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鏡幽魂 第四回 各懷鬼胎

作者 ︰

冷月星的失蹤令其余的星宿騷動起來,一向最冷靜的司徒昭此刻卻是變得最無法控制,任誰也說不動,非要拖著受傷之軀去尋冷月星的下落。僵持之下,最後只有被劉長劍用迷藥暫時讓他昏睡過去。

四人圍在昏睡的司徒昭身前,個個神情凝重,誰也沒先開口。直到街道上傳來嘈雜聲,尤花子側身而去,輕輕打開了窗戶,只見街道之上揚揚灑灑出現了不少魔教的部眾,正在沿街搜索。

此時此刻,客房門外急促的腳步聲來來往往,不時有人抱怨被打擾,也有小二挨個在道歉,接著,門聲響起。

四人的目光皆聚集到了門上,又互望了一眼,壁水星原瑩朝門口走去,緩緩移開門只見小二彎著腰,一臉歉意,「客官,打擾了,真是不好意思,請各位到樓下一聚。」

原瑩穩了穩情緒,問道,「發生了什麼事情?」

「小的不知是什麼事情,只是現在洛陽城到處都是魔教的人在搜查,已經弄得滿城風雨。」

「搜查什麼?」

「應該是抓什麼人,小的真不知道。」

廖舍走上了前,淡淡問道,「小兄弟,你驚動所有的房客,讓我們下去,是因為他們要來這里搜查咯?」

小二點了點頭,又搔著腦袋一臉埋怨,「客房,不瞞您說,自從魔教與天海堂聯姻,這洛陽城更沒有人敢得罪他們了。小的也是听說,今日赤峰山不太平,有個女人闖山毀了魔教開派教主的墓……」小二越說越輕,左右張望著來來往往的房客,于是干咳了兩聲,匆匆又去敲下一住客的房門。

廖舍與原瑩互望了一眼,目光轉而又投向了尤花子與劉長劍。

「一個女人?毀了蓮花魔女的墓?」原瑩猶疑道,目光落在了昏睡的司徒昭身上,「你們可想到了什麼?」

「無言不會去毀玉蓮的墓!」尤花子篤定地道,唯有身旁的劉長劍回以信任的眼神,「嗯!我認為我們不宜久留,畢竟動天會已經發現了我們,而動天會和天海堂勾結,天海堂又與魔教聯姻,我們必須找一處隱匿之地,等待與護王聚合後再做行動。」

「不錯,就依你所言!」廖舍贊同地道,當下,四人便匆匆收拾行囊,帶著司徒昭悄然從永平客棧的樓閣躍上屋頂,施展輕功而去。

★★★★★★★

夜幕降臨,嬌龍行色匆匆地回到了魔教,並未直徑去見青龍,卻在走廊間遇到了他,嬌龍顯得有些慌張,「教主怎麼在這里?」

青龍也頗為疑惑,于是走近嬌龍,「那你又怎麼在這里?」說話之間,青龍目光帶過一眼嬌龍試圖藏在身後的女人衣裳,陡然變得銳利起來,「你拿著什麼?」

「沒什麼。」

「你剛去過白岳所住的地方?我不希望你妄動那里的任何東西!」

青龍飽含深情的話卻反而讓嬌龍不再有所隱藏,他隨手一垂,冷言,「魔教上下除了這里有女人的衣服,難道教主要讓我向教主夫人借用?」

「那你要女人的衣服做什麼?」

嬌龍移開了目光,不做回答,令青龍更生疑,「今日你本該負責修葺玉蓮教主的墳墓,卻見你形色匆匆下山而去,莫非也是為了那個女人?」

青龍一直以來都認為嬌龍所心系的女子除了已死的靜龍之外,就是那個與他以音律交流的韓夜,今日在山下巧遇當初追蹤韓夜的冷月星無言,青龍更為確定了嬌龍與韓夜之間的關系絕非揣測。

「嬌龍,好好待她。」

嬌龍頗為一怔,與青龍四目交匯之時,竟然無法開口應諾。

「嬌龍,你能夠愛上另外的女子,我為你高興,但是--」青龍深重的嘆了一口氣,「你應該了解如今的狀況,九玄天鼎,是本教的大敵。而韓夜她,是九玄天鼎的聖女!你明白嗎?」。

「我明白。」嬌龍淡淡回應,腦海里卻還回憶著救下白岳之後,當自己追問她對方的來歷,白岳卻說著莫名其妙的話︰九玄天鼎為何抓走了韓夜,還要對她趕盡殺絕?

既然九玄天鼎的人已經擒住了韓夜,為什麼還回赤峰山毀掉了玉蓮教主的墓?難道說真的被金雪林言中了?

看著嬌龍一臉神情恍惚,青龍暢然一笑,拍了拍嬌龍的肩膀,「嬌龍,你不用擔憂,即便免不了與九玄天鼎一場血戰,也與你的女人無關,我不會為難她。」

嬌龍尷尬地笑了笑,微微側開肩膀,避開青龍的手。

「不過,全教上下皆已進入備戰的警戒中,我希望你既然選擇留下,就要全力以赴!」

嬌龍淡淡點頭,「我會的。」

「嗯,」青龍笑著揮了揮手,示意他可離去辦自己的事情,嬌龍不再多作逗留,旋即欲離開,青龍的聲音卻又響起,「記住了,不要再來了,這里--是我唯一可以回憶她的地方。」

她?白岳嗎?

