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世塵香 013 龜甲佔卜桃花劫、紅狐報恩獨離去

作者 ︰

這一日一大早,湮尋便早早靜候于玉鳴軒里等待寶兒。作為寶兒的近身侍童,她還是頗為不屑的,她去給一個小不點當侍童,簡直有辱身份。奈何答應了流觴會在方府好好的,在未找到二哥哥前她都不會離開這里。

我不知將湮尋調給寶兒作侍童的做法對錯與否,但我知道如寶兒這般頑劣的性子是該找個人牽制一下。我雖疼愛寶兒,可不想他因為過于寵溺而囂張跋扈無法無天。這一刻起,我方才了解到身為人母的諸多憂慮于欣喜。

寶兒看似不大歡喜新來的侍童,用各種方法百般刁難。一般人顯然招架不住,若是府內其他下人早就嚇得撒腿跑了。

今日,是私塾先生來給寶兒講課的第一日。只見那青袍的先生舉起書本搖頭晃腦道︰「子曰︰三人行,必有我師焉,擇其善者而從之,其不善者而改之。」

那一邊,寶兒于桌案上逗弄著剛抓到的雀鳥。只見先生一把戒尺敲打在寶兒腦門,寶兒這才抬首望見一臉怒氣的先生。

「寶兒,今日的課你都會背了嗎?」。

「哎呀,那些我早就會了。不信的話先生盡管考我。」寶兒仍未放下手中雀鳥,恣意地咧著嘴朝先生一笑。

「那你將方才的論語背誦一遍。」

「子曰︰三人行,必有我師焉,擇其善者而從之,其不善者而改之。子曰︰五日三省吾身……」

先生見寶兒將論語一字不差地流利背出,心下惱怒,將戒尺往桌案上一摔道︰「既然寶兒如此天之聰穎,還要我這個師傅作何?還煩請令母另請高明。」言訖,他便步出玉鳴軒拂袖而去。

立于一旁的湮尋輕笑出聲,心道這個小子真是個小魔王,誰都能被氣得直冒煙。這會兒,寶兒聞見笑聲,放開了雀鳥朝湮尋走去,盯著她打量了一會兒道︰「嘿,先生走了,我們來個游戲如何?」

「好啊,怎麼玩?」

「你先閉眼。」

湮尋依言閉上雙眼,然後便有了接下來的事。

玉鳴軒里,古樸的書房里墨汁潑了一地,牆上梅花圖被濺了星星點點的烙印。凌亂成團的宣紙被隨意丟在四處,桌案上有未涸的字跡,對面的茶幾上斜插的柳枝一折兩段。書香,墨香混合著窗外的花香青草香香滿書房,那本該詩情畫意的書房如今卻空空如也。

玉鳴軒外,散落一地的零落花瓣凝成片片花冢,雨後剛綻放的嬌艷花兒瞬間即化作花泥,隨處可見的斷枝上晶瑩剔透的露珠順著枝條層層滑落。湮尋每過一處,便有一地的亂枝花泥。且看身上衣裙早已被泥水墨水染的灰黑不辨顏色,散落的發髻垂于胸前正好擋住側臉。不辨喜怒的雙瞳冷冷泛著寒意,手中揮斥的匕首削去大片木枝。那削鐵如泥的匕首于手中亂舞,所及之處皆難逃毒手。

「該死的臭小子!憑什麼這麼指使本公主還污了我的衣裙……」湮尋不住地咒罵,眼中的狠戾似是要將這一方院子毀于一旦。

有露水自發梢滴落,一道紅影劃過眼前頓時讓她的雙眸綻出光彩。

「原來是你。」湮尋唇角勾起,手執匕首,踱步朝方才的紅影追去。身形一晃,轉眼即到紅狐面前。她手腕一轉,紅狐已被抓于手心。

嗷——

一聲哀鳴過後,但見紅狐那鮮亮的皮毛浸染上赤焰奪目的鮮血,使其看上去萬般妖嬈。隨即,整條毛皮自身上剝落下來,濃重的血腥氣沁滿一院。

湮尋提起紅狐鮮亮的毛皮上下打量,不顧血腥氣沖鼻,唇角一勾滿意笑道︰「倒是條上等的毛皮,不知做條狐裘卻是何如。」說著便攜了毛皮朝東廂房步去。

長安城外東郊。

坐于草地上的流觴背靠一棵不大的樹干,半眯著桃花眼傾耳听著周圍風的嗚咽,任由那風掠過臉頰衣衫發出簌簌作響的聲音。長長的睫毛在微風中顫動,猶如那白玉精心雕琢的玉脂瓊鼻微微翹著,兩片薄唇輕抿。

「已經兩個時辰了,你釣到了沒?」流觴譏笑著看著前面之人的動作。

「別吵,很快就要上鉤了。」寶兒提著魚竿坐于河岸紋絲不動。

雙耳微動,心神一凜,魚竿被甩上岸,一個圓不隆冬的物事咬住了餌。

「哇,釣到了,釣到了!我就說我能釣到的!」寶兒手舞足蹈,丟了魚竿去抓「大魚」。「咦,怎麼是只烏龜?」

「哈哈哈哈,你就釣到這個東西啊。」流觴眼里閃過戲謔,繼續半眯著雙目閉目養神。

一只巴掌大小的綠龜躍然手心,輕觸其背,四肢猛然縮進殼里。

「好玩好玩!」寶兒逗弄著綠龜,朝流觴走去。他捏起龜甲置于流觴面前,唬得流觴一縱而起。

流觴手指著綠龜道︰「這麼只小龜,你不會拿來做晚餐吧?」

寶兒眼眸一轉,拍了拍龜甲。「流觴哥哥,給我拿塊燒熱的木炭。」

「你要這個做甚?」流觴不禁疑惑道。言訖,便去取了木枝生了炭火。

寶兒將匕首沒入龜甲,殷紅的龜血灑在木炭上騰起裊裊青煙升向半空。隨即又將龜甲剖為兩瓣,上龜甲為圓形,象征著蒼天;下龜甲為方形,象征著大地。下龜甲被寶兒鑽了一個口,而後丟入木炭中燒烤。

