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柳青手持一粒青白玉子適時落下,左奕君舉杯細品一口香酒,滾水進口,暢入身心,不覺莞爾,皓齒清明,多少有些自信滿滿的意味。
柳青凝神于棋局,浮掃盤沿,定指又是一白子。酒水之蘊意尚且彌漫半唇,卻見一粒黑子默然再臨。
她暫停品味,婉指轉腕;他壯指一過,遺留黑墨;柳青縴指捏袖,純白玉子又以相對。
演繹越發有情,古箏流水空靈之感漸淡,震顫的弦音愈將樂韻抒發而出。
局勢由緩至急,勝負間的差別已然能看出了,楊柳青的秀眉已有些微微蹙起。她驀然抬眼,瞥見左奕君依舊頗具勝算的姿態,楊柳青低眉,迅速捻起一子,欲趁局勢還可扭轉之時,定指再搏。
只見左奕君指尖力道愈漸豐滿,弦間迸發的力道隨曲調起伏愈烈。他似乎隱約可察覺到她心間的平靜被這琴音震得發顫。
她仿佛被棋局音律雙面夾擊,不覺有些心神不寧,手捏玉子的掌心間竟滲出了絲絲冷汗,她再次蹙了蹙眉,盡力擺下一路。
左奕君隱隱含笑,鎮靜依舊,落子韻律均勻恰好,不慌不忙,泰然以對。
酒壺內繚繞的香煙美律早已被飲過半盞,滾熱的品味也被溫意所取。
形勢愈發危急,楊柳青不覺有些難以招架。左奕君只是面藏善意笑顏,不急不躁,不催不怠,靜待對手擺明下路。
女子無意中抬眼,美眸急速掃過男子的俊顏,額間微微滲出了香汗。她隨即拂袖逝去,揣摩棋路。
男子且听弦崩音顫,震心磅礡之勢潛藏著玉碎空靈之氣,響徹整間屋子。
楊柳青凝視著盤內數量驟減的白子,不覺屈身向前,更集中了精神,試尋它法,卻愈發顯得力不從心。
盤中白子所剩無幾,此種形勢不覺令楊柳青難以下手,更別提局面扭轉了。
左奕君白袖輕揮,瀟灑轉指,扣罐捻起一子,渾圓棋子隨著縴長指尖關鍵性地一定,如冷瑟的寒風急劇南下,直接給予此局對戰果斷一路。
愈演愈烈的琴音,夾藏著玄妙旋律盡情抒發,卻在一陣顫音之後戛然而止!
女子玉指驟停,美眸緊盯著倏然崩落的琴弦,玉指尖還遺留著輕微的顫動。轉眼重新凝視棋盤,卻見曲折回路星點密集的黑子,即便不去細數那收去的子數,勝負也早已分明。
不知不覺,已是深夜,楊柳青揮袖拭汗,仰天長嘆一聲道︰「我又輸了!讓左大人見笑了。」
他微微含笑,稱贊道︰「實乃難以想象,幾日不見,你的棋藝大有進展啊。我記得以前和你對弈,想要贏你簡直不費吹灰之力。但今日一對弈,發現想勝你也絕非易事了。」
「左大人這是講的哪里話,我一青樓女子,棋藝根本就無法和你相提並論。」
「時候不早了,我先告辭,改天再來與柳青姑娘對弈!」男子轉身準備離去,誰料,她卻情不自禁道︰「左,左大人請留步!」
他隨即止步,不解道︰「柳青姑娘還有何事?」「天色已晚,況且,外面的雨勢越來越大,左大人如若不嫌棄,今夜留下可否?」她異常艱難的低語而出,她能夠清晰的感覺到,她的嗓子是僵硬的,在微微發顫。
見左奕君遲遲不肯吱聲,她頭皮一陣發麻,臉一熱,隨即喃喃道︰「對——對不起,我逾越了!左大人且慢走,小女子不送了。」
見他關門而去,楊柳青渾身一陣突如其來的酥軟,跪坐在床榻邊,思緒萬分︰自己剛才真是傻?怎麼就那麼著急說那樣的話。小姨時常叮嚀自己,想要俘獲男人的心,必須學會矜持,切忌急躁。好好的一步棋,到最後卻讓自己給走錯了。
左奕君出了群芳閣,獨自一人漫步在漆黑的雨夜之中。豆大的雨點 里啪啦砸下來,整個京城一片白晃晃的。
雨越下越大,可左奕君並沒有因此而加快自己的步伐。陣陣涼風襲來,花草在雨中點著頭,街道被雨水沖刷得閃閃發光。
「左奕君——左奕君——」冥冥之中,一個熟悉的聲音在耳畔回蕩起來。「這個聲音是——師傅。」
「左奕君,既然你都察覺到了,這一切都是你命中難逃的劫數,你又何必猶豫呢?」「師傅,你不是常常教誨我,殺手不能擁有普通人的感情嗎?否則自己會牽連別人。可是現在的我,究竟該如何是好?」
「答案自在你的心中,你何必問我。左奕君,你是無法逃避了!」師傅的聲音在他的內心中消失了。
「答案就在我的心中是的,我無法逃避了——」一點也沒錯,他愛她,他無法逃避。銀霜,對不起!
