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時節的天氣總是變化多端,這一會又是萬里無雲,氣溫升高,午後的日頭越發毒起來,源兒躲在坤然殿里不願出去玩。
「你今天上午帶著他們干嘛去了?」黑夜軒懶懶地側身倚靠在寶座上問道。
源兒想起一大早就秘密帶領都都一伙小妖在山下歉然湖邊灑上硫磺,用大小不一的石頭掩飾好。這是她想到的對付樹妖的一個辦法,是絕對不能告訴他的。
「不告訴你。」源兒面色神秘,開心地吃著糕點。
「看你的樣子,你已經找到了懲治樹妖的辦法了?」
「那當然,誰像你這麼笨。」源兒俏皮地說。
突然一聲雷鳴,嘩然一片的雨聲隨之而來,她扔下糕點,從椅子上跳起來,「下雨了?怎麼突然下雨了?」
「你剛剛還抱怨太陽毒,現在下雨,不是挺好的嗎?」。黑夜軒甚是喜歡雨天,正打算合眼眯一會。
「好什麼呀,這麼厚的雲~~~」源兒心有不甘的罵道。
陽光藏起來,黑暗壓下來,烏雲黑壓壓的一片,那厚實充滿力量的雨點大點大點地砸在地上,如瀑布般從天上直瀉而下。
那黑雲帶著一股邪氣,黑夜軒知道這不是一場善雨,嘴角露出滿意的邪笑,他知道樹妖要來了,「該來的終于來了!」
話音剛落,源兒已焦急不堪地沖入雨中。黑夜軒恍然,追在她後面,拽住她,「你干嘛去?下雨呢現在。」
「就是因為下雨了。我布置的武器全沒了。」源兒心里又急又難受。
他大概了解她清晨到山下做什麼了,「沒關系,老天不幫我們,我們也不會輸。」
「可是,有了硫磺,樹妖會被炸的很慘的。他是木,自然怕火,如今,什麼都沒了。」耳鬢的碎發貼在她清秀的臉頰上,眉頭緊蹙,眼中瑩然有光。
黑夜軒知道她很不甘心,但還是把她拖回殿內。
「你這個辦法,終究不是辦法,我有一個主意,對付樹妖綽綽有余的。」
源兒用手帕擦著臉,听到黑夜軒如此說,眼楮亮起來,「什麼辦法?」
黑夜軒朝她笑了一下,「樹妖千算萬算,絕對想不到。」
雨停了,樹葉上還滴落著雨滴,空氣干淨的可以聞到樹葉的味道。源兒和黑夜軒跑到了歉然湖旁邊。她蹲在地上,看著被水沖走的硫磺痕跡,心里很是不舒服,「人算不如天算,做什麼都是白費的。」
黑夜軒站在那里,一直都是高度警覺著,當樹木無序地搖曳時,他馬上扶起源兒,「他來了。」
源兒迅速四下瞟過,微微攥緊了拳頭。這是她第一次與邪惡的妖怪相抗,心里緊張不已。
地上滾起散落的樹葉,風越來越強,地面上沙土飛揚,肆虐的狂風好似要將天地卷進無休止的混亂之中。源兒沒有辦法目視前方,黑夜軒抓住她的胳膊,示意她準備開始。他們相視點頭,握著手,黑夜軒伸出另一只手,變出縛妖索,一揮繩索,批散所有樹葉。
伴著雄厚的笑聲,樹妖卷著四散的無數枝干出現在他們面前。
黑夜軒依舊面目冷俊,嘴角一側掛著自信的笑意,平靜地看著樹妖,而源兒憤世嫉俗地瞪著那個野心勃勃的老妖怪。
「怎麼樣,喜歡我送你們的禮物嗎?萬物都離不開水,水是萬物生命之源,有了這場雨,歉然山會更加茂密美麗的。」
「是你降的雨?」源兒生氣地問,毫不掩飾她的直爽性子。
「你不喜歡嗎?」。樹妖的真身坐在粗壯的樹干上,盛氣凌人地立在那里,膨脹地大笑著,「我只是要告訴你,不要聰明反被聰明誤。」他的眼神中閃爍著一明一暗的光芒,在源兒心里,那是他卑鄙的本質表現。
「這場雨對我們的結果沒有任何影響。」黑夜軒直視著囂張的樹妖,目光中流露著玩世不恭的傲氣。
「上次讓你僥幸勝了,你以為這一次我還會讓著你嗎?只要你交出仙蓮,與我聯手一統妖界,我保證,我有的,你也都有。」
