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界越來越近了,下面霧氣蒸騰。
悟空記得菩提子說過,人界有四大部洲︰東勝神洲、西牛賀洲、南贍部洲和北俱蘆洲。
再近一些,悟空才發現四大部洲之間原來都有海水相通連。
從四大部洲的大陸形狀和方位判斷,他們此刻的位置應該正是在他們的來處南贍部洲的上方。
人界早就看過了,雖然沒看全,但估計相差不會太大,悟空表示不想浪費時間,倒是對地獄非常感興趣,很想下去看看。
菩提子搖了搖頭,對他的重口味無可奈何,但對他的承受能力依然還是略表擔憂。
「看什麼不好,要看地獄!到時候吃不下飯、做噩夢,可別怪我沒提醒你!」
「切,俺以前做猴王的時候,研究出了……什麼場面沒見過!俺就是想看看他們還有什麼別的創意……」悟空不屑地說道。
菩提子知道悟空以前干過的好事,冷冷笑道︰
「有你還的時候。去吧,南贍部洲的下方,五百由旬至四萬由旬處,就有八熱地獄,八寒地獄,周圍還有更厲害的八炎火地獄。你想先去哪里?」
悟空掰著指頭算到︰「三八二十四……人家不是都說有十八層地獄的麼,怎麼光南贍部洲下面就有這麼多?」
菩提子哼了一聲︰「地獄太多了,分布又極廣,真要一個個去看的話,一萬年也看不完。而且‘十八層地獄’的‘層’並不是按空間劃分的,而是依受苦程度和時間長短而定的。每一層地獄比前一層地獄增苦二十倍,而罪鬼則增壽一倍。比如第一層‘拔舌地獄’,罪鬼須于此獄服刑一萬年(作者按︰相當于人間的135億年),而第二層‘剪刀地獄’,則須服刑兩萬年……」
「夠了夠了,別講課了……頭暈……我自己去看就好了嘛!」悟空又一個筋斗,準備騰雲而去。
菩提子笑道︰「好好的極品優雅騰雲之術,你非要翻個筋斗再起。以後要是有人問起,別說是跟我學的啊,我可沒教過你這麼不雅的姿勢。不過呢,這倒也是你自己的風格,不如叫它‘筋斗雲’吧。哈哈!」
悟空做了個鬼臉︰「遵旨。你不去嗎?」。
「不去了,看了沒的教人難受。另外我還有點事要做,不能陪你了。你去逛一下就上來,那里凶險,不宜久留。記住啊,不許惹事生非!」
「什麼陪我啊,監督我還差不多……嘿嘿。」悟空心道,表面上眉開眼笑地說︰「放心吧!我一定不會惹事的!你……不會是要去給人家賀壽吧……」
菩提子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心說,有時候收個徒弟太聰明也不是什麼好事。
………………
見菩提子走了,悟空徹底放松,哼著小曲,得意洋洋地飛了下去。
恍惚間,已至一處幽冥地界。
也不知這是到了哪種地獄,只見到處黑乎乎的看不清東西,好在經常會有些鬼火閃光。為了隱藏行蹤,悟空照舊變個飛蟲飛過去。
前方有條渾濁的河流,河上有座很窄的橋,橋上、河岸上,甚至河里到處都擠滿了舊魂新鬼,有的人形,有的獸形,有的默默行路,有的嚎哭不已,有的輕盈透亮,邊緣還有光暈,有的則晦暗沉重,看起來憂悶異常。
「這麼多鬼,這麼窄的橋,要走多久才能都過去?」悟空正納悶呢,只見這些鬼魂們猶猶豫豫,拖拖拉拉的,不一會兒竟也過去了數千之多。原來他們沒有了肉身,可以互相穿越著過去,毫無阻礙。
「這一定就是奈何橋了。孟婆在哪里?」
悟空四下搜尋,並沒見到什麼孟婆。倒是有一只體型巨大的鬼卒守在前面,引導眾鬼向一座宮殿走去。
悟空跟著進去,只見正中坐著閻羅王,兩邊分出無數小房間,每間房里都有兩個鬼卒在給新進來鬼魂審問平生,詳計善惡。有的鬼不肯說實話,旁邊有個鏡子,頓時現出相關影像,把他一生主要的大事一一重現,令他獲得重判。
悟空只覺得兩邊到處都是審訊聲,鬼叫聲,討饒聲,還有鬼卒們嘩嘩地翻公文聲,真是太吵了。心說︰「閻羅王和鬼吏們的工作環境真不怎麼樣啊,怪不得听說脾氣暴躁,在這樣的地方工作,恐怕誰都不會有好脾氣了。不過,傳說中的地獄到底在哪兒呢?」
