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忙退開幾步，使勁笑著︰「姐姐，我走了，嗯，你一定要像原先那個打扮好不好，我喜你像我姐姐，而不是我媽媽。」
她噗哧一笑︰「好，我一定改過來。」
畢竟這是不可能的，她再也沒改回去，醉心于做一個母親，去燙了發，松蓬蓬的，把嬌艷的臉蛋襯得成熟，每天要換三四套衣服，高跟鞋踩得咯咯響，傅影過處，總要留下繞梁三日的香風，自然屋子里的香氣也更濃郁了。
他認，就是這個姐姐了。每天，他都要去那兒坐一下，一邊看寶寶一邊做作業。那時候，她就可以去作飯、洗衣服或是其他零碎事兒。直到一天，她收到了一封信，在沙發上認真看了半天，偷笑半天，才對他說︰「世新來信了，他說很快就回來，會先派一個保姆過來，以後，你就不用來了好不好？」
「好！」伍孟華幾乎沒來得及把東西塞進包里，就沖下了樓。可能是速度太快了，在飯店門口，他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閃了過去。滕佳！她來干什麼？
伍孟華想追過去，忙打住腳。她身子太弱，若是跑急了，會傷的。他慢慢走出去，沒想她會站在門外，怔怔看著他，沒有離開︰「我剛才看他們踢足球，剛剛過來……」
「沒什麼的，」伍孟華盡量顯出一副大哥哥的樣子，她臉上羞紅著，輕聲說︰「原來你每天放學就來這邊打工。」
「不是，」伍孟華直捷了當，害她一下子驚惶了，不安地挪著腳，一點兒也不像平日里那個大家閨秀，他放低了聲音︰「我送你一段路好不好？」
她連連點頭，怯怯地走在他身邊，一點大氣不敢出。
「對了，上回那事我都忘了問，我媽怎麼想到給你打電話的。」
「我爸和你媽是同事呢。」
「哦，我一點都不知道，你是什麼時候知道的？」
「很早……你分到我們班上的時候。你那時是孩子王，我回家時老同爸爸說……你不知道麼？」
「真不知道，媽媽口風可嚴了，後來還有沒有給你打電話過？」
「有……沒有沒有。」
「那你還知道什麼？」
「沒有，」她不安地泛起一層紅暈——說起來，她一向不是一個懂得說謊的孩子。「這個，伍孟華，大力想你當副班長。」
「這麼多天還沒定麼？」他把書包從一個肩頭甩到另一個，「別開玩笑了，這職務非你莫屬，我又不想攬什麼是非，復習得怎麼樣了，這些天你老是心神不寧的。」
「啊？」她站住了，慌慌地看著他︰「你不是說，一定要排我前面麼？」
至于麼，就為了能給他這個面子？
期末，流動紅旗再次掛滿了班級的牆，大力被評為市優秀班干部，這在以前他想都不敢想，看著伍孟華，再看看滕佳，他差點忍不住又哭了。市三好學生，全校就三名額，校長執意把兩個分到班上。第一呢，肯定滕佳是跑不了的，第二呢，還沒開選，大力就喜氣洋洋發表起演說︰「滕佳和伍孟華是兩任班長，這回期末考成績也是他們倆最好，我看就這麼定了吧。」
「班長，以學習成績來評三好學生，太落伍啦。」伍孟華根本沒站起來，「我的思想品德不好，團員還是去年你們死拉硬拽上的，以後還需要各位監督。」
「孟華，不要這樣，」還是第一次，滕佳沒有提到他的姓，就這麼盯著他。不知為何，他沒敢正視，退縮下來，微笑著一聳肩︰「好吧好吧，你們愛怎麼樣就怎麼樣，我沒意見。」雖然班主任還是吹須瞪眼，這兩個名額還是交上去了，大家明白，不管伍孟華讓他們有多不爽，現在班上的這種底子都是他打出來的，不管是大力還是滕佳都做不到。至于伍孟華自己，倒是不怎麼在乎的，不就一張獎狀、一些獎品麼，回去扔給媽媽處理，也好塞住她的小嘴——說過好幾回了，自從事情有些敗露，媽媽就開始叨咕，老是夸滕佳的好，說她的獎狀多，她爸爸用來貼滿了客廳四壁，榮耀得很。「真是的，客廳江山一片紅，紅通通的，多難看，這張也不知道會貼在哪兒了，天花板還是台階上？」他看過去，她正笑吟吟看著自己呢。
直到頒獎會上，他才真正地後悔了。不但是冗長的儀式讓他後悔，最可怕是主席的最後一句話︰「三好學生將組隊與台灣xx市的優秀學生代表參加冬令營，共賀祥和美麗的春節。」什麼都完了，從頭涼到腳。這種事，打死他也不願意參和的。
台灣來的學生兵都是精裝的中國女圭女圭，領頭的小女孩特別趾高氣揚，挨個同大陸學生握手，像是檢閱似的，還似乎對滕佳特別感興趣，握手時用了暗勁，滕佳疼得一下子彎下腰去。她倒假惺惺地扶住︰「姐姐怎麼扭折了腰了？」伍孟華心下一怒︰「這個假洋鬼子。」手已經握上去了。兩個相視著，臉上的笑好怪。
她的手勁居然真的很大，伍孟華就算佔著先出手的優勢，卻沒能難得住她，眉頭一皺，笑著晃手︰「歡迎歡迎，熱烈歡迎！」她驚叫一聲，忙月兌了手，捧住肩，嗔道︰「你這人真是的，使這方法，一點也不知道憐香惜玉的。」
「哇，能嗲成這樣！」伍孟華忍住笑，「沒事，你以後知道就好了。」
她微微一笑，大方地重又伸出手來︰「我叫去新，你以後就這麼叫我，這位是滕佳姐姐吧，以後你可以叫我小雲，我叫你小佳，嘻嘻，小家子氣，不是不是，小家碧玉。」很奇怪，她就這樣和他們兩人混熟了。不過沒什麼壞處，兩人中間加個第三者插足，還是個女的。他自嘲地一笑。
冬令營對他來說是無聊的，各種情面上的事，爬一些不知道什麼名字的山，看一下千篇一律的海，參觀一些工廠啦什麼的，這要考慮到那些體弱的學生，對于他來說，就太沒有挑戰性了，還花時間！難道領導們不知道高三是很忙的麼？
不過即便這樣，滕佳也不好受，她自小缺乏體育鍛煉，長途旅行中，一不小心就不見了蹤影。伍孟華連忙返回頭去找她，果然見她在路邊石頭上，可憐兮兮地捧著月復，又是慌慌地看著他……嘆口氣︰「我背你走吧，再一會兒，跟不上隊伍，只好喂狼了。」
「其他狼倒是小可，若是色……狼，你有沒見過啊？」雲新緊張兮兮跟上來，朝四下里張望，讓人心下直發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