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蛇頭山通向谷底的小道上,望著這條幽暗深長彎延的碎石小徑,盡頭就是清韻山莊吧?兩條身影停頓了一下,旋即朝谷底剪徑而行……
清韻山莊
兩條人影,以卓越的輕功欲探進其中,卻不料才飛牆而入,竟然發現莊內前院空空蕩蕩,幽靜得異常。
一條長長的大理石道,直通往眼前一座閣樓看台--那便是柳淨等候他們到來的地方!
羿音提了提劍,走在歐陽紅的前面,目光注意著四周的動向,步步小心謹慎起來。
--「花主恭候兩位多時了!」
一個熟悉的身影赫然出現在羿音與歐陽紅的面前,令羿音花容失色,不禁月兌口而出,「天師佟不曉佟前輩,你--」
佟不知原本和祥的臉色露出陰沉沉的笑容,「姑娘恐怕弄錯了,我胞兄早已仙逝多年,老朽佟不知也!」又發出一陣陰森的笑聲,佟不知飄忽不定的身影突然閃至了閣樓之上去。
羿音、歐陽紅四目皆投向了閣樓上,頓然驚愕--不妙!
閣樓之上,數十名弓箭手已準備就緒,箭在弦上,隨時一聲令下,將蜂擁射來啊!
羿音與歐陽紅不約而同退了一步,可就是這一步令她們才意識到自己早已置身于空曠的庭院中央,避無可避!
接著,四周又涌現出無數紅衣人,持刀而對,將她們團團包圍。還未開戰,她們卻已經失了天時地利人和。
「咦?鐵辰風呢?怎麼就你們二人?」柳淨在閣樓之上倚靠著欄桿側坐,漫不經心地接過侍婢奉上的茶水,淺呷了一口。
第一句話就提鐵辰風,歐陽紅血氣沖上了腦門,厲目一抬,「我們二人就足以拆了你這破山莊!」
柳淨輕蔑一笑,「哎喲,好大的口氣,九玄天鼎的人都這麼張狂嗎?那我倒要瞧瞧,你有什麼張狂的本領!」話到這里,柳淨的表情突然變得冰冷無比,將手中的茶杯隨手一甩,清脆的破碎聲響起的同時,無數支弓箭向羿音和歐陽紅射了出去……
亂箭飛射,羿音與歐陽紅以劍身擊擋,兩人背靠著背,緊緊貼在一起。
僅僅是這些弓箭,就令她們沒有一刻停歇的機會,更不用說月兌身了。
柳淨悠閑地半躺著,看著眼皮底下這兩位星宿如何死里逃生?同時也在等待著她們的後援何時趕來送死?
弓箭手一批射箭,一批上弦,輪流交替,不給羿音與歐陽紅任何喘息的機會。
「這樣下去不是辦法啊!」羿音不禁道,額上已滿是汗水。
「那就用雙星陣吧!」歐陽紅氣喘吁吁地道,話音剛落,卻不約而同與羿音雙眸合上,將手中劍橫于胸前,一手持劍,一手雙指凝功拂過劍刃,頓時,迎面而來的箭皆被劍氣所形成的屏障而彈開。
悠閑觀戰的柳淨此刻柳眉稍稍一緊,不禁食指輕撫了撫腮邊,卻沒有下達命令的意思。
雙星陣乃是星系陣法中人數最少的一個星陣,兩人便可啟動陣法。歐陽紅與羿音此時此刻,揮劍成圓,松開手時,劍依舊懸在空中,兩人同時轉身面對而立,一手對掌之際,卻又錯身而過,另一手伸向浮在空中對方的那把劍,手掌觸及劍刃,鮮血如絲般滑落——
「地龍祭劍顯赤血!」
「赤血祭劍顯地龍!」
異口同聲而出。
頓然天地變色,從歐陽紅與羿音的雙星陣圈中迸出兩道青紅光芒凝聚飛急在清韻山莊的上空,接著兩道光芒融合在一起,一條周身被赤紅色火焰包圍的巨蛇從天而降,將她們盤繞其中。無數飛來的厲箭此刻在如此星神獸面前,不過是以卵擊石。
「僅憑兩個人就能召出朱雀七宿之一翼火蛇?那紅箭隊的箭陣是耐何不了的啊!」佟不知不可思議地道,瞪大著眼楮瞅著未動聲色的柳淨。
--「啊!」一聲聲慘叫,令柳淨的目光剎那銳利起來,投向了門口處傳來的一陣陣刺耳極懼的慘叫聲音,她一手舉起,這才示意紅箭隊停了下來。
所有人都屏氣凝神,比起歐陽紅、羿音喚出的星神獸——翼火蛇,更專注著緊閉的大門處。
氣氛僵冷凝絕。
門外是有趙忠誠派來的精兵把守,不下三十人。但卻沒有戰斗的響聲——寂靜!寂靜到里面的人清晰听見的只是接二連三的慘叫!一聲聲歇斯底里的慘叫!仿若是被拖入地獄時最後的申吟!令人不寒而栗!
--到底對方來了多少援手?
——即便來了援手,為何只听到哀嚎,卻沒有絲毫其他的聲音?哪怕是刀劍的踫撞聲,哪怕是迎戰時候的叫喊聲,竟然都沒有!