嬌龍自嘲一笑,腳步更快,若是稍一動容,他怕自己會忍不住告訴青龍,白岳在他的飄音谷!他今天所趕去救的女人是白岳!青龍認為他所愛上的女人也是白岳!且白岳此時此刻身受重傷……

★★★★★★★★

同是皎月之下,身在百花圃的雲雨紛只身一人佇立于花叢之中,隨手揮灑著木桶里的水,偶爾她會抬首望天,安逸的神情里透著一抹憂慮,淡淡而幽幽……

--「你倒是閑情雅致,冷眼一旁看好戲啊!」賀俊卿赫然站在了她的面前,盛氣凌人。

雲雨紛氣定神閑的一笑,「左劍回來了?」

賀俊卿冷哼一聲,沒有搭話。

「听說左劍在赤峰山下配合金雪林演了一出好戲,雲雨紛恨不能幫上什麼忙。」

「你認為金雪林嫁給青龍,為得只是借其手來削弱九玄天鼎的勢力嗎?」。賀俊卿走上前一步,目光緊緊盯著雲雨紛,倒是令其不自覺的後退了一步,避開如此犀利的目光,婉婉道,「不是的話,還請賀左劍賜教。」

面對突然謙謙有禮的雲雨紛,賀俊卿付之一笑,「花主如此心思縝密、洞幽燭微,該早已料到才是。」

「賀左劍抬舉了,任雲雨紛心思如何縝密,也未料想到一心置冷月星于死地的左劍會反而救走了她,不知左劍將她安置在何處了?」

賀俊卿不屑地道,「我還不必向你交待吧?」

「除掉洛陽城的六星宿,是雲雨紛的任務,望左劍不要壞了我的事。」雲雨紛笑容里蘊含著一絲警告。

「我不會壞你的事,相反,我會助你成事的!」賀俊卿回以含有深意的一笑。

一陣夜風拂面,花香撲鼻,雲雨紛的裙褶隨風揚起,當她再次看向賀俊卿時,借著月光,她看到了賀俊卿異樣的神情--他舉目望月,凝重十分,不由嘴角勾勒出一道俊美的弧度,聲音低沉,「雲雨紛,你到底是忠于動天會,還是當今會主呢?」

雲雨紛猶豫了一下,回以堅定的神情,「會主對我有再造之恩,我忠于他,亦忠于動天會。」

「倘若,這兩者非要選一呢?」賀俊卿迎上她的雙眸,神情莫測。

雲雨紛為之一怔,頓然語塞。

賀俊卿忽而仰天大笑,「這種煩事該是等金正回來了再說,我操什麼心吶!」言畢,賀俊卿轉而大步離去。

看著他背上那兩把交叉的長刀,刀刃在寒月下泛著銀色的光,雲雨紛眉頭微緊,「左劍——」

「嗯?」賀俊卿停駐了腳步,卻沒有回身。

「左劍這兩口刀叫做‘渡’?」

「嗯。」

「左劍真認為憑兩口刀,可以渡人上天堂、下地獄?」雲雨紛的疑問,更像一種譏諷,令左劍猛然回首,投以銳利的目光。那股逼人的氣勢令雲雨紛有一種窒息的感覺,臉色煞白,然後不過一瞬之間,左劍竟然又暢快地大笑起來,「上天,可能是地獄;下地,卻可能是天堂。天堂、地獄不過在人心一線。而我的渡,是殺戮,不是救贖。」

看著左劍揚長而去的背影,雲雨紛神情更為凝重︰左劍,瘋狂,無畏。正如他自己所言︰他的渡,是殺戮,不是救贖。

★★★★★★★★

皇城,歐宅

「來,喝了它。」鐵辰風將湯藥一勺一勺的送入了靜龍的口中,靜龍面帶笑容地望著他,此時此刻,她深深感覺到了幸福的滋味。

「怎麼一直在笑?」鐵辰風淡淡地問道,靜龍搖了搖頭,柳眉如月,「你變了很多。」

「是嗎?」。

「嗯,溫柔了。以前你言語冰冷,但我可以感覺得到你內心的溫柔,而現在,不只是內心,連你的外在也溫柔了。」

「我只對你溫柔。」鐵辰風冷冷地道,在旁默默听著的丫鬟們皆不禁笑出了聲來,又因鐵辰風犀利的目光戛然而止。

歐公子此刻也將湯藥喂那名丫鬟服下後,朝著簾帳這邊望來,故意干咳了兩聲,「兄台,這,這個敢問,敢問你們還要暫住多久?」

「她多久才能康復?」

「康復?」歐公子一驚,「這起碼要花上數月的時間!其實這位姑娘已經無大礙了,只要按著這方子給她服用一個月的藥即可。」

「靜龍,處理傷口的方法我也已經學會,這就帶你回小築吧!」

「嗯!」靜龍點了點頭,之前鐵辰風便言明此處不安妥,那她也沒有理由要逗留。

「靜龍,可你的傷--」

「這點傷算什麼?我可不是弱不禁風的女人,我的命很硬的!」靜龍莞爾一笑,目光又瞄向了歐公子處,「這段時日,辛苦你了。」

「姑娘言重了。」

「作為報答,我可以告訴你一個治愈癆病的妙方。」

靜龍的話令歐公子眼楮一亮,妙方?難道說這位姑娘當真醫術不凡?

「你派人去北海邊緣尋覓一個叫做楚村的部落,他們專門飼養一種罕見的烏龜,叫做綺珍。買到了之後,將其用黃泥包住,糠火燒焦去泥,研細末,融水服用即可。」

不只是歐公子,連鐵辰風都目瞪口呆。

「在下真是佩服姑娘啊,姑娘不只是精通醫術,而且知識廣博,在下--」

「好了,記清楚了就快去辦吧,你的病拖不得。」

「謝謝姑娘了。」

隨後,歐公子給靜龍開了一個月的用藥方子,並吩咐丫鬟打點了細軟,讓靜龍與鐵辰風帶著上路。匆匆與其別過,鐵辰風背著靜龍往義山而去。

穿過繁華的街市,在東北城門之間的那一片山地,便是義山。一路上,靜龍安然地依偎在他肩頭,沐浴在久違的溫和陽光之下,有絲睡意。

鐵辰風側了側身望了一眼,淡淡道,「你這幾日都睡得很早,卻總覺得你睡得不夠。」

靜龍微微半睜著眼楮,「是嗎?你這幾日每夜都有在院子里練功吧,怎麼精神如此的好?」

兩人之間,頓時默然無語。

直徑到了義山腳下,鐵辰風躊躇了片刻,靜龍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然,「放我下來吧,這一路你背著我,夠辛苦了。」

「無礙。」

「我想和你去那個地方看看,那個日出日落很美的地方。還有,我想和你再漫步楓林晚。」靜龍用情地說著,鐵辰風冷漠的臉龐稍稍緩和了下來,輕輕將她放下,「那慢著點。」

「嗯。」靜龍雙手挽著他的臂膀,緩步朝山上走去……

望著沿途的風景,靜龍盡情地呼吸著,享受著山林間的氣息,「呵呵,這才像是活過來了。」

鐵辰風愕然止步,靜龍以為是自己說錯了話,卻只見他站在那處熟悉的懸崖峭壁之上,望著遠處的天際。

「——就是這里。」靜龍說時,卻不禁望了望腳下萬丈深淵,神情悵然,「你抱著我就是從這里跳下去的?」

「嗯。」鐵辰風淡淡回應,目光卻轉而望向了身後那片楓林晚,「我不知道自己是怎麼逃月兌出來的。只知道,醒來的那刻,人在楓林晚,那夜,飄著雪。」

是御天口中的水救了你嗎?

