傾國驪歌 第六十六章 故技重施

作者 ︰

轟隆隆——

一陣悶雷響起,空氣中的壓迫感,讓人感覺沉重得呼吸不暢。

已入六月,雨水漸漸多了起來,輜重大營的時日也越發艱難,雖說褒國解除了巴、蜀、苴三國的圍困危急,可是,接踵而至的噩耗還是一個挨一個傳來。

先是王師征戰不利,屢屢被六濟聯合反叛的諸侯軍隊偷襲,整個軍隊呈現一片渙散低迷的勢態。

又接到通傳,尹吉甫和伯士二人意見不合,伯士以王師統帥之名軟禁了尹吉甫,奪了他的指揮權和言論自由,而且還將這則消息通告王師各個大軍,目的是為了讓眾軍知曉,誰才是王師至高無上的統帥,可是這樣一來,敵對的六濟和其他諸侯也就輕而易舉得知此信,沒了足智多謀的尹吉甫,這些叛軍越發無所顧忌,甚至膽敢率著一隊輕騎趁夜沖進王師大軍攪了個天翻地覆,還沒等王師大軍反應過來,又來無影去無蹤地消失了。

緊接著,軍中向來能說會道的魯國人替尹吉甫開月兌,伯士大怒,不但削了魯國軍隊的王師整編對軍的名頭,還一封密報送到鎬京王城,向天子告狀,說是魯國軍隊有不臣之心,天子批復,讓魯國軍隊的統帥立即前去鎬京述職,這樣一來,魯國軍隊就已被逐出王師編制。

隨後,秦國軍隊也開始罵罵咧咧,秦國人驍勇善戰,一直以來,整個王師最為值得炫耀的幾次進攻都是由秦國軍隊完成的,可是看到魯國人只是說了幾句尹吉甫的好話,就被伯士言辭激烈地告到鎬京,心中難免替魯國人憤慨,所以,粗獷強硬的秦國人也扔下戈戟長劍,大罵伯士,意思就是,如此怠慢朝中權臣,還要誣蔑魯國勇士,老子不干了!

轟隆隆——

又是一陣雷聲,褒洪德突然驚醒過來,猛地從榻上坐起,雙目無神,望著大帳的幡布愣了半晌,近幾日,王師大軍屢傳噩耗,讓他心力交瘁,連睡夢中都是紛亂繁雜的事端。

蹙著眉頭,重重嘆了一口氣,伸手撫在自己的額頭上,狠狠捏了幾下眉心,伯士這個老匹夫真是難纏的很,和王師眾多諸侯的軍隊鬧不和,竟還要拉上自己當墊背的,昨日才接到軍令,凡是不听從伯士調遣指派的諸侯軍隊,一律停止供應軍需和糧草。這又讓那些與伯士不和的諸侯軍隊,齊齊將矛頭對準了自己。

軍需糧草,豈能兒戲!

褒洪德接到這樣一份啼笑皆非的密令,簡直恨不得揪住伯士的後脊梁,將他扔到汾水河中好好洗洗腦袋,歸根到底,不過是因為尹吉甫是仲姬夫人的前夫,又為他生育了一個兒子,伯士既然肯接納被尹氏逐出家門的仲姬,為何就要拽住尹吉甫不肯放過,仲姬都不曾懷恨他,哪里輪到你伯士指手畫腳?

遇見這般糊涂的王師統帥,讓褒洪德情何以堪!

正犯困著,帳簾呼啦被掀開,褒洪德抬頭看去,雙眼漸漸露出了明亮之色。

「公子,喝些茶水醒醒神吧。」棘兒端著食案微笑著走近褒洪德的榻前,輕輕放下食案,為他斟了一盞茶水呈到面前。

褒洪德接過茶盞,湊近聞了聞,撲鼻的清香,一口喝盡,遞到棘兒手中,開口問道︰「魚媯回來了嗎?」。

棘兒搖搖頭,溫言答道︰「還沒有,阿姊這麼久才能見申公子一面,兩人定是要好好敘敘家話,再說這天氣,看來即將過雨,恐怕也會頓在路上,公子寬心,明日阿姊應該就能趕回大營了。」

褒洪德了然地點了點頭,不疾不徐拉過棘兒的手,握在掌心地溫著,關懷道︰「手還是這樣涼,等魚媯回來,再讓她去主醫師那里換個藥方,你身體的淤毒未祛除干淨,總還是讓我擔心的。」

棘兒低頭含笑,扇子一般的睫毛撲閃著,撩得褒洪德心里滿是溫柔。

兩人閑敘了一陣,無非是一些互相體己的知心話。

不一會兒,帳外隱約傳來急促的馬蹄聲,褒洪德微微露出煩躁的神色,對棘兒說道︰「每日都是這個時辰,不知伯士又在王師大軍中鬧什麼瘋病,棘兒出去替我看一趟,取來這次驛人傳來的密令,我實在不想見到他們,就說我還在午休,打發他們回去罷了。」

棘兒貼心地笑道︰「公子好好休息吧,棘兒這就去辦,等你睡醒,棘兒再來伺候梳洗。」

褒洪德闔眼點頭應了聲,棘兒便起身出了大帳。

棘兒出去不到一刻鐘,就興沖沖地折回來,通報了一聲進帳走到榻前跪下,一臉地歡悅之色,對褒洪德說道︰「公子快快起來,這次來的不是驛人,而是阿姊回來了,還帶來一位貴人!」