不待柳淨思緒亂飛,十幾顆血淋淋的腦袋從門口的隔牆外飛了進來,鮮血形成的十幾條弧度雖轉瞬即逝,但對身處高高樓閣的柳淨等人而言,卻極度刺眼!
門外依舊死般的寂靜……
所有持刀的紅衣人皆不由退離了門口數步,靜待著敵人的到來!
——門,只見忽然之間被一片黑色如炎的東西所覆蓋,接著,一個人從黑炎中走了進來,而清韻山莊的紅漆大鐵門就在他跨入的那刻化作黑色的塵埃隨風飛消散無蹤……
進來的只有一個人!
他滿身鮮血,神情冷得可怕,手里的三尺幽魂橫在一旁,鮮血也浸濕了劍身,他周身散發著黑色如炎的霸氣,緩步而來,每一步都勢不可擋,彷若能吞噬萬物,令所有的人都有種即將被窒息的感覺——
是死神?!
——「鐵辰風!?」歐陽紅頓然眼楮一亮,驚訝中更多的是驚喜。但當鐵辰風越走越近的那刻,極度的不安又侵蝕了歐陽紅和羿音,她們不敢相信,眼前的這個男人竟然是鐵辰風,眼里不再只是冷漠,而是毫無生氣,像……一具行尸走肉……
當圍繞在鐵辰風周身的炎隨著他的移動而張揚起來,與翼火蛇觸踫的剎那,只听一陣叫囂,赤紅色的翼火蛇,被一片炎整個吞噬殆盡!
這是歐陽紅與羿音凝聚所有功力驅動的雙星陣,竟然被鐵辰風毀于彈指之間?兩人皆呆若木雞,杵在原地一動不動。
——柳淨見狀倒抽了一口冷氣,盡量使自己心神平靜下來,終于下了命令,「沈翼揚!」
「在!」
柳淨指了指膚白嬌女敕的女子,笑里藏刀,「射死她!」
沈翼揚領命,當即從侍衛手中接過了弓箭的時候,卻不禁頓了頓︰這不是普通的弓箭,弓身紋有龍形,弓兩端分別雕有龍首,箭頭似鳳首,箭身紋有鳳翅,卻似凸起——
「錯過時機可不好了!」柳淨見沈翼揚並未有動作,目光雖然依舊停留在院中央,但語氣卻有絲陰沉。
沈翼揚不敢再做遲疑,應聲而上,張弓拉箭,瞄準了羿音。
「嗖!」得一聲,箭光如梭,那箭在離弓的剎那,箭身凸起之處突然張開,猶如一只展翅飛翔的鳳凰,直逼羿音。而沈翼揚竟然體力不支的倒退數步,氣喘吁吁,射出鳳凰之箭的手顫抖不停。
千鈞一發之際,羿音當即欲取下懸于空中的劍,加以抵御,但卻只覺得丹田一股刺痛,令她完全無法凝聚內力,倒退了數步。歐陽紅見狀提劍一躍而起,想以自己的劍截斷這支鳳凰之箭,然劍刃尚未觸及箭身,就仿若是看到一只活鳳凰勢如破竹的朝自己撲來,恍然之間,人已給彈出了數丈之遠。再欲起身去阻止,丹田驟然劇痛無比,令她無法動彈。
羿音眼睜睜的看著歐陽紅被這支箭牽動的箭勢震開,無力還擊。而這支箭仿若識得目標,直直朝自己的心髒部位襲來!羿音不禁臉色煞白,疾步後退,退無可退--羿音無意間與站在身後不遠處的鐵辰風相撞了。
鐵辰風生硬且利落的將她推開,不,不是推開,而是彈開!羿音原本就無法凝聚內力,在沒有內功護體的情況下,被鐵辰風彈出數丈之遠,傷及五內,嘴里大口的鮮血噴出。
而那鳳凰之箭,在鐵辰風面前折轉再次瞄準羿音而來時,卻被鐵辰風輕而易舉的握在手里,他的手只是那麼一緊,那支箭就此化為灰燼。
看到此處,留在暗處的黎秋眉頭不禁擰在了一起,又望了望身邊的忘塵,她此刻雖然看不出什麼情緒,但最終黎秋落在她攥緊成拳的雙手上。
同時,柳淨看到鐵辰風輕而易舉地毀掉了會主的得意武器,眼里迸出了懾人的光,悻悻地道,「把良無命給我吊起來!」
……
——「鐵辰風--」歐陽紅失聲道,不禁再望了望跌倒在地吐血的羿音,鐵辰風何時變得如此強大?如此可怕?仿若他的所有都成了殺人的武器,無窮的內力在他的體內膨漲出來,在體外形成屏障,誰靠近誰都極可能喪命一樣……鐵辰風到底為何,這麼瘋狂的保護自己?
——掌聲!
——單調的掌聲,在前方的閣樓看台上響了起來!
