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允翊于流音殿首位高坐,高高在上的龍椅襯托出他的尊貴不凡,一身墨金龍袍讓他看起來愈發沉穩內斂,然眉宇間霸氣威嚴又不容忽視。周身清冽的冰霜之氣若有似無的飄散著,他手肘搭在螭龍鎏金扶手上,指月復抵著線條冷峻地下鄂,俊顏妖孽,鳳眸微眯,唇角微揚。
帝王面上是一派漫不經心,看不出喜怒,然誰也不敢在此刻輕易出聲,殿內一時噤若寒蟬,略有凝滯的空氣愈顯壓抑。
離元澈直接對上夏允翊那看似輕淡的視線,然只他自己知道,那眸光中侵襲而來冰寒壓迫,若是換做常人只怕當場就要跪了下去。可如今這人是他,他雖還未坐上那個高位,卻也浸婬政權多年,想用眼神嚇退他,太小看他了。
勾唇一笑,離元澈好整以暇地隨著眾人等著夏允翊表態,夏允翊的心思再高深難測,他也是有辦法讓他點這個頭的。
少許,夏允翊開口,卻是看向下方今晚沉默低調的蕭以晨,「不知蕭皇近來身體可好?」輕輕淡淡地聲音听不出是關心,還是純粹問問。
帝王甫一出聲,眾人愣了一愣,對于話題的突然轉變一時還未反應過來。
處左手第一位置的蕭以晨眸光一閃,順著夏允翊的話拱拳應道,「謝過夏皇關心,父皇身體雖略有抱恙,不過近來已好了些許。」他的父皇纏綿病榻早已不是秘聞,不明白夏允翊為何會突然問起,他暫且如此應付著。
蕭以晨那異族人的面龐往往比他著裝更為惹眼,古銅色的肌膚,俊挺的身姿,最最令人嘖嘖稱奇的是那雙異色瞳眸,左眼瞳仁為墨綠,另一只卻是天藍,若是能有幸與之對視,只怕要沉醉了那碧海藍天中;而他嘴角噙著的笑容自信而陽光,似是連接那碧海藍天的紐帶,僅僅是看著他,就覺著陽光輕撒至心底,照亮陰霾,豁然開朗。
他合該是那般高高在上,賜予臣民陽光,崇高而不可侵犯的,卻又讓人禁不住想要靠近,求得他給予溫暖……
看著滿殿中人的視線集中在蕭以晨身上,其間亦不乏愛慕,魏宏無疑是欣慰驕傲的,他的殿下在離國被臣民稱為太陽之子,民望隱有超過儲君,只可惜,這些引以為傲地稱頌如今卻成了殿下的催命符……
蕭以晨的語音一落,殿中又陷入了安靜。
身姿慷懶輕倚椅背的夏允翊雙唇微啟,又要說些什麼時,離元澈冷沉出聲,「夏皇,本太子的皇妹如今就在殿外等候,還是讓她先進來恭祝夏皇生辰之喜吧。」
見夏允翊面無表情,又和洗塵宴時無二,他杏眸內隱有慍色,置于袖中的雙手握了握拳,被人無視的感覺倍感不爽,雖然這個人是一國帝王,但也正因為夏允翊是一國帝王,他就該明白他離元澈不久後將是離國的帝王!
目光投向那一方本屬于夏清妍、而如今卻空著的座位,離元澈眉心微黜,不明白夏清妍為何還未到來,難道夏允翊以為不讓夏清妍來他便聯不成姻?
結果出乎意料,夏允翊很快就點了頭,揚聲道,「宣。」
很快,太監高唱,「離國欣然公主到--」
未見其人,先聞其聲。
一陣濃烈熱情的芳香伴隨著清脆珠翠金鈴的響聲,兩隊粉衣女子碎步而來,若隱若現的舞衣中是時下最為流行的黑色紋胸,對對飽滿誘惑撩情,令在場的男人瞬間就看直了眼!