褒洪德神情微微一詫,迅速起身,棘兒連忙替他整理儀容。

棘兒手中忙活著綰扣,一邊笑著問道︰「公子就不好奇阿姊帶了誰來?」

褒洪德低頭看著跪在身前,專注為自己整理腰帶佩玉的棘兒,目光沉如深海,少女明眸皓齒,笑容像是清晨草叢中映著晨光的露水,沁在他的心里,涼爽甘甜,他撲哧一笑,擺出一副高深莫測的笑意,揚起下巴,驕傲地對棘兒說道︰「自然是申廣來了,魚媯的心里,除了申廣,還能看得起哪家男子!」

棘兒露出驚訝不已的表情,張大嘴吃驚地叫道︰「公子你連這個都能猜到啊!」

褒洪德斜睨笑著掠了棘兒一眼,揚了揚眉毛,「本公子文韜武略,天上地下哪有不知道的,棘兒你跟了我,可佔大便宜了!」

棘兒撅起俏唇,瞥了他一眼,正對上褒洪德笑意盎然的目光,嗔怪道︰「棘兒真真沒見過比公子口氣還大的男子呢,一點也不知羞!」

褒洪德目光一緊,順勢將棘兒從地上拽了起來,拉近身前,眼中含著壞笑,咬牙說道︰「看來是我太縱容你了,竟然和夫君說話都不分尊卑了,等回到褒國,看我怎麼收拾你!」

棘兒一听夫君二字,面色騰地大紅,像是滿面的火燒雲一般,掙月兌開褒洪德拽著的手,跳到一邊低頭嘟囔道︰「外面都有人呢,公子言語也不知避諱,讓人听了去棘兒日後怎麼抬頭做人啊,阿姊和申公子已在議事大帳候著了,公子莫要在這打趣,還是趕緊去吧,讓申公子久等,恐怕該說公子禮數不周了。」

褒洪德拂了拂衣袖的滾邊,抬步走到棘兒身側,狹長含笑的雙目從她臉上掃過,棘兒扭身躲開他閃著狡黠的目光。

「那棘兒愣著做什麼,還不去給申公子斟茶,候在這里,難道是要本公子……臨走再賞個懷抱?」

棘兒一個激靈,瞠目結舌恍然大悟,埋下秀容,一個健步如飛便沖出大帳,直奔灶台而去。

褒洪德看到她狡兔一般的身影,想到方才羞赧紅暈的面容,咧開嘴角,兀自笑了出來,這笑容竟似孩童一般天真爛漫。

到了議事大帳,申廣和魚媯已相對而坐等候褒洪德了。

褒洪德進帳與申廣見了禮,便坐于主位與他直入話題︰「想必魚媯已經告知申公子,此次伯士密令洪德,不許再予同情尹吉甫的諸侯軍隊分發糧草軍需,申公子以為,洪德應是順了伯士的旨意少生是非,還是暗自聯合一些諸侯,將尹氏救出,架空伯士的軍權,扶尹氏上位?」

申廣依舊一副面容淡淡的樣子,仿佛永遠都沒有什麼大事能讓他有神情變化,抬首沖褒洪德微笑一下,沉聲說道︰「褒公子若是順從了伯士,只怕來日還有更多的煩惱,伯士那人錙銖必較,已在軍中和諸多諸侯軍隊的統帥傳有不和,多個褒公子一人,申廣以為並無大礙,況且褒公子與尹吉甫過從甚密,申廣揣測,褒公子定是早有決斷,只不過是想听听申廣的意見而已。」

褒洪德哈哈大笑,申廣洞察人心的能力讓他欽佩不已,與他早已推心置月復,便沒有什麼可以隱瞞,說道︰「外人都說洪德為人縝密慎重,心思極深,可是在申公子面前,洪德倒覺得自己仿若透明一般藏不住心事,申公子才真正是深藏不露啊!」

申廣回以謙虛的淺笑,說道︰「是褒公子信得過申廣,申廣才膽敢妄加揣測,若是褒公子成心避諱,縱使申廣有通天的本事,也斷斷猜不透褒公子的心思。」

申廣也是聰明絕頂的人,一方面和褒洪德推誠相待,一方面又不願過于自持,真正是辦事周密,無懈可擊。

褒洪德見到申廣能在自己百般遲疑的情況下,來到營中與自己會面,定是有什麼更為穩妥的辦法說與自己听,當下便收斂了笑容,正色問道︰「申公子此行的來意,洪德願洗耳恭听。」

此時,帳簾一開,棘兒端著食案,步伐端莊走了進來。

申廣話在嘴邊剛要開口,抬眼看見漾著淺淺梨渦的棘兒進帳為三人斟茶,收了目光轉向褒洪德,神色雖是淺笑安然,但卻遞給褒洪德一個似笑非笑意味深長的眼神。

話未出口,意已送出。

褒洪德接到申廣遞來的隱笑,心中一緊,神情瞬時覆上一層秋霜,難道又是故技重施,還要利用棘兒?

「不可!」褒洪德月兌口而出。

申廣未置一語,褒洪德已是會意,神色不悅,第一反應就是拒絕,他和棘兒歷盡波折走到今日很不容易,只想讓她安穩地被自己護在羽翼之下,不願再讓她身陷險境被人差遣。

帳中的申廣、魚媯和棘兒同時一愣,都被褒洪德突兀地一聲驚到,棘兒更是一臉莫名其妙,悵然望著一臉嚴肅的褒洪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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