「你做夢!」源兒打斷樹妖。
樹妖瞪著她,「你個毛丫頭,想放火燒我?你知道火怕什麼嗎?自不量力。」
源兒心里燃起了憤怒之火,黑夜軒拽住她,示意她不要亂了方寸。
「你最好考慮清楚,快把仙蓮交出來。」樹妖緊追不舍地問道。
「不可能了,你要是想得到仙蓮,三百年之後吧。」黑夜軒斜著眼看著樹妖,目光銳利鋒芒。
樹妖望向歉然湖,見仙蓮消失了,叱呵道,「你把仙蓮藏哪兒了?」
「想知道嗎?你今生是沒有機會了。」黑夜軒嘲弄地看著他。
樹妖怒火朝天,恐嚇道,「你個臭小子,敢阻撓我的統一之路,我要讓你死無葬身之地。但是她,這麼死了,太可惜了,和我一起享受這美好的世界才最好的選擇。」樹怪張開粗壯的雙臂,暢想著江山美人同得的美好之景。
樹妖的丑陋與無恥的只讓源兒覺得惡心,「真不要臉!」
樹妖惡狠狠地瞪著源兒,不滿她對自己的不敬,源兒以白了他一眼做為回絕。黑夜軒看到樹妖對源兒的非分之想,放開她,握著縛妖索,沖上去,與之斗起來。
樹妖的千年法力非同一般,隨意擺弄著他那些砍不斷的枝干,黑夜軒對付起來,確實有些難度。黑夜軒揮繩索,身後的披風飛舞著,從這邊飛到那邊,即使發揮著最大的力量,也無法靠近樹妖的真身。
源兒看到此景,雙臂在胸前劃圈,雙目閉上,四指相對,六指相連,用仙力逼出仙蓮,當胸前的真氣匯成仙蓮棒時,她的裝束瞬間變成了紅色的蓮花裝,手握仙蓮棒,飛向樹妖,與黑夜軒一起對付他。
黑夜軒負責消除樹妖身下的樹干,源兒負責與樹妖的上體對抗。幾個回合後,樹妖一聲吼,發出巨大的力量,黑夜軒與源兒都被那股力彈回去,源兒落地時撞到黑夜軒的肩部,身子不自控地前傾後方才站穩。
源兒感到樹妖法力龐大,這股力量使得她無法應對,若非黑夜軒擋住了她的身體,不曉得會被彈到多遠處。
樹妖不可一世地斜眼看著地上瘦弱嬌小的他們,粗壯的手臂在胸前比劃起來,新的招式產生。
黑夜軒與源兒被困在樹妖的「萬葉沉舟」迷障中。那里黑氣彌漫,狂風不斷,萬葉搖曳,踩在上面,如同踩在泥藻中,身子只有下陷之感,無法自拔,更是難以飛不起來。飛旋的枯葉包圍著他們,黑夜軒用縛妖索鞭打迎面而來的枯葉,並緊緊握住源兒的手,生怕她失去意志,身沉萬葉之海。源兒無論使多大的力氣去劈開那些葉子,枯葉劈散了,又飛回來纏住她,源兒感到頭暈目眩,痛苦難耐,無法自控身體,心中害怕不已。
源兒從未想過樹妖這麼厲害,僅僅一個迷障就已讓自己懼怕絕望,灰心意冷了,另一只手握著仙蓮棒,劈著眼前飛旋的枯葉,聲音微顫,道,「這些葉子,怎麼老纏著我啊,我只覺得身子發沉,不听使喚,好像要陷下去了,黑夜軒,怎麼辦啊?」
「千萬不要中了樹妖的計,他就是想讓我們失去斗志後,身沉這萬葉之海,只要我們不認輸,就不會沉下去。」
「黑夜軒,我快撐不下了,我都快喘不上氣了。」
「再堅持一下,我會想辦法破解這迷障的。」黑夜軒想著此前被困在萬葉沉舟中自己是憑借著一股氣穿過風眼才出去的,于是觀察風眼的位置。
「可是我怕。」
「不用怕,有我在,我們一定能出去的。」黑夜軒握著源兒的肩膀,鼓勵道,「看著我,相信我,我有辦法出去。」
「真的?」源兒目光閃動,半信半疑地看著他,心中對黑夜軒的依賴讓她想靠著他,由他保護自己。
黑夜軒見她振作起來,微笑著,「你現在還有力氣嗎?」。
「恩。」源兒微微點頭,卻已是使出很大的力氣回應著他。
「那就好。」黑夜軒指著遠處萬葉飛來的那個地方,「源兒,你看,那就是風眼,就是樹妖施法的地方,我們沖出去。」
