時辰了。難道教主準備親自去見白岳?」

青龍沉默了一陣,無奈一笑,「我對不起她,也沒臉見她,是吧?」

「既然已經走到了這一步,便是無路可退,後悔來不及了!」

「不要再說了!」青龍一拳猛得擊向身旁的桌子,此刻手上的疼痛怎抵得過他心里疼痛的萬分之一?

——「教主,金堂主命我傳話,賓客已經到的差不多了,請您現在前往宴客廳。」白龍在門外道,青龍深深吸了口氣,表情由痛苦變為凝重,冷冷回應道,「知道了,本座隨後便到,你去吧!」

面對深愛之人,心情果然都是一樣的。我避于飄音谷數載,卻經不起靜龍這兩個字的沖擊,而再染江湖事。我一直覺得師兄是五龍之中最為沉穩、內斂之人,卻不料在他一再強硬決斷之下,听到白岳二字還是無法再掩蓋再忽視內心的痛與戀……

嬌龍注視著青龍此刻的神情舉止,心里不禁感慨。

「嬌龍,我必定以大局為重,你只需記住不得讓任何人傷害白岳便是。」

「明白,那我先告退了。」嬌龍的眼里閃過一抹擔憂,旋即離開了屋子里。雖然清楚青龍此刻的心情,但是身為魔教教主,這是他為魔教選擇的路,也是他為自己選擇的路。而這里的一切,在他們成親之後,將與自己再無瓜葛。

「白岳,你千萬,千萬不要來……」在嬌龍合上門的瞬間,青龍一手撫著額頭,一臉頭痛欲裂的表情,面對他最想見到卻此刻最怕見到的女人,說出這樣的話,也令他自己心如刀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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拜堂時辰已到,在眾多佳賓的簇擁之下,金正親手將自己的姐姐金雪林交到了青龍手里。

當金正入座,一臉滿足的望著姐姐與青龍行拜天地之禮。

「金堂主,你確定這麼做是對的嗎?」。鐵扇門門主鐵力眼神里帶著幾分疑惑,實在憋不住吐出了這麼一句話。

「那鐵門主認為這樣的局面和天海堂與魔教一決生死,哪個比較好呢?」

「當初昆侖派掌門溫信向魔教下戰書,結果慘敗,若不是金堂主出面調停,必定又將引起兩派血戰。魔教能夠歸入正道,亦是武林之福啊!」凌山派掌門人芸易道長也發話了。原本就行事謹慎的芸易道長自玄機子之死,對金正更是謹小慎微,生怕金正追究是自己帶玄機子入天海堂之事。

「不錯,從此之後,武林之中就只有一個敵人了!」

「是啊!從此之後,我們正道各派齊心協力對付血令組織!來,拿酒來!」

酒席還未開始,他們說著亢奮地便命下人送來了酒,要暢飲一番。

金正舉杯而起,目光卻不時望著即將被送入洞房去的新人。同時,青龍也正以憂心忡忡的眼神投向正堂門口,在與金正不小心交匯的瞬間又心虛的避開了。

——「何必這麼急呢?」

全場的人都將目光投向了說話的人,那是女人的聲音,從傳音入密的功夫來看,來人內功不弱!

金雪林也因為這帶著濃重敵意的氣息而不安地摘下了紅紗,目光直直落在了門口處赫然出現的兩條身影上。

「白岳——」青龍月兌口而出,又見到了!那個讓自己日思夜想的女人,他終于又見到了!但,在此時此刻的重逢,令他百感交集!

韓夜擋住了白岳面前,也擋住了青龍的視線,「今天我和姐姐是特地來恭賀你們大喜的!」韓夜聲音故意放得響亮,眼里卻分明是憎惡。

青龍僵在那里,一時之間無法理清思緒︰白岳為什麼會突然出現?嬌龍不是說絕不讓她出現的嗎?還有韓夜,她們之間何時成為姐妹的關系了?

