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因為剛剛使用了自己的必殺技帝俊羲和箭，顓頊的神力損耗很大。可以估計，在相當長的一段時間內，顓頊都無法駕雲而飛，更別提繼續放箭。不過，雖然無法自己殺敵，然而指揮手下萬箭齊發，顓頊倒還是做得到的。暴雪之中，只听顓頊一聲令下，霎時間，已是箭如飛蝗，箭落如雨。
雖然這伙天兵的素質參差不齊，那些射來的羽箭上大多並沒有蘊含著神力，然而顓頊很精明地命令眾人在箭頭上綁上火棉。他命人將火棉點燃，方才射箭，這就大大地加強了己方的攻擊力。
那羽戈听到背後的呼嘯聲，就慌忙回過身子。他將手中焚寂揮舞得如同紡車相似。他這時身體極度虛弱，已經無力去使用什麼劍招，只求攔住來箭，不令它們射倒兩位姑娘身上，卻听「噗」、「噗」連聲，羽戈輕輕地申吟了一聲。風晴雪慌忙轉過頭來，道︰「你中了箭！」
羽戈連連擺手。他已經說不出話來，卻還是不願讓眾人為自己擔心。這時又是數支羽箭射來，郁簫撲了過來，一把將羽戈按倒在地上，又對晴雪使了一個眼色。晴雪會意，慌忙也撲倒在地。卻覺數桿羽箭，險險地從三人頭頂擦過。風晴雪分明聞到，一股腐臭，自那箭頭上傳來，只嗆得晴雪睜不開眼楮。
「這是……」她皺著眉頭問。
一抬頭卻見羽戈盯著那些釘在地上的羽箭，只嚇得臉色發白，渾身發抖。那張酷似百里屠蘇的臉上竟然也會流露出如此驚恐的神色，這件事，倒是大出晴雪本人的意料。
因為在晴雪心中，屠蘇一貫是悍勇絕倫，無所畏懼的。晴雪甚至堅信，就屠蘇那個剛強堅毅的性格，恐怕，就算你活生生地將他開膛破肚，把他的內髒全掏出來焚燒在他的面前，估計，他連眉毛都不會皺一下。然而令晴雪驚訝的是，看著那羽箭，那個酷似屠蘇的人明明正在發抖。
郁簫嘆了一口氣，就憐惜地模了一下羽戈的頭。她低聲說︰「箭頭上涂有劇毒。神農給顓頊特制的五內如焚毒。唉，這小子，當年可是吃苦了。」
于是晴雪就記起來了，就在今天下午，龍公子曾經跟晴雪講過，三天前，顓頊曾用沾有五內如焚毒的箭射傷過羽戈……
風晴雪忍不住問︰「那種毒藥，真的那麼厲害嗎？」。
郁簫嘆了一口氣，卻沒有回答。不過看著她那冷峻的眼神，晴雪想自己是明白郁簫心中的意思的。郁簫其實想說︰「你試一下就知道了。」
當然，這麼薄情和冷酷的話，不能跟一個年輕的姑娘說。
然而羽戈卻迅速地鎮定下來，他就勉力站起身來，道︰「快走！」
晴雪與郁簫連連點頭。
卻見在他的背後，羽戈方才趴過的地方，已有一大片的鮮血，將潔白的雪地染得透紅。
因為顓頊命人在箭頭上涂了毒，郁簫等三人再也不敢與箭陣對抗，只能左一避，右一閃地到處亂跑。
羽戈倒是好心，雖然已經無力揮劍，卻仍要堅持走在最後，無論誰勸也不肯听，只是站在後面催兩個姑娘快走。晴雪二人懂他的心意。羽戈的意思是，就算是沒法揮劍，好歹，我這個身體還能為你們擋一點。
雖然，明知道，走在最後的人很有可能被箭陣射傷，而那箭頭上涂滿了令人五內如焚的劇毒；雖然，就在不久前，羽戈還吃了那種劇毒的虧。至于那種劇毒的那種滋味，姜羽戈願意對天發誓，他真心不願再嘗一遍。
雖然剛強，雖然悍勇，好歹，羽戈也是人，也只有一副血肉之軀。他的精神狀況很正常，他的腦袋還挺聰明，他也不是很喜歡忍痛——尤其是那種令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疼痛。
然而他還是很堅定地走在最後，很堅定地一聲不吭。
