傾國驪歌 第五十六章 挑撥離間

作者 ︰

少淩本不想參與其中,蜀璩是個好戰黷武之輩,又極其自命不凡,平日里與他相處,已讓少淩受了不少窩囊氣,現在又要在眾人面前讓自己顏面盡失,心中不免憤郁,只是自己還沒有尋到合適的時機陷害褒洪德,沒有功勞便要知道分寸謹小慎微,自從獲知季梠已被蜀璩派出去的人手斬于荒野,少淩嘆息之余也心生忌憚,唯恐稍有差池惹怒了蜀璩這個煞神遭來殺身之禍,只是眼下他這般毫無顧忌地任意羞辱自己,縱使再懦弱的人,心中也會滋生報復的意圖。

蜀璩,你欺我一寸,來日我定當還你一尺!

少淩心中暗自發狠,眼下自己的能力無法和風頭正足的蜀璩抗衡,在蜀國,公子璩雖是庶出,但也是稱霸一方,此次隨軍出征的三國聯盟中,又屬他最為高調,季梠已經失勢慘死,現在只有蜀苴兩國與褒洪德周旋對抗,少淩無論如何也不能在這個時候拂了蜀璩的面子,于己于他都沒有好處。

一陣風聲徒然傳來,朝著少淩面門凌厲襲來,蜀璩大喝一聲,聲音中滿是狂傲和自負,少淩靜下心,迅速移動步伐,抬手迎上蜀璩大力落下的重拳,兩臂相交,少淩眉頭緊皺,只覺得手臂震痛,蜀璩這人竟是用盡全力與自己交手,心中不由得沉了又沉,以他這力道,一場下來,只怕自己後半生都難再站起了,急忙轉身避開壓頂而下的雙拳,突然抽離翻身側滾一旁,蜀璩重拳只落地上,好端端的地面竟砸得黃土直飛。

人群中發出一聲驚呼,還有不少起哄叫好的聲音,蜀璩滿臉傲慢不可一世的抖了抖手臂上的塵土,轉身直撲少淩而去,少淩唯有四處閃躲避重就輕地應付著蜀璩越攻越勇的重拳。

點兵台上的仲瑕輕輕捋著胡須笑了笑,好戲開場,棘兒與魚媯這兩個丫頭雖是年少,但鬼點子甚是中用,褒洪德的挑撥離間剛剛奏效在季梠與蜀璩身上,這邊少淩與蜀璩又是重蹈覆轍,看來此次褒洪德回營途中或許能安穩些了,棘兒的法子雖有些冒險,但看眼下,他倆已不知不覺進入局中,仲瑕心中不免含笑稱贊起來。

少淩身形瘦弱,勉強出擊的幾招對蜀璩也不構成任何威脅,蜀璩雖是壯碩,但身手卻也十分靈活巧妙,一時間仿若一只猛虎下山,步步緊逼且戰且退的少淩。須臾間,兩人過招已不下十個來回,少淩明顯處于下勢,四處閃避,偶有還擊,卻盡量不與蜀璩正面沖突,可蜀璩卻似乎不滿少淩的做派,招式越發凶狠,只顧將少淩逼入絕境,向眾人顯擺拳術也差不多了,興致高昂愈發得意洋洋。少淩頻頻暗示蜀璩收手,他卻裝作視而不見,猛然厲喝一聲,縱身一躍向少淩騰空飛來,面色陰狠不留余地,對準少淩的胸膛,雙腳一個連環蹬踏,如同在少淩胸前擂鼓一般,踢得少淩踉蹌著倒退數丈,收腿站穩,少淩已支撐不住仰面倒地,蜀璩猶覺得不夠精彩,上前抬肘劈下,一肘定在少淩胸月復之間,痛得少淩慘呼一聲弓起了身子,看到這副慘狀,蜀璩才心滿意足收勢走到場中等候眾人的熱捧。

如他所願,響徹雲霄的吶喊聲震得人心都顫顫發抖,蜀璩看也不看地上痛暈過去的少淩,徑自又向點兵台上的其他督軍司馬挑戰而去。

少淩被場外一群苴國兵士抬出場地,連忙抬到場外候著的醫師中間。

「大人,快看看我們公子,可是傷到筋骨?」苴國兵士急切地詢問道,剛才蜀璩對少淩狠辣的出手,看在眾位苴國兵士眼中,甚是驚心動魄,少淩本就瘦弱,哪能經得住蜀璩的連番攻擊。

