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日了。
忘塵默默尾隨鐵辰風,不眠不休,自蛇頭山後,至今已經是第三日了。
一路而行,鐵辰風走的很慢,但所過之處,皆被吞噬在無盡炎之中,一片慘淡景象。忘塵此刻望著這片淒涼的焦土,仿若置身在地獄之中,而眼神卻已經平靜到找不到一絲漣漪。原本與鐵辰風的幽魂靠太近,必定是殺氣騰騰。可如今就連她體內的冥鏡也變得異常安分起來。
難道就這麼跟著他走到江南?
可是除了默默跟隨,我又能做什麼?
那個女人,甚至沒有出現,就只是一個名字,便令他墮入了黑暗。即便我現在上前,又能做什麼?
或許,我也不願意做什麼。
如果苦苦央求,苦苦勸阻,能夠換回之前的那個鐵辰風,那我靜龍在那個姜嫄面前又算什麼?我絕不願意這麼做!
苦笑,應該苦笑。但忘塵,竟然累到連苦笑都懶得去做。
突然之間,忘塵迎面感覺到一絲疼痛,她睜大眼眸望去——鐵辰風背上的幽魂正蠢蠢欲動,像是隨時會攻擊過來。
不容忘塵再多想,幽魂已經自行飛出劍鞘,如一團飛揚的炎朝她席卷而來。忘塵欲使出冥鏡,但卻發現自己竟然一絲內勁也提不上來——糟了!
就在千鈞一發之際,忘塵眼前一黑,再度恢復光亮之時,只見黑衣人穩穩站在她的身邊,拂過自己的黑色斗篷,拂去那炎,仿若是在拂去微不足道的塵埃。
他竟然就這麼擋下了鐵辰風能夠吞噬萬物的炎!幽魂就此乖乖回到了劍鞘之中,暫時失了戾氣。
忘塵不禁有絲驚異︰御天,你到底有多強?又隱藏了多少實力?
御天無視忘塵驚疑的目光,身形一閃,已隱于樹蔭之下,幽幽地聲音傳來,「看來讓你每夜在月光下受洗調息,你都荒廢了。」
「鐵辰風變成這樣,我怎麼還有心思!」
「早一日學會控印術,你便不會被這區區炎弄得如此狼狽。如今的你,跟著他不過是自尋死路!」
御天冷酷的話令忘塵反而一笑,「死?對一個死過的人而言,已經無畏無懼了。」望著這個一直與自己若即若離,神秘莫測的御天,忘塵腦海里滿滿的疑問竟然到了嘴邊,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竟然不知道該從何問起!
——「柳淨已經開始行動了,你呢?」
忘塵當然知道他指的是柳淨擒住良無命一事,于是正色道,「是嗎?那她殺了哪位星宿?」
「她抓了良無命。」
「柳淨是想以良無命為餌,將他們一網成擒。」忘塵一針見血,御天默然頷首,也不露一絲驚訝,「既然你都了然于胸,那應該知道如何做才是。」
「你也看到了,」忘塵的目光停留在前方那個被炎所包圍,緩慢移動的身影上,淡淡地道,「柳淨的計劃成不了。」
「她成不了,你同樣也成不了。」
「御天!」忘塵冷冷地道,目光犀利如劍,「顛覆凌之族,或是愛上鐵辰風,這兩者之間盡管矛盾重重,但都是我想做的事情。」
「那就讓我看看你如何讓這兩者並存,贏過柳淨,加入動天會,而又不傷害到鐵辰風!」御天的話像是從忘塵的心底里發出一樣,幽冷冰絕。
「哼,所以,你就打算一直冷眼旁觀下去?!」
「我的職責,僅此而已。下次你再有性命之憂,我不會救你。」御天丟下冰冷的話消失了。
面對他的絕情,忘塵仿若是習慣了,沒有一絲動容,繼續跟上了那個被黑眼吞噬的背影……
★★★★★★★
蛇頭山附近的那座茶寮,此刻氣氛緊張。
丁寧看著坐立難安,喋喋不休的歐陽紅,還有久坐在那里面如白紙的羿音,冷漠的突出了幾個字,「就這麼決定了。」
言畢,丁寧欲離開茶寮透透氣,羿音忍不住反對道,「我不能再等下去了,良無命在他們手上,隨時性命堪憂,我們沒有時間耗費!」
「那麼,憑現在的你能做什麼?」丁寧毫不留余地的反問。
「即便是受傷,也不能置同伴的性命于不顧。不管我能否救出良無命,我都不會退縮!」羿音回以堅定的眼神,良無命是因她而被抓,她怎麼可以因為受傷在身而置他生死于不顧?