對于歐陽紅的叫喚充耳不聞,卻因為這稀落刺耳的掌聲令鐵辰風空乏的目光瞄準了閣樓看台之上的柳淨。
他先是緩步,接著越走越急,疾步而行,周圍的紅衣人皆不敢輕舉妄動。突然,他在閣樓前停下腳步,紅衣人皆排成一字,戰戰兢兢地擋住了閣樓的入口處。驟地,他縱身躍起,直與閣樓之上的柳淨齊平,鐵辰風腳下的黑炎如雲般將其浮托于空中。
此時此刻,暗處的黎秋眉頭皺得更深……
閣樓上兩旁的弓箭手們再次迅速就位,沈翼揚此刻也亮出他的天邪劍,在柳淨側旁而立,隨時備戰。
柳淨面對不斷給予她驚嘆號的鐵辰風,嘴角不禁扯出一抹冷笑,舉手一揚,在自己的頭頂,閣樓之外,從樓頂處掉下了一個男人——那男人被吊在了半空中,正好擋在了柳淨與鐵辰風之間。這男人傷痕累累,緊閉著空洞洞的雙眸,兩行鮮血已經風干,黑色的斗篷殘破不堪,血跡斑斑!
鐵辰風身處在半空中,幽魂舉過了頭頂,如死神般冷酷無情。
--「住手!鐵辰風,住手!他是良無命啊!你會殺了他的!住手!」歐陽紅失聲大喊了起來,可是鐵辰風卻像是什麼也听不到一樣,沒有絲毫的猶豫,在閣樓台上的紅箭隊齊聲放箭的同時,他的幽魂毫不猶豫地揮砍了下去!
幽魂揮出,形成一道黑炎染成的弧度,無限擴散,有摧毀萬物之勢,所有的箭在那炎中形同虛無,化為烏有……
良無命,就此被攔腰砍斷!
他的下半身墜落在地上,血濺一地;他的上半身還被吊在閣樓處,鮮血和內髒從斷口不停涌出,慘目忍睹。
「不!」隨著羿音與歐陽紅驚恐的低吼和走樣的神情,那血也濺了柳淨一身,她不怒反笑,伸出舌頭舌忝了舌忝嘴角的血漬,從身邊的侍婢手中接過了兵器,「鐵辰風,有你的,就讓我親自來領受你的高招吧!」
柳淨的兵器,迷離鉞,鉞分子午,是兩把月牙組合而成。金黃色的迷離鉞,耀眼奪目,迷離鉞在其手中旋而飛出,只見一片金光籠罩,眼前良無命的殘體被柳淨的迷離鉞再次左右割開,化為無數肉片掉落。
迎著這場真正的血雨腥風,柳淨邪魅含笑,躍過欄桿,從閣樓上翩翩落地,雙手握緊的迷離鉞擋在左右,閃著金燦燦的光芒,「這樣的你,真有意思。」說話之間,柳淨的眼里射出一抹邪祟之光。
「第四十個……」鐵辰風的聲音僵冷,像是在對自己說話,空洞而毫無音調。
柳淨見攝魂之術仍對其不起作用,表情瞬間冰冷,「什麼第四十個,殺人嗎?!」言畢,柳淨雙鉞一揚,雙手合拳,攻了過去。
柳淨的拳法,以攻為主,以擒為首,而迷離鉞也是易攻難守的兵器之一,兩者結合,迷離鉞配合柔拳,剛柔並濟,拳有鉞擋,鉞中有拳。
只見幽魂橫掃而至,炎隨至,但柳淨步走八方,迷離鉞在柳淨手中飛急旋轉,金光閃耀,將炎左右散去。迎面而至的幽魂劍鋒,柳淨側身一閃的同時,雙手月兌離鉞中,掌已至鐵辰風胸前,尚未觸及其身,卻雙手一緊,化作拳式的同時,一股內勁從拳中爆發,直擊鐵辰風的胸口,只見兩道氣流對其胸口猛猛一撞,他身子一震,退了兩步——
鐵辰風眉宇之間微緊,炎肆起,手中的幽魂反掃而至,柳淨一個輕盈旋身,退開有一丈距離,同時迷離鉞又再次回到了她手中。
面對鐵辰風發狂般的胡亂揮劍,柳淨冷笑不止,眼中帶著得意與不屑,「鐵辰風由我來解決,沈翼揚,先把那兩個女人的命納來!」
沈翼揚屈身領命,不做遲疑,劍隨身動,朝歐陽紅與羿音快攻而至。
天邪劍,劍長五尺三寸,乃是世間罕有的長劍,劍身狹窄,劍分兩刃,薄而鋒利。沈翼揚身形高大,揮灑天邪劍,可謂游刃有余。
「天邪引道!」隨著他一聲怒吼,劍芒四溢,朝羿音與歐陽紅射來。
兩人互望一眼,歐陽紅握緊了緊手中斷劍,猶疑了下,卻見羿音已經提劍而起,直迎上去。
「羿音——」歐陽紅情急地道,敵人一出手就是索命的招式,羿音不避反戰,是自尋死路!但此刻自己半分內勁也提不上來,如何御敵?!
迎入天邪劍芒之中,羿音的劍如雪中飛霜,清麗飄逸,漸漸,她越舞越急,身上幾處在劍芒的透射下,而鮮血四濺。
「羿音!」歐陽紅無法再看下去,咬緊牙關,欲沖上前去。
——「退後!」一聲喝阻,丁寧不知何時已經箭步而來,與歐陽紅錯身之際,劍已出鞘,竄入了戰圈之中。
當丁寧置身萬丈劍芒之中,劍揮十字,卍印從劍光中呈現,梵光大作,劍芒失色。已是遍體鱗傷的羿音失重倒下,丁寧趕忙上前托住了她的身子,雙手一推,將其送從了戰圈之外。
歐陽紅見狀,立即上前接住了羿音,神色卻為之一怔!