魚媯上前和幾名醫師輪番查看,相互對視一下,默默搖了搖頭,沉重說道︰「你們公子心脈、五髒、筋骨、肌體均有受損,我等醫術不精,只怕難以將苴公子全全復原,若是一心求好,建議你們將他托付軍中主醫師照料,再由主醫師派選專人悉心伺候,方許能恢復得快些。」

「這……」苴國兵士似有難色,軍中的督軍司馬向來都是由本國帶來的醫師隨軍照料,他們和褒國素有不和,不會輕易相信褒國的醫師。

魚媯似是看出了苴國兵士的想法,又說道︰「諸位若是信不過主醫師的醫術,盡可帶回去讓苴國的醫師查看,主醫師德高望重,又是天子欽點的王宮醫師,負責軍中的重傷難癥,他是鎬京王宮出來的,不是褒國人。」

這些苴國兵士听聞此言,恍然大喜,是天子手下的醫師最好不過,那苴公子的傷勢應該有得救了。

「甚好!那便拜托主醫師盡力救治我們公子了,我們苴國將士願效犬馬之勞報答主醫師的救治之恩!」說罷,一眾苴國兵士齊齊下跪向諸位醫師叩首行禮,這些都是少淩的忠僕,若是少淩有損,他們也不會好活,看得魚媯等人忙不迭上前扶起他們。

「這是作甚,快快將你們公子抬到主醫師的帳中,耽誤了傷勢,誰也擔待不起,跟我來!」魚媯領著一眾苴國兵士抬著少淩直奔主醫師的大帳而去。

渾渾噩噩不知睡了多久,只模糊記得睡夢中有苦澀的湯劑灌入口中,還有一絲涼滑的觸感頻頻敷在自己的額頭,少淩潛意識中仍看到的是蜀璩凌空落下的肘臂,砸得自己肝腸寸斷,不能睡不能睡,蜀璩還在,不行不行,不行!

猛然驚醒,大汗淋灕,徒然睜開眼,映入眼簾的不是操練場,而是白晃晃的大帳,周圍整潔一新,有濃濃的藥味沁入鼻中,苦澀卻令人心神舒緩,少淩長長呼出一口濁氣,還好,沒有死。

帳簾掀開,一襲嬌俏的身影端著食案邁步進來,看見少淩呆坐在榻上,登時歡喜地叫道︰「大人,你醒了!」

少淩這才回神看到少女,這女子長得真是可人,眉眼清秀,身形瘦削,一張素淡的臉上不施脂粉,卻泛著渾然天成的玉石光澤,那一雙剪水秋瞳神情灼灼,宜喜宜嗔,一張嬌女敕微微翹起的粉唇含笑揚起,看得人不由得心中一蕩,真是讓人好生舒服。

少淩一時看得有點發呆,昏厥之前仿佛墜身地獄,鋪天卷地的疼痛讓自己痛不欲生,醒來卻見到如此美貌的女子侍奉湯藥,冰火兩重天,讓人一下子有些緩不過神來。

「大人,可覺得好些了嗎?」。少女見少淩只是一眨不眨地盯著她看,也不扭捏羞態,自顧微笑著上前跪在榻邊放下食案,抬手便附上少淩的額頭,少淩猛然一個激靈,這般溫柔冰涼的手正是夢中屢屢感受到的觸感,不自覺伸出手想要抓住少女的縴手,少女卻徒然收手,讓他一下抓空,仿佛沒有覺察到少淩略有唐突的舉動,含笑說道︰「大人安心養病,已經退熱,主醫師的湯劑最奏效了,大人內髒受了重創,還需靜心調理,萬萬不可隨意走動傷及內里,婢子是主醫師帳下的小徒,被派來專門伺候大人養傷,主醫師一日來為大人診療三次,其余湯劑進食等起居活計均由婢子侍奉,若大人有什麼不適,盡管告知婢子,婢子定當盡心盡力服侍大人。」

聲音宛如鶯啼清脆動人,少淩一語不發,眼神直直看著眼前宛若仙人的少女,只是看著眼前嬌柔的身影為自己忙碌,少淩也覺得心情舒暢萬分,原來被蜀璩狠揍一頓竟也不是壞事,醒來還有這般清麗動人的女子近身侍奉,好過軍中提心吊膽惶惶終日,連日來的的苦悶一下子淡了許多,若是日後將她帶回苴國……

少淩心中一頓,自己這是怎麼了,才見這女子第一面就想要據為已有,自己可是傷的太重一時間病糊涂了,竟草率如此,真真不該!