「是嗎?」。丁寧輕哼一聲,放下了狠話,「倘若你決心去赴死,就隨便你!」
「丁寧!」歐陽紅忍不住喝阻了他,罵道,「你這是說的什麼屁話!」
「我只是沒心情和愚蠢的女人解釋太多!」
面對丁寧的惡言惡語,羿音禁不住淚水潸然而下。歐陽紅悻悻地道,「你到底在不爽什麼!讓你去找鐵辰風,你竟然听那個妖女的,她要你在這等,你就等!她真的會讓鐵辰風回來嗎?不會!因為她是動天會派來的奸細!」
「若她是奸細,她就該讓鐵辰風回來!讓動天會這一網成擒的計謀得逞!」丁寧迎上歐陽紅憤怒的眼神,眼里竟然散發著更為洶涌的光。
她們見過對眾人孤僻、難處的丁寧,見過唯獨對鐵辰風沖動、易怒的丁寧,卻從未見過這樣的丁寧。
——「這個妖女的魔力實在令人驚嘆!」羿音含著淚,感慨道,「她竟讓你變得這麼、這麼瘋狂。」
迎上羿音那受盡委屈哭泣的臉龐,迎上那雙溫柔如刀的眼眸,丁寧告訴自己,不能再逃避,不能再因為這份溫柔而彷徨!于是一字一句道,「我再說一遍!她不是妖女!雖然我不愛她,但她卻是我丁寧想守護一生一世的女人!」
想守護一生一世的女人!
這樣的女人,竟然還振振有詞的說不愛她?!
羿音的淚眼再次無法抑制而決堤。歐陽紅怎容得了丁寧如此傷害羿音,當即怒不可遏的抽劍而出,刺向了丁寧。丁寧則稍稍身子一側,劍刃從他胸口擦過,不傷分毫,「歐陽紅,你的沖動別白費在我的身上!」
「你!」
「你們兩個都有傷在身,與動天會交鋒,只會成為累贅。」
「夠了!」羿音倒吸了口氣,聲音顫抖,「就隨你的意吧。」
「羿音--」歐陽紅不甘地吼道,羿音卻搖了搖頭,倒在歐陽紅的懷里,淚水一串串的滑落下來。面對如此脆弱的羿音,歐陽紅只有放下了手中的劍,輕輕拍著羿音的背脊,卻難以說出一句安慰的話來。
丁寧面無表情,不帶一眼憐惜,離開了茶寮。殊不知,才走出一步,丁寧竟如釋重負地深深吐了口氣︰羿音,我不能讓你再對我抱有任何幻想,我絕非值得你愛的那個人。
★★★★★★★
看著漸行漸遠丁寧那冷漠的背影,羿音的心更是揪痛︰無論她再等,她終究等不回那個與自己青梅竹馬的丁寧了。
「羿音,我們上清韻山莊吧!」歐陽紅冷冷道,看來她主意已定。
「可是——」
「你我皆有傷在身沒錯,九玄神水雖然能加速我們痊愈,但馬上置身實戰,的確還有不足。」
羿音拭干了淚水,恍然道,「天月雙德?」
四目交匯,歐陽紅點了點頭,「不錯,危角星尤花子、太陰星劉長劍在那日分開前往洛陽臨行前,不是將‘天月雙德’的治愈之訣,交給了你嗎?讓你在緊要關頭,可以一用。」
天月雙德乃是尤花子與劉長劍的絕技,九玄天鼎之中即便是八大長老的醫術精湛,都不及其二人這門絕技。但是既然是絕技,豈容他人輕易臨摹?尤花子與劉長劍交給羿音的天月雙德治愈之訣,並非什麼口訣,而是一顆凝功珠。
凝功珠,是將其功力灌輸于珠中保存。而此種珠,亦是催功凝結而成,並非天然所致。若非他們的天月雙德造物之訣,即便武功造詣再高,也難以功力去催化成珠。凝結而成,尚需花五年光陰;灌功而入,又再需花五年光陰。此珠,算是尤花子與劉長劍的寶貝,原本是人守一珠,以便不時之需。然尤花子一向與羿音交好,也喜愛她的平易近人,溫柔得體,故而臨別前,將自己的凝功珠相贈。
羿音緩緩從身上掏出了凝功珠,有絲猶豫,「這治愈之訣,讓我們兩人內外傷暫時得到治愈不成問題。「我知道這是他們夫婦十年心血,你舍不得。」想起之前自己被忘塵所傷,羿音也未拿出凝功珠,最後只有自己開口要求服用九玄神水,歐陽紅難免不滿。
「我不是舍不得,傷勢稍加休養即可,但屆時若誰性命垂危了,怎麼辦?何況——」
「何況什麼!」見羿音吞吞吐吐,歐陽紅倒是更急了。
「比起九玄神水,使用這凝功珠的反噬會更嚴重。」羿音鄭重其事的話語令歐陽紅反而倒是解開之前的心結,不禁追問道,「到底怎麼回事?這不是天月雙德的治愈之訣?」
「若非如此,那日你被忘塵刺傷,我怎可能眼睜睜看你服下九玄神水?這治愈之訣,面對將死之人,可讓其起死回生,得到完全治愈,不留一分副作用。但是所受之傷越輕,就無法令凝功珠中的治愈之訣完全釋放,那余留的功力,就會轉化成對體內的傷害。所以,傷得越輕,反噬將會越大。比起九玄神水,我們可能會賠上的不是一輩子的隱疾,而是性命!」
「那我們兩人共同來用這顆凝功珠,是否就可以將其中的功力減半,將傷害也減去一半?」
「這就不得而知了。」