——「我接到的命令是殺那兩個女人,你何必急著送死?」沈翼揚說話之間,人已經手持天邪劍佇立在丁寧的面前,他伸了伸手,對被劍芒籠罩的周圍露出一副頗為自滿的神態,「不過——你若死在我的‘天邪引道’之下,也算是你的榮幸了!」
「呵,大言不慚,打一場,屁話留在之後說吧!」丁寧劍眉一挑,劍刃卻再次揮出卍印,急速旋轉,如金輪耀眼,沈翼揚不敢怠慢,步踏七星,一手天邪長劍挑刺橫掃直毀卍印,一手反掌凝功而動,天邪引道所射下的萬丈劍芒在其驅動之下,朝丁寧左右後方夾攻而來。
定神則破風,身形意俱定,則破劍芒,破天邪引道!
丁寧雙目一閉,持劍而立,看似紋絲不動,卻是人劍合一,一身化作無數神形,劈、砍、崩、撩、格、洗、截、刺、攪、壓、掛、雲,一氣呵成,周遭圍射而來的漫天劍芒,交鋒之間,化為虛無。
同時,沈翼揚天邪劍七星劍芒匯至卍印一點,迸出驚天火光,令兩人皆退開數丈之遠。
天邪引道被破,劍芒消失。
沈翼揚目露凶光,緊緊盯著這個半路殺出來的男人,勃然大怒道,「你是故意的!」
「是又怎麼樣?什麼狗屁道,不堪一擊!」丁寧無視沈翼揚的憤怒,劍鋒指向了他,「劍生卍印,是九玄天鼎最基本的劍式之一,乃玉石俱焚之印。你們有膽子挑釁,卻竟然連這些都不知道?!」
的確,方才自己以七星劍芒去毀掉那個卍印,是個敗筆。結果同歸于無。是自己的七星劍芒毀去了天邪引道!沈翼揚此刻緊了緊手中劍,對著身後的一行人道,「給我統統上!」
緊接著,紅衣持刀者,蜂擁而上。
刀光劍影,如火如荼,院中央此刻沸騰一片。
沈翼揚悄然退離很遠,氣息漸漸沉重,竟不知佟不知已何時出現在自己身旁。
「讓老朽為你療傷吧!」
「哼,不用你惺惺作態!」沈翼揚冷下了臉,佟不知卻不以為然,反笑道,「龍鳳弓箭令你折損了不少元氣吧?而且一上場就施展必殺技,又損耗了不少功力,可不像你的作風。」
佟不知的話一針見血。見沈翼揚啞然,佟不知又嘖嘖笑著低語,「老朽知道,那雙鬼眼的異能,可惜花主不識寶物,與之無緣。」
沈翼揚頓時臉色鐵青,殺氣蔓延。
「哎,老朽不過是想幫你療傷,這些人可支撐不了多久。」佟不曉的目光放遠于混戰之中的丁寧與紅衣刀者們。
沈翼揚嗤之以鼻,不情願地道,「嗦什麼,快幫我療傷!」
……
當沈翼揚與丁寧方在對戰之時,鐵辰風因被柳淨的挑釁而越發瘋狂失控,胡亂揮舞著幽魂,柳淨則以鬼魅般的身形在劍雨中穿梭,時而不時的以迷離鉞為盾,以柔拳為攻。倍受沖擊的鐵辰風更是惱怒不已。
柳淨在閣樓看台之上早已注意到了鐵辰風周身那團異常能力的炎,而她的柔拳,可以不觸及對方的身體,卻造成極大的沖擊。所以她能夠巧妙地回避炎而一次又一次的傷到鐵辰風。
可是如今的鐵辰風像是一只猛獸,甚至不懼疼痛,在吃了她十多擊的柔拳之下竟然變得更狂戾,那炎也燃燒的更猖獗。
仍舊在暗處洞悉這一切的忘塵,目光始終停留在鐵辰風與柳淨的對峙中,已經無暇去顧及其他人的生死。
眼睜睜望著鐵辰風凌亂的揮舞著劍,就象地獄里的惡魔一般,燃燒著,瘋狂著……
忘塵整顆心被懸起。
「他真的是天王星鐵辰風?」黎秋的聲音從忘塵的背後傳來,人卻已經與其並肩而立。
「……」忘塵眼里透著淡淡地光,沒有回話。
「即便是被稱為殺手組織的我們,也未曾擁有這樣的人。鐵辰風,身為九玄天鼎的天王星,竟然毫不猶豫向自己的同伴揮劍,呵呵,薛蓉真是養了一條非常危險的狗在身邊啊!」伴隨著黎秋冷嘲熱諷的笑聲,忘塵厲目一抬,冷冷道,「我警告你,不許侮辱他!」
黎秋眼底閃過一抹陰冷深邃的光,「除了他是十二星宿,除了他叫鐵辰風之外,你到底了解他多少?」
「……」一無所知。忘塵的眼神頓然黯淡下來。
「我看他方才砍死同伴之時,足下生雲,多半是漫雲族的余孽。這種人,眾矢之的,我不殺他,殺他的人也多如牛毛。」
漫雲族!?
