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夜怪談 四︰怪圈

作者 ︰

方藺生走在放學的回家路上,越想越覺得不對,孟倩……不是大家共同的敵人麼?不是應該同仇敵愾的戲碼麼?為什麼變成了窩里斗?

走著走著突然腦中一閃想起有本還沒寫完的作業落在學校里。在書包里找了好一會兒無果,無奈只能返回學校。

今天夕陽的顏色特別鮮艷,他抬了抬眼鏡,紅得好似……鮮血一樣。

經過教學樓下的公共廁所時,看見幾個高年級的女學生似乎把人困在廁所里,門里不斷傳出一個女孩子哀求哭喊的聲音,不大,但很慘。

門外幾個女學生卻十分不以為然,甚至極為厭煩朝門口踢了一腳,啐道︰「下賤胚子,這次給你個教訓,下次直接刀子伺候!」說話的女生顯然很有地位的樣子,身後跟著幾個女生趾高氣昂地走了。

方藺生見眾人出來,本來只想假裝路過什麼都沒听見,但顯然為首女生見慣了場面並不吃裝聾作啞這一套,給了方藺生一個極為輕蔑的警告眼神,冷笑道︰「窩囊廢。」揚長而去。

夕陽將方藺生的鏡片反射成一片火紅,看不見他的眼楮在想什麼,只是低壓著頭,緊了緊抓著書包帶的手。許久,嘴里狠狠說出兩個字︰「婊|子。」

視線不自禁被廁所中那個依舊被反鎖在門內的女孩吸引,廁所的門「砰砰砰砰」地敲響,里面的人似乎知道外面有誰經過,大聲喊道︰「外面的人,求你好心幫我把門開開!求求你!」

——「求求你,把門開開,求求你!」

砰砰砰砰。

方藺生瞳孔驟然緊縮,仿佛想起了什麼可怕的事情,捂住耳朵怪叫一聲跑開。

「求求你!求求你!」女孩依舊在淒慘叫著。

「不要再喊了,不要喊了!」方藺生叫道。背後的聲音對方藺生來說似乎像一只無法逃月兌的惡魔之手,逃得稍微慢一些就有被覆滅的可能。

終于,他跑回高三一班地方才听不見,他反手關上了門,大口大口喘氣,疲倦一笑。

——太好了!听不見這鬼東西的聲音了。

他徐徐睜開雙眼,松了一口氣,走回自己的座位取回落下的作業。往抽屜里一掏,卻發現一股濕滑。以為是自己不小心把喝剩的飲料打了。掏出來一看——

是血。

滿手都是血!

他的作業本封面不知道是誰用血寫上了「孟倩」兩個字!

方藺生大叫一聲,窗外的夕陽還是那麼血紅,像傷口欲將滴下的鮮血一樣。他打開門抬頭不經意一瞥,心頭巨震。看到了幾個字︰高二一班。

怎麼是高二一班?!!!

我剛剛明明是進的高三一班啊!

他顧不得滿手是血,胡亂往身上一抹,往樓梯下狂奔。

高三一班是在教學樓的頂層,教學樓本來只有五層。可方藺生往下跑了四層卻發覺還是沒有到看到一樓的大廳出口。

他的心中突然涌現上一種不祥的預感。

突然停住腳步,往左手邊的走廊走到底。他看見的是高二一班。

往下走了一樓,依舊往左手邊的走廊走到底。他看見的是高二一班。

再往下走了一樓,左手邊走來盡頭。還是高二一班。

實際上他已經走了八層了,卻依舊停留在高二一班這個樓層。

方藺生不死心,從書包里拿出水,一邊走一邊弄濕樓梯扶手。很快他走到了下一樓,他發現——下一樓的樓梯扶手也是濕的。

「哈哈哈哈……」方藺生突然跌倒在樓梯扶手上,手中的礦泉水也撒了一地,瓶子順著樓梯滾了下去。他神情木然走上一層,發覺自己剛扔的瓶子落在上層下層之間的夾層。

一個時間空間的循環怪圈!

他突然癱坐在地方,想︰孟倩,你果然回來報仇了,看來這次無論如何,我都逃不出去了。

人之將死,對生命的渴求似乎格外巨大,望著虛空的方藺生突然覺得腦中靈光一閃︰如果樓梯走不下去。那麼還有窗,高二一班在教學樓處于四樓,那麼現在自己應該在四樓!——只要把玻璃砸碎再慢慢爬下去就好!

身上的書包越來越重,方藺生似乎突然找到了生的希望,顧不得那麼多。欣喜若狂隨便跑到一個房間——四樓中間的辦公室。

平常按照這個時間,應該是有老師在加班的,但方藺生所處的「四樓」,一個人都沒有。

走進毫無人氣的辦公室,拿起一張十分結實的板凳,向窗戶玻璃砸去。

他突然發覺無論自己怎樣用力砸,玻璃窗都紋絲不動——這玻璃不是鋼化玻璃。就算鋼化玻璃也能砸出個裂縫吧。

但,窗戶就是怎麼砸都弄不碎。

方藺生疑惑看著周圍古怪的一切︰永遠離不開的四樓,本該有人卻一絲人氣都無的四樓,怎麼砸都壞不了的普通玻璃……

最後他的視線注視在自己的停走的手表上面。

他突然明白︰自己掉進了一個時空怪圈,這里走不出去,時間也是停止的,力也是無效的。沒有生老病死,只有恆古寂寞。

他是個書呆子,這輩子只知道與書為伴,所以逃亡的時候都舍不得把自己的書丟掉。

等他回過神來的時候,身上的書包越來越重,壓得他已經呼吸困難了。其實在逃的時候就感覺有些不對勁,但因為專注力全然放在了逃出去的意念上,甚至沒有注意到背後的書包越來越重。

一聲輕微的呼吸輕拂在他耳邊,發出銀鈴般清脆悅耳的笑聲︰「呵呵……呵呵……」

看到從身後垂下一縷烏黑的長發。同時感覺自己的脖子被一雙冰冷的手臂懷抱住,越來越緊,越來越緊。

可他動彈不了。

記憶卻突然像失靈的錄像帶,回播過往的一切。

他記得的,一直記得一年前也像今天這樣如血紅的夕陽,他一樣是落了東西去而復返學校。和今天一樣,有個女生哭喊著在廁所大喊救命。

那個女生長得縴縴弱弱,眼尾有顆朱紅色的小痣。面容清秀。

「孟倩?!」方藺生看到的時候,是孟倩被幾個男生在無人的時候拖進了學校的公共廁所。男生面上帶著婬惡的笑意。

被拖進去剎那間,他看見孟倩哀求的眼神。

門被猛地關上,尖銳慘叫劃破天空。一雙無力地手似乎還在做最後掙扎求救。

砰砰砰!

「求求你,救救我!」

方藺生知道他們要對孟倩做什麼。孟倩正在向自己求救!他也知道自己是能夠救她的。

他突然倒退一步,腦子里只有一個聲音在回響︰「孟倩,你從來都是那麼驕傲美麗,正眼都不看我,我不可能得到你,所以只有……毀了你!」抓著書包飛奔而去。門口保安正悠閑看著報紙,壓根沒有听見任何不妥。

背後女人的紅色指甲插進了他的脖子血肉中。女鬼邊笑欣賞著他將死的痛苦。

方藺生的眼前卻跳不出當時的畫面,瞪大著眼楮,喉中嘶啞發出生命中最後的絕響。瞳孔中映著窗外如血色殘陽,漸漸黯淡了光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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