淚燭 第二十二章 爛醉獲密

作者 ︰

冬天大約五點鐘夜色已漸漸沉下,在濃濃夜色的掩護下丁宇迅速奔跑到道旁,跳上一輛剛好經過的貨車。警笛聲劃破夜空,在丁宇耳邊刺耳得響起。雖然司機沒有發現丁宇在後艙,但是為了防止高速路口警察的搜查和半道上警車的圍追,車駛過一陣子後,他又跳了下去,竄進了路邊的樹林……

思冰燕全然不知道丁宇正在經受的一切,近段時間的靜養,她感覺自己已經好些了。在醫院的每一天,她時時刻刻都惦念著丁宇,可是她不想丁宇知道她的境況,她希望等自己好了,再回去見丁宇,這段時間剛好讓丁宇也冷靜一下,讓他可以淡化自己原來狠心的決定,願意與她見面。在護士的幫助下思冰燕站了起來,她像剛開始學步的小孩,試探著輕輕走了幾步,每踏出一步,她都像踩著針一樣,然而她的心中卻充滿歡喜,仿佛自己所走的每一步都是在向丁宇靠近。她看著窗外,想著這個世界上唯一值得自己掛念的人,淚水順著臉頰掉在冰冷的窗台上,看著琥珀色的淚珠,她心里默念,「丁宇,我想你,丁宇,我想你……」

自從鄭潔去世,許多事都發生了改變,除了丁宇和思冰燕,最悲慘的莫過鄭邵華和他妻子了。

羅敏佳看到女兒的遺物總是哭個不停,她總覺得是鄭邵華把思冰燕招進來當保姆的,最後她卻成了害死女兒的導火索,她最不能原諒的是鄭邵華居然還被思冰燕魅惑,成了他們之間的小三,這個小三不要錢,卻要了她女兒的命……想到這些,她更沒辦法原諒鄭邵華。雖然鄭邵華不停地安慰她,但這個心結卻赫然拴在羅敏佳心中最顯眼的地方,不用觸踫,她都會覺得疼。

面對妻子的責怪,鄭邵華更是難過。他經常夜半時分自己坐在冰冷的台階上暗自落淚。袁海霞經常偷偷從窗戶上窺視,她的目光充滿深情,多少次她都想沖下樓去為鄭邵華披上衣服,可礙于被羅敏佳看到不好,她才抑制住自己內心的渴望。

有一天清晨,羅敏佳出差了,然而和鄭邵華卻連聲告別都沒有,他傷心極了。其實羅敏佳也沒有真的不肯原諒他,她還是心疼他的,只是她越不過自己的心結。臨走之前她還叮囑袁海霞說︰「海霞,我去加拿大出差兩天,麻煩你好好照顧他……」然而鄭邵華不知道這些,他只知道妻子在怪他,甚至在恨他,他覺得妻子再不會原諒他了,所以一直很壓抑。

原本失去女兒,他已經夠心痛了,現在卻要背負著引狼入室的罪名,而妻子的責怪更成了鄭邵華心中積郁的痛,它像是泛濫的潮水一樣,在妻子出差的空檔瞬間淹沒了他的心志……

下午四點多,他吩咐袁海霞做了幾個菜,還破例把菜擺到了他的臥室。在囑咐過袁海霞不用理會他之後,他關起門開始一個人喝悶酒。沒吃一口菜,他就先干了一杯白酒,酒嗆得他的眼淚「唰」得一下流了出來,他擦了擦眼楮,試圖將淚水揮去,眼淚卻如泉涌一樣流了出來。他又干了三杯,卻發覺自己越發清醒,過去與女兒在一起的美好時光清晰地浮現在他的腦海,像放一個美麗的電影,然而電影的最後女兒抽搐著死在了他的懷里,這讓他的心更痛。他只想靜靜睡去,不想想太多,于是拿來紅酒摻著白酒一起喝,現在,醉去,是最好的解月兌。唯有不清醒,才會讓自己少些心痛。

袁海霞側著耳朵蹲在臥室門口偷听著屋內的聲音,里面沒有太多雜音,只有瓶子狠狠放在桌上的「咚、咚」聲,那聲音很頻繁,頻繁得讓袁海霞不由得擔心。在她心里,鄭邵華一直很堅強,是個有擔當、有責任心的好男人,然而今天他的樣子卻令她很心疼。她擰著眉,臉上露出很哀傷的表情,身子緊緊靠著門,耳朵貼在門縫處,仔細得听著,生怕里面出了什麼事。