歐陽紅不容羿音再遲疑,拿過了她手中的凝功珠,當即一分為二,將其中半顆吞了下來。
「歐陽紅!」
「若我的傷勢完全康復,而在半個時辰內沒有出現反噬,那你也便可安心服下,與我一同前往清韻山莊,營救良無命吧!」
看著歐陽紅以身試藥的情義之上,何況良無命是為了自己月兌身而被擒,羿音閉了閉眼,拾起另外半顆凝功珠,吞了下去,做出了決斷,「不用等半個時辰,我們稍作調息,即可動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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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羿音與歐陽紅豁出性命,決意已定,朝清韻山莊而行。同時身在清韻山莊中的柳淨也早已等不耐煩了。
「花主,守株待兔,需要的是常人沒有的耐心。」佟不知在其旁小心翼翼地勸解著。
柳淨躺坐在閣樓的欄椅之上,俯望著清韻山莊正門口處那片空曠之地,以及緊閉的大門。煞是寧靜。
「鐵辰風不在,剩下的星宿就是烏合之眾,沒一個敢踏進我清韻山莊救人!」柳淨的目光依舊停留在遠處,言語之間,卻看不出是得意還是惱怒。
——「花主,與其坐等,不如讓我們來消遣一番。」沈翼揚上前一步,玩味地道。不等柳淨應允,沈翼揚拍了拍手,只見兩名部下已將良無命架了上來。
此刻的良無命,已然是毫無還手之力,黑衣的衣裳也被自己的鮮血染紅。沈翼揚一手抓起了良無命的下巴,將其前鄂抬起,冷笑著道,「花主,您可曾注意到了,此人的與眾不同之處?」
「噢?他倒是哪里不同了?」柳淨清高的神情,只是稍稍瞟了良無命一眼,又放遠于外面的景致。
「他的眼楮!他的眼楮可以看到死亡之靈,是傳說中的鬼眼。」
听到沈翼揚的話一出,震驚的是良無命!他未料想到在動天會中竟然有人能夠識別鬼眼!
而在其震驚的同時,柳淨卻笑聲肆意,「沈翼揚,你是從哪里听到這些稀奇古怪的事情?莫非在雲雨紛那里,盡是教你們這些?」
沈翼揚屈身以禮,「花主,這不過是翼揚的個人愛好罷了。翼揚也覺得花主是不屑這種邪物,不如將它賜給翼揚,做一件收藏品吧!」
柳淨一直以來覺得沈翼揚急功近利,好于在自己面前表現,而自己卻一直不讓他有表現的機會,以免傳到洛陽雲雨紛耳中,笑她皇城無人。沈翼揚此人,有天邪劍之稱號,當他初來咋到之時,柳淨也暗中試過他,劍法雖犀利詭邪,在七剎之上,更能與自己的夜行隊隊長不相伯仲,但與自己相比,差之千里。但他恃才傲物,急功好利,令柳淨反而不急于借機鏟除他,直到上次得到消息,會主將至,便借機以攝魂之術,蠱惑他心神,想借會主之手將其除之。誰知被會主看破,雖然不甘,但這不成氣候的小人物,也不值得她再起殺心。而今得知他竟有如此癖好,不免令柳淨更暗中嘲笑雲雨紛表面溫文爾雅,竟然招攬了如此惡劣品味的男人入會,可想而知,洛陽分會盡是些什麼人物!想到此處,柳淨不禁笑了起來,「哈哈,你是要將此人的眼珠作為收藏?」
「是的。」沈翼揚淡淡地道,「不過,需要勞煩花主幫一個忙。」
「哦?難不成要我親自給你把這雙丑陋的眼珠子給挖出來?」
「是的!」沈翼揚毫不猶豫的回答未令柳淨震怒,身旁的佟不知已經面露怒意,指著沈翼揚斥道,「大膽!沈翼揚,你到底是想消遣這個階下囚,還是想消遣我們花主!」
「鬼眼必須是接受者自行散功取出,旁人強行挖取,只會毀了這雙眼楮。而花主的攝魂之術,可控制人心——」
不等沈翼揚再解釋下去,柳淨揚手制止了他,目光再次投向了良無命。
「哼,要殺要剮,悉听尊便!但要我散功,奉上雙眼,我寧可自殘雙目!」良無命雖說得寧為玉碎不為瓦全,但此時此刻他雙臂被牢牢扣住,又被封住了穴道,完全動彈不得。
「鬼眼?看到死亡之靈?」柳淨自言自語道,仿若完全沒听到他最後的決意。柳淨眼里帶著嘲弄的笑意,「那你看到死亡離你自己有多遠?」
良無命迎聲狂笑不止。
沈翼揚見其癲狀,一掌拍向他的胸口,「不得無禮!」只見良無命一口鮮血噴出,笑聲也止住了,但臉上卻是陰沉沉的笑意不減,掃了周圍這一圈人,「你們這里沒有能殺我的人,我不會死!至少——不會死在你們的手里!」
「哈哈哈,佟不知,你瞧瞧,這個人看似比你還神通啊。」柳淨說時笑,翻手之間,眼里卻露出一抹懾人之氣,直逼良無命……
