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嫁的不是暮瀾修,是太子殿下。
屋子里已然空了,秦卿雖虛弱,還是叫小桃兒攙扶著出去接旨。徒留下暮回雪一人獨坐在吟風樓里,側耳听著空曠的風鈴聲音。
心里回蕩的卻是秦卿的那一席話。
聰慧如他,怎麼可能听不出弦外之音!
她身為相府嫡女,自然有太多的求而不得,得而非所願。秦府早在暮瀾修的眼底下,她嫁給暮瀾修也是常理。任人都會明白,嫡女成為太子妃,怎麼樣都會護著秦家上下的周全。
她嫁的的確不是暮瀾修,而是太子殿下這個名頭!
暮回雪憑欄獨坐,轉眼便可瞧見花廳那里,人群攢攢,秦府上下跪滿一地,聆听聖意。而此時此刻,他的心里,竟是晦暗如囹圄。
不知不覺,他緊緊握起的雙拳,似在下定決心一般。
再起身,他渾身上下,竟似多了些凌然決絕。深深呼出一口氣,暗暗對自己說道——暮回雪啊,暮回雪,你可要忍到幾時,一定要忍到心愛的女子嫁作他人婦,卻也得不到幸福嗎!
那緊緊握起的雙拳緩緩舒展開,方才還堅毅的眉目漸漸溫柔起來。暮回雪轉身推門而出,喚過躲在一邊的溫書,一起從後角門離開。
溫書細細凝視著自家主子,忽然覺得他哪里不一樣了,卻又瞧不出來到底哪里不一樣!
花廳里。
秦相爺領著全府上下跪在地上,聆听大太監陰陽頓挫地宣旨。
暮瀾修抱胸站在一旁,一雙鳳目只是凝視在秦相身後的秦卿身上。她便跪在那里,卻是不卑不亢。眉目間淡淡的深思,縱然臉頰上泛著胭脂紅,卻還是難掩她一臉病容。
暮瀾修淡淡地看著,忽地眼角一瞥,朝那吟風樓處看了眼,只一眼,便瞧見那隱約的勝雪白衣。頓時唇邊一抹笑意,心中已經了然大概般,再次凝眸看向秦卿。
不就是一個旨意,又必要說這麼多有的沒的嗎?而且都是些艱澀難懂的古言文,秦卿硬著頭皮听了半晌,不過只听懂那太監剛開始說的一句話——奉天承運,皇帝詔曰……
後邊的一概沒听懂。
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听這太監說話的聲音不爽,總之此時此刻她腦子渾渾噩噩,不知所雲。弄得她身體也跟著不適起來,跪在地上的雙腿已然麻木起來,心口泛著嘔心。
忽地小月復一陣抽痛,秦卿一驚,大覺不妙。
難道蒙蒙雨口中的那個時候,就是此時此刻!
不成,千萬不能當著這麼多人的面,流下一死胎啊。傳揚出去,那可真是連暮回雪也幫不了了,直接成為暮瀾修的甕中魚鱉。
秦卿咬牙忍著疼,抬眼瞧向那宣旨的公公,一臉橫肉,半身肥膘。卻見那公公都不看著聖旨,還在抑揚頓挫的宣著。忽地垂下眸子,踫上秦卿的眸子,那里面一絲笑意,弄秦卿奇怪之極。
終于,肥肉公公目光落在聖旨上,最後一語月兌得極久︰「欽此……」
秦相也跟著深深沉了口氣,伏在地上呼道︰「謝主隆恩,萬歲萬歲,萬萬歲。」跟著便站起身來,躬著身子,恭恭敬敬地雙手捧住聖旨。
秦卿如釋重負,立時叫小桃兒扶起來,正想著找些什麼理由,趕緊回屋子里去。抬頭卻見暮瀾修上前要同自己說話,立時心一沉。
忽地那胖公公擋在暮瀾修的跟前,恭敬道︰「殿下且慢。老奴還有一事得完成。」
暮瀾修一怔,哪里想過會有這麼一出,這老公公倒是膽大,敢擋自己的道路。
那肥公公也不介意,轉身道︰「咱家是承了陛下的旨意的,做事都得要做齊活了。這選妃的事情向來啊,都將就章程的。如今直接入府宣旨,選了太子妃。咱家在宮里這麼多年,倒是頭回見著……」
秦卿忍著月復痛,臉色越發蒼白起來。小桃兒疑惑著,扶著秦卿,直覺得她渾身都在顫抖著。一時擔心地看向她,竟見小姐臉上細汗漣漣,似在忍著劇痛般。
再見那公公,還在說道︰「但是這後宮里頭不能沒有規矩,請秦小姐入東宮之前,咱家得親自檢驗一下小姐的身子。」
此言一出,暮瀾修頓時側目,唇邊含笑。那秦相頓時拉下臉來,欲要說話。
肥公公立時制止住他,接著道︰「太子莫要見怪,這也是常理。再說咱家一個沒了根的人,做這些都是時常的事情了,況且也有皇後娘娘的懿旨。」
暮瀾修依舊雙手抱胸,點了點頭,道︰「如此,有勞公公了。」
連太子殿下都不說什麼,秦相自然也不好說什麼。秦卿唯有厚著臉皮,叫小桃兒攙扶著回屋。
索性兵來將擋,水來土掩。那肥公公要當真看出什麼來,也別怪秦卿狠心了!太不了,再上一出當初拓跋宏的戲碼來!