果然如推測的那樣!
忘塵眼神一緊,又走出近外面幾步。
——「鐵辰風,你在發什麼瘋?!你引以為豪,都能倒過來練的九玄劍法呢?!你的劍不是快到無極,怎麼現在慢得和龜爬一樣!你再裝蒜,我們有種就打一場!」丁寧游刃有余地應對著周圍一群又一群的雜碎,實在是看不下去鐵辰風如瘋牛一樣亂撞一通,忍不住囔囔起來。
鐵辰風的動作僵停了一下,樹欲止而風不靜,柳淨見機左右迷離鉞合在胸前,縱地而起,直攻其天靈蓋。
千鈞一發之際,忘塵見狀欲沖出閣樓,歐陽紅忿而起身,丁寧更是情急之下將手中的劍風馳電掣飛出——
「當!」地一聲,鐵辰風的幽魂撩過頭頂,炎形成一道彎月盾,擋住了柳淨致命一擊!接著,柳淨的月復部被劍刃刺穿,抽劍而出,利落干淨,鮮血如雨,柳淨重重摔倒在地,鐵辰風的幽魂緩緩放下,另一手里是一把血染的劍,劍刃上還隱隱蒙著一層黑霧,漸漸,在鐵辰風松手之際,劍化作塵埃,隨風即逝。
——忘塵的心終于松緩了一下,卻只見一條身影從身旁匆忙而過。接著黎秋已經步入院中央,將柳淨扶起,並為她封住了九處穴道以止血,那手法令在場丁寧與歐陽紅一陣訝異。
「你是誰?!怎會九玄點穴法?」歐陽紅忿然質問道,黎秋卻不屑一顧,目光緊緊盯著鐵辰風,「就由本座來會會你吧!」
「會主——」讓會主出手,只能代表她柳淨無能,故而她此刻的表情是一百個不願意,但如今她身中一劍,而且傷口正在被炎所噬,試問她又拿什麼來抵擋?
「退下!」
隨著黎秋的一聲令下,柳淨只有任由左右侍從將其扶著退後開來,目光卻不禁瞄向了歐陽紅與羿音,此時此刻的她們已經毫無戰斗力。
「沈翼揚!你在角落要悠閑到什麼時候?!還不給我解決了這兩個女人?!」
「是!」沈翼揚應聲而來,在佟不知的治療下,內力的損傷已經漸漸恢復了三層,他疾步而走,天邪劍再次揚起,揮向了羿音與歐陽紅。
丁寧見狀,在重重夾擊之下,手無寸鐵,只有依仗敏捷的身法朝歐陽紅、羿音那邊猛趕而去。
對兩個倚靠凝功珠治愈之訣強行復原的人而言,反噬已經在體內急劇加速,之前只是丹田無法凝聚內力,但羿音冒死闖入沈翼揚的天邪引道,已經五髒俱裂。這在丁寧救出羿音的那刻,歐陽紅已經察覺到了。此刻的她躺在地上奄奄一息,已毫無戰力。歐陽紅只有只身應戰,但無法聚集內力,無疑是場垂死掙扎!
沈翼揚的天邪劍,是世間罕有的長劍,歐陽紅以劍對峙,無法近身,只能守而不能攻,處于極劣之勢。只是依靠花俏的劍招,而提不上一絲內勁,歐陽紅的九玄劍法只不過是空有架勢,被沈翼揚節節敗退,只能閃避。
只見鋒芒一閃,歐陽紅跌退數步,左臂乍開一條血痕,而丁寧已穿過人群刀林,一躍而起,扶住歐陽紅的同時,順勢接過了劍,直挑沈翼揚……
與此同時,鐵辰風與黎秋面對面而立,鐵辰風不做遲疑,幽魂揚起,漫天炎,黎秋袖中一尺青色短棒滑落手中,棒上紋有圖案,猶如蠍形,短棒在手中飛舞,變幻莫測,當幽魂與短棒相擊,閃出黑色的火花。
——忘塵目光一驚,她未料想黎秋的兵器能夠制衡鐵辰風的炎。她踏前一步,卻被幽冷的聲音喝住,「站住!」
聲音是從幽暗的角落里傳來,卻見不到人影。
忘塵面無表情,知道是御天,他總是神秘的令人厭煩,總是要阻止自己,她打算一意孤行,不想再與他理論,于是又繼續前行。
「我曾說過,他會是你的牽絆!」一道勁風而至,令忘塵有股窒息的感覺,她再次頓住了腳步,但聲音卻透著斬釘截鐵,「我要去阻止他!」此刻的她什麼也听不進去。
「去的話,你會死!」簡單幾個字,冰涼徹骨,仿若是個預言。
會死?