可能是蹲得太久,她的右腿酸麻,本想起來換一下腳,突然,「啪啦」一聲,是酒瓶摔碎的聲音。袁海霞嚇了一大跳,但听到里面有情況,她忘記了腿的酸麻,立即慌慌張張地推門進去了。

眼前的一幕讓袁海霞目瞪口呆。

一張茶幾上放著幾道被挑的亂七八糟的菜,桌上幾瓶酒橫七豎八地擺了一排,地上一個空的白酒瓶子孤孤單單的躺在一灘紅酒里,像瓶子流出的鮮血,而一個紅酒瓶碎了滿地,晶瑩的玻璃渣好似一片片枯萎了的玫瑰花瓣,在寂寞中哭泣。當袁海霞的目光落在鄭邵華的身上時,她才發現哭泣的不是玻璃,而是鄭邵華自己。他滿臉淚水,穿著灰藍色睡衣,正舉著酒杯面容憔悴地癱坐在地上。看到袁海霞推門進來,他愣了一下,隨即指著她說道︰「我……認識你,你是……海霞……對,海霞……」他明明在哭,卻嘿嘿地傻笑起來。

看到眼前的鄭邵華,她不由得傷心起來。自從18歲進鄭家,她從沒有見過鄭邵華如此狼狽,印象中他總是西裝革履,看上去很有氣派,而今天……她跑上前去邊說邊搶鄭邵華的酒杯,「您別喝了,您已經喝醉了!」

誰知鄭邵華根本不肯放下酒杯,往上一舉,又將杯里的酒倒在了嘴里,還嘟囔著︰「好喝,喝、喝……」

袁海霞搶不過只得接著勸道︰「您別喝了,再喝下去怎麼得了。」

鄭邵華哪里听得進去,拿著沒開口的酒就往杯倒,「為……什麼不喝,憑什麼……不喝」他說著說著竟又哭了起來,「我……女兒沒了,我喝點酒……都不行了嗎?誰都不知道我有多難過,可……難過又怎麼樣,女兒再也不會回來了……我明明很難過,卻要假裝若無其事的去安慰敏佳,而敏佳……」

鄭邵華見沒倒進酒杯,隨即說到「哦……沒了,這瓶……沒了,去,把那瓶打開。」他指著離他較遠的一瓶酒沖著袁海霞說到。

袁海霞看了又心疼,又覺得他的舉動好笑。原本她想把酒給藏起來,誰知鄭邵華看到了,他晃晃悠悠地站起來喝道︰「你……給我打開,快點的……要不,我自己來」。他往前挪了幾步,差點摔倒,袁海霞順勢趕緊扶他坐在床上。

他躺在床上左右翻滾著掙扎,像一個小孩子吵著要糖吃一樣哭訴︰「她永遠不會原諒我了……敏佳……再也不會理我了……」

袁海霞從來沒親眼見過別人喝醉,現在竟不知如何是好,還好他不再要酒了,她怕鄭邵華不听話,又嚷著要酒喝,于是回應道「不會呢,怎麼會,敏佳姐怎麼會不理你呢……」她正說著這件事,鄭邵華又喊別的︰「小潔……女兒……我的女兒……」他哭得更厲害了,大滴眼淚洶涌而出,袁海霞看了心像要撕裂一樣疼,他從沒見過一個男人如此傷心,更沒想過會是鄭邵華。

「我……再也不會有女兒了,再也不會有……我可愛的女兒了……我失去了,我竟不配做一個父親……」他依舊傷心得哭著,哭得撕心裂肺。

鄭邵華不停地哭喊著自己的女兒,持續了大概半個小時。看著鄭邵華如此傷心的要女兒,袁海霞突然想到了思冰燕,對,思冰燕是鄭邵華的女兒,于是趁著他停頓的時候說到︰「思冰燕是你的女兒,你還有女兒。」

鄭邵華睜了一下眼楮,看了一眼袁海霞又猛然地閉上了︰「你騙人,我沒有女兒了,我女兒……死了」他還是嗚嗚地哭著。

「我沒騙你,我怎麼會騙你,她真是你女兒。」袁海霞眼看著鄭邵華不相信極力地解釋著。

「我女兒……女兒……女兒……」折騰了好半天,他仿佛精疲力竭一樣,漸漸安靜下來,只是喊著女兒,直到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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