哼,盡管你是一個沒根的人!
這肥公公倒也注重著未來太子妃的名節,請秦卿入屋之後,便連小桃兒也請了出去。他正笑著將外間大門關上,將一眾人擋在屋外頭,又復轉身進來,將隔斷的門也關了嚴嚴實實。
倒真是好兆頭。孤沒根男和寡女,秦卿暗自笑開,別怪她狠心啦。
那肥公公掩好門,細听了一會外間的動靜,放心下來,才轉過身,卻見秦卿正躬身躺在床上,那臉上滿是隱忍,卻還是帶著絲笑意。
細看這笑,有些不一樣。
但是肥公公還是一眼瞧得出來,那是一種要使計謀前的狡黠笑意。只見肥公公勾了勾唇,「都疼成這般了,竟還能想什麼鬼點子?」
秦卿蜷縮在床上,雙手捂在小月復間,一來著小月復確實疼得厲害,二來,也準備著出掌。
冷不防眼前的肥公公哪里還是那種陰陽怪氣的聲調,倒是一絲嫵媚一絲清冷的聲音來。
秦卿自然知道這是誰的聲音,「蒙蒙雨!」
肥公公堆滿肉的臉上堆滿了笑,捂著嘴笑道︰「竟然一听就听出是我,真是不枉我費盡心思來幫你了!」
幫?!
秦卿哪里還能笑得出來,這尼瑪是幫,開什麼國際大玩笑呢,大哥!早知道是你,就該快點宣完旨意,帶她進屋,哪里還一下子讀了那麼久,害得她忍著半晌的劇痛。
只是此時此刻,她已經無暇再罵他了,額間全是冷汗,「我疼的厲害!」
蒙蒙雨不再笑開,立時正了正色,上前為她診脈,果然是到時候了。
他忙道︰「確實到時候了。」他從懷里掏出一個青碧色的小瓶子,倒出一墨色小丸,塞進秦卿的嘴里,道︰「含在嘴里,等到它融化了,緊閉嘴唇,千萬別張嘴!」
秦卿含著藥丸,立時融在舌尖上,苦味濃烈,沖向鼻腔,哪里能忍得住。卻見蒙蒙雨一臉正色,只好忍住,不敢說話。
見她含著藥,蒙蒙雨趕緊抱起她,進了房側的小廁所。
姑娘家的閨房,這里的小廁都是極其干淨的。經過秦卿的改良,已然是現代極為干淨高級的馬桶。之前將此處當做避難之所的蒙蒙雨,自然清楚不過。
蒙蒙雨扶著她,知道她不能說話,只好紅著臉,硬著頭皮道︰「失禮了!」
秦卿可清楚他要干嘛了,腰帶被他解開,褪下褲子便將自己扶坐在馬桶上。秦卿冷眼瞧著紅著臉的蒙蒙雨,心里直想笑他。
你是采花賊嗎,這種事應該是信手捏來的啊,還紅什麼臉啊!
只是秦卿笑不出來了,隨著嘴里的苦味,小月復一陣絞痛,緊接著便疼得天昏地暗。本是被蒙蒙雨扶住,臨了卻成了她緊緊抓著蒙蒙雨的手臂。
隔著那太監的錦衣,秦卿的指甲都快要摳進那衣服里。蒙蒙雨化了妝容的臉上瞧不出多痛苦,只是那牙根竟是咬得緊緊的!
秦卿疼得痛徹心扉,咬緊牙根,想要叫出聲來。忽地嘴巴被人捂住,便听見蒙蒙雨在她耳邊咬牙道︰「含著藥呢,千萬別泄氣!」
秦卿心里早就罵娘了,尼瑪,這到底是什麼藥!竟然還得這般含在嘴里,不能出聲的!疼成這樣,你倒是讓我喘口氣也好啊!
秦卿忽地厲眼瞧著咬牙的肥型蒙蒙雨,見他一臉隱忍。不禁心中又罵道︰尼瑪,又不是你流產,你一副忍著劇痛的表情作甚!
只是這個思緒一閃而過,瞬間巨大的疼痛穿過秦卿的五髒六腑,終是虛弱地倒在蒙蒙雨的身上,沒了力氣。
虛弱間,蒙蒙雨輕輕拍了拍她的背脊,柔聲道︰「好了,沒事了。」
秦卿卻埋首在他的肩膀上,感覺到眼角濕潤一片,她微微嘆了口氣,是這藥太苦了,是這一次太疼了。
她才會哭。蒙蒙雨再將秦卿抱坐到床上的時候,還是發現她眼角的淚痕。
他與她相識倒也不常,算起來,不過兩天而已。可是卻好像認識了好久,總覺得她是個奇女子,似乎永遠不會傷心難過一般。即便是那夜里在君翊寒面前的懇求,卻也總帶著謊言的微帶。
可如今,她竟還是留下淚來。
蒙蒙雨有些恍惚,差點伸手去模模那眼角淚痕,是否是真。
秦卿抬眼便瞧見他眼底的情緒,自己伸手一抹眼角,將那淚痕擦得干干淨淨,嘴硬道︰「太疼了……也太苦了,這到底是什麼藥,竟還不能吐氣的!」
面對她的質問,蒙蒙雨一怔,繼而忽地一笑道︰「我方才還以為你和平常女子不過一樣,現在看來你倒真是鐵石心腸。」
秦卿垂下眸子,這男子每次都會說出這般戳她心窩子的話,她也只好用一般的招數,「我要喝水!」
蒙蒙雨一怔,倒和之前的情況相似。他訕訕地回身倒水,指尖觸踫,這茶倒是溫熱的,忙遞給秦卿飲下。
嘴里的苦味好些了,秦卿這才感覺到即便方才才流下孩子,可小月復竟是無礙般,暖暖的,連同自己的心肺。
這……好的也太快了吧!
