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在水一方
蒹葭蒼蒼，白露為霜；
所謂伊人，在水一方。
次日清晨，我還在井邊打水，抬頭剛撥開眼前垂落的青絲，就看見月兒向院子里匆匆走來。
「蓉兒，我們還剛回京呢，那郝嬤嬤就在那嘟囔這兒嘟囔那兒了，好在明個兒就是選秀大典啦，她的嘮叨聲能少听一點是一點。」
月兒俏皮的語氣再加上一副‘郝嬤嬤好煩哦’的搞怪模樣，讓我不禁莞爾。
「你這小丫頭敢這麼說她，就不怕她對你發威？」放下手中的木桶，我打趣道。
「哼，我都跑到院子里來了，她又不是順風耳，我就不信她在廚房還能听得到？」雙手叉腰，月兒一副她能耐我何的模樣，讓我興起了逗她的念頭。
「額，郝嬤嬤，這會兒還早著呢，你怎麼就過來了？」裝作一臉驚訝狀，我探頭向月兒後方望去。
月兒嚇得猛一回頭，一臉呆呆地傻愣在那兒，瞧著空無一人的回廊盡頭。
「撲，哈哈，真好笑，我還以為你這丫頭什麼都不怕的呢？看來還是有郝嬤嬤制得住你的。」
眯著眼，我笑得前胸貼後背，差點直不起腰來，而月兒則一臉怒容地直視著我，一副你再多說個字看看，我就絕饒不了你的狠樣。她那氣紅了的怒容撲閃撲閃的，在霞光下顯得愈發可愛。
「好了，我的姑女乃女乃，只是開個玩笑罷了，瞧你氣的！」
「我哪有，分明是你拿我當猴耍……」月兒急辯道。
「吭」忽而月兒的後方傳來一聲輕咳，打斷了我們的對話。
「額，月兒姑娘，蓉兒姑娘早。」
哦，是昨天帶我們進府的那位大哥。
听到聲音，月兒尷尬地回身問候道︰「徐大哥早」。隨後我忙依樣畫葫蘆地問候了一遍。
偷覷了一眼臉紅的月兒，再相較于那16歲左右的男子，看來那徐大哥的臉皮比月兒厚不了多少，原有些黝黑的臉在看到月兒時，竟生生地起了紅暈。
「徐大哥平日都不上翠屏院來，今個兒來是有什麼事嗎？」。
可那白目的月兒似乎看不出徐大哥對他的好感，嘴里問著讓人產生歧義的話，目光還一個勁兒地在我倆之間徘徊，更以一種曖昧的表情看著我們，讓人尷尬萬分。這讓我不禁為那紅臉的徐大哥哀嘆，果然是男追女隔座山啊！
「嗯，是的，是，是侍衛長忙著明個兒小姐們進宮的事兒，特讓我來問一聲你們可有準備妥當，其次就是…額……」
看他疙疙瘩瘩的，還窘然地看了眼月兒，好似不便對著她說的樣子，讓月兒一下便惱了，嬌聲氣道︰「有什麼事兒是不能當著我的面說的，我是蓉兒的好朋友，難不成會害她？還是徐大哥信不過我？」
「不，不是的，我怎麼會信不過月兒姑娘你，只是這事兒我有些難以啟口，所以……」徐大哥抓抓頭發無措道。
「哦，原來是這樣，既然你們單獨有話說，那我先回去干活了，不然嬤嬤又在那叨念了。那你們在這兒慢慢聊啊。」月兒笑看了我們一眼揶揄著，便輕快地走出了院子。
「嗄，這……」模著腦袋，那徐大哥還未明了事情為何會發生這樣的轉變。
唉，這兩個可憐的愛情白痴！
我忙掩嘴偷笑了下，爾後正經地問道︰「徐大哥找我，是鵬大哥有什麼事要交代給我嗎？」。
「是，額，這是……」說著，他從袖子里掏出了一只白底花瓷瓶，看久了，突覺得有些眼熟。
「這是侍衛長囑咐我交給你的燙傷藥，還有這段期間姑娘應盡量少踫水，當然，若姑娘有什麼不便之處，大可來找我們幾個兄弟幫忙，我們都很樂意幫你，你，你不必與我們客氣。」
看著他那靦腆的模樣，我更為那月兒感到惋惜，可惜這會兒是「襄王有夢，神女無意」啊，不然我說不定還能拿個現成的媒婆當當。
「謝謝你徐大哥，還有，請替我多謝鵬大哥的好意，那藥確實很管用，只是我的傷現下已經好多了，所以這藥，你就幫我還給鵬大哥吧。」
即便人家只是為了守住一份承諾，我也不該濫用他的同情心，何況我並不是他真正需要付出關懷的對象。為了不再會錯意，還是與他少有瓜葛的好。
「可這是……」徐大哥一臉為難，看不下去，我只能回道︰「你放心，若鵬大哥問起，你就說我用先前他給的藥治這傷已然足夠了，蓉兒請他不必再費心，至于這傷，我想再過幾日便能好了的。」
「這，那好吧，既然姑娘這麼認為，我也不再勉強，若姑娘還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別與我們客氣，吩咐就是。」看著我固執的臉，徐大哥無奈道。
「嗯……」
又見我默然不語，徐大哥也覺得有些不好意思，忙說道「那我就不打攪姑娘了，在下告辭。」
「嗯，徐大哥慢走。」
目送他撤身離開了院子，我才回過神來。瞟了一眼腳邊的水桶，無奈一笑，自嘲道︰「算了，我還是先別管人家的感情事兒了，先把水打好才是真格兒，不然又要挨批了。」
悻悻然提起沉重的水桶，我小步子地挪向了廚房……
人世間最遠的距離，並不是我站在你面前，你卻不知道我愛你，而是我站在你面前，你卻似與我相隔萬里。失卻了那份兩心相屬的悸動，你的心永遠都不會為我而跳動。
我們一直在這人世尋找一份屬于自己的真愛，而這一路上，我們會害怕、會彷徨、會舉步不前，只因害怕受傷、害怕孤單、害怕我們所害怕的一切阻礙。可除了這些，最讓人感到無奈的，卻不是我們在追尋真愛過程中的所感受到得孤獨與無助，而是內心那份「當你不愛的人正為你默默付出時，你的目光卻只能不由自主的凝視著那個永遠也不會用心看待你的人」的無力。愛情有時就是如此，當我們追尋著天邊的雲彩時，並不代表我們不願珍惜身邊的事物，只是當那份追尋成為了我們心中的唯一時，眼前的一切早已顯得蒼白無力。除了心中的那個他(她)，眼里已容不下一粒細沙。這一生，談情說愛在所難免，可真愛卻是一生難尋，‘心無二意，此生只許你一人’，這難道不是我們等待一生所想擁有愛情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