「青龍,」白岳繞開韓夜朝青龍走了過來,那一刻,所有的人都關注著他們兩人之間,屏住呼吸——

白岳嘴角勾勒出一抹牽強的笑意,雙手緩緩伸出,那瞬間,嬌龍握緊了手里的簫,隨時準備阻止危險的事情發生。

「祝願你們白頭偕老,永結同心!」白岳努力保持著笑容,目光移向了青龍身邊的新娘,「恭喜你們!」

望著白岳手里的紅色禮盒,青龍的心如刀割,他竟然連伸手接下賀禮的力氣也沒有!他怕一伸手是緊緊地將白岳擁在懷里,永遠也不再讓她有逃走的機會!——此刻的白岳笑著,卻比哭更令人痛心疾首!

什麼也不能做!做了又能挽回什麼!?這是他選擇的路!

「謝謝姑娘的祝福,不如留下喝杯喜酒,以表我們夫妻的感謝!」金雪林微笑著接下了白岳的賀禮,目光側向了一言不發的青龍,「之前一直听你提起白姑娘的事,想必就是這位吧?快留下她啊!讓朋友這麼離開,可不是待客之道啊。」

「是啊,留、下、來、吧!」青龍勉強地從喉嚨口擠出這幾個字,簡直是煎熬!

但對白岳而言,這又何嘗不是種煎熬呢?!讓她在這里喝著自己心愛之人的喜酒,而新娘卻不是她!一向脆弱善感的白岳又如何承受得了?

韓夜擔心地走到白岳身邊,一把緊緊握住了她的手,焦慮的眼神投向了白岳︰姐姐,如果你想離開,我就帶你走,不必勉強自己。

——「這杯喜酒,我喝定了!」白岳眼里的愛恨交錯突然明顯了,聲音變得清脆而肯定。

青龍來不及有任何反應︰白岳,何時改變了?從未有過的眼神,也是青龍一直奢望出現的眼神,此刻分外清晰!

「那我們就不便打擾你們,姐姐,入座吧!」韓夜朝青龍冷冷一笑,拉著白岳選了空位坐下。

原本一觸即發的風波竟是這樣的局面,這對暗中守護在青龍身邊的嬌龍來說真是捏了一把冷汗。他雖然同情白岳,但這畢竟是他們之間的選擇︰白岳當初選擇了離開青龍,而青龍選擇了讓魔教踏上光明之路的捷徑……

危機解除,天海堂金正漸露滿意的笑容,正是因為他所擔心的事情不會再發生了,這也是再好不過的局面!

酒席上,白岳不顧韓夜的勸阻拼命地喝酒,一杯接著一杯,仿若那不就酒,而是無味的水……

圍著宴席桌一桌桌敬酒而來,青龍一臉笑容洋溢,積極地回敬著,但他的余光卻始終無法從白岳身上收回來……直到青龍來到白岳的身邊,對青龍來說這是最難以面對的人——

「我們喝!喝、喝酒……」白岳舉著杯子動搖西晃,眼神迷離,顯然已經醉了。

「她醉了,扶她去休息吧!」青龍對著韓夜淡淡地道。

韓夜沒有說話,她不能擅自替白岳做主。

白岳晃著身子擺了擺手,「不,我不要休息!青龍,我恭喜你,我們,我們喝一杯吧!就一杯、就一杯……喝下這一杯,我們、我們、我們……」

我們再也沒有關系!到死也不會再見!

白岳高舉著杯子,一直在「我們」兩個字上反復,眼淚不知不覺流淌了下來。

她在哭?在為了我而哭?

青龍攥緊拳頭的手微微抬起,他的心在滴血,如果在這一刻,不能抱住因為自己而受傷的白岳,他的心會疼痛而死!

猛然,一條身影擋在了青龍面前,青龍的眼里盡是驚愕!

嬌龍將白岳攔腰抱起,背對著青龍道,「教主,抱歉,我的女人又給你惹麻煩了。我這就帶她去休息!」

言畢,不顧被怔在那里的青龍,以及周圍大驚失色的表情,嬌龍迅速的抽離了這里。韓夜見狀,急忙跟了出去。

「嬌龍的女人?嬌龍不是為了那個妖女靜龍而當初離開魔教的嗎?」。

「是啊,怎麼突然又換成了天女教的護法了呢?」

……交頭接耳,左右一句,令青龍更陷入尷尬之中。這場婚禮原就不被正道人士所看好,盡管能夠順利舉行全仰仗金正在武林之中的地位,此刻,面對眾人投來的置疑目光,該如何是好?