原想著恢復元氣可要一個月的吧,如今瞧來,難道是蒙蒙雨的藥?
面對秦卿的目光,蒙蒙雨嘟囔道︰「這藥丸統共就只有三粒,是師傅花了半輩子心血熬得,一粒在那夜里,救了阿寒的命……原先剩下的這兩粒,也是要給他救命的,如今他竟執意要給你一粒!」
哼,那她竟還得感恩戴德不成。
蒙蒙雨見她不屑一顧的表情,加上還清楚地嗤之以鼻了一下,立時火上心頭來︰「你這個女人,別人對你的好,你怎麼就看不見呢!」
秦卿昂著腦袋,反問道︰「試問別人打了我一巴掌,隨後又模模我問我疼不疼,我是不是就該感恩戴德地告訴他,我不疼,還得謝謝他問我疼不疼?」
「你!」蒙蒙雨氣息一滯,竟也不知道如何反駁,「對付你這種女人,就該讓你受受罪!」
聞听他這般說起,秦卿倒是忽地想起什麼來,又道︰「方才你宣旨,可是看準了我到時候了,正疼得難受?你抑揚頓挫地讀了那麼久,都不用盯著聖旨看的,可是故意的!」
「我就是故意的!」不提還好,一提蒙蒙雨竟是趾高氣昂起來,仰著頭含笑道︰「誰叫你害得阿寒那般落拓,差點害死他!現在想想,當時就該再久一點!」
「你!」果然如此,現在該換秦卿無語了,想來那顆不能張嘴的藥……
蒙蒙雨似乎知道她在疑惑什麼,歪了歪頭道︰「沒錯!那藥沒有那麼多禁忌……我只是怕你忍受不住疼,大聲叫出來,我身為內宮大太監,檢查你的時候,突然出現這麼一聲尖叫,著實不太好……所以……」
看著他含笑帶著幾許挑釁看著自己,秦卿微笑著點了點頭,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氣,嘆道︰「很好,原就是在故意刁難我呢。」
「沒……錯……」蒙蒙雨回答著,慢慢地口齒不清起來,因為這女人臉上的笑著實怪異,這笑他再清楚不過,帶著狡黠,有種陰謀的味道。
果然,他還沒反應過來。只听秦卿一聲帶著難言的恐懼之感,夾著傷心害怕的尖叫聲。穿過蒙蒙雨受驚的一雙耳朵,透過掩起的兩道門,一直傳到屋子外邊,頓時應和著吟風樓的淙淙風鈴聲,又回蕩了兩下。
屋子外邊眾人一驚,小桃兒驚愕不已,忙上前拍著緊閉的門,喚道︰「小姐!小姐!你怎麼了!」
屋外一群人都怔住,忽地小桃兒被人一把拉開,只見暮瀾修當頭使勁將門推開,徑直往內屋跑去。
眾人跟著進去,只見秦卿蜷縮在床頭,似是受了好些驚嚇。一旁的肥公公離得遠遠地,雙手緊握,神色慌張。
暮瀾修冷著臉,上前扶住瑟瑟發抖的秦卿,柔聲問道︰「怎麼了?他對你做了什麼嗎?!」這語氣里生硬而冷冽,似是不等得她回答,就要治這公公的罪一般!
蒙蒙雨,不是,應該是肥公公正傻笑著站在一邊,硬著頭皮解釋道︰「太子殿下說笑了,咱家哪里能對小姐做些什麼事兒呢!只是小姐臉皮薄,不讓咱家檢查罷了!」
暮瀾修冷眼道︰「這種事向來都是老媽子做的,你硬是要檢查,自然會教卿兒害怕!不做便不做,你宣完了旨意,回去復命吧!」
「哎,這……」肥公公瞥了瞥蜷縮在暮瀾修懷里的秦卿,一副受驚的小鳥依人模樣,心里一陣憋屈。
這個女人哪里是鐵石心腸,根本就是沒心沒肺!
卻見從暮瀾修懷里露出的那眼楮,正盯著自己,含著笑意。
暮瀾修安撫著受驚的秦卿,忽見她裙擺上竟是有血色,立時伸手探出,確實是血。不覺大驚,臉色一沉,忙低下眸子問懷里人,道︰「卿兒,你可有受傷?」
「受傷?」秦卿一臉疑惑,「什麼傷?」
她循著他的目光看下去,驚見自己裙擺的血跡,頓時明白是怎麼回事。再看向肥公公,卻見他一副我也幫不了你的樣子。
可恨秦卿從來沒經歷過這些,哪里知道流下死胎之後,仍舊會有余血……
秦卿正躊躇間,小桃兒見狀,忙紅著臉上前,恭敬道︰「殿下,難怪小姐不讓公公檢查了……小姐這些日子身子不適,全是因為例假在身呢。那血跡,該是葵水……」
例假?哦,就是大姨媽,好借口!