「把你的鬼眼獻給我。」柳淨一手撫弄著劉海,一手伸向了良無命,聲音妖媚動人,令人心神憾動。
不過一瞬之間,良無命在與柳淨對眼的那個瞬間,竟然呆滯住了。接著,他體內的氣息狂奔亂竄起來,將穴道強行沖破,左右擒住他的侍衛皆被這股強勁的內力而震倒在地。
「不愧是九玄天鼎的鬼狼星,有點內力!」柳淨頗為贊賞地道。接著,只听哀嚎一聲,柳淨卻得意地笑出了聲音。
——良無命兩道血淚從空空的眼中流出,眼珠子被顫抖的雙手捧在手心里。
沈翼揚當即使眼色,命身旁的侍從將早已準備好的寒冰盒奉到面前,並小心翼翼地將那血淋淋的一雙眼珠子放入了寒冰盒內。
「多謝花主成全。」
「反正他遲早是個死人,你還愛收藏什麼,盡管開口。手指還是耳朵,盡管割去便是。」柳淨一臉雲淡風輕,完全無視痛楚難當的良無命已經昏厥倒地。
「花主,」佟不知小心地上前了一步,屈身道,「他遲早是個死人,但此刻還不能死。先讓老朽幫他止血吧。」
「也罷,我不喜歡這種血腥場面,沈翼揚——」
「在!」
「良無命就交由你了。」
「是。」
柳淨的目光又投向了身旁的佟不知,「佟不知,你去把鐵辰風引來。」
「花主,這,老朽並不知鐵辰風此刻身在何處——」
無視佟不曉的為難,柳淨笑里藏刀,「你不是不知,是不敢接這個任務吧?」
「花主,論武功,老朽連七剎都不如。鐵辰風自上蛇頭山後,就變得異常危險,所經之處,無疑是生靈涂炭。花主讓老朽前往,非但帶不回鐵辰風,老朽也難逃一死啊!」
「本座豈會讓你去送死?你可是皇城分會不可多得的人才。」說時,柳淨玉手抬起,輕輕敲了敲自己的腦袋,若有所思道,「讓我想想,陪著鐵辰風發瘋的人是誰?帶回這個人,是否等同于將鐵辰風也帶了回來呢?」
「額……花主英明。老朽這就帶人前往。」
「嗯,速去速回。」柳淨淡淡地道,揮了揮手,屏退了左右,人又趴在了欄桿上,望著空蕩蕩的大門前院——鐵辰風,你竟然來到蛇頭山,還沒入我清韻山莊就發瘋了?呵呵,是我柳淨太高估你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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帶著一行人等才走出清韻山莊,佟不知便失了好生氣,「鐵辰風、忘塵,都不是好應付的角色!吸收枯林咒印之氣發瘋的鐵辰風不說,那手握冥鏡之劍的忘塵,她自個兒都要忌憚三分,卻讓我去劫人?」
「主人,那我們現在怎麼辦?」
「等等,」佟不知抬頭望了望天色,又掐指一算,擰緊的眉頭漸漸緩和開了,「看來這是一場劫數,卻不是我的劫數!」
帶著最後展開的一抹意味深長的笑意,佟不知躍上了馬,驅策而去……
就在佟不知帶領眾部下趕往蛇頭山以西方向,仍舊在向陽鎮外十里處徘徊不定的鐵辰風正躊躇不前。不是因為別的,而是眼前,分明兩條道,令他無所適從。
眼前這兩條路,哪一條是往江南的?就連清醒的我都不知道,何況是現在的鐵辰風?
忘塵輕輕地靠在身旁的一個樹下,臉上雖有疲憊,眼神卻依舊那麼平靜地望著那個停頓在三岔路口的背影。不禁間,憶起往事種種,兩人之間談不上什麼相處長久,也並未有轟轟烈烈過。但鐵辰風卻總能在不經意間,看穿自己的心思。那些突如其來,輕描淡寫的表白,卻總是那麼斬釘截鐵,那麼令人感動……
可這一切,在決定來蛇頭山之時,就悄無聲息的破滅了。
原本忘塵以為是動天會的陰謀,以為是那片詭異的枯林在作怪,以為是漫雲族的邪術……但親眼目睹的那刻,忘塵終于明白,這一切,源于一個女人——姜嫄!
「去吧,去江南,去姜府,我倒也想瞧瞧姜三寶的女兒是何等人物。」忘塵自言自語道,但這月兌口而出的話卻意外的讓鐵辰風緩緩回過了身來。仿若此時此刻,他才意識到有個人尾隨著他!
當兩人目光不經意間踫撞上,只見鐵辰風背上的幽魂又開始躍躍欲試了,炎也仿若成沸騰的火炎,張牙舞爪起來。
「你是誰!」鐵辰風冷沉沉地吐出了三個字,忘塵的心徹底涼到了冰點,但她沒有回答,只是回以冷冷一笑,心中不禁決定︰既然將我忘得一干二淨!那我便不會回答你!死也不會!
見忘塵不回答,鐵辰風朝她走近了一步同時伸手握緊了劍柄,三尺幽魂,劍刃離鞘一分,幽魂之戾氣再度燃燒了起來。那迎風絲絲的低吟仿若是在挑釁,挑釁在筋疲力盡的忘塵體內沉睡著的冥鏡!