忘塵欲邁出的腳步不禁停了下,露出那不染一絲風塵般的笑容,笑中透著某種堅定的情愫,從容地道,「那就讓我看看吧?看看——我怎麼死!」
言畢,忘塵不再做停留,那輕盈的身影,映在御天的眼中,他深邃的眼底閃過一抹異光,是深潭里的一絲漣漪。
……
——「你絕不是九玄天鼎的人!」
當黎秋手中一尺青棒擋下鐵辰風的連番攻擊,下了這個結論。
普通的兵器自然抵御不了炎,但黎秋的青棒與鐵辰風的幽魂一樣,是能夠承受住炎的吞噬之力。而一個無法把自己所練就的劍法施展,只是亂打一通,是根本沒有勝算的。
黎秋下挑如驟,鐵辰風一躍而起,幽魂反刺,黎秋迅速回身,以棒擋劍,踫撞之後又當即分開,鐵辰風幽魂再起,斜切一劍,黎秋身子一側,青棒一擲,飛過鐵辰風的肩頭,幽魂反切而回,黎秋不躲不避,低喝道,「回來!」
一尺青棒,似通靈性,轉返而回,直刺鐵辰風的心背!
「啊!」一聲淒厲的慘叫,青棒回到了黎秋手中。
鐵辰風沒有回頭,依舊朝黎秋揮砍而去。
胸口血洞,血流如注,那緋紅的身影就此倒在了血泊之中,分不清了……
「歐陽紅!」丁寧咆哮一聲,劍招更快更犀利,令沈翼揚只有招架之力。
——看著身體還在抽搐的歐陽紅,那背部大片的血液之下隱隱可見一只青色蠍子的圖紋,忘塵的手不由自主的握緊。
迎面而來的風,血腥陣陣。
映在眼中的人,已是亡者。
忘塵忽而抬頭望向面前對戰的黎秋與鐵辰風,眼里分不出是怒還是悲,她越走越急,疾步如飛,緊接著她手中一團幽藍之焰纏繞著手臂狂暴地起來,是咆哮,是哀嚎!
排山倒海,斷江截流,一劍冥鏡,任誰能敵?
忘塵的冥鏡在鐵辰風與黎秋之間燃燒起來,那幽藍之焰暴躁不已,仿佛了失了控制……
--「怎麼會這樣?」風、月二影難以相信所見,清韻山莊前,尸橫遍野,到處鮮血淋灕,慘目忍睹,當下幻化成風之勢進了莊內。
「局勢混亂如此,還不撤?!」突然一個聲音在柳淨的身邊響起,令柳淨一驚,又一個聲音也道,「會主怎麼親自動手了?」
當即,柳淨情緒緩和了下來,示意讓佟不知停止了療傷,「原來是風、月二影來了,正如兩位所見,鐵辰風瘋了,忘塵倒戈,會主自然措手不及,還請兩位趕快去助會主一臂之力才是。」
隨著冷哼一聲,風、月二影顯出真身,風影手中的鋼鞭一掃,為會主擋去了一股凶猛的幽藍之焰,令其退出了三方混戰的局面。
「會主,還不撤離?!」風影冷冷斥道。
眾目睽睽之下,用命令的口氣和會主說話,柳淨投以不滿的眼神,黎秋此刻臉色更加難看,強硬地道,「怎麼撤?誰敢撤?!」
「會主,你!」月影頗顯怒意,卻還是沉住了氣,恭敬地道,「再這樣僵持下去必定血流成河!」
「那還不快來助我!」黎秋低吼道,目光專注于戰成一團的鐵辰風與忘塵。這兩人在他退出混戰後便對打起來,黑藍交錯,光影似箭。
如此戰局,即便是風月二影,又如何介入?如何助這一臂之力?!
而見到歐陽紅為鐵辰風擋去致命一擊而當場斃命,又看到突然出現的忘塵不顧一切的闖入了戰局之中,丁寧自知不能再被牽制,于是憤然一掌擊向手中劍柄,劍刃寸斷,化作數十刃片,他掌分兩儀,飛刃置于其中,在出掌之時,朝沈翼揚轟然而至。面對如雨利刃,沈翼揚因天邪劍太長而無法及時抵擋,只有以身形避退,卻還是胸口中了兩片利刃,一時之間半跪在地,無法動彈。
丁寧則急忙抽身向歐陽紅身邊趕去,旁觀縱局的柳淨怎堪抱著傷勢不動?不容分說,提起迷離鉞也閃至歐陽紅的面前,就在丁寧欲確認歐陽紅是否尚存一息的那刻,柳淨那耀眼奪目的迷離鉞雙雙扎進了歐陽紅的身軀里,並利落地抽離,鮮血從傷口噴射而出,將丁寧的臉和衣裳,整個染紅。
他僵在原地,驚魂未定,仿若置身在夢魘中。
柳淨又一個轉身,瞬地,人已經站在了羿音的面前。羿音此刻靜靜躺著,只留一口氣在。柳淨一把拎起她的衣襟,迷離鉞已經架在她的頸前。
「額……」處在彌留之際的羿音,一口鮮血染紅了面前的迷離鉞,也令丁寧回過了神——「不!」丁寧瞪大眼眸,狂吼道。
——迷離之刃,割斷了羿音的咽喉……
——頭顱被扔到了面前的那刻,丁寧眼里分明看到是羿音緩緩的回眸,晶瑩的淚水在她眼里閃爍著最溫柔的光,笑容在那一瞬間,仿若在對他說,俊少,我們回去吧!
——雙手顫抖不已,是不敢觸及,觸及那顆鮮血模糊的頭顱……
看著冥王星倉惶之態,柳淨冷酷一笑,緩步走向他。
迷離鉞,刃在滴血,仿若在高歌,用恐懼,用絕望殺死一個人,會成為迷離的魂。
人殤,只為祭它。
眼睜睜看著同伴一瞬之間相繼被斬殺,紅透的雙眸,是自己的血,還是同伴的血?
