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正午,她們終于走出了仙藥山!
街道上人頭攢動、人聲喧嘩。各種各樣的人,在攤子旁賣東西。另一些人,在指手劃腳地買東西。
第一次下山,蘇天衣有些發抖,一路上都緊緊的抓著姊姊的手。
蘇天櫻倒是覺得很有趣,也覺得這些人都很蠢。她忽然發現,原來世上愚蠢的人那麼多,而且個個都比慕容凌月還要笨。
路邊的蔬菜、水果,鮮女敕豐富,琳瑯滿目。攤上各種各樣的青菜,綠衣帶刺的黃瓜、水靈靈的芹菜……
一個胖的像豬一樣的男人手持一個大勺,攪著湯鍋里的羊肉,散發出撲鼻香味,狹窄的小街道散滿這種味道。只見「熱鍋」旁圍滿了人,正津津有味地吃著。旁邊還有個小孩,纏著媽媽要喝羊肉湯。
蘇天衣道︰「姊姊,你說那個鍋里煮的是什麼?」
蘇天櫻淡淡道︰「反正不是祛濕茶。」
兩個人才走了兩三條街,只听得街上盡是市井人叫賣喊嚷之聲,蘇天衣忍不住堵住了耳朵,皺起眉頭,道︰「姊姊,這里怎麼會這麼吵?仙藥山從來不會這麼吵。」
蘇天櫻笑笑道︰「你會習慣的。」
蘇天衣奇道︰「你習慣了?」
蘇天櫻微微笑道︰「沒有,我只是學會了忍耐而已。」她想了想,解釋道︰「在江湖行走第一點就是要能吃苦,其次才是勇敢。這一點你在很小的時候就應該懂得。」
蘇天衣點點頭,不再說話。
漸漸的,人聲漸漸消失了。姊妹倆才意識到,她們已經走出嘈雜的菜市場。雖然旁邊仍然有不少攤位,但是攤位上的人的衣著已經變的漂亮多了;攤位上的貨品也從蘿卜、白菜變成了珍奇的玩物,奇巧的首飾。
蘇天衣忽然道︰「姊姊,你說我們怎麼去百毒群英會?」
蘇天櫻笑道︰「我怎麼知道?」
蘇天衣小聲道︰「那個慕容凌月,你看可信麼?」
蘇天櫻奇道︰「他?他怎麼了?他不是死了麼?」
蘇天衣訝然道︰「死?他怎麼會死?」
蘇天櫻淡淡道︰「那個洞里有機關,生人一入,必死無疑。」
蘇天衣叫道︰「你沒關上那些機關麼?」
蘇天櫻白了她一眼,沉聲道︰「我怎麼會讓他們活著離開?」
蘇天衣大聲道︰「你干嗎要將他們害死?」
蘇天櫻搖了搖頭,幽幽道︰「我的傻妹子,你是真傻還是裝的?你當真沒看出來?」
蘇天衣道︰「看出來什麼?」
蘇天櫻道︰「那兩個人上山來,完全是師父的圈套。是師父在考驗我們。」
蘇天衣奇道︰「不可能,他們明明病的要死……怎麼會有人那麼拼命?」
蘇天櫻道︰「一開始,我也以為他們是亡命之徒,但後來我並沒有發現一點破綻,所以我只好打消了這個念頭。」
蘇天衣松了口氣,道︰「既然如此,你憑什麼說他們是來考驗我們的?」
蘇天櫻道︰「那日,我見到他們在求師父時,我就對這事心存懷疑。只因當時我想不明白兩個問題,第一,山上機關這麼多,兩個負傷的人憑什麼能闖進來?第二,師父一向不讓我們與山下的男子接觸,怎會不直接殺了他們,而是與他們糾纏那麼久,讓我們知道有男人上了山?這兩個問題如果一定要一個很好的解釋,那就一定是師父布的局。」
蘇天衣睜大了眼楮,道︰「然後呢?」
蘇天櫻道︰「誰知你竟把他們留下來了,若是師父起了疑心,那可不大好辦。」
蘇天衣皺眉道︰「那時侯,你就決心要除掉他們了?」
蘇天櫻正色道︰「如果我不除掉他們,那麼師父就要除掉你!」
蘇天衣陡然一驚,顫聲道︰「怎麼會?師父……」
蘇天櫻語氣緩和些了,道︰「你想想,你在師父身邊住了十七年,你在干什麼他會不知道?我甚至懷疑師父根本不是在閉關,而是在一邊觀察著我們的一舉一動。只怕你沖動,才什麼都沒告訴你,不然,只怕我現在已經沒有妹妹了。」
蘇天衣不由自主閉上了嘴。她不得不承認,姊姊很聰明,姊姊所做的事都是為自己好,也為自己能活下去。
正當蘇天衣靜靜尋思之時,慕容凌月聲音竟驀然闖入耳際︰「你別過來,我有錢自然還你們!」
蘇天櫻與蘇天衣俱是吃了一驚,待順著那聲音望去,蘇天櫻目瞪口呆,蘇天衣卻簡直驚訝的傻了!