忘塵微微皺了皺眉,她未料到體內的冥鏡因這股越來越強的戾氣而騷動起來。自己的身體已然承受不了釋放冥鏡。但是若不應戰,恐怕這次難以在幽魂下逃生了!說到底,這都是咎由自取。不容她再多想,右手已經緊緊握拳,隨時準備釋放冥鏡,生死一搏!
——鐵辰風又走近了一步,劍刃已出鞘一半。他望著忘塵的瞳孔透露著無盡的幽黑,沒有一絲人的氣味。
迎面揚起的風,隨著炎的擴散,拂過臉龐,竟然有一絲絲痛楚。
哼,竟然大言不慚,說這不過是區區炎?我看這絕不輸九幽之火!忘塵想起之前御天的話,不免內心譏諷他的不可一世。
——「大言不慚的是你!」在心底里一陣怒斥竟轟然而至,震得忘塵不禁倒退了一步,捂住了如烈火般炙熱的胸口。而此時此刻,冥鏡在她的右手燃燒成形,化作了幽藍色的盾形,擋去了來勢洶洶的炎。
「九幽之火?」忘塵內心驚道,不可思議的環顧了下周圍,除了迎面緩步而來的鐵辰風,並沒有別人。聲音果然是來自她的心靈深處。
「不是我,還有誰?你一無所有時,不曾膽怯;擁有了冥鏡,卻在膽怯。你到底在害怕什麼!」
是啊!在害怕什麼!害怕鐵辰風突然之間變得如此強大?害怕那能夠摧毀一切的炎?還是害怕,真正的交鋒,是一場殊死之戰?!
「莫非真的如御天所言,我的劍終會揮向他?」忘塵掙扎著,幽藍色的火焰在她的周身蔓延開來,冥鏡漸漸從盾形化作了她手中的一把利劍。
鐵辰風的幽魂也已經離鞘,劍鋒不偏不移,指向了忘塵。
這一刻,竟來得如此之快。
忘塵倒抽了口氣,劍拔弩張之際,一匹快馬飛馳而至,只听噓吁一聲,在鐵辰風與忘塵之間,一道金光同時而至,接著金光褪去,盤旋在空中的是兩條黑白分明的魚——黑白魚不停的旋轉,不停的擴大,將鐵辰風與忘塵看似緊緊圍繞,卻是硬生生的分離開來。兩者所產生的炎與幽藍之焰在黑白魚互相的摩擦之下,形成漩渦之勢,竟然互相抵制,逐漸消失在其中。
如此似曾相識的感覺,忘塵的腦海里竟然浮現出同樣的場景——那是她幼時的記憶!正如丁寧所言,從出生以來的記憶會慢慢回想起來,這是血族的異能。
「陰陽魚?無極陣?」忘塵暗暗低語,甚感不妙。在自己幼時目睹過石剎天與人決斗,當時在兩人之間便出現了這兩條黑白魚,阻止了這場決斗。當時記得石剎天仰天狂笑,笑著說,「不愧是天師佟不曉的陰陽魚——無極陣。」
……
只見馬背上的人影漸現,是一白衣飄飄的白發老者,後面還有數十名人,但雖然此人近在咫尺,但忘塵卻一時之間無法將自己抽身于這無極陣中。
「姑娘,隨我上清韻山莊一趟吧!」佟不知彬彬有禮道,笑容和藹,如慈祥的老者。熟不知,這要人命的無極陣就是他啟動的。
「要隨他而去,還是讓他隨之而來,全在你一念之間。」
冥冥之中是讓他在兩個女人中選擇一個嗎?可我怎麼可能輕易受人擺布?憑什麼讓那個女人與我相提並論?!
「姑娘他若不隨你而來,你便要丟了性命,你輸不起,是嗎?」。
激將法,如此拙劣,但用在此刻,卻是如此恰如其分,適到好處。忘塵暗想,不禁自嘲一笑,當即收起了冥鏡。
幽藍之焰消失的那刻,無極陣竟然不攻自破,那黑白分明的兩條巨魚就此消失無蹤,黑炎也在一瞬之間回到了鐵辰風的周身。
忘塵好似明白了其中玄機,付之一笑,躍上了其中為她準備的一匹馬上。坐在馬背上,忘塵忍不住回首一望,仍舊是那雙幽黑空絕的眼,那個連自己是誰都不知道的男人……是心痛還是不甘,忘塵分不清了,淚水在眼眶盤旋,卻最終只是化為淡淡一笑,勒緊韁繩,策馬而去。
那臨別的眼神,那心如死灰的微笑,竟然令喪失理智的鐵辰風呆滯在原地……
那是什麼?
是誰?
鐵辰風空白的腦海一瞬間閃過的是一個女人,血染的胸膛,微微笑著在自己面前墜入無盡深淵……
任憑自己再努力,也抓不住……
疼痛,是疼痛的感覺!