丁寧渾身顫抖的站了起來,從未如此顫抖不已,內心從未如此憤怒過!所有的血液在這一刻沸騰起來!
「啊!!!!」迷離鉞,在自己的咽喉索命,丁寧卻視若無睹地咆哮起來,柳淨以為是他最後的悲鳴,鉞刃無情砍下——
幽藍色的玄月在丁寧的眉間再次涌動若現,迷離鉞砍下的是一抹水痕,一抹月中倒影……
「怎麼可能!」當柳淨回過神來,丁寧仍舊佇立在自己面前,而丁寧仿若亦是剛剛回過神來,整個人微微一怔,當即退開數步,眼神卻不再迷離。
身負重傷的柳淨見狀倒是不敢再輕易與之交手。而佟不知帶著紅衣刀者們皆簇擁而來,將柳淨保護其中,卻也沒有人敢挺身而出,與之叫陣。
在他們的僵持之下,忘塵揮舞著冥鏡,腦海中卻是那個望月亭,那個教自己化沙劍法的鐵辰風,冥鏡在手,越舞越疾,忘塵竟不知自己也能夠使出如此快劍,幽藍色的火焰在極速之下形成一個個小漩渦,仿若是一朵朵幽藍色綻放的花朵……
面對如此景象,與其對峙的鐵辰風竟然臉色微白,手中的幽魂頓住了,眼睜睜看著自己腰間蕩起的天王星令牌被襲來的冥鏡上所綻放的小小幽藍花所吞噬在漩渦中,化作細小的粉末四散而去。
不知不覺間,幽魂也隨之越來越快,快到無形無極,那黑炎如黑色漩渦、黑色花朵,與冥鏡每次相撞,不是你吞噬我,便是我吞噬你。
遠遠望去,就是漫天的幽藍之花與黑炎之花四溢,充斥著整個清韻山莊……花與花,花非花,是吞噬,還是交融;是愛,還是恨?
——「會主,您不能去!」不顧月影的阻止,一尺青棒已經卷入了這片花的世界。
是一縷青色令鐵辰風漸漸清晰的眼又再次狂亂暴走。
強勁的一劍刺了過來!在黎秋的眼里頓然化為一堵劍刃之牆席卷而來,他想避開,可腳下周圍無數把劍刃破土而出,刃生黑炎之花,令他寸步難行。
青棒回掃,卻快不過劍刃的綻放。
黑炎不懼,唯快不破。
就在這危急一刻,忘塵身形一閃,人已經落在會主的面前。
「你!」
「佟不知說,我是否怕丟了性命,輸不起……會主,如果我用我的命換你一命,我到底是輸了還是贏了?」
不容黎秋說什麼,忘塵的冥鏡朝側方一揚,掃出了一道出口——
「快走!」
眼見周圍的黑炎再次吞噬而來,黎秋不做猶疑,舉步而去,不料就在這錯身的一瞬間,來不及做任何的抵擋,一抹黑炎貫穿忘塵的胸口,劍刃絲絲穿過忘塵的胸膛更刺進了黎秋的背脊!
焰炎散去,眾人愕然!
鐵辰風手握幽魂,幽魂靜靜躺在忘塵的體內,兩人近在咫尺,四目相對。
「會主!」柳淨情急地道,欲上前卻被黎秋阻止,他看得清澈,幽魂的劍鋒在胸口漸露,上面還縈繞著濃重的黑炎,一旦妄動,黑炎擴散,必須當場化作塵埃。
晶瑩剔透的雙眸,如此貼近,專注,鐵辰風竟然又安靜了下來……
--「鐵辰風!你對忘塵做了什麼!」丁寧此刻破天的一聲吼叫,卻是令忘塵的淚水不爭氣的潸然而下……
隨著丁寧的這一聲,鐵辰風的身體顫抖了下,「忘塵?」說出兩個字時,眼里盡是茫然無知,望著眼前這個落淚的女人。
「拔、劍!」忘塵冷冷地喝道,任淚水流淌,她面無表情地盯著鐵辰風疑惑不解的眼神,咬緊了嘴唇。
——「你瘋了嗎?這樣我們都會死!」黎秋不禁小聲警告道,這一劍拔出來,黑炎焚身不說,單是此劍氣由凝聚而游遍全身,他們必定負荷不了而當場斃命!
「拔、劍!」忘塵又重復了一遍,冷硬而干脆,此刻眉心如火的印記漸漸呈現在鐵辰風的面前,驚乍、心痛、悲嗆、悔恨,所有的情緒侵襲而來,令鐵辰風頭痛欲裂!
