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中一驚,已經顧不得禮數周全了,竟連滾帶爬的從床上爬了起來,抓著小夏子的衣角︰「是誰?你快告訴我被處死究竟是誰?」
答案顯而易見,只是她不願相信而已明宮︰妖顏惑主章節。
「香芸。」小夏子沉默了片刻,終于十分艱難的突出了這兩個字。
誰知寧姽卻一把將他推開,不住搖頭︰「不可能,不可能……一定是你在騙我,香芸不會有事,她還在等我,等我回去救她。」
說到這里,她忽然又一把抓住朱見深的手臂,淚水早已止不住流了下來︰「太子殿下,奴婢求你,送奴婢回宮。或許現在回去還來得及,還可以保得住香芸的一條性命。」
「沒用的,來不及了。」誰知小夏子忽然開口,搖了搖頭︰「今日林小主沒走多久皇後娘娘便下了這個命令,此刻香芸恐怕已被明宮︰妖顏惑主章節……」
「住口!我不要听,我不要听……」她不住的搖頭,松開手捂住了自己的耳朵,「香芸不會有事,她不會有事。」
望著她失魂落魄的模樣,小夏子頓時也不知該如何時候,只能呆呆的站在原地,沉默不語。
而就在這時,朱見深卻忽然開口,淡淡的說了句︰「你先下去吧。」
「是。」小夏子應了一聲,也不多做停留。當即離開,並隨手關上了房門。
屋中頓時陷入了一片寂靜之中,只余下她低聲的哭泣,嘴里不斷重復著一句話︰「都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
然而朱見深卻忽然嘆了口氣,似乎是被她的眼淚所打動,語氣也變得柔和了許多︰「人死不能復生,何況這並非是你的錯。」
「不,這就是我的錯。」她搖了搖頭,臉上有止不住的悲傷,「倘若不是讓我為她所用,皇後娘娘又怎麼對付香芸,是我害了她。」
「這不是你的錯。」朱見深又再度重復了一次,語氣也變得更加堅定。
然而寧姽雖沉默不語,可卻依舊搖了搖頭。
「是我攔下你去侍寢的轎輦,又將你待到了這里。那麼依你所說,其中的罪孽是不是也有我的一份。」
她抬起頭,望見的卻是一雙鋒利的眸子,心中不禁一寒,冷冷說道︰「對宮中的主子門來說,死一個奴婢又算得了什麼。奴婢有豈敢怪罪太子殿下,香芸在九泉之下知道了,恐怕也受之惶恐。」
說完她卻忽然笑了起來,笑中帶著幾分決然。
宮中爭斗向來如此,人命如草芥,很快便會被人淡忘。榮嬪死了尚且如此,又何況是一個小小的女史。
在皇後的眼中,或許沒有什麼能比得上她的權利和地位,為了獲得這兩樣東西,她可以不惜一切代價,更何況是一個小小女史的性命。
越往後想,她便越覺得無力,心中頓時升起一絲從未有過的冰冷。
整顆心仿佛頓時凝固了一般,從此不再跳動。
這一刻她忽然意識到了自己的卑微與渺小,頓時覺得無力回天。
沒錯,都是前些年成功周旋于兩宮之間,讓她心生自大,以為可以憑借一己之力保得宮正司上下周全。誰知聰明反被聰明誤,到後來連香芸一人她都救不了。
她癱坐在床上,靈魂仿佛被抽空了一般,頓時變得面無表情。
而就在這時,朱見深卻一反常態的開口說道︰「其實朝中的斗爭和宮中有何嘗不是一樣?我能坐上這個太子之位,也犧牲了很多對我來說十分重要的人。比如我的恩師。」
听他說道這里,寧姽忍不住抬起頭,茫然的望著他,不知所措的模樣。
「表面的風光,都是犧牲了無數人的性命換來的。一將功成萬骨枯,又有多少人能真正看到其中的不易。」
「奴婢與太子殿下不同,奴婢並不奢望什麼聲名和地位,奴婢只想平平安安的度過宮中的每一天,奴婢也只希望身邊的人全都安然無恙。」
誰知听的她的話,朱見深卻反而冷冷一笑︰「爭或不爭,又豈是我們所能選擇的?身在宮中,生為皇室子弟,從一出生開始,便注定與斗爭為伴。想要保住自己在意的東西,就必須要讓自己變得更強大,必須手握更大的權利。」
「握有再多的權利又如何?權欲燻心,看看皇後娘娘就是一個最好的例子。」她說得十分平靜,仿佛根本意思不到自己話中的大逆不道一般,「違背自己的本心,被權欲所掌控,最終完全喪失了自我,成為了會為一己之私而謀害她們的人。這樣的活著,倒不如死了來得痛快。」
朱見深愣愣的望著她,一時間也說不出話來。
人人都知宮正司寧姽做事向來循規蹈矩,說話也小心謹慎,何曾听過她這樣的言論。
悲傷到極致,心卻反而更加容易變得平靜下來。只見她忽然止住了淚水,呆坐在原地,靈魂仿佛也遠在千里之外,但卻依舊一字一句的開口說︰「香芸之所以會被陷害,都是為了以此為要挾。說到底,因為奴婢還有值得人利用的價值。沒錯,奴婢好歹也是宮正司的宮正,正五品的女官,又豈會沒有價值。」
看著她說話的模樣,似乎已有些神智錯亂。朱見深忍不住皺了皺眉頭,似乎也不明白她究竟想要說些什麼。
「倘若什麼都不是,也就沒有利用的價值,倘若沒有利用的價值,也就不會被利用……」她嘴里不斷低聲重復著這幾句話,目光依舊是空無一物。
朱見深注視她的樣子,忽然忍不住輕聲的嘆了口氣。
在他的記憶中,寧姽向來是平靜穩重的,何曾有過這樣的模樣。
不過是一個女史之死,在其他人眼中本就微不足道,只是沒想到她卻如此看重。
他一直以為她是個冷漠無情、攻于心計的女人,如今看來似乎又並非如此。
「你先好好休息。」他忽然起身,拋下了一句話,也不等對方反應過來,便頭也不回的離開了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