鐵辰風幽黑的眼眸流露出一抹痛楚——
「想救忘塵,來蛇頭山谷,清韻山莊!」佟不知簡練地丟下話,與其部眾揚長而去。
「忘、塵?」鐵辰風艱難地吐出了這兩個字的同時,鮮血從嘴角絲絲溢出。當眼神再度墮入黑暗之時,他卻不知不覺間改變了路線,朝著忘塵離開的方向而去……
看著眼前這一幕發生,潛伏在暗處的風影欲出面阻止,月影卻攔下了她。
「不行,得阻止他!現在的他,去了必定尸橫無數!」風影的聲音透著緊張感。
--「已經一發不可收拾了!我們阻止不了他。」月影搖了搖頭,嘆息道。
「可是,若被都主知道,大姐不但失去闇皇之位機會,甚至性命——」
「我的性命,還輪不到你們操心!」不知何時,那位她們口中的大姐已然出現在她們面前。
「大姐!」風影與月影皆頗為震驚。
「不必多說,當務之急是將此事盡快通知左右二劍和他。」
「是。」月影應諾的同時望向了風影,「風影,你的風中傳語術,是最快的。何況只有你知道右劍在何處。」
風中傳語術,借風傳話,千里不過一陣微風。但是前提必須知道對方的方位。月影輕描淡寫的一句話卻讓風影不禁一陣臉紅,「明白了,我這就通知他們。」
「皇城分會即將面臨一戰,你們兩個速速前往助陣去吧!」
「那大姐你——」月影欲言又止,大姐卻干脆地道,「我該是回漫雲都去了。」
「大姐,恨鐵辰風嗎?」。風影忍不住道,卻換來的是一笑,大姐足下一朵雷雲升起,將其承托,化光而去……
「不愧是大姐,已經可以足下生雲了。」風影不禁流露出仰慕之意。
「漫雲術,本就是連九陰幽冥血族都無法超越的神術,也是我們漫雲族引以為傲的根本。」月影猶豫了一下,淡淡而篤定地道,「風影,為何突然問大姐那個問題?那是你心底的疑問還是說你在恨鐵辰風?記住,大姐不會恨他!而你也不能恨他!」
風影的眼里閃過一絲陰霾,僵住的笑容再次展開,雙手合圓,默默頌念了幾句,只見雙手合成的圓心中赫然出現白色的光,「去吧!」
言畢,那白光飛離雙手之間,形成一道微風散去。
「我們走吧。」
兩人相視一笑,化作光影朝蛇頭山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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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皇城一觸即發的嚴峻狀態之下,洛陽城卻是暗潮洶涌。金正不顧武林同道的勸阻,一意孤行,已經整裝待發,前往江南迎娶姜嫄。
聞訊而來的金雪林,作為姐姐親自為弟弟餞行。
龍海山莊前,兩旁的正道人士臉上紛紛帶著不悅,卻無人再敢多言。可見皆是懼于金正的威嚴之下。眾人皆不敢忘記當日因一部《神傳》而一夜之間被悄無聲息抹去的玄機門。
此時此刻,眾人見魔教教主青龍與金雪林而來,不由又交頭集耳,騷動起來。
金正與青龍迎面相笑,青龍卻不由望了一眼身旁的金雪林。金雪林自然是知道他的用意,當時他硬是要跟來,其意不在為金正餞行,而是想借自己來勸金正打消念頭。
「姐夫,連你都來為我餞行,此番必定能夠順利迎娶我的新娘。」金正朗朗一笑,青龍卻難以再言笑,表情漸漸嚴肅起來,「金堂主——」
「——金正,借一步說話。」金雪林當即打斷了青龍的話,走到了一邊。金正淡淡望了欲言又止的青龍一眼,折轉走到了金雪林的身邊。
「青龍是來勸我的,何不讓他把話說完?你讓他在正道眾人面前難堪了。」金正淡淡地道,金雪林冷哼了一聲,「恐怕順著他的意思,把話挑明了,接下來你會讓他更難堪的。」
「姐,他是你選擇的男人,我自然會尊重。」
「那就好。我雖然不理解你這般瘋狂的舉動,但我會支持你所有的決定。而且你適時的離開正合我意。」金雪林眼底的深意令金正一怔,但立即釋然了,低問道,「你見過右劍了?」
金雪林微微點頭,金正聲音有絲僵冷,「你當真要這麼做?」
金雪林仍舊只是微微點頭,淡笑不語。
「好,我知道你心底在盤算什麼,但這次你的賭注太大。」
「你不也是?」
「可你贏不過我。」
金正冷冷而篤定的丟下這句話,卻是面帶微笑的與金雪林錯身而過,走向了青龍等人,不容其再多言,金正拱手作揖,「各位為金某餞行,金某感激不盡,一個月後,金某再請各位上天海堂喝一杯喜酒!」
看著金正滿面春風,又看了看金雪林朝自己搖了搖頭,青龍以為金雪林私下的勸阻還是無濟于事,便也打消了親自勸說的念頭。畢竟雖然名義上金正還要尊他一聲姐夫,但實際上卻是他要慬小慎微,小心應付。
目送著金正以及他聲勢浩大的迎親隊漸行漸遠,青龍問道,「方才你們說些什麼了?你如何勸說的?他竟然一句也听不進去?」
「我沒有勸。」金雪林淡淡回應,引來青龍的質問,「什麼?你沒勸?那你當時支開他是為了不讓我說話?!」