暮瀾修難得的俊臉一紅,眾人也跟著別開頭去。
肥公公見狀,忙跟道︰「咱家還納悶呢,原是這個道理,既是如此,那就不再堅持下去啦……額,咱家還是回宮復命吧……」
他看看眾人,又見太子依舊冷著臉,忙躬身告退。
秦相雖介意著公公的不守規矩,卻也忌憚他是宣旨的公公,當下喚過小奴才,上前遞了喜銀,送他出府。
秦卿依偎在暮瀾修的懷里,深深沉了一口氣。心想著方才他那麼詢問,一瞬間倒有幾分真情實意,不知道他可會似別人口中的虛情假意,當真只是利用她?
她使勁閉了閉眼,如今她連小桃兒都會懷疑上,怎期盼她能相信眼前這位太子其人!
暮瀾修見她又是閉眼又是搖頭,心道她是累極,忙含著笑意道︰「罷了,小桃兒說你這些日子一直病怏怏地,你且在府上好生休息,本宮明日再來接你。」
如此自然最好不過。
秦卿抬眼瞧他鳳目灼灼,竟不似敷衍,便笑道︰「謝殿下關懷。」
暮瀾修轉過眸光,一閃而過疑惑不解,終是被秦卿瞧在眼底。如果秦卿猜得沒錯,暮瀾修一定得到和之前暮回雪一樣的消息。以為自己有了身孕,只是如今葵水一事,他只怕是將信將疑起來。
大事已定,秦相細細瞧了眼自己的女兒,眉間緊皺。喚著眾人回去,叫秦卿好生休息。這亂糟糟地局面才安定下來,只是秦卿心中難以平定。
她冷眼瞧著來看熱鬧的人,一個個過目,好像能看清楚他們的真實臉目一般。能得到這種消息的人,絕對是最可靠的人,也就是此時此刻都能進這屋子里看熱鬧的人……
可是,究竟哪一個是暮瀾修安插在自己身邊的人呢?
這天里,陽光明媚,萬里無雲。微風拂過,心曠神怡。
街道兩側,眾人盡都翹首相望,秦府那位不怎的出門的小姐,此時此刻正坐在花大轎子里,風風光光地抬進東宮的大門呢!
這等熱鬧景象,可不是三天兩頭就能見得到的。何況還是在沒有經過任何選秀活動,就定下的太子妃。這種事情,有些活了大半輩子的人都沒見過的!
如今,可是要拼一拼老命,將這一位美人兒瞧上一眼。
這不,通向東宮太子府的玄武大道已然人潮鼎沸,四面八方的道理都被堵得水瀉不通。
秦卿斜倚在轎子里,挑起一半的簾子望外間瞧著,人潮如流,熱鬧非凡。此時此刻,她就想是個被耍的猴子,在戲台子的中央,任人觀看。
小桃兒在轎子的一旁跟著,見秦卿探出頭朝著外頭看,立馬湊近道︰「小姐,雖沒有鳳冠霞帔,可到底是要過東宮府的人,不能這般容易地被人家瞧見!」
「他們守在兩邊,不就是為了好生看看我!」秦卿翻了翻眼皮,道︰「合著要是我的意思,早把這轎子頂給掀了,讓一路的人好生看看清楚,究竟是個什麼樣的人,進了太子府!」
小桃兒瞪大了眼楮,不敢相信般瞪著自家小姐,她究竟是經歷了些什麼,竟有這種想法來!索性張望著左右人群,不去理會她。
秦卿倚在一邊,冷眼瞧著人群,她就是要讓這群人好生看看清楚,自己是個何模樣。叫人家看清楚她是個怎樣風華絕代的女子,這樣就算在太子宮里受到什麼非人的待遇,出來尋人就說太子的不是,到時候運用人民的力量,推翻太子的暴政……
思緒一拉開,想多了……
秦卿收回思緒,正抬眼看向人群,卻見街邊茶樓里,一抹身影凌立,冷冷看向自己……那人雲淡風輕,渾身散著寒冷的氣息。孤眉冷眼,薄唇緊閉。
君翊寒啊,這等時候,你是在高興,還是有其他感覺呢?
秦卿微微勾唇,明明是想笑,卻連笑都沒有力氣來。她盯著那抹身影,正踫上他清亮的眸子,遠遠地,瞧不出情緒幾何,卻獨獨能瞧得清楚,那眸光里閃動的光澤,好似水晶般誘人。
秦卿微微垂下眼,暗自道——君翊寒,我們之間的債,怕是算不清了。
劍無心的命,未出世孩子的命,她秦卿的命運。你一輩子都還不了了,所以,就得讓她來索求,你能還得一點是一點!
她沉沉呼了一口氣,回身坐好,小桃兒見狀,上前將簾子掩好。
八人抬著的大轎子,坐起來感覺就是與眾不同些。秦卿舒服得差點睡將過去,只是迷糊之間,轎子一頓,便覺落地。
外間有人沉聲輕輕詢問︰「娘娘,東宮太子府已到,請娘娘下轎。」
秦卿忙坐好,細細整了整自己的發飾衣裳,一切妥當之後,才伸出手擺了擺。之後就見簾子被人挑開,一晃眼,便見太子府前,人群攢攢。
左右瞧去,竟是不見太子其人。
秦卿正疑惑間,起身想要出來。只是還未下轎,忽地身邊出現一抹身影,攔腰將她抱在懷里。
她心一提,下意識地緊緊勾住那人的脖子,轉臉瞧去,不是那意氣風發的太子暮瀾修,又是何人!