「青龍,天女教的護法白岳是嬌龍的女人嗎?前日他說要帶來的未婚妻子是她嗎?」。接連著兩個刺激青龍的問題,他轉過頭,眼里分明想說︰不是!不是!白岳是我的女人!但在與問話的人面面相覷時,青龍像是失了魂的人,瞬間被拉了回來——

「金堂主,原來你還記得,她的確、的確就是嬌龍的未婚妻。」

不知道是如何說出口的,青龍覺得比死還要難受!然,他就是做到了,並且得到了所有人的信服。

★★★★★

將白岳平放到床上,嬌龍轉身要走,卻被趕來的韓夜阻止了,「為何說她是你的女人?為了幫助青龍解圍嗎?」。

嬌龍目光平淡如水,「我只是不想讓她更難堪而已。」

「別自以為是!」韓夜目光帶著鄙意,「你們都是一丘之貉!傷害姐姐的青龍是,傷害靜龍的你也是!」

「靜龍」這個名字,在嬌龍的概念中永遠等同于驚嘆號!他瞪大了眼楮,一臉受挫的表情,他能說什麼?能辯解什麼?

嬌龍繞開韓夜要離開,卻被再次叫住,「覺得後悔嗎?」。

他止住了腳步,沒有回頭,也沒有說話。

「如果覺得後悔的話,就說明你還有救。」韓夜走到了門口,一手拉著門把,「躺在那里的女人,你如果願意救她,那麼你可能也會因此得救。」

「……」

「你有選擇的權利,但這一次不要再給自己後悔的機會!」

嬌龍緩緩側過身望了一眼韓夜,又將疑惑的目光投向了昏睡在床上的白岳……

那一瞬間,他仿若看到了靜龍那張渴望得到相信卻又被眾人指責的臉,那些不信任她的人,就是所謂她最親近也最疼愛她的人吶!靜龍死的時候,也是他掉入深淵的時候……

——即便要救,要怎麼救她?又怎麼救自己?

★★★★★★

今夜的洛陽城內外,盡管有人痛得撕心裂肺,也有人焦急等待,卻不損傷那喜氣氛圍的一分一毫。

其余六位星宿明天即可抵達洛陽城中,冷月星無言站在客房的窗前,手里拿著剛剛的飛鴿傳書。

「上面寫什麼?」司徒昭見她久久不說話,忍不住問道。

無言轉身望向他,聲音冰冷,「鐵辰風他們說,動天會和天海堂聯手了,讓我們要小心行事。」

「動天會和天海堂?」司徒昭不可思議地嘀咕著,任誰都匪夷所思。

「總之,到了洛陽先靜待藝德的出現,暫時不要打草驚蛇就行了!」無言走到了房門口,打開了門,「我要休息了,你出去吧。」

司徒昭望著她頓了頓,眼神之中流露著款款深情,最終在無言那張冰冷的表情之下只有苦笑著低頭離開。

關上門,無言坐了下來,為自己倒酒,她獨自向窗外的月舉杯,再一飲而盡。盡管是孤獨的,但卻絲毫沒有孤獨的感覺……

★★★★★★

而就在洛陽城內一片歡慶之時,皇城卻已是暗藏殺機。當天色微微亮起,丁寧已決定進入枯林先上半仙居與羿音、良無命匯合。

「為何不先去找鐵辰風?」歐陽紅眼里泛著嫉妒,「他已經和那個妖女在一起一個晚上了!」

「她不是妖女。」

「你還在為她說話?」歐陽紅不免氣惱,「真搞不懂你們男人,那個女人長得稍微漂亮點,就把你們一個個迷得暈頭轉向了!」

「你不要胡言亂語。」

看著丁寧嚴肅的表情,歐陽紅不死心地追問道,「那你當真沒有動心?」

「沒有。」

「那對羿音呢?你對她總是忽冷忽熱的,你到底心里是怎麼想的?」

丁寧默然不響,而此時此刻一條身影已躊躇在枯林間,卻因為這對話而不禁止住了動作,隱于樹後。

「如果你喜歡她,就不要搖擺不定、不要再袒護那個妖女了!至少別忘了,我們十二星宿才是一條船上的人!」歐陽紅說話之間,目光變得犀利起來,「總之,只要被我抓到機會,我還是會對那個妖女出手的!」

