寢宮內,正睡得迷糊的皇上翻滾著懶洋洋的身體︰「誰啊,不是跟你們說了嗎?朕在睡覺,不要大聲喧嘩。」語畢,打個滾兒,繼續悍然大睡。
「皇兄,朱嬴我來看您了。」「誰?誰?什麼人?」皇上立刻清醒了一半,他急忙起身,只見出現在他眼前的,正是平日里再熟悉不過的宮廷畫師蘇兼默。再乍眼一看,乃滿屋子的士兵。
「你——你們是?」「哼哼,皇兄,你可還認得我這張臉嗎?」。「這還用問麼?你不就是蘇畫師嗎?不,不對,你剛才說,朱什麼來著?」
「朱嬴。」「哦!朱嬴——什麼?朱嬴?」他為之一震,再次仔細的看了看蘇兼默的那張臉︰「沒錯,你的確是朱嬴,我想起來了。你不是已經死了嗎?為什麼?」
「哼,別擔心,你沒見鬼。我六歲那年,你們派人將正在熟睡中的我封在一棺材里,然後將我活埋。就在我快窒息之前,誰料,一個盜墓人掘墳,發現了奄奄一息的我,我才得以撿回一命!」
「真是難以想象,京城最知名的畫師之一,蘇兼默畫師,居然會是你,朱嬴?」「怎麼?當初怎麼也沒有想到,我還會活著回來吧。」
「你這狗娘養的,究竟想怎樣?」「哼!狗娘養的?就憑你這幾個字,你今天就必死無疑。」
「哼,你認為,就憑你們這幾個雜兵,就能置我于死地麼?狗娘養的,別忘了,你是在和誰作對。來人啊——來人啊——」他連續叫了好幾聲,都沒有人答應。
「哼,覺悟吧,這里已經沒有你的人了。」「你別得意的太早。」他起身下了床,推開了寢宮的大門,被出現在自己眼前的景象給驚呆了︰只見寢宮外的空地上聚集了密密麻麻的士兵,很明顯,整個皇城已被銀山軍佔領了。
「朱贏,你這個卑鄙小人。」一瞬間,他氣不打一處來。
「來人,將他給我拿下。」「是。」隨著蘇兼默一聲令下,幾個士兵正準備上前去擒住皇上時,他卻說道︰「慢著。」
「怎麼了皇兄?到了這個時候,才想著求饒?」
「哼,求饒?你想得美。我貴為天子,豈能如此隨便的死在你們這些無恥小人的手里。就是死,我也要干干淨淨的死,死的有尊嚴。將我綁起來,這不是天子的死法。想讓我求饒?哼,就做你的春秋大夢去吧。」語畢,使勁的從一士兵的腰中抽出了一把寶劍,準備用力的朝著自己的脖子上一抹,誰料,卻見眼前的蘇兼默,其胸被一支利箭狠狠的貫穿。
頃刻間,寢宮內鮮血四濺,腥味彌漫。鮮血濺到了皇上的臉上。他再乍眼一看,只見蘇兼默的胸前血流成河,口吐鮮血。
蘇兼默慢慢的轉身,雖然雙目失明,但他依舊還是堅定不移的對手持弓桿的關函說道︰「皇兄,我就知道,你不會讓我得逞的。」
語畢,他忍著劇痛,拖著沉重的步伐,一步步來到了關函身邊。
「皇——皇兄,告訴我,為什麼?為什麼要如此對我?」他來到關函身邊,扯住他的衣襟,沙啞著嗓子,脆弱不堪的詢問道。
「大離需要這樣的國君,為了離國的江山社稷,你必須死!」關函的語氣冷冷的,但他的眼眸確是復雜的。
「是嗎,我懂了!哥哥!」黑暗中,他能夠清晰的看見,母後正敞開雙臂準備擁抱自己︰「朱贏,我的孩子!」
「母後,我們終于團聚了!」當蘇兼默的手垂下的那一刻,他的嘴邊揚起了他這一生都難得讓人看見的絢爛微笑,因為,他見到了母後。當然,他更無法忘記古夢。
就這樣,一切都結束了。
京城之夜在無聲無息中慢慢降臨,朵朵雪花迎著瑟瑟寒風翩翩飛舞。一切在此時都是潔白的,靜謐的。就在月兌去了五顏六色喧染的桎梏,純粹得讓人沉靜,讓人迷離。
積雪堆積的街道上,唯有關函一人孤單的騎著一匹白馬緩慢前行。
好熟悉的地方。
