傾國驪歌 第六十三章 許下重諾

作者 ︰

棘兒氣喘吁吁地奔到苴國軍帳外圍,看到里面秩序井然,並未有一絲異樣,心中激烈跳動的心緩了一緩,看這情形苴國兵士還不知道少淩被擄走的事。

不由多想,抬腿便直直沖向營地之中。

唰!

兩道寒光劃過,在空中交疊而落,同時劈向棘兒的眼前,棘兒驚得連忙停下腳步,抬起手臂護在了額前。

「大膽!什麼人!膽敢夜闖苴營!」一聲厲喝響起,原來是戍衛營地的甲士執戟劈下,擋在了棘兒面前。

棘兒透過手臂的縫隙,看到兩柄長戟頂尖的銅戳閃著寒冷的精光,尖銳的光芒直指她的咽喉。

遲疑地放下手臂,棘兒一臉驚慌,撲通一聲,重重地跪在營外的草地上。

伏地一叩,沙啞干涸的聲音艱澀著響起,「婢子是主醫師帳中的小徒,晚間時候按照苴國督軍司馬吩咐,出帳打探統帥回營的消息,回來後便發現督軍司馬不見蹤影,帳中一片狼藉,婢子左右尋找仍是無果,特來向苴國營中請求援兵。」

戍衛營地的甲士一听,事關重大,唰地收了手中的長戟,趕忙向營地中央飛奔而去。

呼啦一聲,營地正中原是少淩議事的大帳帳簾被大力掀開,幾名少淩的近侍素甲和謀士听到甲士的匯報,驚愕之余紛紛快步奔出,片刻就已來到棘兒身邊。

這幾人棘兒是認得的,她伺候在少淩身邊也有幾日,常常替少淩向苴國軍帳傳遞消息,這幾人中有少淩的親信和近身侍衛。

一看到是棘兒,最前的一位謀士連忙將她從地上扶起,一臉焦急與懷疑,「姑娘可確定我們公子確實被人擄走了?」

棘兒臉色很難看,愧疚地點著頭說道︰「是,婢子回到帳中便不見大人的身影,昨日大人才能下地走動,想必不會是自己出帳行走,婢子沿著醫帳周邊尋了好久都不見大人蹤影,反而看見好些戍衛醫帳的褒國兵士負傷被送到醫帳救治,婢子上前打探,得知秦國將士回營後,便有一隊不明身份的武士闖入醫帳,劫走了大人,還和戍衛醫帳的褒國兵士交手,這一隊人行動迅猛快捷,褒軍在醫帳只是布置一批尋常甲士,根本不是這些人的對手,褒軍死傷慘重,也沒能阻擋住這些武士,大人定是被他們擄去蜀軍營帳了。」

這一席話,將少淩被人擄走的事情交代清楚,無形間又撇清了褒軍在此事之中的責任,千鈞一發的時刻,沒有人會深究褒國兵士是不是真的負傷,況且,棘兒與醫帳一位小徒早已調換身份,她現在的身份是生在魯國的邾國宗女,這個身份是經由苴國人查證過的,誰也不會懷疑她是褒國的細作,她又深得少淩的賞識和信任,苴國人自當她是少淩未來的侍妾一般看待。

即便他們覺察到不對,那也是今日以後的事了,到了那會兒,還不知道他們中間能有幾人活下來,死人是不會開口說話的。

一眾苴國將士人人臉色凝重,听完棘兒的話語,竟是面面相覷。昨日才接到少淩的吩咐,要他們按兵不動等候命令,沒想到這麼快,才短短一日的功夫,竟已突生巨變。

「姑娘可有確鑿的證據證明是蜀國人所為?」謀士老奸巨猾,不會輕易被人煽動舉事,一而再再而三地確認事情的真偽。

棘兒面露難色,戚戚然似要哭出來,怔神想了一想,抖抖索索從腰間取出那片沾有少淩血跡的衣料,緩緩呈在眾人面前。

一看這塊血跡斑斑的衣料,眾人頓時驚呆!