收住胡思亂想的心神,少淩清了清嗓子,緩聲問道︰「我可是傷的很重?」

少女正在認真為他吹藥,聞言轉頭注視著他,一臉憂慮之色,遲疑了片刻,才緩緩開口說道︰「大人傷勢確實不容樂觀,軍中眾位醫師查看過大人的傷勢,都說心脈、五髒、筋骨、肌體均有受損,若不是軍中有主醫師隨軍,只怕難以痊愈了。」

「這麼嚴重?」少淩皺起眉頭不可置信地問道。

少女篤定地點了點頭,擔憂地望著少淩,輕聲說道︰「主醫師說,這般出手,只怕是起了殺心下了重手,大人可是與那位蜀國督軍司馬有深仇大恨,何以出手如此致命?」

少淩不由得心中一緊,呼吸逐漸加重,胸口也堵得氣悶難以喘息,蜀璩這個惡棍出手狠辣,全然不顧同盟之間的情誼,自己還整日鞍前馬後奉承于他,想不到僅僅為了在一場比武中顯露自己的身手,他竟對自己痛下殺手,這般氣焰囂張心性狹隘之人,自己真不該和他同流合污,即便褒洪德是苴國的死敵,也比蜀璩這般自以為是的小人容易對付,至少不會無緣無故有這突如其來的性命之憂。眼梢厲色流露,胸中又是一陣劇痛,少淩雙手發狠,緊攥拳頭,青白的骨節透出深深的恨意,榻下跪著的少女冷眼旁觀,嘴角微微露出一抹意味深刻的笑容。

「大人,該進湯劑了。」溫柔關切的聲音響起。

少淩凝眸望了一眼少女,重重點頭,「好,」接過藥碗仰頭一飲而盡,復又問道,「我昏睡了多久?」

少女抬眼看了看帳外的天空,柔聲說道︰「一整天了,昨日午時大人被抬進主醫師的大帳,剛剛過了一天。」

少淩靜靜地點了點頭,又問︰「我這傷勢多久可以痊愈?」

少女含笑答道︰「主醫師吩咐,大人三日後可以下地行走,有助于恢復元氣,半月後可以進食肉食,有助增強體力,三月後心脈才能復原。」

少淩眼珠轉動,唇邊抿出一個冷笑,「如此說來,此三日我只能躺在醫帳?」

「正是。」

「甚好!」少淩眉目一展,一改之前頹態,冷哼一聲,說道,「勞煩姑娘替我走動一趟,告知蜀國督軍司馬,讓他務必來醫帳與我一敘,說是有要事商討。」

少女不明就里,仍然笑答道︰「敬諾!」說罷,端起食案退出了醫帳。

不一會兒,少女出現在疾醫帳中,魚媯低聲問道︰「棘兒可確定少淩相信自己的傷勢很重,已然對蜀璩起了反叛之心?」

少女點頭鄭重答道︰「阿姊放心,主醫師已答應我們見機行事,少淩胸肋受損,我們告訴他的是心脈受損,他定會恨蜀璩入骨,而且這一日給他服下的湯劑中,並未加入鎮痛的藥料,每日不間斷的胸痛會讓他認定心脈受損頗為嚴重,棘兒來此之前他已讓我請蜀璩前去議事,想必已經盤算好如何給蜀璩下套了。」

魚媯抬眼與少女相視,兩人會心一笑,接著說道︰「想不到少淩居然這麼快便上鉤了,之前我還擔心他會執意請苴國醫師親自料理呢。」

棘兒低頭小聲說道︰「他們沒有料到褒公子不在之時也會有人給他們設下陷阱,況且多虧仲瑕謀士說服主醫師為我們說話,誰人也不會懷疑王宮中的醫師行事會有偏頗,這樣一來,我們做的手腳就輕而易舉被遮掩了。」

魚媯點點頭,甚是滿意地笑了笑,拉著棘兒的手贊嘆道︰「你這鬼頭,人不大,肚里的鬼點子多的倒和遠在六濟的褒洪德有的一比,只要這次能成功引起少淩和蜀璩的爭端,那褒洪德此次出征也算是大功告成!」

棘兒微微一笑,露出淺淺的梨渦,答道︰「棘兒一定能成為褒公子身邊最為得力的女子,阿姊等著棘兒的好消息吧,少淩那邊還要棘兒去傳話,這里不便久留,棘兒先走了,阿姊保重!」

魚媯點頭應道︰「去吧,一切小心行事!」

「知道了。」棘兒沖魚媯點頭笑笑,轉身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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