靜龍的眼神微緊,卻又釋然一笑,緊緊握住了鐵辰風的手,「朽月之末,哪來的飛雪?若今後遇到了救你的恩人,一定要好生謝謝他才是。走吧,我想和你再走走。」

「好吧。」鐵辰風反過來抓緊靜龍的手,兩人朝著楓林晚走去。漫步林間小道,靜龍笑得燦爛,望著周圍的景色,而鐵辰風,一貫冷漠,目光筆直地望著前方。一陣悉嗦之聲,鐵辰風手不自覺的緊了緊,靜龍卻依舊含笑,面不改色,「不要管,我可不想別人破壞了這氛圍。」

「那就任由他們去?」鐵辰風眼里殺氣未減。

「既然早已潛伏在義山,那何不等主角出現了再動手?辰風,看來我們是避無可避了,我也很想知道,到底是何方神聖,一直追著我們不放。」說時,靜龍指了指前方,顯得有絲興奮,「你看!」

走出楓林晚的瞬間,豁然開闊,依稀仍舊可以看到南山鞏義山那處大義門的殘垣斷壁。曾幾何時,他們二人還你追我逐的前往「參觀」了一番,還在那口神秘的井底,相擁相吻了……

想到此處,靜龍的臉上不禁泛起一抹紅暈,「辰風,你還記得曾經你對我說過,你只想我做你的女人?」

「記得。」鐵辰風此刻的眼神也溫柔了起來。

「我還記得你說過,既然選擇了我,那便是不懼于我們天之一族,也對掌控天下沒有任何興趣。辰風——」靜龍側身而立,迎上了鐵辰風的目光,坦然直言,「我,石靜龍,必須去爭奪這個天下,為了我的族類,而你,真的可以不管自己是哪個族類的,超然物外,心中只有我嗎?」。

既然知道自己體內流淌著的是九陰幽冥血,既然身為九玄天鼎之人深深了解著血族的歷史,那麼豈會不知道血族一統天下之心,是行天之道,是無法阻擋的!靜龍必須讓她深愛的人再次認識到這點。因為經過蛇頭山之後,他轉變了,他擁有了凡人所沒有的,那源源不斷的黑炎魔力。而清韻山莊一戰,以自己的身軀來驗證了鐵辰風極可能是漫雲族的後裔。據御天所言,漫雲族乃是由九陰幽冥血族衍生而來,他們至高無上的玄術,便是唯獨他們能夠施展的漫雲術。

鐵辰風眼底閃過一抹遲疑,被靜龍捕捉到了。鐵辰風是個當機立斷的男人,而今卻面對自己篤定回答過的問題,遲疑了。靜龍知道並非空穴來風。或許那次他從幽空得救便已經認從了自己所歸屬的族類。甚或已經接受了躋身爭奪天下的族類使命中。

「靜龍,」鐵辰風忽然開口了,目光卻泛起了溫柔,「誰主天下,歸屬何族,我還是沒有任何興趣,對你的心,亦不會改變。」

「辰風!」靜龍情不自禁地撲入了他的懷中,內心卻不禁道︰如果你真的無所謂,那麼接下來我要做的事情,你也必定能夠理解。我已經入了你們漫雲族設下的局,但中不中計,就看你的心真不真了!

「山里風大,我抱你回小築吧!」鐵辰風說著將靜龍攔腰抱起,朝婷義山與鞏義山之間的小築而去……

★★★★★★★★

當潛伏在義山各處關口,包括楓林晚的黑衣人行色匆匆地來到蛇頭山的半仙居內,將鐵辰風又出現在義山的事情交代一番,引來佟不知怒目相向,「一群飯桶!你們不是說鐵辰風他在義山?這會兒怎麼又剛上山了?!」

「屬下真的不知道啊!」

「只有他一人?」佟不知撫弄著胡須。

「不是,還有,還有被他親手殺死的忘塵……」為首那名屬下說時,眼里還是閃著不敢確定的光,「真的是長得一模一樣的,但死人怎麼可能好端端的和鐵辰風在楓林晚漫步?」

「喔?」佟不知掐指算算,深邃的目光,透露出一抹笑意,「大義門處在鞏義山,隨後我親自上一趟再搜尋看看,佟不曉生前與徐湘來往甚密,或許能找出通天訣來!」

「可是主人,當初滅大義門的時候不是都找過一遍了嗎?如今去,也只是廢墟一片而已。」

「哼!上回讓你們搜這里,搜半天什麼蛛絲馬跡也沒有,可想而知,當初派你們搜查大義門,為何無果而返了!大義門精通奇術,這一趟,我必須親自出馬!」

「那鐵辰風與忘塵那邊呢?我們是否繼續監視?」

「這——」佟不知頓時猶豫不決起來。

--「要監視誰呢,佟不知?」女人陰柔的聲音忽而從門外傳來,失措的佟不知未來得及做出任何反應,柳淨已經站在了半仙居的門口,擺出一副嬌媚動人的模樣,那千嬌百媚的姿態在佟不知眼里倒是令人生畏的很。

「老朽拜見花主。」佟不知當即屈身一禮,其眾多部下接應聲跪倒在地。

「都起來吧!佟不知,你怎麼不正眼看本座,是犯了什麼錯嗎?」。迎上柳淨犀利的目光,佟不知虛笑了下,緩緩直起了身子的同時屏退了所有部下,待人走盡,他恢復了一貫沉著的神情,「老朽若是犯了什麼錯,豈能逃過花主的法眼?」