可惜粉衣女子們皆是紗巾蒙面看不清面容,除卻那盈盈身段,那雙雙魅光流轉的眸子亦不遑多讓,心內的惋惜徒然被沸騰的熱血取代,男人們直盯著舞女眼中精光大盛,如狼似虎的眸光是恨不得上前摁倒那些個妖嬈舞女,太過瘋狂、太過挑戰視覺。
眾人不禁暗想,到底還是離國民風開放……
舞女們兩兩揚臂,十指相扣,飄逸輕柔的水袖頓成粉簾。
鶯鶯裊裊的音樂就在此時響起,不似夏國曲風側重磅礡大氣,這種異域風格的曲調,仿若飄浮在天空中朵朵的綿綿白雲,令人一听舒服的全身都想放松下來。
就當眾人忍不住要合上眸子時,層層粉簾掀至兩邊,從粉女子中陡然鑽出一團火紅嬌影,強烈的色彩沖擊讓人當即精神一震。
那女子赤腳而來,紅紗掩面、細碎的金葉為墜,宮燈映射下金光閃閃,直晃人眼。她的舞衣不似伴舞輕薄,泡泡袖、燈籠褲,荷葉形短裙,中間的盈盈雪腰則直接暴露在外,曼妙紅妝下,是稚女敕不失美妙的身段,男人們個個眼中紅光大盛,口水欲流。
手腳腕上扣著銀制鈴鐺,襯得肌膚白皙若雪,荷葉裙袂上墜著一圈細小精致地鈴鐺,清脆叮嚀聲聲作響,她的身姿隨著絲竹之音舞動,荷花邊裙霎時飛起,美艷不可方物。
一揚手,一踢腿,柔得如水,軟得似蛇,挑飛的眼角,眉目間的魅色勾得在場的男人蠢蠢欲動……
當然,這只是男人,女人們則是一副如臨大敵,咬牙切齒,個個心里頭無不在喑咒風騷的狐狸精,還一國公主?呸!
夏清妍就在這曖昧氛圍下到了流音殿門口,守在外頭的太監是小付子底下的人,自知帝王看重這唯一的皇妹,那頭付公公也是再三叮囑,告誡他們莫要犯在公主頭上,公主好說話,不代表帝王好脾氣。
小太監狗腿地湊上前去,笑眯眯地道,「公主可來了。」
「這是誰?」夏清妍水眸晶亮的眺望著大殿內妖媚輕舞的女人。
乖乖,這是印度舞和肚皮舞的融合版呀,太讓她懷念了。
夏清妍水眸中閃動著驚喜,隨著殿中女子甩腰,她梅紅輕紗下芊腰不自覺的動了動,瞬間額角落下數根黑線,丫的,她就是扭斷腰也不見得跳得出。再看殿中早就被迷得不知東南西北的男人們,面色忿然鄙夷的女人們,嘴角狠狠一抽,暗忖真是不懂欣賞。
小太監見夏清妍面露欣賞,笑呵呵回道,「這是離皇的皇長女,隨離太子而來的欣然公主,這會正為皇上獻舞祝壽呢……」
離元澈的妹妹?
‘叮’地一聲,夏清妍腦中警鐘敲響,這就是那個要嫁給夏允翊的女人?
先前與夏允翊在御花園里‘偷情’的夏清妍此刻又重新梳好了妝,她不想穿著那廣袖凌鸞裙在皇宮宴會里招搖過市,可夏允翊下了死命令不允她換,待的她撲了層粉,整好紅通通的面容,用冰塊敷了敷紅腫的唇瓣,這才放心了來參加宴會。
很好,看來她來的正是時候,呆會該是好戲上場了……
她身後的妙玉低垂著臉,不發一言,只交疊在小月復的雙手指節略略發白……
殿中的離欣然舞姿媚惑、風情無限,而離元澈卻從頭至尾未看一眼,正確地說他不屑去看。心中暗道有其母必有其女,靠著魅惑男人的功夫爬上他父皇的龍床,如今把這身功夫傳給了自己唯一的女兒,也想以此搏一把?