就在楊柳青還在心灰意冷時,房門突然被打開,只見眼前的他渾身都濕透了。
「左——左大人!」她滿臉茫然與不解︰「左大人,你怎麼又回來了?」她的聲音依舊在發顫,她甚至能夠依稀的感覺到自己的臉頰滾燙發熱,想必多半是臉紅了。
他關上門,二話不說,直接沖上前去將其緊緊的摟入懷中。
她很震驚,有些不知所措︰「奕君,你這是?」
男子的雙手輕輕的撫過女子白皙的臉頰,並用睿智的目光對上她那雙嫵媚但不失純潔的雙眸。她的雙眸在赫赫生輝的燭火的襯托下,猶如兩顆耀眼的、黑白相間的珍珠。
她感覺到了自己的心跳是如此的劇烈、明顯,她的整個身體都為之撼動。
不知為何,每每對上左奕君的雙眸,自己就覺得很膽怯。她知道,自己和他是來自兩個不同世界的人,他是自己的仇人,自己是不能愛上這樣的人的。可是,自己明白了這些又怎樣,此時,一切皆晚亦,現在的自己已經……
她終于情不自禁淚如泉涌起來︰「左——左奕君,我——我——」她不停的抽噎著自己嗚咽的嗓子。
「柳青,對不起。其實,在我第一眼見到你的那一刻,我就只是左奕君了,而且,是屬于你的左奕君!」
終于,她鼓足勇氣大聲的說︰「奕君,抱緊我吧,現在的我,只想獲得你的溫暖。再抱緊我一點吧,奕君!」
他幫她擦去了她臉上的淚水,再一次緊緊的摟住了她︰「柳青,你知道,這些天我有多擔心嗎?」。
「奕君——」「柳青,我喜歡你,今夜,就讓我留在你的身邊吧。」
她再也壓制不住自己的情感,伸出雙臂,緊緊的摟住了他的腰板。因為她知道,她再也抑制不住對他的愛了。
他握住了她的手,此時此刻,他能夠清晰的感覺到,她的手心十分的溫暖,更能夠清楚的感覺到那顆熾熱跳動的萌動之心。
她突然覺得很慌張,但她並沒有反抗,而是任他這樣繼續摟著自己。
她默默的抬頭,只見他正用深情的眼神看著她,她有了一種被愛的感覺。
他端起了她那張秀麗的臉,手指溫柔的、來回的撫模她的紅唇。同時,用他那雙含情脈脈的雙眸注視著她那花容月貌之臉。
那是一雙清澈有神的雙眸,似不是人間物,散發著柔和的氣氛,仿佛能將整個世界融化掉。他目不轉楮的注視著她,紅若櫻桃的小嘴,不由涌起一股想吻她的沖動。
她有點驚慌,有點羞澀,本能的想將他推開。她躲避著他的眼神,低下頭去,小臉微紅。
他並沒有放棄,再一次緊緊地擁住了她。他靜靜地凝視,默默的靠近……他感覺,她寂靜的心動。最後,他輕輕地吻上了她的唇。
她有點害羞的閉上了自己的眼楮。一點也不敢睜開,盡情的感覺著嘴上那波蕩開的涼意。好像很久,好像又一瞬,仿佛是雪花飄落在冰面上剎那間的凌結。
唇分,她被攔腰抱起。他將她放在了床榻上,此時,屋內只有兩顆不斷跳動的燭火,仿佛二人兩顆熾熱無比的心踫撞在了一起。
伊人身上的香汗味道竟是無比撩人。顫抖的燭光中,佳人的軀體縴長柔膩,肌光勝雪,表面覆著一層誘惑的水質。在他的視野中,那是一張足以令任何男人瘋狂的臉。
他吻上了她光潔的脊背,將她箍入懷中。隨後,他與她火熱的纏綿起來……
她有點驚慌,但很快就被這感覺陶醉了。此時此刻,她的唇,她的發,她的每一寸,以及她的一切都是屬于他的,他愛她!
而此時,躲避在隱秘角落的無言默默的注視著房內的一切,他心如刀絞般的克制住自己想要殺人的沖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