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天很陰,呼嘯的北風盤旋低吟,像是要埋葬他們的婚姻,低沉的烏雲像一個巫婆施下的魔咒,惡狠狠地盯著鄭邵華的一舉一動。
鄭邵華帶著離婚協議書去見羅敏佳。他們約定見面的地方正是民政局門口,他早早地就等在了那里。看著一對對情侶洋溢著幸福的笑容進進出出,他們手里那鮮紅的結婚證對于鄭邵華而言竟顯得那麼刺眼。他看著他們興奮的表情,仿佛看到了20年前他和羅敏佳牽著手去領結婚證的身影。那時的敏佳那麼年輕,梳著一條長長的馬尾辮,穿著大紅色西裝式上衣,一條黑色長褲,她笑得那麼燦爛,像春日里盛開的白合花。
正想著,羅敏佳的寶石藍色瑪莎拉蒂出現在鄭邵華的視野,他的心又陷入了無底的深淵。看著車停靠在民政局門口,羅敏佳穿著黑色高跟長筒靴,一襲藍色長款風衣,咖啡色鬈發,黑藍色墨鏡,鄭邵華心像撕裂了一樣疼。是啊,放棄她也許這輩子也找不到這樣的女人了。她優秀,是職場中頂級女強人;她美麗,是員工心目中的漂亮上司;她大方,舉止好爽,從不摳摳嘰嘰;她顧家,那麼用心的愛著鄭邵華,照顧著這個家,然而今天,他注定要失去她了。她摘掉墨鏡,順著台階一級級的走上來,高傲得像美艷的孔雀。而他,卻在那里拭平心中撕裂的傷口,他不停地告訴自己︰「無論如何都要抑制住自己的心緒,既然已經決定了,就這樣吧,所以的痛苦本該由自己承受……」
等羅敏佳走到他面前,他把離婚協議書遞給她淡淡地說到︰「我已經簽字了……」
「好,那我們現在就去辦理離婚手續吧。」她臉上劃過一絲隱忍,他分明看到了,卻還是點了頭。
「嗯。」他表情很平靜,平靜得像一泊沒有漣漪的湖水,這不禁讓羅敏佳有些生氣,也有些傷心。
「那現在進去吧。」她看也沒看那張紙,徑直向大廳走去。看著她的背影,他多想追上去攔下她,告訴她不能失去她,內心的驛動讓他痛苦萬分。但他終究還是說服自己,尾隨著她進了婚姻登記處。
也許是到的早的原因,登記處里空空蕩蕩,只有幾個公務員在那里閑聊,看到有人來他們也毫不拘束,繼續著她們的話題。
「您好,我們辦理離婚。」羅敏佳坐在椅子上,對著第一個工作人員說到。
那女人大概48歲左右,胖胖的,看起來很可靠。看到兩個人郎才女貌很是般配,于是規勸道︰「你們為什麼要離婚,夫妻之間有多大的坎兒啊這是?」
「他有外遇,我們過不下去了。」羅敏佳懶得跟她嗦,只這麼說了一句,希望快點辦好手續離開。她討厭待在這里,多待一刻心都會痛,婚姻走到這一步是她做夢都沒有想過的,可惜卻已注定,沒得選擇。
「要不你們再回去好好考慮考慮……」胖大姐看著有些不耐煩的羅敏佳又問道。
「沒什麼好考慮的,今天肯定是要離婚的。」羅敏佳一臉堅決。
看著女的態度如此堅決,而男的默不作聲,職業眼光,胖大姐覺得男的一定是犯了不可饒恕的大錯。于是也不再盡力規勸,而是對著鄭邵華問道。
「你的意見呢?」
鄭邵華像恍惚間從夢中被驚醒一樣,低著頭說到︰「我尊重她的意思。」他是在做夢,夢到了他們登記的那一天,夢到了宣誓鐘愛一生的那一幕,夢到了羅敏佳開心的笑顏,然而此刻,往前走,留給他的只有無底的深淵,幸福拋棄了他,而他不能帶著羅敏佳一起下地獄。
兩個人的態度已經擺明,所以胖大姐無奈地應到︰「哦,那好,你們是協議離婚還是怎麼著?」
「對,協議離婚!」羅敏佳干脆的回答。從她的口氣中听不到一絲的眷戀和哀傷,鄭邵華不由得有些傷心,但他想「這樣也好,可以讓她早一點獲得自由……」
「考慮清楚了?」
「嗯!」羅敏佳依舊堅決。
「你呢?」胖大姐瞅了一眼一聲不吭地鄭邵華。
「我沒意見。」他恍恍惚惚地答應著,他甚至不敢明眼看一眼羅敏佳,只是低著頭想著她的模樣,一陣陣心酸。
「那請填一下這個《申請離婚登記聲明書》。」
「好!」羅敏佳很快就填完了,鄭邵華也接過表慢慢地填著,每個字都成了他給自己婚姻判下的罪行,上面赫然寫著「死刑立即執行」。
「填好了。」很快羅敏佳就把表遞回了胖大姐的手里。
等鄭邵華也填完表,胖大姐對他倆說到︰「請出示戶口簿、身份證、結婚證、離婚協議書以及雙方各2張2寸近期半身免冠證件照片。」
因為之前羅敏佳問過他們離婚所需證件,而且來之前也電話囑咐過鄭邵華,所以兩個人都把東西拿了出來,看兩個人帶的得這麼齊,連胖大姐也震驚了,這一刻她總算了解了兩個人離婚的決心。
「好,請稍等。」兩個人在那里等著,陸陸續續地來了幾對夫妻,有的互不搭理,有的還吵鬧著進了離婚登記處。
一會兒功夫,離婚手續就辦好了,鄭邵華站起來,拿著墨綠色的離婚證慢慢吞吞地背起包,「離婚證」幾個字在他看來那麼刺眼,那麼嘲諷。他想哭,可是欲哭無淚,心里閃過悲傷的歌詞,「有一種愛叫做放手,為愛放棄天長地久,如果相愛讓你付出所有,讓真愛帶我走……」他不敢看羅敏佳,怕悲傷再次將他淹沒,只是極力安慰著自己。
羅敏佳看起來卻沒絲毫留戀,收起東西立馬就走了,留給鄭邵華一個灑月兌的背影。殊不知羅敏佳轉身離去的那剎那,淚水禁不住流了下來。她何嘗舍得,但痛苦的回憶已讓她無法喘息,她不想回想起過去一切,但那一幕幕卻死纏著她不放,像一個魔鬼,咬住了她的心,它狂笑著撕咬著她,折磨得她幾近瘋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