「果然是公子所穿的衣衫!」一位少淩身邊近侍素甲大驚失色,頓時驚呼起來,他與少淩朝夕相對,怎會不認得他的衣物,那衣料上繪有的織錦雲雷暗紋是少淩的最愛。

棘兒一臉淒然之色,捧著這片單薄的衣料,戰戰兢兢立在地上,迅速掃過眾人的面容。棘兒面色已有些魂不附體,緩緩跪在了地上,俯身向眾人磕頭,嗚咽著說道︰「求求各位將士,若是再不去救大人,恐怕是來不及了!」

「大膽女子,可有什麼隱瞞不說!你怎有我們公子的衣料!」方才那位認出少淩衣料的素甲怒目圓睜,一臉氣急敗壞的樣子,上前一把揪住棘兒的衣衽,將她大力拉起,厲聲問道。

「婢子,婢子……」棘兒顧盼左右,看到眾人皆是一副心急火燎坐立不安的神態,心中暗自出了一口氣,面上卻遲疑著似乎不敢說出口,生怕驚嚇到這群忠心的將士。

「快說!」那位素甲已是心急如焚,揪著棘兒衣衽的手又將她提了提。

棘兒整個人都快被他懸空拎起,苦著一張臉像是受到極度驚嚇一般失魂落魄,唇角哆嗦著說道︰「婢子不敢隱瞞,方才婢子被醫師傳喚,去蜀軍帳中送止血草藥,無意中走錯了方向,看到營地中有一處隱蔽的大帳,帳中擺有各式各樣的刑具,大人……就在其中!」

「什麼!蜀軍膽敢對我們公子動刑?」苴國將士驚愕不已,人群中已有人怒不可遏。

棘兒畏畏縮縮看著眼前被撩撥起怒火的苴國將士,顫抖著聲音又說道︰「大人的雙手雙腳都在不停地流血,面目全非,似乎是被人挑斷了筋脈……」

啊——!

眾人嘩然!

「千真萬確?」又有人怒發沖冠,上前迫不及待問道。

棘兒投以肯定的目光,重重地點了點頭,「刻不容緩,還請各位將士早作決斷,大人的性命,就全全寄托在眾位手中了!」

苴國將士已是摩拳擦掌準備與蜀軍大干一場,拎著棘兒的素甲將棘兒擲在地上,回身義憤填膺地對眾人說道︰「蜀璩惡賊欺人太甚!竟敢做下這天理不容之事!今日我苴國將士定要與他決一死戰,勢必救回公子!」

「決一死戰!」

「救回公子!」

眾人跌腳捶胸,齊聲響應。

棘兒跌坐在地上靜靜地看著這群慷慨激昂的將士,心中忐忑不安的心也緩緩回落。

這時,少淩的身邊的那位謀士過來將棘兒扶起,眼神懇切而急迫,急聲問道︰「方才讓姑娘受驚了,事發緊急,還請姑娘告知老朽,蜀璩的傷勢如何?」

棘兒略想了一下,回答道︰「具體如何婢子確實不知,只是軍中眾多醫師都被傳喚到蜀軍營帳,好像傷勢很重,听聞統帥並不想取他性命,正在派人竭力救治!」

「狗賊不得好死!」少淩近侍的素甲怒火中燒,听聞褒洪德不忍將蜀璩處死,憤憤不平道,「褒洪德就是太過心慈手軟,蜀璩犯下滔天大禍也不忍殺他,將來若是蜀璩回到蜀國休整時日,照樣尋個機會將他碎尸萬段,我們不必學那娘們一樣的褒洪德,對待這般惡賊,定要讓他永無翻身之日!」

