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稍一愣神，悟空緊接著笑道︰「墮落的人最喜歡清新的氣息，因為他身上沒有嘛。我就不同了，我最喜歡你的墮落……」
「惡……」小白龍和八戒齊齊作嘔吐狀。
小殺可沒心情看他們玩笑，二話不說，直接揮舞著一根木棍殺向了玄奘。
悟空站得離玄奘最近，把金箍棒一橫，「當」地一聲，小殺的木棍被震得彈回一尺，一絲鮮血順著他的虎口流了下來，融入水中。小殺一凜︰「好手段！」
悟空笑道︰「用什麼兵器不好，偏拿根木棍！正好，金克木，讓你嘗嘗我這金箍棒的厲害！」復又欺身趕上，金箍棒向小殺的腿部掃去。
八戒本想也上去露兩手，奈何小殺的房間不夠大，人多了施展不開，便先戒備著在一旁觀戰。
小殺飛身退出五步，右手食指劃圈，嘴唇微動。
「不好！」小白龍驚叫道，「大家一起離開這里，沖到岸上去！」
悟空一听，也顧不上玄奘是不是會反感了，一手攥著金箍棒，一手抱起玄奘，向上一縱，穿牆而去。
直到躍出水面，在岸邊站住，悟空才發覺自己不但一根毛都沒燒著，玄奘還本能地勾住了自己的脖子。
悟空心神一蕩，笑婬婬地向懷里的乖乖虎說道︰「都說英雄愛救美，看來美人也愛英雄呀！哈哈！」
「哧」……剛上來的八戒捂了捂鼻子，四下看看︰「什麼味兒？」
悟空觸電般放下他的「美人」，低頭一看，胳膊內側和胸前一片的毛都被燒焦了，變得又黑又禿，不禁哀嘆道︰「嗷……原來美人是老虎，始終還是會咬人的……」
八戒指著他笑得耳朵亂顫︰「猴哥，你破相了！要不要我幫你整整容？這事兒我最擅長了……」
小白龍陰陽怪氣地道︰「嗯？他還有什麼相可破的麼……啊，小心背後！」
八戒趕緊向後轉頭，什麼也沒有。悟空則立即拉起玄奘往前一竄，一股勁風順著玄奘後腦吹來，連悟空都感到了一股冷意。
悟空丟開自己發疼的那只手，揮舞著大棒又殺了回去。八戒和小白龍也一前一後加入了戰斗。
玄奘在一旁看著，輕輕說了句︰「對不起。」
悟空忙著打斗，沒注意听。偏生小白龍听見了，回頭看了看他。
小白龍這一分神不要緊，小殺的右肩被九齒釘鈀擦到，黑衣瞬間破碎如縷，蒼白的皮膚上滲出了血點。悟空緊跟著一棒子掃去，依舊是攻他的下盤。
小白龍忍不住長劍一抖，向悟空背後刺來。
悟空听得身後有風聲，不得不把金箍棒收回來，順勢往後一撥。「叮」的一下，正好打在小白龍的劍上。
小殺微微一愣，但還是反應非常迅捷，木棍橫出，向八戒胸部搗去。八戒因為剛才那聲異響回了頭，眼看要受傷，小白龍又匆忙瞬移過去，劍尖恰恰抵住小殺的木棍頭，停在了八戒胸口。看著被沖出彎來的劍身，八戒輕呼一聲，疾退數尺。
八戒擦了擦冷汗，沖小白龍嚷道︰「我們不該听你的，讓著他，看看，多玄哪！」
悟空也笑道︰「一會兒幫這個，一會兒幫那個，不累呀你！還是站一邊兒去吧！」
小殺也撥開小白龍的劍，喝道︰「你走開！用不著你幫忙，滾一邊兒去！」
小白龍大窘，所有的人都嫌棄他了，只好退到玄奘身邊保護。
那邊三個瞬間又戰成一團。小白龍觀戰也閑不住，一會兒大聲提醒道︰「小心，別中了他的詛咒！」一會兒又喊道︰「小殺快退！」一會兒又沖上去擋誰一下子，然後又訕訕地退回來。
玄奘哂之︰「觀棋不語真君子啊。」
小白龍轉頭看了他一眼，剛要說什麼，忽然發現玄奘臉色有些異樣。一道道青黑色的暗紋爬上了他的臉，順著脈絡，像樹枝一樣分叉上行，已經快到太陽穴了。
小白龍大叫一聲︰「小殺！你混帳！你給他下了什麼？！」
那邊三個聞言立即停手，一齊向玄奘這邊看來。
悟空和八戒沖過來細看了看，又憤恨地看向小殺。
小殺的表情有些奇怪，但什麼也沒說。
小白龍正要再問一次，忽見河面上涌出個美女來︰正是龍公主。
龍公主款款走到小殺身旁，伸手模了模他受傷的地方，疼惜地吹了一口氣，又斜視著眾人道︰「此毒名叫鮫人淚。早在進流沙河洞府之前，小殺已經讓我給這位唐僧種上了。」
小殺看了看她，笑道︰「是麼。你動作挺快啊。」一掌拍出，龍公主橫飛了出去，遠遠跌落在地。
「怎麼，你還想滅口麼？」小白龍這回是真怒了，眼中火苗直冒。
「等等，」悟空拍拍他的胳膊，低聲道︰「她不是龍公主。」
八戒問︰「你怎麼知道？」