柳淨對此坦然一笑,轉移了話題,「佟不知,你派你的手下傾巢而出,去做什麼了?」

「……」佟不知低著頭,眼珠子轉來轉去,並未當即回答。

「怎麼?沒有本座的命令,你擅自派遣他們出去辦事,竟然到現在還打算瞞下去?」

「這……老朽並非出于私心……老朽……」

「不是私心就如實稟報!」柳淨柳眉一橫,目露凶光。

「是,是……老朽敢問花主親自而來所為何事?」佟不知見柳淨不做聲,于是篤定道,「經清韻山莊一戰之後,花主不外乎關心一件事情,就是忘塵的生死!」

「這麼說,你是讓你的人去打听此事咯?」

「正是。」

「結果呢?」

佟不知目光一閃,深邃的眸子里透著隱隱的笑意,「她還活著,在義山,和鐵辰風在一起!」

「義山?」柳淨想了想,笑里含著殺意,「佟不知,無所不知就只有這點能耐嗎?」。

「這--」

柳淨厲目分明,聲音也隨之透著無盡涼意,「不管你是派你的人或是用你的奇術,本座要用忘塵的人頭煮酒暢飲!三日辦不成,就用你和你底下這一群廢物,煮一缸的酒喂我的夜行隊!」

「可是她身邊有鐵辰風在啊!」佟不知冷汗涔涔,仿若是听到了要煮了自己而臉色陡變。

柳淨卻撫弄了下劉海,一臉嫵媚的笑意,「佟不知,本座問你,克敵制勝的關鍵在于什麼呢?」

「知己知彼,百戰不殆。」

柳淨淡淡一笑,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這不就對了?知己知彼,對你佟不知來說不是難事,那麼自然是勝券在握了,不是嗎?」。

「……」

佟不知語塞,只能默然應諾。無論如何辯駁,既然花主下達了指令,只有遵從的份,多爭無意。

「那本座就等你的好消息。」瀟灑而去的柳淨在轉身之後眼里殺氣昭然若揭,當離開佟不知的半仙居不遠處,在枯林里頭,一條人影落在了她的身邊。

「——花主!」

柳淨瞄了一眼身邊黑色勁裝的女人,「淺熙,回來了?」

「是。」

「打探到了什麼消息?」

「九玄天鼎的護王傾巢而出,即將抵達洛陽城。」

柳淨發出一抹冷笑,「那雲雨紛有什麼動靜嗎?」。

淺熙搖了搖頭,「只知道左劍殺光了九玄天鼎的藝德,還重創了九玄天鼎的星宿;魔教此刻也在洛陽城布滿眼線,積極備戰。但雲雨紛,卻還沒有出手。」

「她若沒有十足的把握是不會出手的,她想不犧牲部下而除掉那六位星宿,馬上還要加上六位護王,」柳淨一副看好戲的表情,「呵,她一定會比我們損失更慘重的!」

「可是花主,左劍在那里,而且還有天海堂、魔教--」

「就因為左劍在,他可是好戰嗜血,不受控制。另外,她的情人金正不在,金雪林不見得會听她安排。」柳淨得意洋洋,笑意不減。

淺熙也附和一笑,「花主所言極是,遇到皆不受控制的幫手,未必能幫上忙,說不定只會讓局面更亂。」

柳淨收住了笑意,殺氣畢露,她斬釘截鐵地命令道,「現在你尾隨佟不知去義山,忘塵必須死!」

「領命!」

當淺熙抽身離去,柳淨詭異媚惑的眼神透露出濃烈的殺氣,低語道,「讓你滅了九玄天鼎,把我踩在腳下?呵,我怎麼可能給你這個機會?鐵辰風那一劍你都死不透,我定然不叫你再失望!」

言畢,柳淨發出陰冷鬼魅地笑聲,回蕩在幽深的枯林中……

★★★★★★★

義山小築

安頓好靜龍,並為她服下煎好的藥,鐵辰風如往常一樣獨自一人在院中練劍。靜龍半躺著,注視著窗外那個認真的身影。

他手中的劍,只是一把普通的劍了。

揮灑之間,也再沒有那吞噬萬物的黑炎了。

他,彷若又變回了那個天王星鐵辰風……

靜龍卻不禁蹙眉,低首之間,目光停留在自己的右手︰冥鏡、幽魂消失的同時,黑炎也消失了?對鐵辰風而言,失去幽魂,失去黑炎,他依然很強;但對自己呢?赤峰山那場死斗後,她就只剩冥鏡了!

想到這里,她不禁慨嘆,目光不經意間卻望了望漸漸在夜幕中泛著白光的盈月︰月光?月下修行……我和鐵辰風的時間真的剩下不多了……

驀地,一縷紫色的光芒劃過天際直竄入小築庭院之中,令靜龍一驚,鐵辰風停了下來,目光如炬,一躍而起,竟接住了那道紫光。當他穩穩落地之時,手中竟多了一個紫色的瓶子,他側了側身,靜龍感覺到他的余光正注視著這邊,隨即,不容她開口去問,鐵辰風已經再度縱地而起,消失在庭院中。

直到小築外頭的林子里,鐵辰風確定四下無人才打開了瓶子,從里頭冒出一縷奇特的紫色煙霧,圍成一團,接著紫煙之中出現了丁寧的臉龐,他看起來憔悴不少︰鐵辰風,我把羿音、歐陽紅和良無命都火化了,將他們的骨灰帶回了九玄天鼎安葬,也把你的事情如實向尊主稟告了。看尊主的神色,應該不久,她會派人——不,她會親自帶你回去的。我現在已經離開九玄天鼎,比你先一步成為叛徒了。

時,丁寧懶散地笑了笑︰據說魔教已正式向我們宣戰,護王應尊主之命已前往洛陽了。你現在徹底清醒了嗎?到底是要保護好尊主,還是和我一樣,做個叛徒,想清楚。對了,還有,再見時,我一定贏過你!

丁寧最後伸手指向了鐵辰風,一副勝券在握的表情,方才的不快與陰郁早已散盡……

紫色的煙霧在鐵辰風蓋緊瓶蓋的那刻頓然消散了。他冷著的臉此刻竟有絲落寞流露,低垂的右手緊緊攥著紫煙瓶,直至瓶身經受不住這力道而產生了一絲絲的裂痕……

★★★★★★

——「多想無意,你們兩個各懷鬼胎,對彼此的猜疑太多,不能坦然的愛,是不會長久的。」

風影的赫然出現,並毫無顧忌的言辭令原本有絲彷徨的靜龍投以冷銳的目光。

「怎麼?我說的不對嗎?」。風影聳了聳肩,身形如風般來去不定。

「廢話我不要听,說重點。」

靜龍干脆地道,眼神不容質疑。一臉不服氣的風影欲言又止,硬生生咽下這口惡氣,將所有獲知的事情合盤托出。靜龍只是靜靜听著,不露聲色。

「你們的目的,是連魔教也不放過?」直到風影敘述完畢,靜龍才淡淡問道。

「是啊!怎麼?舍不得?狠不下心?」風影沾沾自喜道,這回可算是佔了上風,怎能不數落她一番?