暮瀾修不顧眾人目光,攔腰抱著秦卿大步邁進太子府中。
秦卿便任由他這種舉動,心安理得地受著眾人的灼灼目光,其中有疑惑,有羨艷,有看熱鬧的,還有嫉妒的目光。
她循著望將過去,卻見太子府里一群人中,一妙齡女子正被一群丫鬟簇擁著,她那水靈靈的眸光正死死地盯在自己的身上。
真是出師不利,這才剛進門,就招惹到一個憤恨的女子嗎?
只是暮瀾修卻察覺不到,抱著她進了府,一路前往太子妃的正所芙蓉殿。這一路上,花團錦簇,正是大紅大紫開得正艷麗的牡丹花。
暮瀾修抱著她,忽地轉臉瞧著她,道︰「知道你這些日子不舒服,既然入了東宮,便要好生養著你了。」
秦卿悠然地摟著暮瀾修的脖頸,笑道︰「現下還沒大婚,你便做出這樣的舉動,可知道會害了我?」
暮瀾修「哦」了一聲,頓了頓,凝視著她道︰「哪里是會害你呢?」
秦卿望了眼跟在他們身後的一群人,那人群里,一抹炙熱的目光,自始至終都跟在他們的身上,不是那妙齡的女子,又是何人?
「方入東宮便這般得寵,你說你府里的女人,會不會對我恨之入骨?」
暮瀾修聞言,俊眉微微一皺,忽地往後看了眼,正瞧見那女子凝眸看著他。那麼一瞬間,那炙熱的怒火忽地變成了溫柔的泉水,甜美無限。
這一切秦卿可都瞧在眼里,頓時暗自叫好,好家伙,遇見對手了!
暮瀾修微微一笑,安慰她道︰「哦,素婉啊……她是個溫柔的女子,入府有些年頭了,懂得府里的規矩,你不必擔心。」
素婉……唔,連名字都取得這般難以對付。秦卿又看了看那位叫素婉的女子。
暮瀾修邊走,邊察覺到,笑道︰「怎麼了,素婉無欲無爭,不會對你恨之入骨的。」
秦卿緊了緊摟住他的脖子,故意在那素婉的目光中,埋進他的脖頸里,低聲道︰「那因為你還不了解女人,你若是了解女人,便可知道女人是多麼可怕的動物。沒準此時此刻,她就想把我生吞活剝了呢!」
誰知暮瀾修大聲笑了起來,渾身都跟著抖動,他低聲湊近她道︰「那我若寵幸她人,你可會將她人生吞活剝了?」
秦卿一怔。
自然不會!她又不在乎他,自然不會在意他到底寵幸什麼人。只是如今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
再怎麼說,跟前這位將會是她的長期飯票,她可得小心翼翼地打點妥當才是!
秦卿湊近,極其不屑道︰「自然不會,你以後可是登基為皇的人,後宮佳麗三千,那我得生吞到猴年馬月啊?」
「哈哈哈……」暮瀾修聞言,又是一陣長笑。
他二人這般在前頭說話,後邊的人瞧著,竟是在耳鬢廝磨般。
看著他鳳目俊臉,秦卿竟也跟著微微笑起。只是眼角微微抖了抖,縱然這般受寵,可她的心中卻是滿滿地不安。
從宮里走出來的太子殿下,不可能不知道女人的害處。不過剛入府第一日,他便有此舉動,將她引為眾矢之的,究竟意欲何為?
秦卿心中滿滿地思緒,還未整理清楚。暮瀾修腳下一停,抬頭望著屋子的門頭。那龍飛鳳舞的三個字,極為華麗。
秦卿也跟著抬首,原來自己的住處已然到了。
芙蓉殿。
倒不似芙蓉清麗月兌俗,卻如同牡丹富貴華麗。
只是身後那道目光又濃烈了些,秦卿轉眸看去,卻見那素婉的眸光里,飄出些憤恨來。
果然,暮瀾修輕輕將她放下,摟著她的腰笑道︰「此處原是我效仿秦相爺,在太子府里費盡心思建得,雖比不得吟風樓的巧奪天工,卻也算得是上品,因著為你準備,所以里面的裝飾布置都是和你府上相似的。」
南滄的規矩,便是準太子妃入住東宮,習慣與太子之間的生活。雖沒有大婚,卻已經開始夫妻之間的生活。
類似于現代生活的婚前試用期,可是這個試用期,卻是不能退貨的。
入主東宮已有兩天,除了當天暮瀾修那般殷勤之外,似乎也沒有什麼要緊事情。那夜里暮瀾修倒是想留下,只是想了想,估計想起這幾日她還在例假期間,便就訕訕地離開了。
離開並不是去別處,而是那素婉的房里。
秦卿正倚在大迎枕上百無聊賴,差點有種獨處後宮的老寡婦的感覺來。
此時小桃兒正轉進門來,還不忘往身後看了又看,這才進門,將手里的點心放置在秦卿順手的地方。臨了還是不忘再看看外面,嘟囔道︰「這東宮真是奇怪!竟然有人跟著奴婢,一直在外面探頭探腦的!」
「唔?」秦卿伸手招呼上那點心,做的極是精致,比相府里的好吃得多。心滿意足的咬了一口,道︰「她要是想進來看,便招呼她進來看看……」
「啊?」小桃兒疑惑著,驚愕地看著她。