「我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我能看到她變身前的樣子。是個女鮫人。」悟空道。
「難道她是錦兒？」小白龍怒道，「錦兒，你和我們無怨無仇，為什麼要向一個無辜的人下狠手？」
「無怨無仇？」錦兒在地上抬起頭來，噴出一口鮮血，慘笑道，「你們殺了我最心愛的人，兩世的丈夫，青蓮！還說和我無怨無仇？」
「青蓮是誰？」小殺皺眉道。
「哈哈哈……」錦兒笑得滿嘴是血，聲音淒涼無比，「青蓮！你听到了嗎？他們隨手就殺了你，卻連你的名字都不知道！」
玄奘聞言，若有所思的看向錦兒。
錦兒冰冷的眼神好似無底洞，深藏著無盡的悲傷與怨恨。她向小殺咬牙切齒地道︰「你听好了！我和青蓮，本是從兜率天來的！我原名叫金蓮，和青蓮是夫妻。只因我二人說了些違背菩薩意願的話，又當眾執手，居然被那些老朽們告到了太上老君那，說我們有傷風化！老君竟也听信讒言，把我們貶了下來，投生到西海，成為一對鮫人。」
悟空听到這里，恍然大悟︰「原來他們就是我在兜率天見過的那對天人！沒想到只不過多說了幾句話，當眾握了握手，就落到了如此下場！」
悟空不由得心生同情，也把注意力從玄奘臉上移到了她身上。只听錦兒繼續說道︰「本來，做鮫人我們也是不怕的，甚至不後悔，因為我們又可以自由自在地在一起了。別說執手，就是相擁，同臥，也沒有人再來管我們，這真是太好了！」
說到這里，錦兒沉浸在回憶中，臉上現出一道陽光。眾人誰也不想打斷她，只是靜靜听她訴說。
錦兒忽然又悲痛起來，指著小白龍道︰「忽然有一天，你，就是你，看上了我夫君，為了自己尋歡作樂，就毫不猶豫地把他搶到了流沙河！等我追過來，看到的卻是他的尸體！你的情人因為嫉妒偷偷殺了他，你卻毫不在意！」錦兒的輕笑令人毛骨悚然，「好在你的龍公主正好抓了我當誘餌，才使我有機會為我夫君報仇！我武功低微，打不過你們，該死的九頭蟲又極其警覺，我連下毒都沒機會。但是老天有眼，給我送來了這個和尚！他要是死了，你和九頭蟲都會不得善終的！」
小白龍低頭道︰「沒想到當初只圖一時之快……」
錦兒憤怒地打斷他︰「你們只知道耍你們的快意人生，不知道你們的一時快意給別人造成了多大的痛苦！你們嘲諷這個嘲諷那個，卻沒看到自己最應該被嘲諷！一無是處的是你們，不是別人！」錦兒又指向小白龍︰「你為了給他弄個項鏈，就殺掉了九個路過的人，你有沒有想過，他們也很可能是別人心里的珍寶？你們這兩個自以為聰明絕頂、本領通天的混蛋，全部都該死！」
在旁听著的悟空聯想到自己殺過的那些生靈，不由得打個冷顫，自我感覺好像矮了一截。
……
「阿彌陀佛！」伴隨著一聲佛號，觀音環佩叮當地出現在大家面前。這回他是自己來的，只是依然以女身示人。玄奘仔細看了看她，笑道︰「幾天不見，你好像更嬌媚了些。」
「去，」觀音不滿地飛了他一眼，對錦兒道，「冤冤相報何時了啊！他們濫殺自然不對，可你把個無辜的和尚也牽連在內，這麼做與他們還有何區別？」
錦兒不能答，只是喃喃道︰「可我也沒別的好辦法了。」
觀音微笑道︰「他們的罪過他們自會償還，可惜你與你夫君的緣分已盡。你夫君下一世將會重新投胎做人，將來還會成為一位大詩人呢。你不必擔心他了。不如你就隨我而去，做我的弟子吧！」
錦兒道︰「如果我不願意呢？」
觀音笑道︰「如果不隨我修行也可，但是你下一世便不會再有天人的宿命通了，你將忘卻過往，茫然流轉于六道之間。別說你和青蓮根本不會再有夫妻緣分，即便遇到了你們也不會認出彼此。不信的話你可以試試看。」
錦兒倔強地搖頭︰「我就是不信。我還會去找他，直到他想起我來。」說完，她伸手扔出個黑色藥丸，然後向自己頭頂一拍，竟然就這麼去了。
※※※
大約一百年後，唐朝果然出了個大詩人，號稱「青蓮居士」，時人驚嘆于他的超凡月兌俗，謂之︰「謫仙人」。
又三百多年後，傳說潘家有個叫「金蓮」的女孩，因拒絕張大戶的色誘而被便宜賣給一個又矮又丑的老男人。後來一個偶然的機會，她遇見了她的真命天子「慶哥」，遂果斷殺夫從良。可惜世人仍是不理解他們真誠的愛情，照舊給他們留下了千古罵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