他不禁在心中感嘆著。
是的,他想起來了,這里,就是十幾年前,自己賣藝的地方。
他下了馬,獨自一人來到了那棵被積雪壓彎了的大樹下。
就是這棵大樹,曾經,他就是在這棵樹下作畫的。
男子听著落雪沙沙的和音,看著漫天飛舞的雪花,復雜的靈魂在這雪夜里漸漸地安靜,慢慢地沉睡,一切的一切都仿佛在此時此刻永遠地消失,天地溶合成一體的渾然,此時無聲勝有聲。
突然,一陣熟悉的氣息侵襲了他的全身。本能的轉過身,他再一次見到了那個讓他熟悉而又難忘的身影︰只見此時的她身著大紅色的紅袍,為她增添了不少雍容華貴之氣。同時,一身大紅讓他原本冰冷的心燃起一絲暖意。
可是,她依舊是她︰腮凝新荔,鼻膩鵝脂;冰肌藏玉骨,襯領露;柳眉積翠黛,杏眼閃銀星;清風輕搖拂玉袖,湘裙斜曳顯金蓮。盡管是如此華麗的一身,依舊掩蓋不住她那份與生俱來的梨花帶雨般的非凡氣質。
二人就這樣互相對視著,不說話。
「關函。」「古夢。」沉默了片刻的二人同時出聲。
「關函。」「怎麼了?」「答應我一件事情好嗎?」。「當然。」「帶我離開。」「跟我來吧。」
他伸出了自己的左手,將她牽上了馬。片刻,他騎著駿馬,載著她,開始在京城荒無人煙,積雪如沙的大街上狂奔起來。盡管寒風刺骨,凜冽,但是,在他背後的她將自己的臉緊緊地貼著他的背心,感覺異常的溫暖。駿馬奔出了城,穿越了田野,進入了樹林。
「古夢,你怎麼這麼傻?你難道,就一點也不後悔嗎?」。「不後悔,我不在乎你是怎樣的男人,我只在乎,你是關函。」「關函可不是什麼好男人。」
「如果是這樣,那也是我命中的劫數。關函!」「怎麼了?」「為了我,放棄你多年的心血——玲瓏坊,你不後悔嗎?」。
「我的答案和你一樣。從今往後,我的畫也只為你一人而畫。從我們第一天相遇的時候,我為你作畫的那一刻起,這一切都是命中注定了的,古夢,抱緊我。」「嗯。」
馬鞭一揚,頃刻間,載著二人的駿馬英姿颯爽的繼續前進。
此乃一片郁郁蔥蔥的小樹林,林中有一座簡陋而不失情調的小木屋。小屋的後面,乃一片色彩斑斕的菜園。前面,是一片空地。空地上,一群孩童在嬉戲玩耍著。
在溫暖的春天的擁抱下,抬頭是湛藍湛藍的天空,低頭是五顏六色的野花和鮮綠色的草地,清新的空氣,讓人不忍心留下任何污垢。春風中的樹林猶如一顆明珠在大地上熠熠生輝。這樣的天氣,這樣的美麗景色讓孩子們格外的興奮。
「快過來,爹給我們畫一張全家福。」在田地里忙碌了一大陣子的古夢帶著滿頭大汗和氣喘吁吁的聲音呼喚著孩子們。
「快來啊,快來啊,爹又要畫畫了。」孩子們跟隨著娘親進了屋。
屋內,關函已經準備好了一切。
「嗨呀,別亂動,關仁,我不是叮嚀過你麼?叫你不要再做鬼臉了!」男子不停的訓斥著他的孩子們。
「關函啊,孩子們愛怎麼樣就怎麼樣吧,別再為難他們了。」古夢笑著說道。
「嗨,你看看,都是你把他們寵壞了。」
古夢一覺醒來,發現原來是一場夢經,不過,這夢境卻真實無比。
她看了看睡在自己身邊的男子,發現他們睡在一山洞中。
原來,自己方才在馬背上睡著了,是關函將自己帶到這里來的。
現在正是動手的最佳時機。
一絲殺念隨即掠過。
無錯,現在正是刺殺他的絕好時機。
她隨即從腰間模出金晃晃的匕首︰「給我去死吧,仇人!」
她在心中念叨著,狠狠的將鋒利的刀刃的直逼他的胸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