「反正你在魔教眼里本就是個弒師之徒,已被處以極刑而死了。而且青龍也與天海堂聯姻,走與石剎天背道而馳的路,這樣的魔教,還有什麼值得你留戀的呢?滅就滅了吧——」

「住口!」靜龍冷冷喝道,拳頭不禁緊緊握著,一字一句道,「記住!主導此事者是我,輪不到你指手畫腳!做好你的本分即可!」

才起的勝利喜意頓時因為靜龍的斥責一掃而空,風影忿忿點頭,「好啊!那你倒是下指示啊!」

「洛陽的事,有洛陽的花主,有你們的同黨——天海堂,我不操心,只需要將情況及時匯報即可。只不過,什麼星宿、什麼護王我不管,我只需要留一個活口。」

「留一個活口做什麼?花主接到的命令是全滅。」

「全滅這兩個字,只有我做到才有意義!不要讓我說第二遍你的職責!」

只听一聲嬌氣的哼聲,涼風拂面而過,靜龍不禁微微閉眼,當再度抬頭望向冷清的月亮之時,風影早已消失在屋里頭。靜龍無視她負氣而去,眼底一抹暗怒,不由低語︰師兄,為何要向正道卑躬屈膝?為何要走一條教主哥哥最不願意走的路?你如何對得起他對你的信任與托付?依附天海堂的你,是咎由自取!

此時此刻,鐵辰風忽然而至,他緩緩步入屋中,瞄了一眼坐躺在榻上失神的靜龍,淡淡道,「怎麼還不睡?」

靜龍緩緩轉過頭,望了望他,又不經意將目光落在他的手上——那個紫色的瓶子,「那是什麼?」

「紫煙傳書。」鐵辰風簡練地回答道,卻在對視的那瞬間,看到她分明的疑惑,像是在等待自己進一步的解釋,鐵辰風微微皺了皺眉,「這是我教獨有的傳信方式,這些紫煙瓶曾被先祖施過玄術遺留下來。」

「嗯,你們九玄天鼎的先祖便是我族的最初,擁有此等玄術不奇怪。只是,這個瓶子里傳的是什麼書?是要你回去嗎?」。靜龍目光緊緊盯著他,不容其閃爍。然鐵辰風卻撇開了頭,背過身去,「是俊少,他將良無命他們的骨灰帶回去安葬了。」

他的背影,為何看起來如此暗含悲憤?

「我去練劍,你早點歇息。」

靜龍欲言又止,任由鐵辰風幽幽地離開了屋里。

他內心豈會輕易淡忘?淡忘因為自己的喪失理智而斷送了同伴的性命?靜龍冷冷一笑,躺了下來,月光透過窗戶,灑在她的臉孔上——那張帶著自嘲笑意的臉孔上。當她漠然合上雙眸的瞬間,月光匯聚一線,仿若一條銀絲穿入她的眉心,那如火般的印記燃燒了起來……

★★★★★★

話說江南城,與姜三寶過府一敘的葉不凡接連兩日來一直寢食難安。

明日便是三日之限,必須給姜爺一個答復了!

想到此處,葉不凡揮手命奴婢撤掉了剛端上來的茶點,連連嘆息。

——「沒有我在,大哥就只會唉聲嘆氣了?」一個銀鈴般少女的聲音忽然在葉不凡的耳畔響起,令他擰緊的眉頭頓時松緩開來了,欣喜若狂,「恆兒!」

「嗯,不是我,是誰呀?」恆兒,眉清目秀,一身勁裝,腰間掛著一刀一劍,乍看之下,還以為是個肌白膚女敕的年輕男子。她甩了甩高高束起的辮子,笑嘻嘻的跳到了葉不凡的面前。

——「我就在想誰把外面弄得亂成一團,原來是恆丫頭回來了!」馬振五邊笑邊囔囔著走了進來。

恆兒朝他瞪了一眼,「振五哥,是你對下屬太過寬容了,紀律若不嚴明,那才會亂作一團!我身為鏢局的監管者,才走了多少天,這上下就毫無紀律可言了,我……」

「好了好了,恆丫頭,你現在不回來了嗎?繼續貫徹你的規矩條律不就行了?對了,這趟鏢,順利嗎?」。馬振五殷勤地為風塵僕僕的恆兒遞上了茶水。

恆兒喝了一大口,爽朗地道,「挺順利的,一路上看到我們鏢局旗幟的人都自覺讓路了。」

「噢,那怎麼耽擱了這麼久?」葉不凡不禁疑問道,「若是如你所言,暢通無阻的話,半個月前就該回來了才對呀?

恆兒淡然一笑,放下了茶杯,「大哥,這不是恆兒第一次走鏢嗎?鏢物呢,恆兒的確在半個月前就已經送到了,但恆兒為了解江南通往皇城的各處要道、捷徑,水路的、旱路的;能走的、不能走的;有寨的、沒寨的,等等諸如此類……故而多作了逗留。」

「有結果嗎?」。

恆兒從身上掏出了一塊綢布,「恆兒將其繪制成了一張地圖。」

馬振五當下接了過來看了看,又送到了葉不凡面前,葉不凡接過粗略的看了看,投以欣賞的目光,「做得好!」

「恆兒,以你這樣的做法,如法炮制,不久之後,我們定能將天下各道各路都繪制出來,那將是無價之寶啊!」馬振五說時掩不住興奮。

「恆兒也正有此意,大哥以為呢?」恆兒望向了葉不凡,葉不凡微微頷首道,「可以一試。」

「大哥--」恆兒目光一閃,神情肅然,「恆兒在回來的路上遇到了天海堂的迎親隊伍,難道說‘財通神’女兒真的要嫁入龍海山莊了?」

葉不凡目光一緊,一直縈繞在心頭的抉擇又再次糾結起來——這趟鏢,他是接還是不接?