呲呲的聲音自木炭中傳來,象征著神的旨意。須臾,取出龜甲,見其上刻有古老的銘文。流觴好奇的搶過龜甲細細摩挲,反復觀看,依舊讀不懂這龜甲文。

寶兒見其出糗,做了個鬼臉,「你看得懂嗎?」。而後奪過龜甲,怔然了一會兒便道︰「流觴哥哥,大事不妙呀!」

「出了何事?怎麼個不妙法?」

「大凶之兆。你最近有桃花運,也有劫難。」

「桃花運……」流觴唇邊浮現一個笑意,「那劫難從何而說?」

「或許……因為你的桃花太多,所以成災了。」

言訖,寶兒抱起地上的魚竿朝著城內步去,留下怔在原地的流觴仍在回味方才神的指引。

玉鳴軒外,阿綠從府外回來剛好路過瞧見一地的狼藉,又進了書房望見一屋的凌亂甚為惱怒,遂找了下人打掃朝著海棠苑的方向去了。

海棠苑。

我籠起翡色薄紗袖管,斜靠于美人榻上讀著手中的話本子,一臉沉靜,似乎絲毫不受外界影響。

阿綠曼曼跨入,將一束茉莉放于楠木案上,眉眼中透露出一絲羞澀。「小姐,今兒天氣甚好,何不出去散散心?」

半晌,我抬首瞧見阿綠走了進來,瞥了一眼案上的茉莉道︰「茉莉于夏季開放,一枝茉莉花就能使一室香氣彌漫,使人在炎熱天氣中覺得玉肌生涼,心曠神怡,忘卻暑熱之感。今兒你倒是有心了。」

阿綠噙著一抹笑意嫣然碎步至了案前,柔眸似水淺淺勾唇,素指輕抬將一支花兒別于窗欞之上。「小姐整日于屋內怏怏不樂有損鳳體。過兩日便是七夕佳節,京城必是極熱鬧的。不知小姐可否去一觀這花燈會?」

「哦?我竟不知又將逢七夕了……」我神色微凜,聞滿屋茉莉撲鼻香,將身旁盞中茶飲了,開了言,又道︰「莫不是你這小妮子想去湊這熱鬧吧。罷了,隨了你吧,我便不去了。」

「小姐……」阿綠剎而眼波一亮,意欲月兌出口的言語被吞回肚中,獨獨應了。言罷,輕聲退出。

是夜,東廂房內燃了徐徐香料,許是薰香濃得讓人倦意頻生,流觴已然趴在桌案上迷糊著熟睡了。

房外明月姣姣,靜的沒有一絲聲音。忽而風起簾卷,案上宣紙飛落至地。一個朦朧身影曼曼入室,打內室尋了件薄毯蓋于流觴身上。流觴驀然驚醒,伸手抓住來人皓腕,緩緩轉過身來。見來人恰是那日入夢之人,放下心中芥蒂啟口︰「又是你。」

面前女子一身粉裙,花鈿貼額上,含顰不語恨夏光,指點芙蓉初綻朵,雙頰泛白,仿若不似真人。只見她身子一凜,面色戚戚然道︰「公子,妾身是來向公子告別的。」

「怎麼,你要走了?我還不知姑娘是何人?」流觴攥緊手中皓腕,急忙道。

女子斂了清冷的眸,娓娓道來︰「流觴公子,可還記得曾救過一女子名喚胭脂?妾身便是那女子。妾身本是山中潛心修煉一紅狐,出得紅塵不幸被武家惡霸奪了護身靈珠,幸得公子相救取回靈珠保我一命。妾身便以法身潛伏于方府庇佑公子,今日不幸慘遭毒手失我法身。妾身死不足惜,可憐對公子不舍之意甚濃,今日一別,望公子一切安好。」

聞言,流觴五內雜陳不知是何滋味,猶如利刃攪了一番甚是苦惱。對面前女子又憐又惜,話到嘴巴不知如何開口。而後,緩緩道︰「原是胭脂姑娘。不知姑娘今日因了何故有此大劫?

「恕妾身不能說。」胭脂雙眸灼灼,縴指撫上流觴面龐勾畫他的側臉,而後又放下。「妾身預祝公子與湮尋姑娘得萬年之好。」

「多謝姑娘美言。不知姑娘今後有何打算?」

「妾身此去,便要魂歸忘川再續來世緣了。來世我願為人,歷經這塵世萬般苦,度厄升仙。」

「姑娘……」流觴欲言又止,放下緊攥的雙手。

「公子保重。」胭脂身形消散,又是一場來去匆匆。

林花謝了春紅,太匆匆,無奈朝來寒雨晚來風。胭脂淚,相留醉,幾時重。自是人生長恨水長東。流觴望著胭脂消失的地方,手掬一捧清輝,道︰「平生,最難消受美人恩。」

隔壁廂房,湮尋一夜未歸,被褥整齊堆疊,匕首依舊置于床頭案上。

這一夜,同時未眠者何止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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