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雪傾歌 第六章 不是斷袖

作者 ︰

等蘇璿跑出客棧時,早已沒有蘇瑾的身影。

正值深夜,漆黑的街道上,幾盞孤燈在風里搖曳著,分外淒涼,冰冷的月光投在身上,正如蘇璿此時冰涼的內心,像被投進了黑暗里,不見一抹光明。

話說蘇瑾從客棧沖出來,便一路使著輕功向西飛去。大約一柱香時間,蘇瑾才穩住身子落在一棵大樹上。環顧四周一看,才發現自己已到了西城門外的郊林里。漆黑如墨的樹林里,只有幾點月光斑駁地穿過樹枝,落在蘇瑾身上。

蘇瑾撿了一處平穩的樹叉臥躺了下來,整理著方才有些紊亂的思緒。

自己為何要逃離呢?緊張什麼呢?不是已經在爹娘面前表明過自己的立場了嗎?況且對于璿師兄不是只有兄妹之情嗎?……

一定是自己初次撞見人家的閨房之事,一個姑娘家,緊張害臊是再正常不過的不是嗎?

再說蘇瑤也早就表明過喜歡師兄,他們如果不是兩情相悅,怎麼會做出這種事情來?自己又在這自尋煩惱什麼呢?真是庸人自擾。

想到這,蘇瑾便有些釋然地笑了笑,忽然又想到方才那一香艷的場景,兩人不著片褸地摟抱在一起,想想都忍不住臉紅起來,連忙羞赧地用手捂著眼,「不想了,不想了。」抬頭望著枝椏間透下來的月光。

突然樹下傳來一陣嘈雜,是兵器相交所踫發的聲音,期間時不時還晃著幾絲冷光,那是刀劍反射月光形成的。蘇瑾凝神靜听,似乎是一群人在圍攻一人,樹林里光線太暗,蘇瑾運起內功用眼也只是看到一抹白影不停地在黑暗里穿梭著,與身旁幾個黑影相繼過著招,招數快得令人應接不暇。

白影似乎不欲做持久戰,應付幾招就想要抽身離開的樣子,周身的一群黑影可不想就這麼放過他,白影每每想抽身逃離,黑影攻擊得就愈加猛烈。

正當蘇瑾還在猶豫著要不要出手幫忙時,就听樹下傳來一聲清幽冷咧的男子聲音︰「你就打算一直躲在樹上看熱鬧嗎?還不下來幫忙。」

蘇瑾愣了一下,環顧四周︰沒人啊,是說我嗎?隨後才嘴角輕揚,清冷地哼了一句︰「本來本公子閑著沒事還打算幫你,現在本公子還恕不奉陪了。本公子又不認識你,況且也沒這個義務!」說著環著手臂一副作壁上觀的模樣,看你還敢命令我。

「你……」說話的正是打斗中的那抹白影,因來南傾本還有要事,卻在此林間被一群黑衣人圍攻,原還想速戰速決,卻不料這群人這麼難纏。發現樹上有人,半天沒有動手,猜想應該不是敵人,就想讓他下來幫忙,沒想到听蘇瑾這麼一說,頓時身子一個踉蹌,無語了。

一時的說話,分散了白影的注意力,一個黑影趁勢持刀砍了過來,白影急急閃到一邊,卻不料身側又一黑影已經等在那里,向白影胸口側了過來,白影連續躲閃,明晃晃的刀尖就著胳膊一劃而過,似乎是傷到了,白影動作馬上慢了下來。

樹上的蘇瑾這才坐了起來,飛身一躍而下,正要使出袖中的玄天綾,卻掏了個空,才想起可能掉落在客棧了。遂隨手操起地上的一根直長枝條,加入了黑白斗爭中。靈逸輕巧的身子飄梭在幾個黑影中,手上枝條簌簌抖開,便齊齊打在各個黑影的身上手上,只听「乒乒乓乓」的兵器掉落的聲音,接著便听到一陣鬼哭狼嚎︰「唉喲!」原來蘇瑾手上的枝條看似細長,實則打下去就像竹鞭,每被打到便會皮開肉綻。

黑影沒了手上的兵器,又模著身上的傷,心有余悸地看著立在黑暗中那突然出現的月白身影,「看來今夜的行動要落空了。」其中的一個頭目吹了聲口哨,幾個黑影頓時齊齊飛身隱了去。

蘇瑾見危險已除,便將手中的枝條扔在地上,轉身向林外走去。身後的白影「喂」了她一聲沒應,趕忙追了上來。

月光皎潔地灑滿了大地,樹尖上頂著銀色的光華,使得林里更加的黑暗,寂靜無聲。出了林子,月光灑在月色長衫上,更添了些許光華,長發如墨地飄落在長衫上,頭頂束著的發帶隨風飄揚在身後,全身散發著一股冰冷的氣息。身後的白影也跟著出了林子,望著如仙般的男子漫不經心地走在前方,大聲喚道︰「前面的,停下,叫你呢,听到沒有。」