棘兒心里暗思,她正是要為褒洪德營造這樣的好名聲。

謀士立在棘兒面前反復掂量了一番,深邃而布滿皺紋的眼楮射出精銳的光芒,緩緩點頭說道︰「好,既然蜀璩傷重,又擄了我們公子發泄怨氣,那今晚我等苴國將士便趁著蜀軍大敗而歸之際,將他們一網打盡,救出公子!」

「敬諾!」眾位將士拱手齊聲領命。

片刻之後,苴國營帳中就已集結了所有甲士,全副武裝披甲帶刃,拋下了長戟,人人都已短劍傍身,近身搏斗與廝殺在所難免,今夜必定有一場血腥的殺伐等待他們。

「蜀璩狗賊,拿命來!」隨著一聲暴喝,領頭的素甲站在隊伍前方拔劍破空,身後苴國兵士跟著拔劍怒吼︰「殺!」

這嘶吼聲如驟風急雨,在輜重大軍中沖天而起!

棘兒在一隊人馬的保護下沖進蜀軍營帳,苴國兵士仿若洪水猛獸一般嗜血無情,見到凡是穿有蜀軍衣衫的兵士,統統一律斬殺,這群人像是地獄沖出的惡鬼,所向披靡銳不可當。

 啷! 啷!

一聲聲兵器落地的脆響,長戟摔在地上,利劍摔在地上,連同蜀國兵士的鮮血一起,混入了泥土,了無生息。

棘兒的視線中被籠罩了層層陰影,從未見過的短兵相接,還有瘋狂的廝殺都在眼前一一掠過,自己最不願意看到的場景,還是接連不斷出現了。

索性閉上雙眼別過頭去,任由苴國兵士拉扯著殺進營帳。

「姑娘,公子被困何處?」

「向前直走,蜀軍最深的那片大帳。」

又是一陣疾行,間歇耳邊傳來聲聲慘叫和劍刃刺破胸膛的噌噌聲響。

「姑娘,可是這里?」

棘兒抬眼望去,正是少淩受刑的大帳,點了點頭,回道︰「正是!」

苴國兵士聞言,立馬丟下棘兒,帶著一對甲士沖進大帳。

「公子!」

「公子!」

焦急而又驚詫的呼聲響起,棘兒立于帳外,任由盛夏的暖風吹干她心中潮濕的抑郁,想必苴國兵士已經看到了少淩的慘狀,此情此景,她不願多看一眼,目的達成,抬步轉身,悄然離去。

回到褒軍大帳,褒洪德正在帳中焦灼萬分來回踱步,看到棘兒回來,眼神兀地一亮,快步走到她身邊上下打量一番,關切問道︰「可有受傷?苴國人可有為難棘兒?」

棘兒仿佛很疲憊,望向褒洪德的眼神卻有著璀璨的光樣,扯出一抹大功告成的欣喜笑容,輕言回道︰「棘兒這般好好地站在公子面前,不曾受傷,完成大任,公子只需安心等候消息便可。」

褒洪德沉沉長呼一口氣,抬臂輕輕將棘兒擁入懷中,少女衣衫單薄,身形消瘦,褒洪德都不知道該用什麼樣的力道,才能合適地將她穩穩擁在懷里,生怕勒疼了她,又怕不能抱緊她,許久,才吐出一句話︰「棘兒,你受苦了。」

這樣一句簡單的關懷,卻讓懷中的少女淚水磅礡,她拼命地搖著頭,咬住嘴唇,不肯發出絲毫哭泣的聲音,淚水落在褒洪德的胸口,打濕了他的層層衣衫,一點一點滲到他的皮膚上,燒灼燙人。

他何嘗不知,讓她去做這樣手沾鮮血的事情,真真是絞著心完成的。

可是,為了他,棘兒什麼都願意做,誘敵、挑唆、煽變、刺探,乃至殺人放火,她都義無反顧!

褒洪德撫模著棘兒起伏不平的後背,替她舒緩氣息,良久,像是下定決心,很慢很輕,說出一句擲地有聲的話語︰「回到褒國,我們就訂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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