洌溪趕到桃園的時候,已是晨光熹微,琥珀色的陽光照得一樹樹桃花生機盎然,花瓣上的露水也靈動地閃爍著光輝,眷戀著在花瓣上的最後時光(重蓮曲第五章灕戈受罰內容)。
走入桃林,穿過一樹樹桃花,尋找浣妍。昨夜浣妍啟動了灕水鏡,只言在桃林,讓灕戈過來,不知所為何事,難道知道了這桃林繁花的真相?此刻,她是否還在桃林?
一路美景讓洌溪心底一陣嘆息,這便是灕戈一心要為浣妍做到的事情,如今看到桃林逆時繁花,不知浣妍可歡喜?她又是否明白這背後灕戈的情意?如果得知灕戈為此受罰,不知她可會心疼?
桃林繁花,于其他人看來,不過一場花事,或許不同只在于是否盛大,是否可觀,是否可有花開結果的收獲,可是對灕戈卻很重要,像一種執著追逐的信念,而對他自己而言亦如是(重蓮曲第五章灕戈受罰內容)。
灕戈的執著在于桃林繁花是浣妍一直都很熱切期盼的事,他沒有去問為什麼期盼,也許對于灕戈而言,只要是浣妍所想所願的,便從來不需過問緣由,要做的只是靜靜地去實現它,然後看著她笑。
而他自己的執著……呵呵,洌溪每想及此都只能苦笑,他有時候不能理解灕戈對浣妍言听計從的嬌慣,可是他自己對灕戈又何嘗不是如此?也許世上的事就是如此,你不能理解一個人的義無反顧,卻願意始終追隨他,那是因為你在做著和他同樣的傻事。
自從他化為人形醒來在水明澤,看到了太多灕戈為浣妍所做的事,不是看不出來灕戈對浣妍的特殊情愫,首當其沖就是灕戈會因為浣妍的笑而笑,為了她的憂傷而憂傷。
這其實是這種情愫在這世上最原始的表達,無耐兩個人,一個人不願說明,一個人懵懂猜不透,這種最原始的表達變成最諷刺的鴻溝。
灕戈會有意無意地問他對浣妍的感情,他答兄妹之情,然後可以捕捉到灕戈迅速藏好的如釋重負的表情。
站在兩個人之間,他想牽著兩個人的手,就如此千萬年的走下去,卻只希望能永遠望著灕戈,看著他步態安然,看著他的視線越過自己望著浣妍優雅淺笑。
他常常想,這樣望著,便有一天灕戈會看到自己,哪怕是余光也足夠。或者會不會有一天,灕戈也會問自己對他的感情。
那時,他會說願意去實現一切灕戈想要實現的事情,哪怕像這一次,逆天改時,冒著遭遇劫數的危險讓桃林逆時繁花,然後對于師傅塵永的責罰毫無辯駁,甘之如飴。
灕戈是師傅一手帶大,十分疼愛,而他也一直謹言慎行,聰敏好學,從未有過什麼大的過失,但凡有錯必是與浣妍有關,師傅也甚少責罰,只是這一次師傅真是動了大怒,這是繼三百年前浣妍偷飲夢落花被師傅責罰以後,第二次看到師傅如此生氣。
「灕戈啊,灕戈,你怎麼這麼糊涂,水明澤的桃林繁花要一千年一次,這是定律,你不會不知道,怎可輕易逆天改時?這是會帶來禍事的啊!上一次便是洌溪來的時候,如果我沒有記錯,距離現在才有六百年,你準備多少時間,耗費了多少法力?」
洌溪還記得昨晚,師傅這般訓斥灕戈時痛心疾首的表情,而灕戈只是靜靜地跪在地上,面色平靜,沒有任何表情。
「到底為什麼要這麼做?」師傅看到灕戈的反應更是氣急,語氣生硬。灕戈沒有回答,神色歉然地叩首,然後保持這個姿勢不再動彈。
「我知道你修習的是水系的法術,而我是土系的,並未教你什麼東西,所以怕是你也覺得我這個師傅當得不夠稱職,所以想要展示你的水系法術來諷刺我這個掛名師傅?既然如此,那便直接與我言明,我自會免去你徒弟的身份,不必這般張揚!」
師傅果真動了大怒,竟要斬斷與灕戈的師徒情分,看著師傅因為生氣而漲紅的臉,額角的青筋突顯,不住地喘著氣,須發跟著嘴唇顫動。
听到這話,灕戈終于猛的抬起頭︰「徒兒並非此意,徒兒真的無心冒犯師傅,師傅雖未教與我水系法術,可是這其中緣由徒兒心知肚明,而您也教會我其他東西,徒兒一直心存感激,不敢罔顧師傅的恩情,還望您息怒!」