「你還要出手?!你覺得自己傷得還不夠重嗎?」。丁寧想起之前歐陽紅竟然聯合著羿音誣陷忘塵,心中就頗為忿忿。

「就是傷得這麼重,下手之人才不會是白雲庵里的尼姑所為!她分明就是靜龍!」

「靜龍已經死了!你不要再針對忘塵做這種無聊的猜測!」

--「誰親眼看著她死的?!」隨著熟悉的聲音介入他們之間的對話,從枯林之間走出一條身影,在晨曦之下,清晰起來。

「羿音,你怎麼--」歐陽紅看到是羿音,興奮地想站起來,卻因為蹲坐了一夜,加上本身內力不濟,身子一斜,羿音急忙上前扶住了她的手臂。

丁寧看了看後面林中無人尾隨,目光頗為疑慮,「羿音,良無命呢?」

話音剛落,羿音嘴角滲出絲絲血跡,歐陽紅慌忙的反過來將其扶住坐下,「發生什麼事?你受傷了?」

羿音擰緊了眉頭,點了點頭,「我們找到了動天會的據點。」

上了一趟半仙居,怎麼竟找到了動天會的據點?

「在哪里?」歐陽紅急切地問道。

「蛇頭山山谷之中。」

丁寧一怔,「那你們踫到了佟不曉?不是讓你們與我們匯合後再行事,為何擅自行動?」

羿音搖了搖,捂著胸口,盡量讓自己氣息平和下來,「佟不曉早已仙逝,之前是有人假扮他的。我和良無命在半仙居忽聞歌舞聲,當是正巧雨停,于是我們只想一探究竟,怕等與你們匯合的話,這聲源消失,便無法再循聲而去了。當時聞著歌舞聲,我們在山谷間發現了一個叫做‘清韻山莊’的地方,我們看到眾女子在為一個男人獻舞,當我們準備離去之時,卻被發現,從中得知那男人便是動天會的會主,良無命為了掩護我月兌身而被抓了。」

「那還等什麼?事不宜遲,趕快把鐵辰風找回來,我們來個直搗黃龍!」歐陽紅一臉氣勢洶洶,囔囔著。

「你們兩個現在都有傷在身,暫時不宜輕舉妄動,先把鐵辰風找來再說吧!」丁寧提劍準備進入枯林。

「丁寧--」羿音喊住了他。

「什麼事?」

「無論鐵辰風做什麼樣的決定,我都會去救良無命!」

「你不要意氣用事。」

「我是說認真的。鐵辰風可以為了那女人忘了我們此行的目的,但至少我們自己要保持清醒。」

「事到如今,你還要針對她?」

面對丁寧的不耐煩,令羿音更生氣,「我針對她什麼?丁寧,你不要被表象所迷惑了,即便那天是我們誣蔑了她,但她傷害歐陽紅也是事實!」

「你還認為自己沒有錯?」

「當然沒有錯!」羿音回以肯定的目光。

歐陽紅也忍不住道,「我認同羿音的說法,不談她和鐵辰風之間,以女人的直覺,忘塵接近我們必定另有所圖!而且上回她敢只身前去見那個動天會會主,可見並不一般!」

「那你們認為她有什麼目的?」

兩人頓然語塞。

「以男人的直覺,我可以告訴你們,不管她有什麼目的,唯一肯定的是她絕對不會加害鐵辰風!」

丁寧的話斬釘截鐵,他冷冷望了她們一眼,像一種警告。不容她們再說什麼,直徑往枯林而去。

在丁寧眼里,羿音一向性格溫柔,包容一切。可是當忘塵出現的時候,羿音卻徹底轉變了。一直以來,因為羿音的溫柔,讓丁寧一直無法像鐵辰風對歐陽紅一樣無視她的存在。所謂當斷不斷,必受其亂,羿音也因此一直存在著希望,而丁寧有時偶爾心軟,也會分不清自己在做什麼。直到忘塵的出現,之前的確擾亂了丁寧的心湖,雖然最終丁寧明白對忘塵絕非愛慕,但借此他卻看清楚了由于自己的情感不定,而令羿音受傷到扭曲了性格。

他是否該學著鐵辰風,再堅定一些呢?