回想自己一封書信,伊貴妃便把自己的寶貝女兒給送了來,其間如何說服他那父皇他不知,但就某些方面來說,伊貴妃還挺敢賭,比如她知道離欣然再有能耐,在國中頂多嫁個朝中權貴,再尊貴又豈能尊貴得過皇家?遂他的意見一提,她馬上便抓住了機會,想是她自己未曾得過的東西,就期望離欣然能得到……
不過,她們都太小看高座上的夏允翊了,連他都看不懂,不敢輕易招惹的男人,又豈是她們可以隨意拿捏在手心的男人?至少從這些日子觀察來看,夏允翊是個極少沾的帝王,和他那沉迷的父皇是兩種極端。
他在想這些時,高座上的夏允翊眸色微有變化,面無表情的俊臉終于溢出少許笑意,他杏眸一眯,飛速與離欣然做了個眼神交流。
音樂從輕柔地欲讓人睡到亢奮地令人血脈噴張,也不過短短時間,殿中簇擁輕舞的火紅嬌影在音樂接近尾聲時昂首旋轉數圈,待得最後一圈時面紗飄然飛落,一張嫵媚妖艷的臉蛋躍入眾人視線中,嘶氣聲此起彼伏--
舞步剛歇,女子高聳的胸部還在微微起伏。
離欣然上前一步,細長地眼眸連眨眼的速度都比常人慢,雙眸一一合一挑,媚光流轉,美鼻高挺,烈焰紅唇,笑意魅惑。
這女人是個尤物,男人們心里都冒出這樣一個認知,當然,也有例外。
比如蕭以晨,雖時不時會向殿中看上兩眼,但顯然注意力都在他桌中酒水上,他時而輕抿,時而一口飲盡,微眯的眸子,微揚的唇角,看得出對這御酒很是滿意。
羽景之倒是從頭看到尾,但真正看進去多少也只他自己知道了。他唇角淺笑,手指習慣性的輕撫上耳後雀羽,桃花眸內異光暗閃,狀似不經意的看向對面的陸柏源,而陸柏源也正直直地看著自己,一瞬懂讀對方眼中信息,兩人幾不可見地輕點了下頭。
離欣然上前一步後盈盈福身,清亮的嗓音自信昂揚,「欣然謹以一舞恭賀夏皇生辰之喜。」心髒‘怦怦’直跳,嫵媚的小臉紅暈一片。
她不知是舞蹈所致,還是因為太過激動欣喜。
離元澈果然沒有騙她,夏允翊真真極具帝王之姿,想來能配得上她的也只這種霸氣尊貴的男子了,若是此次聯姻成功,日後伴得帝王身側,憑她的手段,往後的榮耀定會超過她的母妃……
帝王未道平身二字,離欣然也不好私自起身,今日留下的好印象可不能被自己破壞了,習舞時什麼苦沒吃過,不過福身時間長點而已,瞧,高座上的帝王好像很滿意她,唇角一直噙著笑意呢……
夏允翊的確在笑,心中也滿意的很,不過這些可不是對離欣然。
少女還未到殿門口,他便有所察覺。他在想,這是不是心有靈犀?他的眸光一直在等候,遂離欣然跳了什麼,他還真沒注意。待得看到那道麗影,百無聊賴心情頓時神彩飛揚。對于少女可以輕易調動自己的情緒,他早已習以為常且樂在其中了。
視線卻躍過正兀自欣喜的離欣然,看向殿門口,語氣夾雜著只夏清妍能听得懂的柔情蜜意,他道,「皇妹,到朕這來……」
夏允翊這一出聲,怔住了滿殿人。
夏清妍感覺到自己的臉又燙起來,因著先前御花園的激吻,她這會嘴還是麻的,而這男人卻裝得什麼事都沒有,臉皮之厚令人發指。