就算蘇天櫻對自己的機關再有自信,此時也不能不相信眼前的景象︰慕容凌月竟給幾名無賴硬生生按在地下,任他們拳打腳踢。片刻間便已給他們打得鼻青臉腫,卻毫無還手之力。
蘇天櫻啞然道︰「你看到了什麼?」
蘇天衣目不轉楮地盯著慕容凌月,道︰「慕……慕容公子……他好象,還活著……」
蘇天櫻道︰「他怎麼了?」
蘇天衣吃吃道︰「他……被打了……」
證實自己的眼楮沒有看錯的時候,兩人不禁互望了一眼。
只見慕容凌月一眼向她們瞥去,竟叫道︰「我有辦法了!有辦法了!」
眾無賴罵道︰「你小子鬼叫什麼?」
慕容凌月大聲道︰「錢,我現在就還!你們先起來!」
眾無賴紛紛起身,一無賴道︰「什麼辦法?不拿出東西來當,今天你休想你回家!」
誰知,慕容凌月忽然指著蘇天衣大呼道︰「那是我遠房表妹,你們看!你們看!」
眾潑皮一致回頭,見蘇天櫻皮膚白皙,娥眉淡掃,一身綠衣清新自然,蘇天衣雙眼清澈,猶如嫵媚的仙子,給人間帶來一片暖意,不禁砰然心動,喜上眉梢。
一潑皮大罵道︰「他媽的,你小子無憑無據,咱們憑什麼信你!你叫叫她們試試!」
這一句話說出,眾潑皮紛紛醒悟,竟伸手又要打。
慕容凌月只得向蘇天櫻大呼道︰「丫頭!丫頭!過來!」
蘇天櫻與蘇天衣縱使再不相信,也難免要過去看看。
「慕容凌月」見兩女竟走了過來,心中已是大奇,連忙道︰「我沒騙你,你們看!我……我可以走了……」
那領頭潑皮一揮手,慕容凌月竟看都不看二女一眼,徑自跑了。
眾潑皮不理會他,任他逃之夭夭,紛紛轉向二女。
只听一人笑道︰「美,真美,兩個妞兒都不錯,只可惜有個爛賭鬼哥哥。」
另一人道︰「管那小子干什麼?這倆漂亮不就行了?大哥,今晚上半夜您要先睡了哪個,兄弟幫您教教!」
十幾個潑皮轟然大笑,笑聲中充滿了婬穢之意。
眾潑皮見二女雖氣的發抖,卻不破口大罵,也不逃走,更是肆無忌憚地打量著蘇天櫻的胸膛,目光中盡是貪婪無比的婬邪之意。
蘇天衣轉向蘇天櫻道︰「慕容公子是不是中了機關,傻了?」
蘇天櫻皺眉道︰「不知道,照理說,他應該是死了,而不是傻了。」
忽然,一潑皮見兩人身處險境竟像是渾然未覺,不禁耐不住性子,向蘇天櫻跨了幾步,笑道︰「妞兒,你表哥把你們賣給我了,來,給爺親親!」說著,伸出骯髒的手去拉蘇天櫻那雙白生生的素手。
蘇天櫻見那潑皮只不過是個十五六歲的孩子,一時動了惻隱之心,皺眉嘆道︰「這孩子還小,只可惜走錯了道。」
那潑皮听她竟稱自己為‘孩子’,不禁大怒,破口大罵道︰「小賊娘,你活的不耐煩了!」說著,一個耳光向蘇天櫻扇去。
只可惜他這輩子都莫要想扇到蘇天櫻,蘇天櫻只反手一掌,竟打的那潑皮直飛出去,躺在地上。只見他掙扎幾下,腦後竟流出血來,過得片刻,氣息已絕。
蘇天櫻冷笑道︰「小小年紀,何苦自尋死路?」
眾潑皮見蘇天櫻反手一掌便打死了一個兄弟,個個怒氣沖天,卻畏于前車之鑒,不敢貿然上前。
此時,蘇天櫻已拉起妹子要走,眾潑皮哪里肯放她們走?只是懼于蘇天櫻的武功,繞了過去,欲抓蘇天衣的衣襟。