「不錯!」迎上青龍腦怒的神情,金雪林顯得冷靜而理直氣壯,「青龍,我就說過沒人能改變我弟弟的決定。如果他是三言兩語就能被我說動的話,他就不是天海堂的主人了!」
「好!你了解他!但為何阻止我?」
「因為這樣只會適得其反。玄機門就是前車之鑒。玄機門的下場,並非玄機子當眾反對我們的婚事,也並非因為《神傳》,而是他反對了金正的決定!你當真明白了嗎?」。
金雪林的反問,令青龍語塞。
金正,看似文質彬彬,談笑風生,實質上江湖正道為何以天海堂馬首是瞻?是不無道理的。早有耳聞金正機智冷靜,果斷干練,更具鐵血手腕。但想不到即便娶了他唯一至親的姐姐,依然憾動不了他一分一毫。
這種男人,真的會為了一個女人,而做出如此荒唐的事來?這其中看來必有內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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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說隨佟不知而去的忘塵,此刻兩人並駕而行,已經上了蛇頭山,路經半仙居之時,忘塵不禁打量了一番佟不知,淡淡道,「你就是假冒佟不曉之人?」
被忘塵一語中的,佟不知豁然一笑,「怪不得能逃過血令的撲殺,令我們花主耿耿于懷啊!」
「可是陰陽魚無極陣,假不了。」
「喔?看來姑娘的見識不淺啊!可是你又如何得知這個陣法?」佟不知勒緊了韁繩,止住了前行,目光再次審視起忘塵來,「這個陣法,佟不曉揚名之時可都未曾施展過。」
「你未見過,並非代表他未曾施展人前。」
「哈哈哈,小姑娘,你才多少歲啊!佟不知可是死了有十多年了!恐怕那時你不過是個還在懷中的娃兒!」
面對佟不知的嘲笑,忘塵默然不語,心中卻暗忖︰不會,我當時雖不過一兩歲,但記得真切,只是當時隔得太遠,而且滿天的血藍之光圍繞,看不清與石剎天對戰之人,以及佟不曉的模樣,只記得這個陣法,和石剎天所說的話。
「可是老朽還是很好奇,你竟然能道出這個陣名。」佟不知凝視著忘塵,對這個女子充滿了驚疑。
忘塵沒有回話,佟不知卻忽而笑道,「不只如此,能夠讓老朽見識到天下兩大神劍交鋒,真是榮幸之至。不枉此番親自前來迎接。」
「不用高興太早,不久柳淨就會知道她這一步棋,是功虧一簣。」
「喔?」佟不知虛應一聲,臉上卻無一絲驚訝之色,反而流露出一副等待好戲上演的模樣。
面對佟不知的這般神情令忘塵卻猶然生起了一絲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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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清韻山莊即將面臨一場大戰之前,洛陽城金正的迎親隊洋洋灑灑的已經出了城門,而韓夜等人隨著穆文躍則住進了城中的官邸,任誰也想不到他們會落腳此處。如此一來,倒是讓韓夜和白岳可以多留在洛陽一段時日。何況風易飄也不想急于回皇城復命,畢竟對他而言,這可能是最後一次游歷江湖,過逍遙自在的生活了。
此時此刻,白岳在庭院中撫琴一曲,遠方的簫聲與她輝映交流;韓夜則與穆文躍游走于花園假山之間,嬉戲打鬧,活像兩個長不大的孩子;最堪落寞的倒是風易飄,他獨自坐在亭廊上,對著手里的菱形水晶片發呆……
「返回皇城之後,我將徹底告別江湖生涯,乖乖當我的太子爺,靜龍,好想再看你一眼……」深情的凝視著手中的菱形水晶,感慨萬千。
「想去就去吧!」
不知何時,穆文躍站在了他的面前,他沖著風易飄坦然一笑,「既然都到了洛陽,何不去她墳前上柱香?」
「是阿,總好過在這里悶悶不樂啊!」韓夜從穆文躍的身後竄了出來,笑嘻嘻地應和。
之前已經從穆文躍口中得知嵐杏山莊的風易飄竟然對魔教的靜龍一往情深,可惜靜龍已經墮崖身亡,這不過是一段無果的感情而已。
★★★★★★★
赤峰山
數十名魔教弟子將風易飄擋在了山下入口處。
「這里可不是隨便什麼人都能來的地方,快滾!」面對守衛的喝阻,風易飄不以為然。
「我只是想來拜祭一位已故的朋友而已。」
「已故的朋友?你到底是何門何派的?誰是你已故的朋友?」
「靜龍。」
隨著風易飄斬釘截鐵的回答,眾人皆臉色陰沉了下來。
其中一個忿忿地道,「她弒殺前教主,是我們魔教的叛徒,你還敢來拜祭她?」
「不錯,若不是她有自知之明,跳崖自盡的話,早就被五馬分尸了!至今,她的尸骨還沒有找到,所以啊,你要想拜,就去谷底燒燒紙錢吧!」
靜龍並未被處以極刑,而是跳崖自盡的?不容風易飄驚愕,其中一名守衛推了推他的肩膀道,「你還不快滾!」
連尸骨都找不到?!