她,佇立于石林峰頂,白衣飄然,風中青絲飛散,傲然俯視著一切,眉宇之間那神韻之焰,映在眼中,更映在自己的心里,燃燒著……
「靜龍——」鐵辰風幽幽低語,握手的劍不由自主的顫抖起來。
忘塵面對鐵辰風這突如其來的一聲稱謂,沒有激動,沒有回應,伸出一手緩緩置在鐵辰風與自己之間,鐵辰風以為她會觸及自己的臉龐,但她卻雙指朝著自己的眉心印記輕輕一點,眉心印記與手指之間形成了一條如火般的絲線,不容鐵辰風去想她要做什麼,忘塵的手繞到背後,雙指那一條細細的如火絲線,在黎秋與自己之間的幽魂之刃上纏繞起來,接著幽魂低吟一聲,竟然從黎秋的體內抽離,黑炎也退得一干二淨。
當黎秋月兌離出幽魂,柳淨等人當即上前扶住了他,速速退離開來。
雙指中與眉心相連的那細長火線隨著眉心那團印記的褪去而漸漸逝去……幽魂卻仍舊在忘塵的胸膛里,沒有消失。
「不能拔!」丁寧眼見忘塵垂下的手再次伸起,手掌覆在了鐵辰風的手上,緊緊握著劍柄,他忍不住喝道,心急如焚。
「不!」鐵辰風的雙眼漸漸清澈,卻更加無法接收眼前的這一幕——
鮮血從幽魂與傷口的摩擦之下,緩緩流淌而下,染紅了忘塵的胸前。
沒有一句話!
忘塵死死地望著他,沒有一句話!
「對不起……」鐵辰風的聲音都在顫抖,仿佛是一場夢魘,他置身黑暗之中,飲血、殺戮,不斷,不斷重復……直到夢醒,混沌的雙眸映入的是心愛女人血染的胸膛,還有自己手中的幽魂,冷冷地低鳴。
看著鐵辰風牢牢握住幽魂,不讓自己拔劍,又避開這哀傷悔恨的眸子卻看到遠遠佇立在閣樓屋頂一角上那團黑色的身影,他又在冷眼旁觀,在看自己是怎麼死的。
忘塵的眼里迸出一道冷光,是堅定,是執拗。
同時,她手掌一翻,冥鏡再度燃燒起來,將幽魂緊緊纏住,直竄入自己的身體。
生死一瞬,幽魂長嘯,在冥鏡的熾烈包圍之下,化為灰燼,炎與幽藍之焰剎那間游遍了全身。
胸口的劍洞一開,血,濺了鐵辰風一身!
第一次渾身是血的靜龍倒在了他懷里,也染紅了他的衣裳;第二次歐陽紅的劍刺穿靜龍的胸膛,血濺濕了他,令他心亂如麻……這一次……眼睜睜看著兩把絕世神劍貫穿她的身體,令鐵辰風肝腸寸斷——他崩地仰天長嘯,分不清是笑還是哭。
而忘塵硬生生地倒下,黎秋比丁寧更快一步,上前接住了她。
--「放開你的髒手!」
當鐵辰風冷靜下來,回以殺人的目光直逼擁抱著忘塵的黎秋。
「不放!」黎秋一反常態,竟然將忘塵摟得更緊。
鐵辰風的幽魂雖被冥鏡毀于無形,但他身上依舊散發出陣陣駭人的氣息,令人悍然。
「會主,激怒他,後果不堪噢!」
「拿整個皇城分會做陪葬,會主,可想透徹了?」
風、月二影的話,左右之間飄入了黎秋的耳中,令其不禁動容。
黎秋目光放低,注視著這個女人,暗忖︰這個女人,毫不吝嗇將最後一線生機留給了自己,她贏了!可是她明明可以更安然地死去,卻選擇了雙劍穿心。她這是在向鐵辰風報復?以自己最痛苦的死法,讓他記憶猶新,永遠揮之不去。
想到這里,黎秋的眼里一抹陰霾。
「給你!」黎秋將忘塵推了過去,那冰冷如霜的身體跌入了鐵辰風的懷里。
黎秋喝道,「撤吧!」
話音剛落,所有的人都應聲而退,剎那間,清韻山莊,人去樓空,除了濃重的血腥味和到處的尸體之外,冷冷清清,只有鐵辰風與丁寧仍舊呆在原處。
丁寧殺人般的目光投向鐵辰風,恨不得將其撕裂,「為什麼?!為什麼你會變得敵我不分?!歐陽紅為你而死,你竟然看都不看一眼!你還親手殺了忘塵……」
無視丁寧的質問,鐵辰風抱著忘塵,輕輕撫了撫她凌亂的劉海,像看熟睡中的她一樣看著,「你在生氣……所以你故意不叫醒我,是嗎?」。
忘塵的叫喚,總能讓鐵辰風從噩夢中回來,可是這次的噩夢太長太長,卻听不到忘塵的任何呼喚……
她是真的生氣了?
鐵辰風露出疲憊的一抹笑意,伸手握緊了忘塵冰涼如水的手,笑容卻僵了一下,隨著表情一怔,他急忙為忘塵把脈——微弱、極其微弱。
鐵辰風再次笑了,將忘塵抱起,疾步向外面而去——
「鐵辰風!」丁寧喝住了他,「羿音和歐陽紅都死了!你就這麼一走了之?」
「你負責安葬她們,然後回九玄天鼎去吧!」
「你要我一人回去?」
「不然呢?」鐵辰風望了懷里的忘塵一眼,此刻的她已經氣息微弱至極,身體冰冷無比,血液正在迅速的流失,「你將皇城的情形如實稟報,尊主自會有應對之策。」
看著鐵辰風匆匆離開的背影,丁寧卻沒有再喊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