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碗青 第三章:離故遠京去3

作者 ︰

「青兒」爹爹焦急地向我這邊看了一眼,想要救助卻是來不及了,數頭狼纏住了他。

眼見狼王凶殘的狼頭在我瞳孔里無限放大,我驚嚇得全身僵硬起來,像一尊玉像一般地僵立在夜風中。狼王猙獰的面容離我越來越近,在這十萬火急時刻,我听到‘嗖、嗖’兩聲輕響破風而來,只見一道箭光劃過,「嗚,」狼王哀嚎一聲倒了下去。接著,一道人影從天而降,那是一個十四五歲拿弓的粗曠少年郎,他有著雄壯魁梧的胸膛,上身,只在腰間圍了條豹皮裙,拿著弓的手緩緩垂下。

「嗚嗷」狼王一死,群狼無首,四散逃逸開去。

少年郎來到我身邊,仔細看了看我問道︰「小妹妹,你沒事吧?」我怔怔的看著他,搖了搖頭。遠處一陣急促腳步聲響起,一群與少年郎一樣有著粗壯魁梧身材的漢子,舉著火把趕了過來,他們走到少年郎背後停下,恭敬的叫了聲︰「烏索瑪少主!」

雖然得救了,但大伙的心情卻異常沉重,爹爹讓人從行李擔子里取出一塊干淨的白布,將已死去李氏血肉模糊的身體包裹住,又讓莫大、莫二去樹林里砍來兩根粗大的樹枝,用白布做成擔架,將奄奄一息的小紅放上。這時,福伯悲涼的抱起李氏的尸體,福嫂重重的嘆了口氣,帶上幾名家丁,到樹林中尋了處泥土松軟的地方刨起土來。

爹爹望著福伯蒼老的背影消失,方才來到烏索瑪跟前,向他深深地鞠了一躬,拱手感激道︰「多謝小壯士救下小女,玉洪年感激不盡,日後若有機會,老夫必當報答!」

烏索瑪听得爹爹自報名諱,吃驚地打量了一番爹爹,後才略有愧色的說道︰「原來你就是鼎鼎大名的玉城主,索瑪久仰大名,今日一見,不想玉城主不單有儒宗之風,更有猛將之勇,傳聞果然是名副其實!至于謝字,在下慚愧,倘若方才在下能及時趕到,玉城主一家子也不會有死傷,在下慚愧得很啊!」

爹爹見得烏索瑪一臉誠懇,感慨英雄出少年之際,再次拱手道︰「索瑪小壯士千萬莫那麼說,倘若不是小壯士趕來,老夫此刻怕是見不著小女了,此大恩大德老夫記下了!」

我來到爹爹身邊,取下脖子上娘親的遺物,一塊背面刻有‘青’字的玉墜,我深深地看了一眼烏索瑪,將玉墜遞到他面前,稚聲稚氣的說道︰「大哥哥,謝謝你的救命之恩!我叫玉婉青,這快玉墜是娘親遺留的,青兒戴了六年了,望大哥哥能收下它,算是青兒的一點心意!」

烏索瑪相貌雖粗曠,人卻非常爽快,深深地看了我一眼,沒絲毫猶豫地接過玉墜收入懷中,而後自腰間取下一塊白玉佩交到我手上慎重的說︰「婉青妹妹,大哥哥與你一樣自小便失去了娘親,既然妹妹願將娘親遺物贈送,大哥哥我也不能吝嗇,這是我爹娘年輕時候的定情信物,你收下罷!」

我順從的接過玉佩細細看了看,背面也有一字‘瑪’,我小心翼翼地捧在懷里說道︰「謝謝大哥哥!」

這時,烏索瑪身後的兩個大漢上前低聲說道︰「少主,我們該啟程了!」

烏索瑪看著爹爹說道︰「玉城主,在下還有事,便不久呆了,日後若有期再會!」

爹爹回道︰「再會!小壯士走好!」

拜別了爹爹,烏索瑪與隨從邁開大步向前方行去,一行人漸漸消失在夜色之中。

悲切地料理完李氏的後事,小紅又因失血過多沒了脈動,爹爹吩咐在李氏墳墓旁邊再掘一坑安葬。

小紅七歲進府,照顧了我整整六年,如今正值妙齡年華,我與她的感情尤勝爹爹。親自從爹爹那里要來長刀,拿刀當鋤,一刀一刀鋤起土來,待坑成形,我與常青、雲鈴一臉淒然地將小紅僵硬的身體用白布包裹起來抬入坑里。爹爹無聲的惋惜著,立刻命家丁一土一土地掩蓋起來。

天邊一絲魚肚白亮起,空氣清新,不知名兒鳥兒唧唧喳喳,山林間又充滿了生機。

爹爹讓大家平復好情緒,收拾收拾行李,繼續動身趕路了。

一家子心情壓抑地行了兩日,誰也沒開口說一句話。

第三日黃昏,天邊霞光萬丈,在美好的景色之下,一片荒地中,我們再次遇到了烏索瑪,只是這一次,他全身是血的躺在荒地上,在他身邊還躺著十數個看起來已死去多時的漢子,看那裝束,那些死去的漢子應該是烏索瑪的隨從。

