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碗青 第四章:離故遠京去4

作者 ︰

烏索瑪離開的時候沒有與我告別,我望著他漸漸遠去的背影,心中有些失落,待那背影消失不見,我回頭略有感觸的望著爹爹說︰「爹爹,大哥哥為什麼不和我們一道走?」

爹爹慈愛一笑,撫模著我的頭說︰「大哥哥他住在山里,當然不和我們一道走了!青兒,別看了,我們還要趕路呢!」

小紅與李氏去世,我與福伯二人最是悲傷,一路上每次歇息,我都遠離人群,安靜地呆在一角,回想著六年來,小紅如姐如母般細致照顧我的點點滴滴,偶爾也會想到烏索瑪,會拿出他贈于我的玉佩端詳半晌。爹爹見我心緒恍惚,常常會坐在火堆邊遙望著我無聲地嘆息,有時也會陪我坐在一起,講個曾在葉城辦案期間,發生的一些趣聞,只是,我卻無論如何也開心不起來。

五日時陰時雨,或許得蒼天垂憐,我們一家子終于平平安安地走出雪霧山脈,進入夏伏城境內。去往夏伏城的路上,行人多了起來。這日上午,我們來到一處小鎮,爹爹便讓福伯隨意尋處小酒家,叫了滿桌各式各樣的菜色,讓大伙填下肚月復。

記得在雪霧山的時候,每逢兩日停歇的地方都是湖泊邊或是河邊,吃了大半月的魚,盡管烤魚很香,但吃多了也是失去了滋味。美食能化去悲傷,在這頓飯間,爹爹與福伯面容上多了些笑容,有時還會交談幾句。爹爹甚至會夾塊我喜歡的紅燒肉放我碗里,慈愛的說︰「青兒,多吃點!」

停停歇歇間,趕路的日子逐漸帶了些游山玩水的味道。家丁們話語多了起來。福伯將自爹爹那兒學來的知識,教導兒女讀書習字。福嫂用首飾換取銀兩購了些綢緞,替兒女縫制夏日要穿的衣裳。爹爹總是在不經意間望著東方的天空出神,怔神間,眼里略有些興奮與激動的色彩。得皇帝賞識委以重任,我知道爹爹對未來充滿了憧憬。

只有我,經過了雪霧山狼群事件,性子不知為何,變得恬靜許多,對什麼事都提不起興趣,再也回不到小時候調皮好動的性子了。後來,我迷上了看書,其實書里的東西觀後並不能記得多少,但我就是想看書,想以此來忘記那些揮之不去的陰影。我甚至讓爹爹將他珍藏的一些書籍給我看。爹爹見我戀上讀書,每日臉上都洋溢著欣慰的微笑,當我遇到讀不懂的地方,爹爹還會悉心的為我指點解說。轉眼間,盛夏來臨,我們一家子進京的路程已行完十之八九,離京城丌城僅有一城之隔了,雖然僅有一城,走路過去,也得行兩日山路,再走一日水路才能到達。

六月三日,申時兩刻,我們一家子來得暮城城門前。

暮城距離丌城比較近,城衛盤查得比較仔細,而我們一家子當初進雪霧山,未免受土匪強盜注意,沒留下一件體面的衣物,穿在身上的布衣因幾日風霜沾滿了灰塵,此刻與城衛干淨威嚴的盔甲相比起來,顯得有些狼狽與邋遢。倘若在平常,城衛見得這般平民是不會仔細盤查的,奈何今日不同,爹爹雖然穿著布衣一身灰塵,但卻帶了一干家僕,這情景怎麼看都顯得有些詭異。城衛好奇心被挑起,便是凶神惡煞的要爹爹出示身份證明。

爹爹好生細說,那城衛卻不依不撓,壓根不信爹爹的話,爹爹無奈之下,只得拿出接任大印以正身份。城衛一看那大印,硬說爹爹請了玉石工匠作假,先是冷嘲熱諷一番,後又命手下將我們的行李擔打開一一檢查。城衛自然是查不到什麼了,惱怒地讓屬下將我們一家子全部捆綁起來。

爹爹何時受過此般冤枉?氣不過便與那領頭的城衛爭論著喝道︰「老夫為官二十年,一心為民,自問清廉公證,問心無愧!如今皇命在身,卻不想被爾等困阻在此!爾等拿皇家俸祿,食皇家之糧,做事怎的不分青紅皂白,胡亂抓人?老夫倒不懼去一趟牢獄,但面聖之事卻刻不容遲緩,倘若將來聖上怪罪下來,爾等擔待得起嗎?」。

爹爹說起話來頭頭是道,那城衛听得一愣一愣的,半晌羞惱地盯著爹爹,臉色青白交替,卻沒開口,看那模樣已被爹爹的嚴詞震懾住,一時之間拿不定主意,氣氛僵持下來。正如爹爹所說,倘若抓錯了人,果真將太師關入監牢,那罪名可不小,足以抄家的。但他怎麼也不敢相信,眼前這個看起來窮困又邋遢的中年人會是新任命的太師,此刻自己又處于風浪尖子上,進退不得!