秦卿將嘴里咽了下去,才接著道︰「她進來了,就別再想出去了!」
「哦。」歷經這些時日,小桃兒總算相信此時此刻的秦卿已經絕非善茬,像她方才說的那番話,真是叫人不敢相信。
秦卿將手里的點心吃完,對小桃兒努力努嘴,問道︰「叫你問的事情,怎麼樣了?」
聞言,小桃兒到門外左右望了望,才上前湊近道︰「問清楚了。那位素婉是當朝太尉大人的女兒,太子還未及冠的時候就入府當了良娣,如今已經有十余年頭了!私底下都說,這些年,都是這素婉良娣當得家。」
秦卿點著頭,呢喃道︰「十余年了?算得上東宮里的老人啦!」
小桃兒也跟著狠狠地點了點頭,似是有著難言之隱,瞧著主子盯著自己,只好一下子吐進心中言語︰「小姐方入府的時候,是被殿下親自抱著進來的,可羨煞府中上上下下的人呢!只是現在才幾天,竟有人說……說您好花不常開,殿下當夜里都沒留下過夜,竟還是跑到素婉良娣屋子里去了!更有說的難听的,說什麼,說小姐您不過是個擺設而已!」
小桃兒越說越氣憤,粉拳握得結結實實的,小臉也氣得鼓鼓的。
秦卿看著她的樣子,活像個生氣的金魚,差點笑噴出來。
這些事情,她多少清楚一二。只是因為自己大病初愈,實在不適合再有什麼侍寢的事情。所以暮瀾修不來打擾她,她還是不去招惹的好。
算是安撫小桃兒,也算是在告訴她自己。秦卿笑道︰「急什麼,這日子不是還長著呢?」
早在剛入府的時候,秦卿便奇怪。原本就著自己與暮瀾修的交情,他竟那般殷勤地又是抱又是摟,倒是叫秦卿好生驚愕了半晌。只是還未回過神來,他又這般冷落了自己兩天。
看似有意無意,實則不著邊際,實在是有趣!
正當秦卿想著這些的時候,小桃兒已經跑到外邊去了,再進來的時候就拉著一個小女孩兒進來,往前邊一推。
小桃兒雙目圓睜,氣道︰「從昨兒個一直跟到現在,瞅瞅瞅,瞅個什麼勁兒!現下進來了,可好生瞅清楚了!」
那小女孩兒看著模樣不過十一二歲的樣子,穿著也是極為平常的衣物,卻又不是府上丫鬟的衣飾。細瞧竟是瞧不出身份來。這女孩兒爺尚且稚女敕著,也似是不懂事似的。被小桃兒這般拉扯進來,耷拉著眼楮嘴巴,竟是嚇得要哭出來了。
秦卿冷眼瞧著,輕聲問道︰「你叫什麼?在我殿外鬼鬼祟祟張望什麼?」
那小女孩抬手抹了抹眼淚,低著頭不敢看她,也不回答。
小桃兒原本就被低下那些嚼舌根的人惹得不爽快來,現下瞧見她那哭喪的模樣更加來氣了,上前推了推她,道︰「主子問你話呢,你倒是說話啊!」
那小女孩兒只是哭著,也不說話,被小桃兒一推,竟然軟軟地倒在地上,一時間伏在地上大聲哭了出來。
這下小桃兒手足無措了,伸出自己的雙手看向秦卿——主子,天地可鑒,我有多大的力氣您是知道的啊,我哪有這般大的力氣,一下就把你推倒成這般模樣!
秦卿冷眼瞧在眼底,這短短兩天也太平淡了,是該有出好戲,來驅趕驅趕她的一身疲憊了。
「小桃兒,可听過一句話?」面對小桃兒疑惑的眸子,秦卿冷笑道︰「什麼叫暴風雨前的寧靜啊……有人等不了了,要給一個下馬威呢!」言罷,那一雙美眸便死死盯著傾灑進陽光的門外。
小桃兒細細品味著這話,忽地恍然大悟,卻听身後一陣陣急促地腳步聲。
回身一看,卻見那素婉良娣當前疾步而來,身後跟著兩個管事的媽媽,還有幾個丫頭。
秦卿仍舊斜倚在大迎枕上,冷冷含笑看著這群風風火火進來的一群人。一個個臉上滿是不悅,不,除了為首的那個,唇邊微微翹起,明明是含著笑意來的。
之前隔了有些遠,竟沒有仔細瞧瞧她。現下這種情況,秦卿倒是好生仔仔細細地瞧了眼這位素婉良娣。
模樣溫柔,黛山眉下,一雙含情秋目。小巧櫻鼻襯著一張小嘴,倒是惹人喜歡得緊。連衣著首飾搭配得都是極為精致,不顯富貴,不入俗套。一股溫柔無限的氣息撲面,只是若是再隱著些許眸子里的嫉恨,沒準會更有出塵的味道來。
秦卿將她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忽地想起素婉此女乃是太尉大人的千金,哎呀,一個武官竟是能生出這般溫柔的女子來。
那素婉此時此刻也同樣將秦卿從上到下打量起來。
卻見秦卿眉目妖嬈柔美,卻又不似平常的柔弱之美,眸光之中,竟有粼粼烈風。明明瞧著是個極為嫵媚艷麗的女子,細瞧之下,竟是含著難掩的英氣。倒是叫人驚訝。
那位秦相,素婉確是見過,那般清風般的相爺,竟能生出這般女子來!