我從爹爹背上跳下,跑到烏索瑪身邊,見他面色蒼白,胸膛被人砍了幾刀,每一刀都深至見骨,我吃力地扶起他搖了搖,驚慌的喊道︰「大哥哥,大哥哥,你醒醒!」

爹爹來到我身邊,讓福伯檢查了一下烏索瑪可還有脈動。烏索瑪一動不動,但身體還是溫熱的,他還活著。福伯讓我退開,仔細地檢查烏索瑪身上的傷勢,檢查完回報爹爹說︰「回大人,索瑪小壯士身中七刀,傷勢甚重,恐怕是活不過今日了!」

爹爹嘆了口氣,惋惜間,莫大、莫二走到烏索瑪身邊,檢查了一番說︰「大人,或許也不是全無生機,只看天公作不作美了!」

爹爹急問︰「有何辦法快快說來!」

莫大、莫二相視一眼,點了點頭回道︰「回大人,我與莫二未進玉府前,一次在山里獵鷹不慎落入懸崖,後被一隱世郎中相救,在他那里知道一種于外傷有很好愈合效用的草藥,並得了些風干帶在身上。待我與二弟先為他在傷口處敷上一些,若是入夜前能尋處有水的湖泊,將他傷口清理一下包扎好,想必明日清晨能蘇醒過來!」

爹爹同意了莫大、莫二的辦法,二人替烏索瑪處理好傷口,而後做了個擔架抬起他繼續趕路。經過狼群一事,一家子心情沉重,此間遇到烏索瑪,大伙心情反倒平復了一些,感慨世事無常。誰能想到,三日前意氣風發的英雄少年郎,再次見到竟是生死垂危。此次趕路,爹爹沒有要求大伙進密林草叢,一直沿著山道前行。趕路途中,我沒讓爹爹背,守在烏索瑪的身邊,腦海里時刻浮現的都是他高大壯士的身影,心里默默替他祈禱,希望他能挺過這一關。

天色很快陰沉下來,有風卷起,空氣微寒。

約戌時之初,在新月照印下,我們終于看見了水,一座散發著淡淡碧幽光芒的幽湖。

我看到莫大、莫二自家丁手里接過烏索瑪,將他抬到湖邊替他清理傷口,而後小心翼翼地替他包扎起來。待一切處理完畢,爹爹吩咐今夜在湖邊留宿一夜,待明日天明再走。常青、雲鈴從行李中取出被褥替烏索瑪蓋上,福嫂在他身邊生起了火堆,我坐在烏索瑪身邊小心仔細地觀察著他的臉色。

不多時,我听到湖邊有水聲響起,莫大、莫二跳下湖,在淺水處捕魚。一條條魚很快堆積如小山,福嫂與常青和雲鈴打理完魚月復,回到火堆前架起烘烤。烤魚味道很美,空氣中彌漫著濃濃魚香,只是大伙都沒什麼食欲吃,有一口沒一口的嚼著。晚飯吃了將近一個時辰,爹爹與前數日一樣,在大家歇息後坐在火堆邊把風。我也一直沒睡,安靜的陪伴烏索瑪與爹爹。爹爹見我不肯歇息,他卻不能不睡,便囑咐我一番睡下了。

夜間,烏索瑪發起了高燒,我拿起面巾跑到湖邊濕潤了回來替他冷敷,然後在漫長的三個時辰中,我縴細瘦弱的身影一直在火堆與湖邊穿梭。

清晨,天蒙蒙亮,家丁們醒了過來,爹爹與他們一道醒的。爹爹見我還在照顧烏索瑪,來到我身邊慈愛地拍了拍我的頭說︰「爹爹的青兒真是長大了啊,照顧了一宿,累嗎?」。

我搖搖頭,一臉期盼的拽著爹爹的衣袖說道︰「爹爹,青兒不累,你快看看大哥哥好些了嗎?」。

爹爹蹲細心查看,我看見爹爹臉上泛起欣慰的笑容,我知道大哥哥是沒事了。福伯也走了過來,站在爹爹身邊,與爹爹一同檢查烏索瑪的傷勢,我看見福伯的臉色也松緩下來。爹爹溫和的拍了拍我的肩頭,讓我放心,然後把我背在背上,讓大伙收拾好東西起程了。

晌午,烏索瑪清醒過來,他謝過爹爹與我後看了看周圍的山景,瞬時臉上浮現一絲讓我難以讀懂的擔憂。爹爹見他似有心事,讓家丁將他放下,誰料擔架剛一落地,烏索瑪便吃力地站起身向爹爹拜別說道︰「玉城主,三日前在下救了青兒妹妹,今日你又救在下一命,我們之間算是扯平了!只是,在下還有要事,恐怕是不能隨你們一道出山了。」

爹爹心知烏索瑪是大丘國的人,作為大齊人,彼此本就不應有牽連,也就沒挑破這層關系,而爹爹也一直在祈禱烏索瑪能盡快醒來,如此才好分道揚鑣,各走各路,此番救女之恩已還,愛國情操使爹爹沒作思考地同意了烏索瑪的請求,卻絕口不提再會的話。烏索瑪再次感激地客套幾句,便是往回路行去,很快消失在我們的視線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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