看出了葉不凡表情凝重,恆兒疑惑的目光投向了馬振五,警覺地問道,「出了什麼事?」

馬振五望了一眼不語的葉不凡,于是如實地道,「兩日前姜府來帖,邀大哥過府一敘,目的是以姜嫄為鏢物,護送其離開。」

「答應了嗎?」。

「大哥說了要三思而定,明日便是期限所至。」

恆兒看著憂慮的葉不凡,問道,「那大哥是接,還是不接呢?」見葉不凡不語,恆兒繼續道,「以恆兒之見,這趟鏢,絕對要置身事外才好。」

「何出此言?姜三寶雖非武林中人,卻是不能小覷之人,不是嗎?」。

「大哥說得不錯,但大哥有沒有想過,倘若失鏢呢?既得罪了天海堂,又得罪了姜三寶,不是更加令自己陷入兩難之境地嗎?」。

葉不凡啞然,因為至今從未有過失鏢之例,所以自然從未考慮過會發生此類的結果。然而今時不同往日,面對天下第一派,天下第一鏢局還能順利完成任務嗎?

--「接!」

「大哥,你說什麼?」恆兒大驚道。

馬振五也因此失色,「大哥,恆兒所言不無道理,大哥怎麼竟然決定--」

「必須得接!」葉不凡突然之間判若兩人,他的話斬釘截鐵,不容置疑。讓原本驚慌失措的恆兒,卻因這個眼神鎮定了下來。

「恆兒,你即刻隨我赴姜府去。」葉不凡起身冷言。

「可--」

「我已決定了。」面對恆兒最後一絲猶疑,葉不凡投以篤定的神情。

恆兒無奈一笑,「既然大哥下了決定,那走吧。」

--「大哥!」馬振五擔憂地喊住了葉不凡,葉不凡回以一笑,「讓兄弟們都做好準備吧!」

「是!」盡管有所顧忌,但見總鏢頭如此決絕,馬振五只有應諾了下來。

★★★★★★★

姜府

當葉不凡與恆兒趕到姜府府邸之時,見文管事早已久候在門口。不容葉不凡驚愕,文管事含笑將其引領進入了金廊道。不知道折轉了多少回,終于看到了出口。恆兒大大吐了口氣,伸了個懶腰,「哇,終于到頭了!若是自己回去的話,說不定到死也走不出這個長廊的!」

文管事斯文一笑,「姑娘放心,這里可不是任誰來去的,您既是客,小人自然會伴隨左右,保您周全的。」

恆兒聳了聳肩膀,若無其事的沖文管事笑了笑。

隨後葉不凡與恆兒便被引領到了一處金燦燦的院落中,但是吸引到葉不凡視線的並非那金光閃閃的院落,而是院落後方一座摩天黑塔——竟然從未發覺過姜府之內有這麼一座聳入雲端的高塔,塔身一片漆黑,透露著難以形容的詭異。

直到隨文管事踏進了內庭,迎面而來姜三寶爽朗的笑聲,才讓葉不凡稍稍回過了神來。

「哈哈哈,老夫就知道葉總鏢頭必定會接下這趟鏢,莫說江湖上他人皆懼于天海堂的威嚴之下,葉總鏢頭卻是個不懼艱險的人。」

葉不凡淡淡一笑,目光稍稍瞄向了身旁的恆兒,恆兒領會其意,于是道,「姜爺,您也承認了這趟鏢非同尋常,不知道姜爺所出的酬金是否合乎誠意呢?」

姜三寶略顯尷尬,他干笑了一聲,目光帶著疑慮投向了葉不凡,「葉總鏢頭,那日是老夫沒說清楚嗎?價格不是隨葉總鏢頭開嗎?」。

葉不凡有禮一笑,卻不語。此時此刻,文管事已將茶水悄然擱到了在座的人身邊。

「姜爺所托鏢物並非稀世珍寶,而是令嬡,乃無價之寶,既是無價之寶,這相對而言的酬金如何可用白銀黃金來衡量?姜爺,您說是嗎?」。

恆兒的一席話令姜三寶臉色微沉,「那葉總鏢頭想得到什麼樣的酬金呢?」

葉不凡淺呷了一口茶,似笑非笑地道,「姜爺,清楚葉某是什麼人嗎?」。

姜三寶略微皺眉,冷哼了一聲,「葉總鏢頭此話何意?」

「姓氏為葉者,姜爺還不清楚葉某的身份嗎?」。

姜三寶恍然一怔,「你是說……你是……」

「正是。」葉不凡頷首一笑,「姜爺富可敵國,若願作為我葉之族的後盾,那我葉之族推翻凌之族從而復國,指日可待。」

「哈哈哈,」姜三寶不禁冷笑,「可葉總鏢頭還不知道,老夫要送小女去的地方是皇城趙王府。趙忠誠與老夫相交甚密,你如此唐突的要求,不怕反倒是惹來殺身之禍?」

葉不凡不屑一笑,頗有深意地道,「姜爺不是之前說的明了,葉某是個不懼艱險的人。」

「葉之族若得到老夫的支持,征服天下可謂事半功倍。葉不凡啊葉不凡,老夫從來不做賠本生意,可這回卻是……」姜三寶說著忍不住笑了起來,「好,一言為定,倘若你能順利完成這趟鏢,老夫會鼎力協助你們的!」

「一言為定!」葉不凡與姜三寶皆仰天而笑,看著他們如此暢快的神情,在旁的恆兒反而面露憂悒之色︰倘若失鏢……倘若失鏢……這局面又該如何收拾呢?

