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辰與老漢的相遇不過是萍水相逢中彼此的一點慰藉。俗話說好死不如賴活著,實際上老漢是可惜了林辰大好年華的就要放棄自己生命,而林辰則是不忍心一個老人如此淒苦。到最後,他們誰也說不服誰,卻達成協議結伴而行。
自此,他們以父女自稱,也許遇到他們的人會奇怪,一個木訥的老漢如何會養成這般如花似玉氣質高雅的女兒來。但是無論哪種推辭僅僅是過路人閑暇時間的一種臆想。
他們永遠不會在同一個地方停留許久。
卻說花奴找到林辰的下榻的地方時,房子里已經搬進另一旅客。那旅客是個粗壯的漢子,松垮這胸前的衣襟,見花奴不住往屋子里看,兀自打量她的身材,口里饒有滋味的說道︰「姑娘若是不相信,只管往里面去。看看大爺我是不是將你說的那人藏到床上了。」花奴狠狠瞪了他一眼,一甩手便走了。那漢子卻不放過她,攔在她面前急忙說道︰「姑娘何不到屋里喝喝茶。說不定你說的那人,我一定見過。」花奴早就知道這些人的把戲,只是用力踩著對方的腳趾頭,說道︰「我家小姐的模樣,你這種人還真不配知道!」說完就揚長而去,也不管那人在身後嗷嗷直叫。
跟著她的男子在她身後,亙古不變的堅毅的面龐露出一絲笑容來。
「臭婊子,有本事你別跑!」那倒霉的漢子兀自在樓道上罵罵咧咧,不提防身後一個筆挺的身影。對方的臉上含著冰雪般的嚴肅,任何看到他表情的人都不會懷疑他的無情。
粗壯大漢只感覺一陣勁風掃過,他甚至看不清對方的動作,只是憑著本能護住腦袋。而等了許久,想象中的拳腳卻沒有落下來。他從手縫中睜開一只眼楮,原本如鬼魅般的身影已經消失,四周空蕩蕩的,唯獨對面幾個出來盥洗的婦人沖著他指指點點。
大漢才醒悟過來自己是被愚弄了,但是此時此地,他只能繼續擺出不可一世的表情,淡定而高傲的回到房里。然而當他邁開腳步,明顯感到腳上被什麼絆住。低頭一看,不知什麼時候,自己的褲腰帶被解開,松散的褲子退到腳邊。他頓時有種往地洞里鑽的沖動,慌忙捂著關鍵部分往房子里去,然而眾人只听得「噗通」一聲,這個肥碩的身體就結結實實的趴在地上了,露出他依舊用手攔住的寬大的褲頭。
花奴自然不會去關注她背後發生的事情,但是這路上走來,她總是有種被監視的感覺。即便走在大街上,她都能感覺到有一道目光透過層層人群落到自己的背上。無論這種跟隨是另有目的還是善意的保護,卻令她心里也不會有任何反感以及多余的感激。她唯一的念頭就是找到林若清。
如今的林辰或者懷疑過她,從心底抵觸過她,甚至在她被誣陷時保持一種袖手旁觀的態度時,無論她們之間發生的種種,疑惑,抑或信任。人們總會因為特定的緣故執著于某一樣事物,這個緣故有可能是初時某一瞬間的感動,一個字眼,一個信仰,某一刻的內心柔軟,亦或者埋藏已久的憤怒,針對于個人的嫉恨抑或著天生的使命。無論是由負面影響還是正面影響所導致苦苦追尋的緣由,他們的共同之處都是會全身心投入那件事上,無論這其中的代價有多麼大。
而花奴對林若清的執著源于什麼,唯獨她心里知道。
在林府中,林母已經有數幾天沒有出門了。她仰面臥在床上,簾子外魅影重重,一個人站在那里,卻連半片呼吸也沒有。
林母的聲音在這拉滿簾幕的房間里顯得更加蒼老和寂寥。「我們的富貴尊榮都是建立在我們林家的尊貴之上的。如果沒有貴為高門貴冑的林家,在深宮里,在高堂之上,無論我們家的女兒有多得寵、無論你們的地位又多尊貴,不過都是無根的浮萍,一旦風向起了變化,就由不得你們了。所以,庭軒,听為娘的話,萬事以家族為重啊。」
回答她的漫長的空寂和淒清,甚至可以看到悠長的風從容自在的穿過層層簾幔的樣子。
許久,那個人轉過身去,長長的嘆了口氣,含著無盡的悲哀和悵惘。
林母知道,這一次又沒有勸動她,不禁絕望的閉上眼楮,老淚從眼角處溢出來。
「庭軒,玲瓏她,回來了。」就在那個身影就要離開房間時,她口里輕輕的說道。
果真,那個身影停住了。若是說任何人都有軟肋,那林庭軒的軟肋就是結發妻子甄玲瓏。林母只要閉上眼楮,就會想到最初林庭軒帶甄玲瓏回家時,第一眼的驚艷和震撼。那種美,是不屬于任何人的,卻讓人不覺從心底不安和緊張。或者那個時候就不應該同意他們的婚事。可是,那個時候卻同樣抱著私心的。
「這些年我所做的,她不會原諒我的。她回來又怎麼樣,我們的女兒已經死了。母親,別費心機了。」林庭軒終于開口說道。
林母這才慌張起來,連忙起身,奈何她終日躺在這里,身體已經腐朽如灰,一用力周身就如同散架了般。「你們還有芸兒。你們還有這個林家,你一直都對她念念不忘,她一定也是這樣,她可以幫我們林家渡過這個危難,只要她願意,她」
「母親,」林庭軒淒厲的叫了聲,打斷她道,「玲瓏,她一直都知道芸兒不是她生下來的骨肉。」
「啊?」林母停住了。
「他們甄家,與外族通婚,生下兒子都會夭折。玲瓏一直都知道芸兒不是她的親生骨肉,而且她也知道,芸兒是我在外面和別的女人生的。如今若清也死了,她唯一的女兒也死了。所以,母親,玲瓏她永遠都不會原諒我的。以她的性格,如果她真的回來了。一定不是為了見我,而是要為若清報仇的,母親,她回來是為了報復我們林家的,包括我。」
林庭軒撕心裂肺的怒吼令林母沉寂。她再次絕望的躺在床上,若是可能,她寧願永遠的閉上眼楮,但是一想到林家的未來,她無論如何都不允許自己倒下。林家,還要靠她支撐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