不料蘇天櫻又是一拳打過,勁風到處,直打的兩個並列的潑皮飛出一丈多遠,腦漿摔的像兩個爛西瓜。
眾潑皮見這個嬌滴滴的小姑娘竟連斃三人,即使膽子是鐵打的也決不敢再上前一步。
蘇天櫻冷冷的盯著一名潑皮,道︰「說,剛剛那個人是誰?」
那潑皮抖若篩糠,連聲叫道︰「你別殺我,你別殺我!我不知道!」
蘇天櫻冷笑一聲,金針已經月兌手,那潑皮應聲倒地,嘴角緩緩流出一灘濃濃的綠血。
眾潑皮知今天大勢不妙,再留下去勢必要‘偷雞不成蝕條命’,俱是驚呼一聲,抱頭鼠竄,哪知蘇天櫻一聲嬌叱,道︰「我看哪個敢跑?」
這句話像是晴空的一個閃電,震的眾人連手指頭都不敢亂動一下。這些市井中的無賴潑皮哪里知道這是以上乘內功凝聚而成,還道她身負邪數,一個個跪了下來連連求饒。
蘇天櫻又將眼光轉向另一個潑皮,道︰「你知不知道?」
「我……」那潑皮連骨頭都駭軟了,大叫一聲,暈了過去。
蘇天櫻覺得自己在對牛彈琴,一瞬間目光如電,大聲道︰「浪費我時間!是不是要我把你們全殺了!」
忽听一人沉聲道︰「你是誰家的姑娘?怎麼這般沒有家教?怎能如此胡亂在江湖中招搖!你爹爹是誰,這道理他難道沒教訓過你麼?」
提別的還好,蘇天櫻從小吃盡了沒爹沒娘的苦,心中已恨透了爹娘,現下這人竟提到‘爹爹’,叫她怎能不生氣?
蘇天櫻見那人直直地站在小巷的門旁,臉上也沒有絲毫生動的表情,竟像具被人從墳墓中抬出來的尸體,當下恨恨道︰「我沒爹爹。」
那人奇道︰「你沒爹爹?那你的身體發膚從何而來?」
蘇天櫻怒道︰「你算什麼東西?用你管!」
那人暴喝而起,一掌向蘇天櫻命門拍下,道︰「你這小丫頭,當真沒一點家教!」
蘇天櫻也最恨人家叫她‘丫頭’,何況他還在前面加了一個‘小’字,更是怒發沖冠,呼呼雙掌連續擊出。
那人手下絲毫不留情,出手又辣又狠,無一招不是想置她于死地。但蘇天櫻也不是那種弱不經風的女人,只見她欺身而上,左手緊繃,向那人天靈蓋上拍落。那人舉臂招架,竟化開了這一掌的力道。在這一瞬之間,蘇天櫻轉身向那人左肋攻去,已然一拳打在他左胸上。
蘇天衣見那人吃虧,不禁躍躍欲試,叫道︰「姊姊,我來助你!」說罷,欺身而上,一掌打向那人面門。
蘇天櫻心中暗暗叫苦道︰「這小鬼怎地這麼給我添亂!」但見妹子竟使此殺手,心知妹子並無交手經驗,定然與他硬踫硬不得,連忙身形急轉前去搭救。
那人果然飛身而起,以輕功避過,趁著蘇天衣身子還沒轉過來,立即雙掌朝下猛功。蘇天櫻忽見那人在妹子沖勁未散之際又發已猛功,自己已無法化解這沖力,這下可什麼都顧不得了。
只見她搶身而上,伸臂摟住妹子肩膀,望把她拖回來。但那人速度實在太快,只听‘ ’的一聲,蘇天櫻的背心已經結結實實挨了一掌。
蘇天櫻雖中了一掌,身上隱隱作痛,但腦子可沒轉不過來。蘇天櫻雙掌推出將妹子送出兩人勁氣,叫道︰「快走,莫要進來!」她叫著,突然回身一指。那指力雖在空中穿過,但威力卻絲毫沒有減小,直震的那人退後十七步。