蘇瑾似乎沒有听到,徑自繼續向前走著。

白影劍眉微擰,還沒人在他面前如此目中無人過,不免有些郁悶︰「你救了我的命,說吧,要怎麼報答你?我可不想欠人家人情。」

蘇瑾卻頭也不回的擺了擺手,不假思考地說道︰「不用。」其實要不是你自己與我說話分了心,也未必會被傷到,所以談不上救你,兩不相欠而已。蘇瑾心想,腳下卻不見停留,一步一步向城門走去。

白影見蘇瑾沒有停下來的意思,還真跟他耗上了?凌步輕飄地搶在蘇瑾的面前攔住。

蘇瑾見來人正如在林間所見,一身白衣,可是讓她驚訝的是,他竟是一頭的白發。在月光的照射下,泛著銀光。

只見一頭白發下的容顏倒是年輕。面如冠玉,眉如墨畫,目光清朗,眸里閃動著琉璃般的光芒。鼻子俊挺,薄唇誘人。容顏如畫,俊美得不似真人,加上一頭的白發,猶似謫仙一般。在蓬仙島,蘇瑾以為爹爹與師兄長得已是人中極品,沒想到眼前的白發人較之他們卻是有過之而無不及。待蘇瑾發覺自己盯著來人看了許久時,竟有些不知所措地撇開了雙眼。

白影看眼前同樣素雅翩翩、容顏傾城的男子,薄薄的嘴辰微微上揚︰「怎麼?沒見過像本公子這麼英俊的吧?莫不是,看上本公子了?不管怎麼說,你也救了本公子。」手指模了模鼻子,上下打量了蘇瑾一番,故做思考狀︰「看在你也長相還過得去的份上,要不,就讓本公子以身相許如何?」

蘇瑾原先多看了人家兩眼還覺得不好意思,這會兒被他一席話憋得更是滿臉通紅︰「無恥之徒,本公子可不是斷袖。」

白影望向眼前面色緋紅,幾分嬌羞,幾分清冷,又幾分不食人間煙火的男子裝扮的蘇瑾,仰天大笑起來︰「哈哈哈……」

蘇瑾被他這一笑更是覺得羞愧難當,甩了一下袖子,側過白影便飛身往城內飄去︰「登徒子。」

白影見她不理會自己還徑自離開了,掏出方才在林內拾到的一方錦帕揮舞道︰「你有東西落下了,喂……你還沒告訴我你的名字呢。」蘇瑾輕功極快,早就掠過聲音飄遠了。

白影只得停住。攤過手中的帕子,借著月光,只見一枝墨梅清傲地躍然帕上,運著功力秀眼微眯,瞧見梅枝下的一個純白「瑾」字隱隱繡在上面,不細看還不知道。白影想起蘇瑾側過自己飛身走的那一刻,女子特有的一種清香,雖然她是男子裝扮,氣味也很淡,但也逃不過自己靈敏的嗅覺︰是女子無疑了。想到方才見到蘇瑾的那一刻的異樣,頓時黑眸狡黠一閃︰「瑾,美玉也。果然長得如花似玉。我們會再見面的,瑾……」說罷將帕子折好放入懷中收好,輕輕一扯手臂上只是被刺破的袖子,運功向林後的白壽山飛去。

城內,客棧門口。

蘇璿尋遍了城內的各個大街小巷,還是沒有找到蘇瑾,想著她會不會出城了,因東城門靠近碼頭,此時夜深,顯有人再走動,便想著往西城門看看。剛要飛身起來時,就看見蘇瑾從西城門方向緩步走來,這才頓住身子,心中才緩緩舒了口氣,可又想到和蘇瑤的那番情景,苦澀難堪的心情又油然升上心頭。正在不知要不要上前時,蘇瑤搶先一步從客棧出來,迎向了蘇瑾。

「瑾兒師妹,你方才跑哪兒去了?讓我們著實擔心。」蘇瑤刻意將「我們」兩個字咬得很重。

蘇璿冷眼瞪了蘇瑤一眼,蘇瑤卻佯裝不覺,依舊扯著微笑,攬住蘇瑾向客棧走去。

蘇瑾本來面對他們方才的一幕就有些別扭,現在听到蘇瑤一講「我們」,好似自己就像個局外人插足于中,不免有些尷尬。不動聲色地扯下蘇瑤攬住自己手臂的手,笑了笑︰「我只是覺得屋內憋得慌,趁今夜月圓清朗,就出去走走,沒事的。時辰也不早了,我先回房休息了。」說著跑也似地走進客棧,絕口不提方才的事情。

蘇璿原還想解釋些什麼,看蘇瑾儼然一副逃避的模樣,輕嘆了口氣,握著手中在蘇瑤門口拾到的玄天綾,也不理會蘇瑤,便走了進去,回自己的客房。

蘇瑤見只剩自己一個人,再演下去也無趣,便也回房休息去了,不過臉上卻止不住帶著笑。

許是折騰了一夜,蘇瑾很快便安然入睡了。

然而,這一夜,終究還是有人難于入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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