且夏允翊還真敢怠慢美人,不過,為何這男人現在的一言一行她看著就特別順眼呢?好吧,看在他不受美人誘惑的份上,她就別耽誤時間了,再不進殿她懷疑夏允翊會不會直接下來捉她。
所有的文武官員、公子貴女、宮奴們目瞠口呆地看著緩緩走在殿中紅毯一身梅紅宮裙的夏清妍,清純可愛的臉蛋暴露在空氣中,初次展露女人嬌艷之美的她就如一朵初綻的牡丹花,帶著與生俱來高貴華麗,高不可攀。
她眉如新黛,睫若雙翼,瞳眸如浸在溪水間上好的黑珍珠,嬌紅潤唇勾出一抹淡笑,一身華貴的曳地宮裝包裹著玲瓏嬌軀,輕紗掩繞,煙紗翻飛,翩然生姿。
她或許沒有離欣然的魅惑風情,但有獨屬她的清純可愛,一個妖艷如火,一個嬌美動人。
除了個別的兩朝元老,朝臣中大多數都是新晉官員。不管是曾經幽居清微宮,還是如今安享落櫻軒,朝臣中見過她夏清妍的也只羽景之、陸柏源。遂他們第一感覺是公主真美,第二想法就是,流言不可盡信。
若是有心人去對比,就會發現男人們看離欣然時目光大膽而火熱,而對待夏清妍卻是完全相反,尊敬中是欣賞。一幽居深宮多年的少女,擁有過人聰慧,創出‘夏娃的誘惑’這個品牌,如今于宮宴百官注視下不卑不亢、雲淡風輕,對待帝王時亦是榮寵不驚,這份淡然可不是誰都做到的。
如若被夏清妍知道自己被人如此作想,定會張狂的對天大笑三聲,開玩笑,老子前世二十幾年白混的?
女人們看到夏清妍的優雅高貴,愈發唾棄放浪行駭的離欣然了。在場的貴女皆是朝臣嫡女,知生辰宴之後就是選秀,本身礙于帝王殘暴在外的名聲而惶恐不安,如今帝王真在眼前了,才知那些傳言飄渺的如同天邊浮雲,如此英俊霸氣的帝王,誰不想嫁?
「恭賀皇兄生辰之喜,祝年年有今日,歲歲有今朝。」夏清妍福身行禮。
新穎的賀詞讓朝臣忍不住咀嚼了幾番。
「平身。」夏允翊聲色微冷,「皇妹來得還不算太晚,坐朕邊上來,朕給你留了位置。」
帝王的決定令人張口結舌,獨獲帝王身側高座的資格,那可是皇後才能享受到的殊榮,再看夏清妍那一身凌鸞宮裝,帝王看重公主果然不假。
雖不明白夏允翊怎麼突然變臉,但夏清妍在看到呆會她要坐的椅子不是鳳椅後,終于松了口氣,微笑道,「謝皇兄。」
還好,這男人還不算太瘋狂。
「皇上--」
拖長尾音听得人渾身麻酥酥,一分幽怨,三分可憐,還有六分是愛慕,夏清妍如此總結。
夏允翊面色微冷,然心中卻怒火翻涌,心下暗咒著失策,少女確是打扮的美美的,可也便宜了其他男人!該死的,他可不希望再來幾個情敵,看來下回他得留神了,不能再犯這種低級錯誤。
微眯的鳳眸看不出情緒,但語氣隱有不耐,「怎麼還不平身?」
離欣然媚然的面色有些難以維持,「皇上未說,遂欣然不敢擅作主張。」
「離國公主無需如此拘謹。」夏允翊隨意扯了兩句便不再看她。
離欣然悶悶地走到座位,充滿希冀的眸光投向離元澈,她雖然極其討厭這個太子哥哥,可如今幫得上她的也只有他了,雖對夏允翊不好做好了心理準備,但真正見識時她才倍感失敗,她的姿色媚功在離國是無往不利,怎生到了這里就失靈了?
