缺闕 第五十四章 寸心不傷(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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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續幾天的春雨,讓人的心忍不住狂躁起來,好不容易的放晴,讓屈居在家中的人們紛紛地推開大門,讓陽光直直地射進來,暖一暖冰冷了許久的屋子。

言安讓下人新制了一個躺椅,兩面有手輪護著,蘇闕看著天氣變好,就讓無酒背著史長雲到院子中,讓他躺在特制的躺椅上。又拿了一床軟被,好好地給史長雲蓋上。辦好了一切之後,自己也尋了一只椅子坐在旁邊。

春日的陽光是那種剛剛好的溫度,一點也不曬人,卻能讓人覺得去了一身的霉氣,小易在旁邊泡了一壺茶。

蘇闕捧著茶杯小口小口地嘬著杯中的茶,淡淡的茶香在嘴里化開,眼神卻一刻也沒有離開過躺在躺椅上的長雲。

他說︰「長雲,這茶濃淡剛好,正是你喜歡的。」

嘴角扯開一抹笑,蘇闕記得自己十一歲的冬天的一個雪夜里,因為自己不肯叫容妃母妃,就被容妃關在了柴房,沒有她的命令誰都不能給自己吃的和喝的。

那個時候,脾氣很倔,明明已經餓得不行渴得不行也凍得不行,就是咬著這牙關不肯松口。

也不知道自己被關了多久,只記得自己已經餓得連話都不會說了,後來醒來的時候就在史府,長雲端著一碗熱暖暖的白米粥在一旁望著自己,而小易就像是一只小兔子,哭得眼楮都紅腫的。

自己醒來的時候,已經餓得沒力氣了,剛想開口就听到長雲說︰「放心,沒事了,有我在呢。來,先喝點熱粥。」

後來,蘇闕才知道,那天史長雲來皇宮中看自己,沒發現人,一逼問才從柴房中救出已經虛月兌了的自己。而那粥,每次冷了的時候,長雲便叫下人重新端了一碗溫的,就為了讓自己醒來的時候能喝道溫度剛好的熱粥。

那個生養自己的父皇,沒有發現消失了幾天的皇兒,而那個一進皇宮便發現自己不見的人,現在卻安靜地躺在那里,再也沒有人能夠第一時間發現自己杯中的東西已經涼了。

蘇闕將手中已經變涼的茶杯放到一邊,將手伸進蓋在長雲身上的軟被里,溫暖一下子涌來過來。雙手模索著去尋那雙溫暖的手。

他說︰「長雲,我好冷,你起來抱抱我吧。」

使勁地往長雲身邊靠近,蘇闕朦朧中想起自己十二歲的時候,天氣突然變冷,自己住的宮殿卻沒有火爐。宮中分配的銀炭全部被拿到容妃的宮殿中,自己這邊一點也沒有分到。後來,煙娘看自己凍得嘴唇發紫,便施了許多的銀子,卻也只得了一筐的陳年舊炭,燒著還冒著濃濃的煙霧。

自己就這樣得了風寒,而那個時候恰逢蘇宇十歲的生辰,煙娘想去請個太醫來給自己看,全都被容妃攔了下來。

容妃身邊的婢女說︰「七皇子十歲壽誕,見不得晦氣的事,就算是要死也要等到明天再死,更何況只是染了風寒。」

還派了一群侍衛在自己宮殿外守著,不讓任何人出去,也不讓任何人進來。

晚上擺宴的時候,小易從後面的狗洞里爬了出去才通知了長雲來,帶著太醫進來的時候,蘇闕已經病得神志不清,嘴里不停地喃喃著母妃。

後來,長雲將這件事情通知了蘇朝靖,卻也只得了蘇朝靖的一句冷語。

蘇朝靖說︰「容妃畢竟不是太子的親生娘親,難免有些疏忽,是太子自己的體格薄弱,得了風寒。」

蘇朝靖連看都不曾看過躺在內室病床上蘇闕一眼,只是在門口逗留了一陣,連椅子都不曾坐下,便攜著大批的人馬走了,臨走還對長雲道︰「史將軍雖然是國家重臣,朕深是器重,但是這後宮之地,將軍還是少來的好,以免傳出什麼不好的謠言,讓朕和容妃難堪。」

于是自那之後,史長雲自由出入宮的令牌便被剝了去。這些病得模糊的蘇闕都不知道,還是後來小易埋怨的時候不小心說漏了嘴,蘇闕才知道,只是那個時候的蘇闕,已經不再因為蘇朝靖的話而難過。

蘇闕只知道自己醒來的時候是躺在長雲的懷中,睜眼便是他溫暖的笑靨,明晃晃的,就像六月的陽光,讓蘇闕從心底都暖了起來。

手捂了很久,卻還是冰涼的,沒有那個一直捂著自己手的人,便是捂再久都是涼的。

蘇闕覺得自己的要睜不開了,等得久了,回憶竟源源不斷地襲來,惹得眼角又是一陣濕潤,險些掉出水來。

蘇闕眨了眨眼楮,看到泡完茶的小易正趴著桌子發呆,問道︰「小易,在想些什麼呢?」

小易怔然回頭,眼神慢慢地清明,笑道︰「在想當初和主子將軍一起吃水煮,時言不小心將糖當做鹽放,好好的一鍋咸味水煮,全都變成了甜味,真是難吃的要命。」

蘇闕听著,也忍不住笑了出來,說︰「真是佩服極了時副將,更是佩服極了你,那樣的怪味還能吃得津津有味。」

那個時候兩個人還小,一個是身居在宮的行為乖巧的太子,一個是從下受苦的可憐小子,什麼民間好吃的的,從來都不曾好好地吃過。

那個時候正是元宵節,宮中大半了筵席,但是蘇闕卻沒有吃多少,一直跟在一旁的小易更是一天沒吃飯。長雲見了,便帶著兩人出宮來到史府。

元宵節史府上上下下都告了假回家團聚,只余了時伯時娘還有時副將。加上言安,無酒,煙娘,小易,蘇闕和長雲,卻也是湊成了一桌。

幾人尋思著吃些什麼,時言說︰「不如吃水煮?簡單好弄,而且太子和小易都沒有吃過。」

這一提議都得了眾人的認可,而這個弄水煮湯的活當然是落在時娘和煙娘身上。

幾人在院子中圍成一圈,中間的大鍋里冒著熱湯,大伙將菜肉全部倒了進去。煙娘和時娘去後廚拿酒的時候,時言嘗了味道,覺得不夠咸,便抓起一旁的調味料往里面倒。

開始倒了一點,嘗了還是不夠咸,又望里面倒了一些,仍是不夠咸,時言索性全部都倒了進去,身邊的幾個男人,都是沒有進過廚房的主,自然不知道不能倒那麼多。這一嘗,卻是甜的要命,好好的一鍋濃湯就這樣被時言給毀了。

只記得那個時候時言模著頭憨憨地笑道︰「這這,竟是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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