風晴雪的心中甚是感動。她想雖然名字不同了，記憶也變了，可是百里屠蘇那溫柔體貼、舍己為人的心思，卻是一點兒沒變。雖然這股溫柔的針對對象已經不是自己，可是，看著那張沉默剛強的臉，晴雪還是覺得，內心中涌起一陣淡淡的溫暖。風晴雪突然覺得，站在這個沉默的少年背後，實在是人生中最美好的一大幸事。
很安全。那個沉默的黑衣少年，他的背影能給予人一種強烈的安全感。風晴雪想，自己與郁簫，是不是都是因為過于貪慕這種難得的安全感，才自覺自願地站到了屠蘇身邊？
突然之間，跑在最前面的郁簫猛地停住了腳步。
「怎麼了？」姜羽戈連忙問道。晴雪那時整個人的心思都在羽戈身上，郁簫猛然停下來，她完全沒有防備。一時剎不住腳，竟然撞到了郁簫背上。郁簫自己也受著傷，整個人虛浮無力，哪里經得起晴雪一撞。少不得「誒喲」一聲，人向前一沖，差點倒在地上。姜羽戈慌忙伸出手，就拉住了兩個姑娘。
「怎麼樣？」他趕緊問，是在問郁簫，也是在問晴雪。
晴雪見他言語溫存，滿臉上都是關心，少不得臉上微微一紅，便低下頭，柔聲說︰「沒事。」郁簫卻沒有回答，只是鐵青著一張臉。她拍了拍羽戈的肩膀，就慢慢地將左手抬起，指著前面……
姜羽戈倒抽了一口冷氣。
便見一脈清江，水光接天，江上浪頭大起，江邊寒風陣陣。它阻攔在三人面前。
原來那武昌城地處漢江之畔。那漢江乃是長江最重要的支流之一。因其河水流域降雨豐富，河槽泄洪能力與洪水來量嚴重不平衡，自古以來，漢江，便是長江支流中水患最為嚴重的一條。想當年，大詩人李白曾經對其發出了「橫潰豁中國，崔嵬飛迅湍」的感嘆。唐朝王維亦有詩雲︰「楚塞三湘接，荊門九派通。江流天地外，山色有無中。」由此，漢江的水勢浩大，波濤洶涌，已是可以想象。
如今，窮途末路的姜羽戈三人，便正站在那肆意泛濫的漢江的河畔。
背後是顓頊及眾天兵們的怒吼，身邊是連綿不絕的帶著死神的陰影縱情呼嘯著的羽箭，面前是水勢浩大、波濤洶涌的漢江，偏偏自己的身體又已經虛弱到了極處。听著背後顓頊等人越來越近的怒吼，嗅著不斷射來的羽箭箭頭上那「五內如焚毒」所散發出來的嗆人的腐臭，姜羽戈等三人怔怔地站著，面面相覷。
後有追兵，前有阻隔。不說是絕境，倒也差不多。
御劍而飛？沒有那個體力。回身力戰？只比自殺好一點點（多個力戰而死的名分）。叫簫姐繼續上去坑蒙拐騙？拜托！那顓頊是六界第二智者，又不是一個傻子。就算是一個智商正常的人，被郁簫連坑了這麼幾次，他也應該長記性。何況顓頊也不經常犯弱智呢！
至于跳進江里游過去嘛……不能不說，這的確是一個比較可行的辦法。畢竟羽戈三人都會游泳。但是，比較麻煩的是，希望你沒有忘記，今天是冬至，天上正下著鵝毛大雪，漢江上北風那一個叫吹……
武昌雖然不算是很靠北的城市，但是，就今天這氣溫，零下，應該不止。
再強悍的武林高手，在冰水里呆的時間長了，也難免被凍死的命運。
水很冷，真的很冷。
風晴雪走到江邊，將自己的光腳伸進江中，想試一試溫度。卻是驚叫了一聲，像是被電打了一樣，她慌忙後退。
「這水……」風晴雪驚恐地說。
她看了看自己的光腳，已經被凍得流血。
寒風如刀，這便是現實。
那二人都看著她，拼命咬著嘴唇。
他們三個人中有兩個受了傷，而且很有可能，都傷到了內髒。
正常的人，都知道傷口在尚未愈合之前最好不要沾水。江湖人士天天過的是刀頭上舐血的生涯，這種道理，不想死的一般都懂。
遠遠地，只听到顓頊興奮的聲音止不住地大喊︰「抓到淳于獻，格殺勿論！」听了這話，風晴雪就禁不住長長地嘆了一口氣。她想︰「就算顓頊想抓的是郁簫，而不是她及羽戈。然而，要羽戈拋下郁簫轉身離去。像羽戈那般重情重義的人，想來，也是不肯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