離元澈冷冷淡淡的睨了眼她,說了句‘稍安勿躁’便沒再理她。
果真還是不行嗎?離元澈抿唇冷笑,無妨,他也沒認為光靠他這只懂得魅惑男人的皇妹就得以成事。
夏清妍知道夏允翊在看她,且眸中隱有寵溺,不過她正好奇打量那離國公主。
離欣然不能說美,應該是艷。一舉手,一投足媚態渾然天成,就連眼神也充滿媚意,她不知怎樣才可以培養成一個女子如今這般一身媚骨,太讓她驚悚了。
她情不自禁看向羽景之,瞧瞧,這才是美,他也別有風情,可誰敢輕看了他?多日未見羽美人,那張臉蛋真真讓她格外想念啊,哈哈。
羽景之從夏清妍進殿起就一直在看著她,從未見小妍兒如此華麗裝扮,竟才發現她也美得如此動人心弦,令他不自覺就看痴了,而當他驚覺夏清妍在看他時,一個欣喜竟將酒水打翻在身!
夏清妍瞧見羽景之的窘迫,忍不住‘噗叱’一笑,那俏皮的笑容看得殿中某些一直觀察她的男子心頭一軟,同羽景之一般,也不禁輕笑起來。
陸柏源就是其中一個,苦澀至極的酒水,一直苦到他的心底,高座上的男女很般配,除非推翻兩人的關系,那麼他不會阻止,可是這可能嗎?他甚至自私地希望夏清妍回復當初的呆傻,那她就永遠都是自己一個人的公主,待的她出閣時,他便娶了她一生呵護……
齊雅茹又氣又急,陸柏源那難掩頹廢的模樣瞧得她心都疼了,若不是看到夏清妍坐在帝王身側,她真想罵人。齊夫人、齊文昊,加之吊著一只左臂骨折的忠永候三人齊齊摁住她,好說歹說的引來周遭一群看戲般的眼神,好不尷尬。
齊文昊面色溫雅,淡淡地看向高座上的夏清妍,帝王性情諱莫難測,人人望之心驚惶恐,可她卻能心無旁騖與之親密交談,更自在吃食,便已是許多女子難以企及的。
他無聲輕嘆,陸柏源喜歡上那樣清透通靈的女子也能理解了,反觀他亦極有好感,不過他向來對世間之物看得極淡,知道無望就不會再放心思,遂對自家妹子、陸柏源的執念有些難以理解,也愛莫難助。
夏清妍在偌大的流音殿內試著尋找陸柏源,突然感受到身側飄來的森森冷氣,陰沉沉的令她頭皮一麻。
糟了……
「你喜歡他?」夏允翊問。
與此同時,于羽景之身側端坐的沐凌嵐也問出了同樣的話,「你喜歡她?」
羽景之狠狠回道,眸中的冷意令沐凌嵐心頭一顫,冰冷的話語至牙縫中擠出,他道,「本相是夏國丞相,你最好搞清楚!」
不是你沐凌嵐的師弟,更不是你沐凌嵐青梅竹馬的戀人!
「景之,別這樣對我,行麼……」就算我再堅強,也經受不住你一次又一次的厭嫌。
「可以。」羽景之冷冷一笑。
然最後的話似要將人打落地獄,「只要你永遠別再出現在本相面前,本相的心情就不會變差,一旦本相的心情變差,再惡毒的話本相也說得出。」說罷,他輕撫了撫早已浸至官袍里的酒水,執起酒壺兀自倒酒喝酒……
這頭沐凌嵐心若被扎尖針,痛不欲生,那頭高座上夏清妍也不好受。
「愛美之心,人皆有之嘛。」夏清妍低垂著小臉干笑兩聲。
只夏清妍所坐之位靠近夏允翊的龍椅,他壓低著聲不怕他人听見,「那皇妹覺得朕美還是羽丞相更美?」他毫不避諱這個女人才用的字眼。
夏清妍也沒覺有何不妥,月兌口而出,「你這不是廢話,當然是……」
男人似笑非笑的看著少女,鳳眸中危險暗閃,隱有警告,夏清妍牙根一咬,半路生生改口,「……當然是皇兄你了。」
「皇妹知道就好,朕是帝王,他不過一介臣子,嫁給誰更有前途,相信皇妹自能明白。」夏允翊隨手端起自己御桌前一盤少女極喜的炸蝦,放至她的桌上,「剝了殼的。」他特地讓御膳房備了一碟剝過殼卻不影響味道的炸蝦,就是為了給夏清妍享用。