想到此處,丁寧將手里的劍握得更緊……

★★★★★★

蛇頭山雖比不上赤峰山大,但是這片枯林陰暗詭異,丁寧費了一天功夫才得以穿過枯林,回頭來真是難以想象為何之前進入半仙居竟是如此易事?

當丁寧來到外面,投入眼簾的是一條通入山谷的路——

「山谷?」丁寧當即想到了羿音所說動天會的據點便是在蛇頭山的山谷之中,到底是去還不去?丁寧躊躇不前,目光放遠于這條小徑之上卻漸漸收緊︰那是什麼?白色的——人影嗎?

丁寧最終還是走了上去,當離白色人影幾步之時,借著黃昏之光,丁寧瞪大了眼楮,不可思議道,「忘塵!是你嗎?!」丁寧三步並作兩步,急忙上前將人抱了起身,此刻的忘塵,面色慘敗如紙,氣若游絲,看來起來是受了極重的內傷,令丁寧內心不禁一陣揪痛,「你的手怎麼這麼滾燙?」丁寧抬起忘塵的手,那原本皙白的皮膚此刻透著彤彤紅色,仿若是被火灼燒過一般。

情急之下欲提掌將自己的內力傳給忘塵,卻被她一手緊緊握住,「別浪費真元,我稍作休息即可。」

「受這麼重傷,怎麼可能休息一下就沒事?是誰傷你的?」丁寧急問道,目光卻四處游走,恍然大悟,「是鐵辰風傷你的!他竟然傷你!他現在去了哪里?往山谷里去了?」

看著丁寧激動地要跳起來了,忘塵皺了皺眉,忍住疼痛先自行盤膝而坐,緩緩地道,「我一路跟隨,一直與他保持距離,直隨他到這里,他突然折返,我避之不及,被他身上散發的邪氣所噬才受的傷。他當時已經神智不清,施展輕功而去,若是你在進枯林的入口守候而並沒有遇到他,那他應該是從別處下山去了。」

「竟然傷了你還不自知,獨自一人離去,看來他是真的神智不清了!」丁寧悻悻地道,但看到忘塵此刻的面容,又不禁心生疼惜,「你當真不要我為你運功療傷?」

忘塵抿嘴一笑,搖了搖頭,「方才與他錯身之際,我在他身上灑了‘路香引’,我自己稍作調息,便能再找到他。」

「可是,鐵辰風怎會變得如此?」

「丁寧,」忘塵忽而神情肅然,岔開了話題,「三歲記憶猶新,意味著什麼?」

「此人非尋常人。」

「那你可記得幼兒時的事情?」

「之前不記得,但自從上次你吸我的血開始,從出生的記憶都漸漸在我腦海中浮現。」

果然,你還沒記起前世之死。忘塵的眼里閃過一抹深邃的光,又問道,「那除了九陰幽冥血族之外,哪個族類有此等異能?」

看著忘塵專注的目光,丁寧頓時答不上來了。

「你身在九陰幽冥血族的根源之地,豈有不了解天下有哪些異族?仔細想想看。」

「……有,漫雲族,蟄伏暗處百年,一出現便成為凌之族取代葉之族的最強兵力,不過最終反是被凌之族荼毒殆盡。」

「漫雲族?」忘塵若有所思的低語,蒼白的面容更添一份深愁,她不禁憶起了近來一直縈繞在鐵辰風耳邊,那柴夫的歌謠,不由道,「漫漫天,落落雲……漫雲族……」

「忘塵,你在嘀咕什麼?」

「喔,沒什麼。丁寧,正如之前我所言,鐵辰風,由我隨著他,你們繼續辦你們的事吧!」

說到這里,丁寧目光收緊,搖了搖頭道,「此刻我該做的唯有找到鐵辰風,因為動天會的據點已經找到,並且良無命因此已被對方擒住。」

這倒是個不小的消息,忘塵頗為一驚,「動天會的據點在哪里?」

「在那里。」隨著丁寧信手一指望去,忘塵不驚反而舒了口氣,她是想到方才鐵辰風已經朝山谷去,卻又折返而回,如若不然,以此刻的他直搗動天會的據點,不知道會發生什麼不堪挽回的事情來。

「可是即便找到鐵辰風,以他現在的情況,並不能做出任何正確的決斷,反而靠近他,是一種危險。

「那你又為何執意要靠近他?你就不危險嗎?」。丁寧的眼里再次流露出連自己都無法認可的情愫,可是竟然就是如此不由自主。忘塵看在眼里,她當然懂,丁寧為何如此看似鐘情于她。真正忠于她,情于她的,是丁寧的靈魂,是天月陰主!而並非眼前這個冥王星丁寧!