「姜爺,天海堂的迎親隊伍在即,不知何時動身?」恆兒不禁問道。

「自然是越快越好,小女隨時可以出發。」

葉不凡與恆兒交換了一個眼神,恆兒道,「事不宜遲,請令嬡即作準備吧!」

「好,老夫這就差人去通知小女,不過不知你們是否已經做好了相應的準備?」

恆兒自信的點了點頭,「姜爺放心,一切就緒。」

「那就好,不過--」姜三寶目光投向了葉不凡,「葉總鏢頭還記得翔台上勝出的那個雲斬吧?」

「記得。」

「他會作為小女的貼身侍衛隨你等一同離開。」

雖然對于雲斬這個人,葉不凡總有種極度不安的感覺,但是這畢竟是姜爺的決定,于是只有淡然一笑,「無妨。」

……

生意談成,葉不凡不做逗留,決定先行回鏢局將一切打點之後直接來姜府接姜嫄上路。于是乎,葉不凡匆匆作別,與恆兒離開了姜府。

「大哥果然還是放不下。」恆兒目光筆直,聲音冷淡。

葉不凡付之一笑,「對一個落寞皇族的王子而言,復國的良機就在眼前,任誰不動心?」

葉之族被取而代之已是鐵一般的事實,企圖顛覆一個皇朝絕非光憑著財力雄厚的「財通神」作為後盾就可以如願。但此刻的恆兒在葉不凡的眼里看到了未曾有過的光芒,或許這才是深藏于葉不凡心底真正想做的事情,也是一個王子所避免不了的命運!

「既然如此,這趟鏢恆兒也要參加!」

「不行!這一路上凶多吉少,你和振五都給我留守,萬一這趟鏢我有個閃失,你們也能將鏢局經營下去。」

「大哥,」恆兒不禁止住了腳步,投以堅定的眼神,「你有你的決定,恆兒也有恆兒的。恆兒一定要與大哥同生共死!沒有人可以阻擋的了!」

「恆兒--」

「今晚出發,恆兒知道有一條捷徑,以水路通往廟香村,可以避開天海堂的迎親隊。」不顧葉不凡錯愕又擔憂的神情,恆兒嫣然一笑,快步而去。

欲追卻又不禁停下來了腳步,葉不凡面露一絲寬慰的笑容,但不經意間又回身望了望已經離得很遠的姜府。如此望去,竟然看不到那一座摩天黑塔,哪怕是一片黑色的陰影都看不到……姜府,到底是機關師通燃所築造,仿若是一座與世隔絕,不容外人所窺視的宮殿……

★★★★★★★

當管事的將即日啟程的消息通傳到姜嫄處時,曉南、曉東當下開始忙乎,為小姐準備行裝,而姜嫄卻絲毫不為所動,依舊平靜地在書寫……

--「不願意嫁就當面拒絕他,逃有用嗎?」。雲斬悠然地靠在書桌前,說得雲淡風輕。

姜嫄稍稍停了下來,她抬首望向他,目光清澈冰冷。

「你的沉默算是無言的抗議還是應允?」雲斬嘲弄一笑,俯身湊近了她的臉,目光卻放低于書桌上的紙——揮墨至今,卻依然是一張白紙……

雲斬不奇反笑,「你就這麼怕別人看穿你的心思?」

姜嫄盯著他,「那你看穿了嗎?」。

雲斬蹙眉,一副若有所思之態,「莫不是之前讀過你書寫的那首詩,我還未必看得出來……」

姜嫄目光一閃,「那不過只是一首行獵詩。」

「不錯,可你當時的反應卻出賣了你。」雲斬似笑非笑的眼眸里涌動著莫測的光,他忽而直起了身子,感慨道,「一個極力掩飾自己情感的女人,卻因為別人讀了一首詩而怒不可遏……到底是這首詩有問題還是寫這首詩的人有問題呢?」

「住口!」姜嫄目光一緊,低喝道。但就在與雲斬對視的瞬間,雲斬欲言又止了——此刻的他,原本可以沾沾自喜,再次嘲弄這個女人,但姜嫄孤傲的眼底卻流露出了一抹懇求的神情,令人不得不由生憐憫之意。

不知過了多久,姜嫄的神情漸漸平靜了下來,她站了起來,繞開書桌,與雲斬面對面而立。望著這張俊秀,眼里不帶一點雜質的臉龐,姜嫄肅然,「你是誰?」

「雲斬。」

姜嫄思索了下,目光清澈到仿若能穿透一切雜質,「不是問你姓名,是讓你認清自己的身份!」

「我的身份?」雲斬指了指自己,笑得茫然不知。

「很多嗎?」。

「……」雲斬不禁朗朗笑道,「不多,只此而已,小姐在顧忌什麼?」

你們的生死,與我無關--姜嫄在心里提醒著自己,畢竟對方是天海堂,攸關性命……可是--

「想活命,現在就離開。」姜嫄還是報以一念之仁,雲斬氣定神閑地一笑,「我會一直留在你身邊。」

如此飽含深情的話,他卻是輕而易舉的道出,甚至更象一句咒語。望著這張一貫張揚著笑容的俊臉,姜嫄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什麼,到底要做什麼……

她怔了怔,不由自主側過身去,「隨你。」

說出這兩個字時,姜嫄那長長的睫毛微微顫動了一下,似乎雲斬的話觸及到了她心靈某個柔軟的地方……

雲斬看著她的背影,只是淡淡一笑,旋而離開了屋子,直徑到了金蘿軒的門口,卻見不遠處王二正朝著自己揮手,雲斬立馬展現出陽光燦爛的笑容,三步並作兩步,朝王二那走去。

兩人一踫面,王二便開始上下左右給他瞧了個遍,不時流露出擔憂之色,「雲兄弟,你在里頭沒被折騰吧?」

雲斬一把抓住了王二的手臂,大笑,「王大哥,這誰折騰誰,還不準呢!」

王二模著腦袋哈哈一笑,「不管了,你隨我往姜爺那走一趟,他要見你。」不由分說,王二已經一把攬住了雲斬的肩膀,朝金廊道的入口而去。

又是折轉了不知多少回,終于到了一處出口,雲斬猛地伸了個大大懶腰,仰天吸氣之時卻被投入眼簾的又一座漆黑的高塔所動容,令他僵了僵,目光轉向了身旁的王二,「這不會又回到葬心塔了吧?」