夏清妍水眸一亮,夾起炸蝦一口一個,須臾,覺得自己應該注意形像,便放慢了咀嚼的速度,氣氛一軟和下來她便有些口不擇言了,「嫁給丞相怎麼就沒前途,一品大官呢,更何況人家後院沒人,不像你,滿後宮的女人跑。」她說罷翻了個白眼,繼續干掉一只蝦,外酥里女敕,又香又鮮,真是好吃。
後宮嬪妃這個問題夏允翊先前已經煩躁過了,這會他不想再為此懊悔,只幽幽道,「他後院是沒人,卻有相戀十年的青梅竹馬,皇妹難不成準備和人搶?」她若真敢如此,他就將她禁錮在他寢殿,讓她一輩子見不到羽景之。或者沐凌嵐也選擇他同樣的做法。再不濟他殺了羽景之便是。
夏清妍放下玉箸,咽下嘴中食物,皺眉看向夏允翊,「我為什麼要去搶?」
「你不是喜歡他?」他眯著眸子反問。
怕被下方的人看出端倪,夏清妍只得將臉再垂一些,惱羞成怒地朝夏允翊低叱道,「誰說我喜歡他!」
「那你喜歡誰?」
「少給我裝傻充楞,我喜歡的人不是……」你!夏清妍臉又一紅,先前回落櫻軒撲了的粉隱隱有些蓋不出紅暈了。
夏允翊心情極好地低低一笑,「嗯,朕知道呢,皇妹喜歡朕。」朕也喜歡皇妹,不,應該比喜歡還要多,多很多的那種。
「不害臊。」她咕嘟了一句。
夏允翊不以為意地挑了挑眉,柔柔道,「好了,不鬧。乖乖的,朕就一輩子只寵你。」只有你。最句一句,他放在心底訴說,或許等他將一切付諸行動變為現實,再去說這句話,會更有說服力。
「誰稀罕你寵。」夏清妍心下又難受起來,為什麼不是‘只愛她’‘只有她’之類的?她是不是太貪心了?
「皇妹必須稀罕,朕給你朕這一腔愛意,你若不要,朕便掏你的心來補……」
這血淋淋的情話也只夏允翊這瘋子說得出口,沒錯,這混蛋多了一‘瘋子’別稱了。可當她如願听到‘愛’字了,臉也燒得像鐵板一樣了。她都懷疑敲個雞蛋在上面會不會燙熟了它,而且還是漂亮的單面煎……
「……別忘了咱們的關系。」關鍵時刻,她實在不想提這話。
可這鐵錚錚的血緣關系,就像一條鞭子,每每在她被夏允翊給予的柔情里,沉醉的快要忘乎所以時,就狠狠地抽上一鞭。
那滋味,別提起多煞風景了。
她想像現代女性敢作敢為,哪怕轟轟烈烈地來上一次成人聖禮,也被道德底線束縛的什麼旖旎心思也沒了。
殿中的氛圍說不上壓抑,也說不上開懷。高座上的帝王與公主竊竊私語著什麼;後頭的妃嬪們卻形同擺設,與其幽怨公主佔了帝王視線,倒不如說集體防備著欲來聯姻的離國公主和不久將要進入後宮的朝臣之女們;兩國使臣里各有交談,大部份時間兀自喝酒,氣氛還算和諧。
半晌,未听到夏允翊出聲,夏清妍也不敢轉首去看,只好抿了抿唇,扭捏地說了句,「那個……你晚上要不要吃長壽面?」
夏允翊鳳眸一閃,「皇妹做的?」
她點頭,隱有不耐,「你到底要不要吃!」
夏允翊心頭躍上喜悅,還未點頭說好,卻被打斷。
「不知兩國聯姻,夏皇考慮得如何了。」離元澈冷沉出聲,趁著夏清妍看來時,對她柔柔一笑。
「不準看他。」夏允翊冷睨了眼少女,俊臉微沉。
夏清妍同一時間收回視線,嘴角輕抽,不用他說她也不會多看,小白兔早已不是先前的小白兔,她一時還無法適應。
夏允翊執起酒杯輕抿了口清酒,平息下心頭被打斷的怒火,才不冷不熱地道,「朕的後宮不缺女人。」
大殿突地一靜,眾妃嬪卻驀地一喜,萍妃更甚。
離欣然期待地面色一沉,麗眉微蹙,這夏皇未免太不近人情,居然當著三國中人的面直言拒絕,落她顏面。心中冷哼,若是給她一個近身的機會,這個男人還說得出一個拒絕的字,她離欣然的名字就倒過來寫!