「我不同,我與鐵辰風有過約定,此刻我更不能棄他于不顧。」忘塵的篤定,對鐵辰風的一片深情令丁寧默然。

「丁寧,動天會擒住良無命,而沒有將其當場擊斃,那他現在便沒有性命之憂。你們若是輕舉妄動,便是中了他們的圈套。」

「可是拖延下去,良無命隨時真的會無命!」

原本正好排除鐵辰風之外,你們余下的星宿若進入山谷,豈不是不費吹灰之力便可被鏟除?即便這應該是柳淨的計謀——請君入甕。但為了不傷鐵辰風,我甘願讓她贏一次。而我會選擇那筆更大的交易!可是,如今知道丁寧的真實身份,我便也不能讓他涉險。忘塵內心不禁暗忖,面色顯得異常冷靜,久久開口道,「犧牲一個人,總好過所有人都為他陪葬。」

忘塵絕情的話,令丁寧動容。忘塵對于他異樣的目光卻只是付之一笑,「你怪我無情無義,我不介意。但你們若真的去做傻事,屆時成為了動天會的甕中之鱉,那接下來為你們陪葬的就是更多九玄天鼎的同門了!」

忘塵,變成如此冷靜睿智的一個人,還是說忘塵,不過只是你的面具?你當真就是靜龍?!

丁寧初次帶著懷疑的目光審視起忘塵來,一個白雲庵的尼姑,怎麼可能說出這種話來?她絕不會是什麼尼姑!不是忘塵!

丁寧疑惑的目光漸漸篤定、凝重。

而忘塵此刻感覺體內的冥鏡已經完全平靜下來,深深吐納氣息。若非冥鏡之火將自己保護,恐怕在與鐵辰風錯身之際,便因其那股仿佛能夠吞噬一切的力量而丟了性命。

「我得去追鐵辰風了,找到他,我會想方設法讓他恢復正常,你們就在山下不遠處的那個茶寮等我的消息吧。」言畢,忘塵站起來,準備離去。

——「靜龍!」丁寧忽然開口叫道,忘塵的背影頓了頓卻沒有回轉的意思,施展輕功而去。

望著那瞬間消失在枯林中的身影,丁寧茫然一笑,笑自己太懵然,竟然希望忘塵對這一聲稱謂做出解釋,或是顯出一臉不解也罷……但忘塵卻什麼也沒做,仿佛是默默承認了這個名字,就這麼離開了。

這一別,竟讓丁寧的心一陣說不出、道不明的酸澀。

★★★★★★

翌日,晨曦清新,庭院中蝴蝶翩翩起舞,百花爭奇斗艷,美不勝收--這也是魔教教主青龍與天海堂堂主的姐姐金雪林新婚的第一天。

白岳睜開雙眸,只覺得頭陣陣痛得厲害,她輕輕敲著自己的腦門,「一定是昨夜酒喝得太多了。」

迷迷糊糊之間,從床上爬了起來,腰背的酸楚清晰的傳來,還未來得及發出任何申吟,白岳定了定神,目光呆滯︰這里所有的擺設是那麼熟悉,熟悉的令人不安,熟悉的可以刺痛眼楮……為何醒來之後,竟然是在這里?如果之前所發生的是一場夢魘,那該多好啊?

清醒之後的白岳,淚水在眼里盤旋,呼之欲出--我要離開!現在就離開!一刻也不要停留!

她跌跌撞撞地走到了門前,推開門的剎那,透過門縫,清晨的陽光刺痛了她的雙眼,片刻才適應過來,接著,她看到的是遍地的紅花綠草,令人心曠神怡。但是此刻再美的風景,在白岳的眼里都變得淒涼……

白岳走了出去,望著園中的美景--堪苦一笑。

幽幽而來的簫聲令她止住了腳步,不禁想起了當初韓夜幫助自己千里傳音,與此人以音會晤的情景。可而今不同往日,白岳又怎有那份心情撫琴?青龍已不是那個愛戀她的青龍,青龍已經成為了別人的丈夫。而這里,已不是白岳能夠再留下去的地方。

想到這里,白岳準備去找韓夜,趕快離開這里,卻因簫聲的轉變而停住了腳步︰這簫聲突然由平靜轉為了無限的思念--他是在想念那個撫琴之人!?