此刻的黑塔又是赫然出現在一座金碧輝煌的院落後方,讓人不僅有錯覺,仿佛又回到了金蘿軒。

王二拍了拍失神的雲斬,「雲兄弟,那不是葬心塔,是葬魂塔。」

「葬魂塔?」雲斬不可思議道,「一模一樣?」

「嗯,」王二指了指塔的右後方,「喏,那便是姜爺的住所。」

雲斬定眼一看,與金蘿軒一樣的金光閃閃,院落的門匾上還有三個金漆大字——黃金屋。

「如此奢華的調調才配得上姜爺、姜小姐,但——」雲斬的目光還是忍不住落在了面前的黑塔上,「為何偏偏總看到這格格不入的黑塔?若是黃金制成的塔,倒也說得過去啊!」

「呵呵,雲兄弟,我就送到這里了,你也別多想了,姜爺等著你呢。」

雲斬點頭應諾,走了兩步,卻不由回身笑道,「王大哥,這回不會又是有什麼箭林陣仗恭候著我吧?」

「不會,不會!快去吧!」王二揮著手催促著。

「那好,我去了。」雲斬直徑朝黃金屋走了進去。

黃金屋

從踏進院門的那刻起,黃金制成的碎石小道直通向內庭。左右院內的樹木,竟然也是黃金制成的。仿若是一腳踏進了金光璀璨的世界里,令雲斬好不暈眩。

「這里。」直到一個老者的聲音響起,令他渾然一怔,目光投向了聲音的源處——姜爺,一身金絲大袍駕身,佇立在金制的小橋之上,木然望著橋下的「金」魚戲水……

果真是天下第一財通神!比皇帝更像皇帝!

「姜爺——」雲斬淡淡道,目光停留在這片黃金做成的小橋流水間——簡直是巧奪天工。

姜爺緩緩回過身來,「你該知道今晚你便要隨小姐啟程了。」

雲斬點頭默然。

「你可清楚自己的職責?」

「保護小姐周全,順利抵達趙王府。」

姜爺微微頷首,「這是其一。」他緩步從橋上走下來,與雲斬面對面而立,神色凝重,「若在途中,小姐借機逃月兌呢?」

雲斬微微一怔,盯著姜爺,卻沒有續話。

「若她要逃,不願走老夫安排的路,那你當如何?」

「我?」雲斬猶疑了下,付諸一笑,「我不過是一介武人,我還是只負責小姐的安全。至于她到底走姜爺要她走的路,還是走她自己想走的路,與我無關。」

原本神色凝重的姜爺,突然仰天大笑起來,「好個‘與我無關’啊!——雲斬啊,若小姐執意不去,你便將她獻給天海堂的金正!這是其二!你的職責之一!」

獻給金正?!

姜爺不正是因為不願意將自己的女兒嫁給金正才設法向天下第一鏢局托鏢,將其護送往皇城趙王府中?

莫非事情並非如此?!

雲斬被姜爺突如其來的命令所震懾到,一時之間理不清頭緒。

「與你無關的事情,多想無益。」姜爺淡淡地道,提醒了雲斬的失態,他當即僵硬地笑了笑,「姜爺所言極是,雲斬謹遵。」

見其俯首領命,姜爺錯身而立,抬頭望向湛藍的天空,慨嘆了一聲,「你快去準備吧!」

雲斬應諾,抽身而去。

直到了院門口,雲斬忍不住回首望了一眼姜爺的背影,再璀璨奪目也遮掩不住歲月的滄桑——那個蒼老的背影到底蘊藏著什麼樣的秘密?

——「雲兄弟,出來啦?!」王二的聲音不知何時在他的背後響起,令雲斬一怔,急忙轉過身來,卻與探過腦袋來的王二撞個正著。

「哎呀!王大哥,你這是干嘛!」雲斬模著撞疼的額頭大叫起來。

「我不是在等你?!」王二也模著腦袋,一臉抱怨,嘟囔著,「功夫那麼好,竟然我到你身邊都沒察覺,你小子到底在想什麼?」

"我"雲斬欲言又止,目光突然又回首放遠于那座聳入雲霄的黑塔,"王大哥,這姜府到底有多少這樣稀奇古怪的黑塔啊!"

王二掰了掰手指,若有所思,"額六座吧!怎麼了?"

"六座?葬心,葬魂,不會還有什麼葬手,葬腳吧?"

"差不多吧!"

"啊!還真有啊!"

見雲斬不禁失聲驚道,王二呵呵笑著朝自個兒的脖頸橫了橫,"喏,葬首塔,"又握了握拳,咯咯作響,"葬骨塔,還有葬血塔和葬神塔。"

"葬心,葬魂,葬首,葬骨,葬血,葬神怎麼弄得像個亂葬崗一樣?看不出姜爺好這些啊!"

見雲斬口無遮攔,王二一把將其拉離了一段距離,環顧了下四周,見無他人,悄然低語道,"雲兄弟,這六座葬塔可是姜府最為隱秘之一,是我嘴快,可你得守口如瓶呀"說到此處,王二的聲音壓得更低,"那日葬心塔的箭雨,你可是親自領受的!一波箭雨,雷霆之勢,一齊百發,然你足可抵擋,但——金光懾天,三千一瞬,你又能擋得住嗎?"

金光懾天,三千一瞬?

這是何等的陣勢?

區區一座葬塔,竟然讓一貫談笑風生的雲斬背脊不由生起一股涼意,不寒而栗。

「雲兄弟,別庸人自擾了,趕緊隨我回去收拾收拾吧!沒幾個時辰,我們得離開了!」

「我們?」雲斬緩緩收回目光,疑惑地看了看王二,恍然,「王大哥也要一同去?」

「哎呀,姜府雖然少了我這個百武長,武人們不知道會不會多生事端,不過我也管不了那麼多了,這讓武管事去操心吧!我還是陪雲兄弟走一趟,順便出去見識見識。這個皇城啊,我還真沒去過……」

看著王二自顧自的感慨,雲斬忍俊不禁,一把勾住了他的肩膀朝金廊道的入口走去,「王大哥,趕緊走吧!」

「這不是在走嘛!雲兄弟,你去過皇城嗎?那里到底是個什麼樣子?可比得上江南城繁榮?」

「依我看來,皇城沒有江南繁榮,皇宮也比不上姜府奢華。」雲斬的話令王二立馬垮下了臉來,一副若有所失的樣子。雲斬當即又道,「額……不過呢,皇城畢竟是皇族之地,還是值得一去的。皇廷御酒——白穆泉,老百姓可是只有在皇城的嵐杏酒樓能夠一品佳釀的。」

說到這酒,雲斬已經听到王二咽口水的聲音了,他笑著拍來拍自己的胸脯道,「王大哥,放心吧,到了皇城,小弟一定請你喝個痛快!」

「哈哈,好!一言為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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