她微微透出一絲驚艷來,眼前的秦卿懶散地斜倚在迎枕上,似是不著痕跡地懶懶地,卻著實透著難以掩蓋的絕代風華。
這風華,並非模樣身段,而是透出來的氣場。
單是這一眼,素婉便微微沉了心思,她已經輸了一節。
卻見秦卿一臉笑意,心思澄淨,自然已知高低已分。她依舊安坐,懶懶地看著這麼一群「聲勢浩大」的人,含著笑意問道︰「哎呀,我來了這兩天,可從沒見過這般熱熱鬧鬧來見主母的。要請安的話,一個個來,我好認將清楚。」
秦卿雖不了解這里的許多事情,卻也大概知道請安一說。
當即伸手指了指站在最前面打量自己的良娣素婉,笑道︰「你們中,我只認識你,良娣,不如你先請?」素婉被她指名道姓,微微一怔,竟沒反應過來,反問道︰「請什麼?」
溫柔美人不說話,一說話倒真是更加嬌小動人起來,這般鶯鶯之聲,倒當真最討男人的喜歡。
秦卿撇開腦袋不去看她,捂著嘴笑開來,才復又回眸看她。
如今她居高臨下,這般動作在她素婉看來,便是地位高于她的象征。
「素婉妹妹你可真逗。」秦卿笑道︰「你領著這麼些到我芙蓉殿來,不是來請安的嗎?」
素婉聞言,臉色一黯,卻還是含著淺淺的溫柔笑意,道︰「姐姐真是會說笑呢,難怪你來的那天,殿下開懷大笑了那麼多次。」
才來的那天,哎呀,這姑娘可真會記事,來日方長,你不是得記得好多事情嗎!
見秦卿含著笑意也不說話,素婉轉眸看了眼坐在地上哭泣的小女孩兒,抬眼竟是變成一幅幸災樂禍地笑意,「姐姐……」
「哦……這小孩子……」不等她說下去,秦卿立時打斷了她。
怪只怪這素婉道行還是太淺,藏不住眼底的情緒。在她秦卿眼底,就似是掩了層塵的白紙。
那抹塵,掩著也能看清紙上寫了什麼;抹開又嫌髒了自己的手!
秦卿接著道︰「這小女孩跟在我侍女身後,不言不語地,還在殿外探頭探腦,我叫小桃兒將她請進來,好生看看殿里面的樣子,誰知道這孩子竟是怕生的很,不肯說話就罷了,竟還哭了起來,真是愁煞我也。」
她說的風輕雲淡,似乎這事就該是這樣發生的。
素婉凜著眉听著,上前將那小女孩兒扶起。那女孩兒抬眼瞧見素婉,含著淚痕的眸子忽地笑開,上前便抱著素婉的腰。
素婉抬手為她擦了擦眼淚,眸子里盡是溫柔,二人之間竟是沒有言語。
秦卿瞧在眼底,卻是說不出的感覺。忽然之間,好似想起自己當初剛剛知道有了身孕時的情感,濃烈而溫柔。
究竟是什麼感覺呢?眸光可以那般含著深深笑意,蕩漾著淺淺溫柔。
跟在素婉身後的管事媽媽上前,拜道︰「老奴見過太子妃娘娘。」
秦卿不去瞧那老奴,抬眼看了看小桃兒,小桃兒看了眼那老媽媽,上前輕聲道︰「這是膳房里的管事王媽媽。」
秦卿了然般,點了點頭,含著笑意看向王媽媽道︰「原是膳房的管事……哦,這些點心很可口美味,我很喜歡。」
王媽媽瞥了眼放在秦卿手旁的點心,到底是出自自己之手,心中確是有些欣喜。忽地被素婉看了一眼,立時又硬著頭皮上前道︰「娘娘,這孩子不是別人,是太子殿下的長女,雲兒郡主。」
「咳!」秦卿一下子沒忍住,倒被自己的口水給嗆到。一時間只听得她的咳嗽的聲音,頓時美麗的臉充血般通紅通紅起來。
「暮瀾……」見眾人眼底露出驚恐,忙又換了稱謂,「殿下的女兒?」
王媽媽低頭應道︰「正是!」
秦卿還是不敢相信,又仔仔細細地瞧了瞧依偎在素婉懷里,正瞪大眼楮瞅著自己的女孩兒,「你說她是殿下的女兒,親女兒?」
「正是!」這下連候在一旁的媽媽丫鬟們都點著頭應和道。
秦卿又問︰「這丫頭多大歲數了?」
王媽媽回道︰「今年中秋一過,便有十二歲了。」
十二歲!
暮瀾修看起來,也沒那麼老啊……秦卿又問道︰「殿下,今年多大了?」
王媽媽抬眼瞅瞅秦卿,又復低下頭回道︰「殿下今年二十有六了。」
二十六歲,秦卿點了點頭,難怪開始著急了,當太子當到二十六歲,是該著急上位了,著急掌權了!
只是,這女兒是哪里冒出來的!他暮瀾修十三歲就有孩子了!這古人一點生理常識也無,太早生早育了點吧,太尼瑪勁爆了吧!
暮瀾修的親骨肉,那這肉是從誰身上掉下來的呢?