白岳躊躇不前,一臉不可思議,不禁感嘆道,「想不到在這里對我留戀不舍的人居然不是青龍,而是這個吹簫之人。」

--「姐姐,一個人在嘀咕什麼?昨晚睡得可好?」韓夜不知不覺已站在了白岳的身邊,笑容依舊陽光燦爛,仿若看到她笑,就可以帶走所有不愉快。

白岳露出疲憊的笑容,「一定是我昨晚喝得太多,所以才留宿一夜,對不對?」

「嗯,姐姐可不要因為我擅自做主而生氣噢。」

「我怎麼會生氣?」白岳眼神里透著遮掩不住的哀愁,「既然我沒事了,就此離開這吧!」

「姐姐!」韓夜指了指亭子里,白岳舉目望去,看到石桌上擺放著一把箏。白岳收回了目光,驚異地投向韓夜,韓夜猛得點了點頭,「姐姐,去吧!」

白岳猶豫了下,韓夜緊接著道,「道個別也好啊!」

「好吧。」白岳露出了釋然的笑容。

端坐于亭中,白岳的手指在琴弦之間游走,由于她內力復原,已不再需要韓夜借力相助。這使得她的琴音少了一份震撼之力,多了些許溫柔之氣。

原本是兩種不同的音律,卻在瞬間融合在了一起……從平靜到愉快,從愉快到感傷,忽地,白岳的琴弦「 」得斷了一根,她驚慌失措地收回被弦割破的手指。

「姐姐,你沒事吧?」

白岳捂著手指上流血的傷口,起身走到了亭柱前,表情甚是憂傷,「我沒事,只是--」

「你們心靈相通了?」韓夜並沒有意外,反而有絲暗暗的幸災樂禍,「當你們的音律融合的同時,所映射的心情也是應是相同的吧?」

白岳點了點頭,「方才我們都不約而同回憶過去,他簫聲中的悲涼與無奈比我更深更重……我很慶幸能結識這個知音人,他似乎很懂我,我還感覺到他在對我說,他要放下,希望我也能放下。」

韓夜感慨一嘆,語氣變得強硬,「姐姐,是該放下!忘了他吧!雖然曾經我用過極端的方法想讓你們在一起,但是現在我希望你放下這段已經成為過去的感情!」

「過去的感情?」白岳眼楮一陣酸痛,為何「過去」這兩個字此刻變得如此傷人?

「一個對感情不執著的男人不值得姐姐你再留戀不舍了!」

「可……可他娶金雪林或許有他的道理……或許,或許他是為了魔教的將來呢?」白岳淚水溢出了眼眶,任何理由都是一把利刃,畢竟事實已經成為了她心口流血的黑洞啊!

韓夜倒吸了口氣,氣惱地叱責道,「姐姐!事到如今,你又何必再為他找借口呢?無論怎樣,一個男人連自己心愛的女人都擁有不了,他又有何資格去談擁有什麼魔教的將來?姐姐,」韓夜憐惜地望著白岳,語重心長,「這樣任憑自己所愛之人受痛苦、掉眼淚的男人絕對不值得你再留戀!」

--「她說得對!忘了我吧!」

在她們身後傳來熟悉不過的男人聲音,韓夜與白岳同時轉身--是的!是他--青龍!

白岳匆忙拭干了淚水,迎上了青龍的目光,淚水卻更加無法停止--那一刻,當她看到神采依然的青龍就站在自己的面前,近在咫尺,卻無法去伸手觸及……神采依然!?此刻映在白岳眼里,竟又是一把利刃!她當下咬了咬嘴唇,狠下心地道,「何必要忘掉呢?你不過是救過我兩次命的恩人而已,我們從頭到尾根本沒有開始過,不是嗎?」。

白岳說出狠話的同時,也傷透了自己的心。而這股錐心般刺痛也令青龍的偽裝無所遁形,他激動地辯駁,「不是!我們是有過感情的!至少我對你--」

「那只是一段可笑的錯誤或該說只是你的錯覺罷了。」白岳打斷了青龍的話,語氣雖然帶著哽噎,卻說得更加決絕。話出口的同時,淚水已禁不住決堤——韓夜迅速地擋在了她面前,擋住了青龍那只會讓白岳更痛苦的多情眼神。