正想著,剛好有只女鬼因為前世不孝,長舌,與人通奸,惡意墮胎,被判要去血池地獄、拔舌地獄和冰山地獄過日子。女鬼早已嚇得蜷在地上,縮成一團,瑟瑟發抖,兩名鬼卒只好過去拖她。
悟空一路跟著他們,先到了拔舌地獄。遠遠就能听見鬼魂的慘呼聲。近了才看見許多鬼卒正在掰開罪鬼們的嘴,用鐵鉗夾住舌頭,慢慢往外拔,拉長,松開,再拉長,再松開……就是不一下子就拔下來。
「嗯,比我有創意。我以前處理猴犯的時候都是一下就拔下來的。」悟空暗暗點頭,學了一招。
看了一會兒拔舌,悟空便覺得單調得很,又替鬼卒們累得慌。心說,閻羅王應該給他們加工資啊。
「這里沒什麼好看的,到別處逛逛。」悟空掉轉頭,向別的地獄飛去。
前方是一個大坑,里面的鬼魂面目都極為可怖,雙眼通紅,彼此仇視,相互以鐵爪利齒攻擊,一會兒就彼此抓個稀爛。鬼卒們只是站旁邊看著,有爬上來的捅下去,有未死透的粉摧之。隔了一會,有涼風吹過,眾鬼們又都重新活了過來,然後瞬間又廝殺在一起。
一個鬼卒在旁邊笑道︰「這些執迷不悟的家伙,生前彼此仇恨,做了鬼還不放過對方,殺吧,這回讓你們殺個痛快!」
悟空禁不住拍翅︰「妙啊!利用鬼魂之間的仇恨,讓他們互相攻擊,自食其果,我以前怎麼沒想到呢!此間的鬼卒倒是清閑。」又想,「宿聞‘阿鼻地獄’的大名,不知又是什麼光景?」
正想著呢,忽見一個和尚、一個尼姑的鬼魂被兩名鬼卒押著走過。這兩位只是低頭走路,神色似乎十分鎮定,並不像別的鬼魂那樣驚惶失措,大喊大叫。
悟空感到奇怪,飛近一點,只听鬼卒議論道︰
「馬上就要入無間地獄了,卻一點都不擔憂,少見,少見!」
另一鬼卒道︰「身為比丘尼,卻不守清規,犯下婬戒,她不入無間,誰入無間?唉,可惜了,听說那位比丘本來已證阿羅漢果,倒被這婬婦連累了!」
和尚听見鬼卒們的議論,沒有說話,只是默默拉住尼姑的手,彼此對看了一眼。那眼神仿佛在說︰「我不後悔。」
說是不後悔,眼看到了無間地獄,親見眾鬼們無以復加的痛苦慘狀,聆听他們淒厲的長號,略微想象一下馬上就要親歷的死去活來,漫長到永無出頭之日的刑期,還是會凜然憂懼。尼姑先有些顫栗了,抬眼看著和尚。
悟空對女人不感興趣,但他承認這尼姑長得相當美麗。不是普通的外表漂亮,是整個氣質都十分有親和力,溫柔干淨,甜美自然。
和尚長得更加不俗,秀頎挺拔,清爽俊逸,十分對悟空的胃口。
可惜馬上就要被摧殘得不成樣子了。悟空不禁有點舍不得。
和尚只對尼姑說了一句話︰
「別怕,我會一直陪著你的。」
………………
悟空眼睜睜看著兩人被扔了進去。一團猛火迅速從他們的心髒燒起,延及外表,帥哥美女一會兒就變得焦黑一片了。他們的呼叫聲淹沒在眾鬼的嚎叫里。
悟空傻眼了。
就在火燒到一半的時候,和尚忽然雙手合十,用盡全身的力氣大喊一聲︰
「南無地藏王菩薩!」
悟空想起菩提子曾經在講課時介紹過,有一名大菩薩,因其「安忍不動如大地,靜慮深密如秘藏」,故名「地藏」。由于深為憐憫地獄眾生,甘願長住地獄,度化一切難度之人,並發願說︰「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地獄不空,誓不成佛!」
悟空對這位菩薩很有好感。雖然對他的志願能否實現不抱樂觀態度,但還是覺得他比自己要勇敢多了,非常佩服。
不知今天他是否真能在此地出現?
………………
注1︰「由旬,乃天竺常用之長度單位。具體多長至今沒有定論。有11.2公里說,16公里說,20公里說等等。」詳情可參閱︰wiki./?doc-view-。
注2︰本章關于地獄之說法,系綜合參考佛教各種記載和有關傳說雜糅而成。
注3︰阿鼻地獄,即「無間地獄」的音譯,是眾地獄中最苦的一個。「日夜受罪,以至劫數」,「求一念間暫住不得」,「以此連綿,故稱無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