風易飄倉惶地抽身離開,卻不知不覺又停住了腳步,目光望向了那遙遙的峰頂--那個地方,就是靜龍跳下去的地方嗎?
「還看什麼看!她就是從那里跳下去的!下面是葬人谷、斷魂澗,沒活人的!你趕快走吧!」不容對方再說下去,風易飄身形一閃,人已經躍過這些看守,朝山頂狂奔而去……
將魔教眾人遠遠甩開,風易飄一路狂奔上了山頂,卻看到一名男子佇立在頂峰迎風吹簫,彷若是個不食人間煙火的仙人,那種意境竟然與靜龍有絲相同,唯一不同之處是靜龍給人感覺總是冷冷的,而此人卻是溫柔的。而那簫聲總覺得似曾听過。
嬌龍停止了吹奏,目光稍稍後移了一下,側面的輪廓極美,「這里不歡迎外來人。」
「我知道。」風易飄淡淡的回答,人已經與他並肩而立,風易飄百感交集地俯視著被雲海覆蓋的深淵,「你是魔教的人吧?」
嬌龍沒有回答。余光注意到了後面的「追兵」。
「听說你們魔教有個女人從這里跳了下去,尸骨無存,是真的嗎?」。
他在說靜龍?他認識靜龍?他們之間是什麼關系?嬌龍原本憂郁的目光漸漸銳利起來,卻還是沒有回答他,但已經伸手示意那些守衛停止再上前來。眾守衛見嬌龍在此,便不敢再來圍捕這個擅闖者,只有隱聲退下。
風易飄彷若渾然不知這些,眼楮盡是流露出傷痛與自嘲,「枉我風易飄自命風流,卻在這里為一個不過相識數日的女人長吁短嘆,心碎難過……」他沖自己露出一個慘淡的笑容,「也罷,或許在你記憶中並沒有我這個人吧!」
言畢,風易飄轉身欲離開,嬌龍卻開口了,「你怎麼認識她的?」
兩人背對著背,風易飄腦海里呈現出當時在樹林里救下昏迷不醒的靜龍的情景,「在皇城,我救過她。」
皇城?
嬌龍想到了靜龍確實有奉命去皇城刺殺皇帝,結果刺殺失敗還受了重傷,難道是這個男人救了她?
嬌龍旋即轉過身,仔細打量著風易飄的背影,當目光落在他手上閃閃發亮的水晶片上時,嬌龍顯得格外激動,他突然抓起了風易飄的手,冷冷地道,「這水晶你是從哪里來的?」
「靜龍給我的。」
嬌龍有些不可思議,「她為什麼會把這個給你?」
「當初我送她一個木像,她就送我這片水晶。她說倘若我有什麼需要可以拿著這個來洛陽找她。」風易飄眼里掩不住一絲哀傷,「看起來,你不像你們魔教其他人一樣仇視靜龍。」
嬌龍松開了手,避開了風易飄的目光,聲音有絲顫抖,「她是我師妹。」
「你是五龍之一?」
嬌龍默然點頭,那側臉悲傷中透著淒美。
「那真是幸會。」風易飄拱手作揖,目光輕飄飄地帶過一眼那萬丈深淵,「這里到谷底有多深?」
嬌龍投以不解的目光。
「既然靜龍是你師妹,不管她犯了什麼錯,人已經死了,你有下去找過她的尸首嗎?這里到谷底有多深?以至于真的尸骨無存嗎?」。
「整個谷底都搜遍了,什麼也沒有發現。」嬌龍肯定地道,雖然這也是令他痛心的事實。
風易飄點了點頭,朝嬌龍懶散地擺了擺手,「也罷,看到了她的墳墓,我情更難堪。找不到也好,至少有個希望,有個寄托。」
希望?寄托?
這對我而言,是何其沉重?
「你對靜龍——」嬌龍還是忍不住問道,話出口卻又遲疑了。
「不錯,雖然與她相處不過數日,但我認定的女人不會改變。我不了解她,也說不出她有什麼優點,我們之間的對話甚至也少的可憐,即便如此,當得知她死的消息,懵然卻發現,心里已經容不下其他女人了。」風易飄淡淡地陳述著,嘴角不禁帶過一絲笑意。
「那水晶,」嬌龍望著風易飄離去的背影,和他手中緊緊攥緊的菱形水晶,忍不住道,「好好留著。」
風易飄回以疑惑的眼神,嬌龍眼底一抹憂郁,輕聲道,「那是她最親的人留給她唯一的信物。」
風易飄再次注視起手里的這枚菱形水晶,未料到這竟是靜龍那麼重要的東西。不由他握得更緊,沖著嬌龍一笑,「一定!後會無期!」
面對突然而來又突然消失的這個男人,嬌龍原本心情好不容易才得以平撫的嬌龍,此刻臉上的表情又凌亂了……
靜龍,哪怕你不在了,哪怕我再回避,可只要有人提及你,哪怕只是一個名字,我竟然都無力承受……
是我將你推入這萬丈深淵的!
或許御天說的對,只有進入隔世林海,才可以得到真正平靜。因為那里不會有人再提及你。
可如此徹底的放掉你,我舍得嗎?
嬌龍緩緩捧起了簫,眼神錯綜復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