灕戈的確很敬重塵永這個師傅,所以一向穩重的他此時語調中也流露出不常見的焦急和恐慌。
「既然如此,做徒弟的就不該對師傅有所隱瞞,你便告訴我為何要擅自讓桃林逆時繁花?」師傅的神色稍霽,語氣放緩。
洌溪知道這個緣由,浣妍自從一千六百前,也就是他到來的那一年看到桃林繁花的以後,就開始不斷流露出想要再次看到桃林繁花的願望(重蓮曲5章節手打)。
她知道這樣景色一千年得遇一次,就開始在灕戈問起她的願望是什麼時候,俏皮天真地答︰「我的願望是一千年過得快一點,我可以看到桃林繁花。」在灕戈問起她想要什麼樣的生日禮物時依然回答︰「桃林繁花。」
自此,灕戈便開始了一步步為桃林逆時繁花的準備,其實不過是浣妍的天真玩笑話,洌溪曾經也很好奇為什麼浣妍會這樣,可是浣妍沒有講原因,灕戈便也不問,而他只說︰「灕戈,我們一起,你用灕水,我用洌泉。」
可最後灕戈還是單槍匹馬背著他單獨行動,因為他只想一人承受劫難。洌溪每想及此,心里一陣溫暖又一陣酸楚,灕戈還是為他著想了,可是這種著想又仿佛生生將兩人隔開到兩個立場,這種矛盾就這樣糾纏在心里直到現在,卻已覺得不再重要,他想要的不過是能永遠望著灕戈,看他快樂。
這一切的一切,他都知道,只是他也知道灕戈並不願告訴師傅,既然灕戈不願,那他也守口如瓶。
沉默,冗長的沉默,師傅等待灕戈的回答,而洌溪只能同跪身側,不時向灕戈輸送些法力,因為剛剛操縱完大量法術讓桃林繁花已經讓灕戈氣弱難支了。
「還是不肯說嗎?」。師傅已經有些不耐。
「灕哥哥,你們在哪里?我在汶疏居後面的桃林,你們可以過來一下嗎?」。
浣妍的聲音忽然從灕戈的袍袖中傳出來,在空蕩蕩的煙波殿里顯得格外清晰。
她啟動灕水鏡了,于是灕戈袖中的灕水鏡傳出了她的聲音。听到浣妍的聲音,灕戈立時翻動衣袖,卻被師傅攔住,看他的表情已經有些了然。
「灕戈擅自施法讓桃林逆時繁花,現罰你讓這於歧山上所有的夜闌花都要在晨後盛開,花開滿山之日便是責罰終止之日,今天就開始吧。」師傅冷冽的說完回轉身向煙波殿的內室走去,他的「定憩」時間到了。
洌溪知道,夜闌花是水明澤上獨有的花之一,喜歡在於歧山上生長,但是脾氣卻相當古怪,只在夜間盛開,破曉前便枯萎,正因為此,便少了吸收晨間露水和日間陽光精華的機會,只能靠月光補給,其他的均要靠施法者傳遞法力才能得以為繼。
所以夜闌花也可以說是性情最為懶惰的花,飼養夜闌花的人必要有極高的修為,才能保證夜夜開放,可是要讓它們違背自己的性情,晨後也依然盛開,那簡直是不可能做到的事情,師傅當真是做出了一個與灕戈所犯錯誤最搭調也最諷刺的懲罰辦法。現在灕戈已經法力大損,這恐怕已不是一個人可以完成的事了,他要幫他。
「洌溪願意,便一起吧,你們兩個自小便是一處的,灕戈犯了錯誤,洌溪也不能免責,就一起受罰。恐怕不用我說,洌溪也會這麼做吧?那我便遂了你的心願吧!」師傅在將到內室的時候忽然轉過身,對他們兩人如是說。
灕戈和洌溪兩人俱是一愣,心*同一嘆師傅便是師傅,徒弟的心思就像上古神族的典籍,看似高深莫測,實則用心揣摩便豁然開朗。
「灕戈,就是水之心也經不起此般用法,這段時間,不要再妄用水之心,安心植好夜闌花,其他的莫要再讓我言語,好自為之。回去吧!」師傅留下這些話便閃身不見了。
從於歧山上下來,灕戈一路都很匆忙,洌溪知道他要趕著去見浣妍,天將破曉,離浣妍啟動灕水鏡的時間已過去很久,想必灕戈早已心急如焚,可在師傅面前又無法回應,于是便不顧自己已經虛弱異常的身體勉力操縱法力向桃林飛去。
洌溪不免有些擔心,只好趁灕戈不備將一滴洌泉從背後灑向他,灕戈,好好休息下吧,我去帶浣妍來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