青龍痛心地搖著頭,情緒漸漸激動起來,「不可能的……白岳,不可能的……你可以恨我,罵我,甚至打我,但你怎麼可以否定我對你的情義?!否定我們之間的過去!?」

這番話令韓夜眼里迸出了殺氣,「過去?!你給過姐姐什麼樣的過去,我不記得,姐姐也不記得!你看到了嗎?」。韓夜推開一邊,指著白岳,「她現在有的只是淚水!你所謂的情義,只會讓她萬劫不復而已!既然已為人夫,何不瀟灑一點,放了她?」

「我--」青龍眼里薄霧濃濃,「我又何嘗不矛盾不痛苦呢?為了魔教今後在正道上光大,我放棄了一切啊!」

「你只是放棄了她!」韓夜一針見血,她看的分明,對青龍而言,除了白岳,他所擁有的一切都沒有必要放棄。

韓夜拽起白岳的手,狠狠地道,「我們走!」

在與青龍擦身而過的剎那,青龍的余光里閃過白岳哭泣的側臉,深深印在他心里,揪痛著他每根神經--白岳的淚,成為青龍永遠無法治愈的傷口……可能這輩子將再也見不到她了!這一次,她是徹底從自己的身邊逃走,徹底……

青龍呆呆站了好久,神情恍惚,「為什麼,為什麼老天偏偏要與我開這樣的玩笑?自古江山美人,不能兼得……白岳,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青龍一拳一拳擊向亭柱,手指傳來的疼痛何止心口上的千萬分之一?即便手廢了,恐怕也得不到白岳的原諒,即便手廢了……

「青龍,我到處都找不到你,原來你在這里。」金雪林溫柔的聲音從青龍的背後傳來,青龍當即收起了無助的表情,轉而面對著她展開了淡淡地笑容。孰不知在金雪林看來,他像是經歷了一番生死掙扎,金雪林敏銳的目光帶過了一眼青龍染著血的手背和他身後破損的亭柱,「方才我在過來時踫上了白姑娘她們,她看起來挺傷心的樣子,是不是和嬌龍--」

「或許吧。」青龍沒有辦法再听到別人將白岳與嬌龍牽扯在一起,昨晚在喜宴之上,嬌龍那句話已經讓青龍難以忍受了。

「那你呢?你在為了白姑娘的離開而感傷嗎?」。

青龍面露驚色,呼出一口冷氣的同時笑著攬她入懷,「雪林,新婚燕爾,切勿胡思亂想,白岳--她只是位朋友而已。」

金雪林推離開青龍的懷抱,轉身背對著他,踱了幾步,來到園中花前,伸手撫弄著樹梢上的花蕊,「青龍,白岳是何等人物以及她在你心中的位置,我很明了。但當你讓嬌龍前來提親時,金正還是答應了。我只是希望你清楚,是你選擇了我。既然選擇了,就沒有回頭路可走,明白嗎?」。

自嬌龍提親回來後將金正的一番話帶到,青龍就該想到金雪林怎會不知自己與白岳的這等關系?再者,本教皆知道白岳已入洛陽城,天海堂怎會一無所知,任由在成親當日白岳毫無預警的出現在喜宴大堂之上?金正定不會讓白岳出現,不會讓任何人有機可乘搞砸這場婚宴!這麼想來,必定是金雪林的意思。所以,在白岳出現的那刻,她竟然不露聲色,大方得體的應對。

「雪林--」青龍低喚道,內心再次提醒自己,不得不用更謹慎的態度來對待這位妻子。

「倘若要反悔,就要承受所有的沖擊,甚至是失去一切。但若你還認為選擇的路是對的,我會陪你走下去。」

青龍還可以說什麼?

靜靜地在金雪林背後圈住了她,緊緊將頭埋在她的肩膀上……

這個就是答案。

清風拂過,樹梢上那些開放的花朵如飛絮般墜落,金雪林露出一抹雲淡風輕的笑容,默然站在那里,耐心等待著青龍從悲傷中月兌離,真正成為她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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