爹爹見得城衛還是不肯放人,臉上氣得有些潮紅。這時我看見遠處一頂紫色軟轎正往這邊抬來,未久,軟轎來到城門處停下,然後我看到一個瘦小的紫色身影跳下軟轎,她靈動的眸子看著我眨了眨,便是興奮的向我小跑過來,在她身後還跟著一個六十左右、面容慈祥的老媽媽。

幾個呼吸的時間,小女孩來到了我的身邊,好奇的盯著我看了看,我也仔細的打量著她。只見小女孩七八歲年紀,身材瘦小,長著一張粉雕玉琢的精致臉蛋,那張臉蛋上的表情,與曾經的我很相似,一看就是精靈古怪、調皮愛搗蛋的性格。我順著小女孩粉女敕的臉蛋往下看,小女孩穿著一身面料很好的紫色騎馬裝,令她整個人看起來神采奕奕,我又看向她的右手,在那只縴細白女敕的蔥手手心中,握著一柄細長散發著銀光的細劍,那劍看起來鋒利得很,可不像是隨意玩玩而已的。

我疑惑小女孩細劍用處的時候,那老媽媽已追了過來,喘著粗氣驚慌道︰「我的小祖宗,求你饒了老奴吧,老奴年紀大了,你這麼飛跑,老奴可怎麼追得上?」

老媽媽說話的時候,城衛好奇的走了過來,他要看看是誰吃了熊心豹子膽,敢管起他的閑事來。待看清小女孩的面容,城衛立刻惶恐的行禮道︰「屬下劉貊見過大小姐!」

那小女孩一臉傲氣,用眼神示意讓我放心,而後一副小大人模樣,語氣不善的質問那劉貊道︰「你們最近是越來越放肆了,不仔細盤查敵國奸細,卻是抓起普通平民了,都吃飽了撐著沒事干了是吧?」

劉貊驚恐得身體一顫,抬頭看了一眼小女孩,神色焦急地正要辯解,卻是見得那小女孩伸手一揮,不耐煩的說︰「閑話少說,快簡短的說說怎麼回事吧!」

從劉貊的神色看來,小女孩的身份頗是不簡單!

「回大小姐,這人自道奉皇命接任太師之職,此番正是進京面聖,可」劉貊听得小女孩吩咐,哪敢怠慢?當即用簡短的話語匯報完盤查爹爹的事情,當然,他是不會將責任推到自己身上的,技巧性地用誤會掩飾而過。對于這位小祖宗,劉貊可是听過太多關于她的傳聞,知道她興致一生,不盤根問底是不會罷休的,而誰若膽敢不順著她,那後果是不堪設想的。待匯報完,劉貊不敢遲疑,立刻將大印雙手呈上。

小女孩听完劉貊的訴說,瞪了他一眼,接過大印仔瞧了瞧,卻是瞧不出什麼頭緒,然後又吩咐老媽媽道︰「女乃娘,你過去看看,那大印是真是假!」

老媽媽一听有此榮幸的任務,方才還驚嚇得蒼白的臉色一瞬間得意起來,一副高人姿態地接過小女孩手中的大印端詳起來。原本,她也是有些不相信我爹爹會是未來的太師,在起初端詳的時候,眼神有些輕蔑。見得老媽媽輕蔑的神態,劉貊以一副看好戲的模樣望著爹爹。可是在下一刻,他看到老媽媽神色慎重起來,那雙長滿粗繭的手微微發顫。劉貊的心一下子提得老高,忐忑地看著一臉慎重的老媽媽,嗅到了一絲不秒的味道。

老媽媽端詳半晌後,臉上泛起濃濃的愧色,她小心地捧著大印,呈到我爹爹面前,恭敬行禮道︰「老奴萬容見過玉大人,老奴方才有眼不識泰山多有怠慢,還望玉大人恕罪!」

萬容行禮的時候,劉貊趕緊吩咐手下替我們一家子松了綁。

爹爹收了大印,臉上笑呵呵的,沒為難萬容,也沒懲治劉貊,反而對他褒獎了一番,認為他辦事得力,盡忠盡責。劉貊與萬容的長子是結拜兄弟,算起來,與萬容有些沾親帶故的,此刻見爹爹饒恕了他,萬容便是一番千恩萬謝的客套話。好听的話,即便是清廉如爹爹,也很是很受用,一番恭維話下來,听得心頭一陣快慰。

「這些大人們真是無聊,一見面就聊個沒完!走,我帶你到街上逛逛去!」爹爹與萬容閑聊期間,小女孩拉著我的手向城里走去。軟轎處的隨從見得自家小姐獨自離開女乃娘,無奈之余,立刻棄轎追隨過來保護小女孩的安危。

逛街途中,我知曉了小女孩的身份。她叫傅靈月,年紀比我虛長兩歲,是暮城城主傅冬大人的掌上明珠,性子活撥好動,甚至還專門拜了個會功夫的師傅學劍,雖然才八歲,卻已打遍暮城無敵手

我與靈月一見如故,無話無談,很快成為了好姐妹,近兩月來的陰郁一掃而空,竟是將爹爹拋之腦後,渾然不覺光陰飛逝。當暮城被晚霞印成一片金黃,我與靈月肚月復‘咕嚕、咕嚕’抗議,方才發覺黃昏已至。返回途中,靈月見我擔憂,安慰我說爹爹可能隨萬容一道回了城主府。事實正如靈月所料,爹爹發現我與靈月一道走了,在萬容熱情的邀請下,隨她去了城主府,並受到傅冬盛情接待,並派人準備晚宴替爹爹接風。爹爹是未來的太師,傅冬如此盛情卻是無可厚非。

在城主府歇息一夜,爹爹牽念著皇命,一清早便向傅冬辭行。

傅冬出城十八里長亭相送,路上向爹爹聊起朝中權勢,爹爹听得仔細,已是初步掌握了一些勢力資料。朝中分兩派,一派是左相司馬昭,一派是攝政王馬逅,兩派向來不合,時常為些小事爭論不休,皇帝兩邊都看重,每次當他們起爭執時便是無奈地退朝。傅冬提醒爹爹,將來在朝為官,最好莫要參合到那攤渾水中去,能避則避,即便是避不了,也不可與兩方關系起惡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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