秦卿目光落到素婉身上,那素婉竟是微微一怔,隨即低下頭去。
王媽媽似乎察覺,忙又道︰「郡主的生母難產亡故,良娣如今撫養雲兒郡主。」
原來如此,那這般看來,暮瀾修的骨肉,竟是她素婉一手撫養大得了。
那王媽媽言罷,緊接著道︰「郡主生來苦命,生母在懷她的時候便突染重癥,好不容易生下雲兒郡主便撒手人寰。雲兒郡主雖活了下來,卻生來便不會說話。」
這麼可憐,還是個啞巴!秦卿不覺又多看了眼躲在素婉懷里偷偷看自己的暮雲兒,細看之下,這暮雲兒鳳目許許,眉目清澈,有幾分暮瀾修的模樣。
秦卿不禁感慨,自己竟然稀里糊涂地做了人家的後媽。這突然之間,竟然還多了一個已經十二歲的女兒!
正感慨間,忽听另一位媽媽上前直言道︰「娘娘,老奴這話本不該說,可是您也瞧見了,雲兒郡主本就命苦,在園子里,向來都會寵著她些……倘若她做什麼不對的事情,但求您也別往心里去,饒恕她些……」
這個媽媽秦卿倒是記得,正是管理花園的吳媽媽。只是這是什麼情況,合著這群人都是來質問她的麼?
她不也沒做什麼啊,不過是「請」她進屋問問情況,她便哭了出來,怪誰來哉?
秦卿抬眼看了下一旁咬唇不語的小桃兒,卻見小桃兒也訕訕地看了眼自己,聳聳肩膀,不再多做動作。
那素婉安撫著雲兒,忽地轉臉看向秦卿,語氣悲涼,似在懇求她一般︰「娘娘貴為太子妃,妹妹身為良娣本不該說這些話,只是……只是雲兒是妹妹一手撫養成人的,難免寵著她。有時候她的確調皮了些,可別說是妹妹,就算是殿下,也舍不得叫她流一滴眼淚的……」
慢著……這話說的,倒是她秦卿惹她掉眼淚了?要不要按斤稱重,還回去啊!
素婉繼續道︰「這幾天,雲兒一直听說她父親要娶正妻,便一直想著來見見你。只是妹妹想著姐姐您初來,定是要修整幾日,便想著過些天數再帶雲兒前來拜見。卻不曾想,雲兒這丫頭一心想著要看看您,才會跟在這位侍女身後,又在這殿前止步不前……」
「既然是殿下的親骨肉,何以在我殿前止步不前,鬼鬼祟祟?」
素婉忙道︰「哪里是鬼鬼祟祟這般形容!姐姐有所不知,這芙蓉殿自建成之日,只有殿下可以進來,我們都不曾允許踏進來一步的。雲兒自然也知曉,才這般唯唯諾諾,不敢自己進來。」
「別人不能進來?」秦卿疑惑之極,這個暮瀾修,究竟還有多少事情是她不知道的!
她冷笑著看著眼下這群人,「口口聲聲不能進來,不敢進來,現下你們倒是敢進來了。」
低下一群人面面相覷,又不甘,亦有擔心受怕的。
秦卿微微閉眸養著神,懶懶問道︰「此番你們前來,又是為何?就是告知我這番道理的?」
那一群人更是不甘心來,那吳媽媽有一說一,上前直言道︰「娘娘,奴婢們此番前來,不為別的,只是听見雲兒郡主在殿里面哭,心有不忍,前來瞧瞧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倘若是雲兒郡主哪里招惹到您,還望您多多包涵!」
秦卿側耳听罷,掩面笑將起來,忽地變臉般停下小聲,冷眼看著抬起眼角偷看自己的下人,冷聲道︰「你們說這些話,難不成都是來責怪我欺負了雲兒不成?」
低下的奴婢們忙低著頭不敢說話,卻听素婉沉聲道︰「別說這些下人,就連妹妹也不敢這般,姐姐莫要動怒。只是這孩子不懂禮數,叨擾了姐姐,妹妹這就將她接回去,不會再惹姐姐煩心。」
這話里有話,任誰都能听得出來。
秦卿深深沉了一息,又復斜倚在迎枕上,冷眼瞧著素婉拉著那孩子,領著一群人又復浩浩蕩蕩地走出芙蓉殿的大門。
真是奇怪之極。
只是方才素婉護著那孩子的眸光,想來竟是身為母親的目光嗎?
小桃兒吐吐嘴,上前道︰「奴婢確實听說過,太子府里有個得寵的小啞巴,竟不曾想是位貨真價實的郡主!」
她見秦卿不說話,忙細細看了眼自家主子,卻見她用手撐著下巴,眯著眼瞧著她們離開的背影,若有所思的模樣。
小桃兒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問道︰「小姐,你在想什麼呢?」
秦卿一怔,撇了撇嘴道︰「我怎麼覺得自己想無良後媽一樣,就想欺負小燕子和紫薇的那個皇後娘娘!」
小桃兒翻了翻眼皮子,急忙道︰「雖說您以後一定會貴為皇後,可是這種也不能說出口的。況且,咱們也沒做什麼啊,那丫頭自己膽小,哭了起來,干咱們什麼事兒!」
秦卿見小桃兒壓根是沒理解自己的意思,不禁解釋道︰「你錯了,小桃兒啊,現下府中上下,鐵定把我當做那無良的後媽了!」
臨了,秦卿又深深看了眼日漸成熟有大丫鬟風範的小桃兒來,忽地笑了聲道,「你就是那容嬤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