那人勉強站定身子,喘息道︰「你這丫頭,連長輩都不知尊重!」
蘇天櫻正色道︰「你難道給我留一點退路了麼?我若使用那般狠毒的武功,我起碼少活十年!」
那人右手一揮,竟不知從哪里抽出一把長劍,劍尖一路直升,而宛成一條銀光小龍,騰雲上升。只見金光一閃,那人斜斜一劍,劍刃貼著蘇天櫻的衣襟擦了過去。
只听蘇天櫻冷笑道︰「好仁義的大俠!好自愛的長輩!」她嘴里說著,身形上卻絲毫沒有大意,一直形如風雲,有條不紊地避過了十七八招。
蘇天櫻的身形忽高忽低,時而旋轉,時而直上,姿勢要多優美有多優美,要多灑月兌有多灑月兌,絲毫沒有受傷的樣子。
那人見她輕功超群,心道︰「她的輕功像是與我家師出一脈,卻怎地如此了得?莫非她是我家遠親不成?」忽然厲聲喝道︰「你光用輕功躲閃,也不出招,莫非看不起易某?」
蘇天櫻咯咯一笑,隨手揀起一根樹枝,道︰「前輩的劍法晚輩實在佩服的很,如今晚輩不才,想以前輩的招數請前輩指點一二。」
那人暗自吃驚,心道︰「她此言的意思,難道要以我易家的劍招來攻我?這小丫頭未免也太托大了!」
但情況已不容他多想,只听蘇天櫻猛的嬌叱一聲,以棍代劍,一劍向那人攻去。這招式極為凌厲,听得蘇天櫻‘唰唰唰’三棍,均是那人剛剛使過的劍招。不過蘇天櫻卻將那些劍招用的純熟無比,簡直化腐朽為神奇,幸得那人早已將那些劍招拆的滾瓜爛熟,還不至于手足無措。
十五招過後,那人變色道︰「你怎麼會我易家的《青龍劍》。你……你這姑娘是從哪里偷學的!」
蘇天櫻微微一笑道︰「明明是剛才前輩教我的,難道前輩忘了麼?」
那人心下一驚,心道︰「她難道真是如此聰慧的武學奇才麼?。天麟練此劍法已然有十年,使的卻也不及她這般靈動,這到底是……是什麼功夫?」
原來他就是易天麟之父,易中正。此時已年過五十六,只道自己的毒術、武功今世再無敵手,便退出江湖,想尋一處安靜的地方頤養天年。方才見到蘇天櫻仗著內力深厚欺辱人,本想好好教訓她一頓。哪知這妙齡女郎的內力竟高出自己一倍還不止,還以自己的家傳武功將他打退,登時雄心大起,退隱之志全無,拱手道︰「敢問姑娘師承何門?要往哪里走?」
蘇天衣道︰「姊姊,他雖是前輩,卻武功平平,咱們犯不著理他。」
蘇天櫻不理妹子,盈盈作揖道︰「回前輩,晚輩姓蘇,名天櫻。家師的名諱,晚輩卻是萬萬不敢言的。」
易中正心道︰「此人若能為我所用,定然有大用。」一念甫動,當下道︰「姑娘已可稱少年人杰,何不與老夫對飲一杯?」
蘇天櫻拱手道︰「前輩恕罪,現下晚輩還有急事,耽擱不得,晚輩告退。」說罷,兩人輕展身形,竟如同兩只鴻雁,姿勢中隱隱帶著高貴、優美、詭異,實令人嘆為觀止。
只听易中正嘆了口氣,捻須喃喃道︰「老了,終究是老了,看她年紀只不過有靈靈大,不過論著武功,似是比天麟還勝一籌。到底是哪里的名士能教出來這般的人中龍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