「夏皇九五之尊,坐擁天下美女也不為過,娶了本太子的皇妹就是錦上添花,要知道本太子的二皇妹可是離國男子爭相追捧的,不止歌舞一絕,琴棋亦是不俗。」
離元澈的語氣就像是在推銷一個商品,夏清妍如是想著。
而離元澈也確實如此,離欣然的下嫁只是做為一個加注的籌碼,雖能加大他穩賺的概率,不過要不要全憑交易中的他和夏允翊。沒錯,這是一場國與國之間的利益交益,夏允翊若是看不上離欣然,他不可能將之強嫁給他,畢竟離欣然這種也只那些淺顯重欲的男人會看得上眼。
夏允翊挑了挑眉,似笑非笑,「那又怎樣?」
離元澈緩緩起身,聲色沉沉,面色鄭然,「夏皇,全天下的人皆知我離國欲與夏國結秦晉之好,以示誠意,父皇更是將最為珍視的皇長女遠嫁夏國,不僅如此,還以兩國五十年和平為約,兩國臣民頗為追捧,夏皇難道要違背臣民所願?」
夏允翊鳳眼眯成一條縫,墨色瞳仁內一片漆黑,他食指輕點桌面,少許,他忽然一笑,看向蕭以晨,「不知作為離國曾經的盟國,蕭皇子有何想法。」
這番情景他怎麼覺得這麼熟悉?蕭以晨心下想笑,是了,開宴不久時離元澈問及此話題時夏以翊同樣如此,罷罷罷,他就沒覺得他今日能獨善其身。
面上淡然輕笑,道,「想法倒是沒有,就是有些好奇離皇嫁女又立約,是想讓夏皇付出何種相對之物?」雖早已所知離元澈似為夏清妍,但他怎麼看都覺得沒這麼簡單。
夏清妍嘴角一抽,當沒听見,兀自消滅著炸蝦,夏允翊搞得定最好,搞不定大不了她跑路,反正龍形玉佩還在她手中,她一點也不擔心。
離元澈不放心地看向夏清妍,發現她壓根就沒看這邊,心中忽然有些害怕她會認為自己將她當做物品交易而反感。
他看著她,一字一句地道,「我只要清妍妹妹做我的太子妃。」
他在她面前,從來都是自稱‘我’。
他帶著目的接近、隱瞞性情交往,到不可控制地對她產生好感,繼而喜歡,這一切雖是出于目的,卻也是真心想娶她,盡管她不會相信自己。
夏清妍‘吧嗒’一聲,剛咬上的炸蝦掉落碗中,額角落黑線。
這算是求婚嗎?呃,她有點小自豪,要知道在現代,男人都是對她望而卻步,若是前世的自己遇上個如此正太的小帥哥向自己求婚,她發誓她一定二話不說就答應。
去他的老牛吃女敕草,她先嫁了再說。
可如今在古代,小白兔可是要當皇帝的,她難道去離國躋身他的後宮一員?
