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紛紜亂世(1)
江南煙雨,漠北黃沙,江南江北兩重天;
人世紛繁,紅塵夢短,紅塵人世總無常。
幡然間發現,每一日生活在這世上,只是一份身不由己;
孤獨的前行,每一步行走在這路上,只為尋覓一方寸土。
一生的路有多遠,寂寥而綿長;
一路的夢有多長,懵懂而淒涼。
如若天的一涯,只是夢的幻影;
如若海的一角,只是心的斷崖。
而這一世的紛紜,又該拿什麼去演繹那份屬于我的芳華?
恍然回醒間,竟發現自己躺在一張簡單卻干淨的床塌上,垂落的青色紗帳遮住了我的視線,忽覺渾身乏力,口干舌燥,我無力的低呼︰「水,水……」
原以為帳外無人,沒想到一只白皙卻長著少許老繭的小手探了進來。
「蓉兒,你醒了,這真是太好了,我這就去告訴芷菊她們。」听到那熟悉的聲音,我不禁一顫,連忙抬眼看去,讓我都快懵了。
「小瑾,你怎麼也在這?也是他們把你抓來的嗎?」。抓著她的手,我顫聲問道。
「蓉兒,我看你是水喝多,喝糊涂了吧,什麼小瑾,這兒只有瑾兒小姐,我是你最好的朋友--月兒啊!」「月兒?我怎麼沒听過?這……」
「別鬧了,嬤嬤說你嚇傻了,我還不信,現在你這是在裝傻嗎?」。月兒笑罵道,順手扶起我,把水遞到我嘴邊讓我飲盡。
這時我才發現在現代她的模樣壓根稱不上是女孩,那稚氣未月兌的臉龐充其量只能說是女娃,約莫十一、二歲,確實不是小瑾,卻像極了她。
「那這是哪﹖還有,現在是什麼時候?我說的是公元幾幾年。」一個突兀的可笑念頭涌上心頭︰難道我闖進了一個不屬于我的時代?
「你是燒傻了,連自個兒在哪都忘了。這是廣州將軍府啊,將軍是我家小姐的伯父。今個兒是大清歷上的乙酉年秋分。」
「什麼?廣州城,乙酉年,那不是光緒十一年--1885年嗎?」。過度的震驚讓我呆愣住了,若不是我閑來愛背些天干地支的,這回還不知道自個兒跑到哪來了。
「光緒、慈禧在的……嗚嗚」還沒說完,月兒一把捂住我的嘴,差點讓我窒息。
「你不要命了!怎麼敢對皇上和老佛爺如此大不敬?」月兒撤開手擔憂的看著我。
嗄,大不敬?對啊,十九世紀末還是清廷統治時期,有哪個人敢直呼光緒、慈禧?即使是外商雲集、風氣開明的廣州。
「實在對不住啊,月兒,我…我好像忘了好多事……甚至連自己是誰都不記得了。你,你能告訴我嗎?」。電視上不是都這麼演的嗎?只好死馬當活馬醫了。
「什麼,你不記得了,這可怎麼辦,我這就替你去請大夫。」
說完這話她就想往外沖,讓得我不得不用力拽住她衣服的一角低喊道︰「不必了,我只不過是個奴婢,如此興師動眾,不是又讓人嚼舌根嗎?何況,若我真是忘了,那也不是藥石容易治的,說不定你和我多聊聊我以前的事,或府上的事,我會想起些什麼也不一定啊!」
「你說的也在理兒。不過這事……」
「月兒,這事先別告訴其他人好嗎?我不想大伙替我操心。」
「好是好,可是……」看著她一臉為難,我再接再厲道「你放心好了,若是實在瞞不住了,我再如實說也不遲。」
「這……那好吧,我先告訴他們你醒了,你先在房里好好休息。」看到她想出去,我連忙問道「月兒,你知道是誰送我回來的嗎?」。
「是……是鵬大哥。」看到她一臉嬌羞的模樣,我沒有細想,「噢」了一聲就倒頭睡下了。她見我累壞了,也就不再說什麼,輕腳走出了房間。
「吱丫」一陣關門聲打斷了我繁亂的思緒,讓我不由得走下床步向梳妝台前的銅鏡,這一看,嚇得我差點沒尖叫,我的臉竟然回到了十歲那年的模樣……
自那日過後,我「恢復」了往日的生活模式,清晨四更天便得起來洗漱,伺候小姐,到廚房幫忙,閑來有空才有自己的時間。
幸而月兒他們告訴了我許多事,比方說來探望小姐而上月已離開的大公子志琮是珍兒小姐的胞兄,其次,她在這兒還有個大她二十有余的大堂兄志銳,而他的胞弟名為志均,他們原是曾任四川綏定知府的長敬之子,後因父病逝而志均成了伯父長善的繼子,現皆為翰林編修。
大公子志琮年約十二,二小姐珍兒是禮部左侍郎長敘第五女,而大小姐瑾兒則是排行第四,比珍兒大兩歲,年芳十一。
伯父長善雖是個滿人,卻對中原文化抱有極大興趣,經常邀請漢人中的文人名士到府中來切磋交流,以客人于式枚和文廷式為甚,听月兒講那文先生還是小姐們的老師,而且他思想開明,經常提出一些獨到的見解,不同于一般的老師,是一個十分奇怪的人(這是月兒他們說的,雖然我不這麼認為)。
其次,通過這幾日的相處,我了解到珍兒是一個精通琴棋書畫、多才多藝,而性格開朗、活潑又伶俐的小姑娘,那活潑的模樣像極了我的好友小瑾,只是頗有嬌氣,個性更為倔強。
在我看來,她還算是當時社會里一個覺醒得較為早的女性(在現在看來是女孩),猶記得前幾日,來訪的幾位文人中有些人談起婦德,小姐便堅持表示支持文先生的觀點,認為女性的教育也是非常重要的,應重視‘小學’與‘婦學’,而不是謹守相夫教子,抑或‘女子無才便是德’、‘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死教條。擁有如此開明的老師,又有寵愛她的父兄、伯父,也難怪珍兒能養成這樣開朗的性子。
「死丫頭,發什麼愣?還不把茶端到前廳,老爺、小姐還等著呢?」
不,說錯了,就算在開明的主子也有最死板的下人,就像眼前的嬤嬤。
「是!」
我不敢怠慢,恐又受到責罵,連忙將泡好的碧螺春放進托盤,一步一步小心地走向大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