源兒用手擋著亂舞的枯葉,望過去,分析道,「這里的葉子,我應付起來,就已經耗掉大半體力,風眼又是樹妖施法的地方,肯定妖力強大,我怕,我還沒闖過去,就會被他的這些破葉子卷回來。」
「笨蛋,我們不硬闖。」
「恩?」「把手給我,既然我們體內都有仙蓮,樹妖就奈何不了我們,妖最怕佛法,只要我們召喚出體內仙蓮的佛性,樹妖就不敢靠近我們,自然可以出去。」
源兒喜出望外,「真的?」
黑夜軒目光泛著溫柔,專心地注視著重新振作的源兒,微笑道,「雙手相對,靜心施法,讓仙蓮帶我們出去。」
他們相對而立,雙手相對而合,靜下心來施法,體內雙蓮合璧,佛性齊發,他們身罩金光,旋轉而行,行近風眼,枯葉只繞過她們,不敢靠近,最終在風眼時,樹妖被耀眼的佛光刺到眼楮,雙手灼傷。
回到地面上,黑夜軒扶著源兒,「你沒事吧?」
源兒開心的搖著小腦袋,「沒事。好著呢。」
樹妖恍然,問黑夜軒,「她為什麼有仙蓮?」
「為什麼?因為比你更有資格得到仙蓮。」黑夜側目看向他,挑釁地回復道。
樹妖知道自己苦等三百年的仙蓮被一個小丫頭得到,恨到心里,想殺掉她以化心頭之恨。他憤怒地閉目後,體內發出低沉有力的喘息聲,慢慢舉起雙臂,瞬間所以的枝干從地面上升起,如利箭般刺向他們。
見此情況,黑夜軒與源兒對視,縛妖索與仙蓮棒交叉在一起,繩索與仙蓮棒由上至下滾過一股白色力量,黑夜軒與源兒舉著交叉在一起的的縛妖索與仙蓮棒,身體互換位置,黑夜軒一聲「破」,縛妖索與仙蓮棒劈下來,一股如神龍卷水般的力量從天而降,兩旁的樹林涌向外側,湖水向後翻滾,樹妖的枝干折斷落地。
樹妖見此,真身從樹墩上飛下來,直逼黑夜軒面前,源兒擋在他前面,用仙蓮棒去打樹妖。源兒雖然沒有樹妖的千年法力,但是面對十惡不赦的妖怪,她只一心作戰,全然沒有了任何怕意。黑夜軒趕忙沖到前方,保護著她,盡可能不讓她與樹妖正面相擊,但源兒依舊沖上去,與樹妖交手。
源兒後揚的長腿,旋動的長裙,駕馭著仙蓮爐火純青,如飛舞的紅蝴蝶,敏捷地回應著樹妖的招招式式;黑夜軒努力地甩著縛妖索,終是沒有辦法扭下他的頭顱。
源兒回頭對黑夜軒說,「雙蓮合璧」,然後回到黑夜軒身後,飛起後,他們一起橫劈縛妖索與仙蓮棒,黑夜軒將體內仙蓮的力量通過縛妖索施展出來,兩股平行的仙蓮力量橫掃樹妖,樹妖應付不了平行的兩股力量,胸口被黑夜軒的縛妖索掃出血痕。在樹妖松懈之時,黑夜軒直沖上前,縛妖索困住他的脖子,樹妖被黑夜軒制服臥倒在地。
黑夜軒冰冷的目光直射狼狽的樹妖,臉上露出桀驁的笑意,「你輸了。」
樹妖不肯認輸地蔑視著他,「你以為你贏了?做夢!」話音剛落,其真身化作零碎的樹皮樹葉後,如龍卷風般飛走,留下一句,「你們無法阻止我的!」
黑夜軒收繩索,回頭看源兒,她的鬢發有些凌亂,一身仙女打扮,紅色的長裙上印著白蓮的暗花圖案,裙擺與發尾隨風舞動,手握仙蓮棒立在那里,亭亭玉立,隨意的美麗著。
黑夜軒朝她露出了難得的真心笑容,源兒也朝他爽朗開心地笑著。
回到山頂,小妖們圍著他們,黑夜軒向大家宣布,樹妖元氣大傷,不會再來騷擾大家了,所有的小妖們都歡呼起來,贊揚大王英武神勇。源兒開心地笑著,目光含情,溫柔地看著這個一山之王,此前對他的偏見,那所謂的了解,如同流雲飄去,此刻卻只記得一件事,便是在與樹妖打斗時,他傾盡全力的保護自己。源兒心中的溫暖與幸福感,只化作燦爛的笑容,默默地注視著他。
小水遠遠地看著黑夜軒被大家頌揚,那種熱鬧的場面永遠不屬于她,對小水而言,能遠遠地看著黑夜軒平安快樂,心里就很是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