撇開這一切不說,她喜歡的可是夏允翊,兩個月相處,不知不覺間那一顆名為夏允翊的種子早已生根發芽,他以柔情蜜意為根,以無限嬌寵為養分,每天都會往她心房悄然深陷幾分,雖不是參天之姿,卻已牢不可拔了……
她轉首看向夏允翊,卻只能看到他冷硬似冰地側面,殿中的人或許無法感覺,但她最為靠近夏允翊,他周身冷冽冰寒隱隱外散,最為接觸的就是她,半邊妖孽俊顏看不出情緒,氣息卻已然怒騰翻涌起來,讓她微微心驚。
夏允翊生氣了。
她水眸輕閃,知道他是在乎自己,沒出息的她居然感到滿足了?
「沒想到離太子還是個愛美人不愛江山的主,本殿見識了。」蕭以晨這話倒听不出嘲諷。
「蕭皇子現在見識也不晚。」離元澈似笑非笑地看向他。
蕭以晨搖頭好笑。
對于夏、離兩國結盟他倒未作多想,想必父皇、大哥早已有了決策,他只需好好輔佐大哥就夠了,別的無需他插手,繼免遭非議,也絕了他人在大哥面前咀舌根的可能。
離元澈又道,「夏皇做出決定前,不如問問百官意見,兩國聯姻利國利民,他們有權諫言。」
夏允翊冷冷一笑,無所謂地擺了擺手,「那愛卿們盡管發言,朕听著呢。」話語微頓,他咧開森森白齒,笑容邪氣異常,凌厲森冷的視線如網撒向大殿,冷幽幽地補充,「說得好說得不好,朕都會記在心里……」
剛想發表觀點的朝臣,當即縮回了脖子,再三斟酌模索起來,這帝王到底是願意還是不願意,說對了怎樣,這說錯了會不會丟了小命,如此這般……
無怪乎他們小心翼翼,被帝王嚇了三年嚇怕了,多留份心眼的好。
當即一武將血性高吼,「呸!他離國、蕭國攻打夏國才過去五年,難不成以為老子就忘了?老子可等著再開戰好打個痛快,離國公主愛嫁不嫁,咱們的公主就這一位,憑什麼要嫁到你們離國去,萬一你們欺負了她怎麼辦?公主叫天天不靈,叫地地不應,哭訴都無門呢,若是兩國突然打起來,首當其沖受害的就是公主。」那武將吼到一半,還直性子的看向陸柏源,明明白白地示意他也上來講兩句,末了他又開始吼,聲如洪鐘卻帶著明顯的恭敬,「皇上,卑職是一粗人,不懂那彎彎路路,卑職只知道公主看著嬌嬌弱弱,若由她一人扛起整個夏國的安危,那咱們這些武將也當得太窩囊了,那這官,卑職……卑職……」
那武將一身肌肉結實,雄壯有力,面容憨實誠懇,他面色隱有暗紅,偷偷地瞧了夏清妍兩眼,迅速地收回眼光。
「怎樣?」夏允翊挑眉接話。
武將牙一咬,豁出去般的道,「卑職這官不當也罷!」
「還有哪位愛卿想要發言?」夏允翊表情不變,仍是冷冷淡淡。
武將結實的身軀繃得如一張弓,模不準這話到底得沒得罪帝王,可讓他看著那高座上嬌小單薄、單純可愛的公主遠嫁他國,他著實不忍呢。
「微臣有話要說。」
沉默了一晚的陳展邁出了步子,他先是朝殿門口處怨恨地瞅了一眼,才躬身作揖叩首,「古有公主和親,如今皇上未有子嗣,皇室中也只長公主一位公主,遂臣認為公主當得其職。」他眯著精光小眼,心底算盤打的‘啪啪’響,「離皇將珍愛的公主下嫁夏國,我夏國的長公主何嘗不是皇上看重之人?不過國家無戰場,乃是百姓真正之福,相信公主也會明白此間大義。只要離太子能在此向我皇與朝臣保證,厚待我國公主,且公主嫁去只能為太子正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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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天沒敢去看留言版,咳,煙最近狀態是影響到了碼字,不過主要原因卻是工作~
煙是長沙人,因為工作,下月要調至昆山,最近在忙著交接,如你們所見,有點小忙~
昨天耽誤了碼字的時間~非常抱歉~愛你們。麼麼麼~
明天應該能撲倒了~麼啊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