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血強騎 第一百五十章 殘局

作者 ︰ 惡霸奶奶

更新時間︰2013-03-21

夜里的巴卡城,人們無心睡眠。

阿里拜伊的家到了半夜依然燈火通明,百十名古拉姆武士在這里齊聚共議軍事,奧托有幸,得以進入內場。

只是此時的大堂,氣氛卻有點不和諧。

昔班尼與十來名絕對忠于他的古拉姆站在一起,隱隱與對面盤坐著的阿里拜伊對峙。這些與昔班尼一起出生入死的古拉姆,比起其他武士看起來更像戰場老兵,彪悍而粗豪,大多**上身炫耀那里的肌肉與傷痕,反觀其他古拉姆,大多與阿里拜伊為伍的他們恪守信條,身著傳統長袍,如果忽略他們強壯的身軀,看起來簡直就像幾個學者。

這也是昔班尼的手下們看其他古拉姆的眼神略帶輕佻的原因。當然,後者更是皺眉回視。

「阿里拜伊。」昔班尼的臉上青筋跳了兩下,嚴肅冷靜的聲音已經帶上了罕見的些許惱怒。「你到底是什麼意思?敵人新來,紀律渙散,防備松懈,體力不足,正是出戰建功的好時機,現在不迎敵,難道就一直龜縮在城內嗎?」

阿里拜伊是房中唯一坐著的,他原本低著頭,看起來好像一個死氣沉沉的老人。直到他抬起頭,眾人才忽然發現這個低調的蘇菲派信徒的氣勢,那是一道精光,從雙目中閃過,沒有帶上殺氣,卻能將人一舉洞穿。

那些囂張的昔班尼手下,也不免在這道目光下不自覺地後退了兩步。

可昔班尼,自然不為所動,恰恰相反,他的臉上,浮現出一絲冷笑。

「我說了,不準去就是不準去,至少,我現在還是古拉姆的統領,等你坐到了我的位子,自然由你說話。」阿里拜伊的聲音很和緩,語氣卻出人意料的蠻橫,讓熟悉他的奧托等人也不免皺眉。

這樣的說辭,怎麼服眾?

「哼哼。」昔班尼帶頭冷笑出聲。「那麼統領,你的高見是什麼?等他們來進攻?如果外面的是帖木兒本人和他的怯薛親軍,我當然贊同這樣的做法,可面對區區一支摩哈德軍團,你就退縮,不敢應戰,那麼等他們後續的部隊來了,我們還有哪怕一絲希望嗎!」

堂中有些尷尬,只要有些許勇氣和常識的人,都能看出昔班尼的話才是正確的。但古拉姆階級森嚴,這些真主的衛士有極度嚴格的上下級制度,理論上來說,即使阿里拜伊要他們去送死,他們也必須閉著眼沖上去,只有這樣才能通向天國與真主會面。

更何況,大部分古拉姆或多或少都受過阿里拜伊指導,都像他本人一樣恪守清規戒律,對昔班尼這種「粗人」像來不認可。此時他們多麼希望首領能靠智慧折服這個囂張的昔班尼,可偏偏,兩人此時的身份,卻像是對調了,輪到昔班尼英明遠見,而阿里拜伊卻只能憑權力強壓下反對的聲音。

「我不想重復我的話。」阿里拜伊甚至不想回答,只是閉上了眼,這個動作再次讓昔班尼額角的青筋跳動了兩下。

「我會看著你把學城引向廢墟。」昔班尼甩下一句話,徑自帶著他的手下走出了宅子,也無人敢攔他。

「都出去吧,好好休息,明日準備迎敵。」阿里拜伊起了身,也丟下一句話,徒留古拉姆武士們尷尬對視,走進了里屋。

——————

札剌亦兒首都巴格達南方,一片綠洲。

一支軍隊在行進。

天上的烈陽跟刀子一樣刺人,騎兵們竄入綠洲。對沙漠中的旅者來說,綠洲無異于天堂,但這支軍隊難得的在見到綠洲時依然保持了警惕與紀律,騎兵們進入林中,卻不下馬,而是形成幾個小隊,自發在綠洲中掃蕩了一片,然後安排好崗哨,才下馬休息。

整個過程,沒有交流,沒有雜聲。

然後,後隊的精銳騎兵們小心護送一輛馬車駛入綠洲,直達綠洲中央的池塘處。

馬車?這在游牧民中可不多見。驕傲的馬背勇士認為馬車是給老弱婦孺所用,只有懦弱的定居民族才會把馬車視為舒適的象征。好男兒生來就應該在馬背上馳騁疆場,在天地間縱橫,無視那所謂的寒風烈陽。

可面對這輛馬車,騎兵們低著頭,不敢露出一絲不敬,不是怕被人看見,而是怕自己的靈魂受到責罵。

因為馬車中是他們的大汗,他們的旗幟,他們的神。

待眾人安歇後,騎兵隊長親自去湖邊灌滿了泉水,走到馬車旁掀開簾子。泉水不是什麼名貴的東西,但怯薛軍的每一個戰士都知道,大汗是真正的男人,比起那些只會使人心靈腐化的享受,他更願意用征服來取悅自己。

新土地的泉水,對這位征服者來說才是最好的飲品。

騎兵隊長掀開簾子,甚至不敢抬頭看一眼那個男人,只是恭敬地把水囊放在車內的地毯上,便退出了馬車。

車內的那位矮小老人一語不發,看都沒看這位敬他為神的忠誠武士,只是默默地對著那個棋盤,皺眉不語。

棋盤上,已是殘局,黑白雙方死傷異常慘烈。奇怪的是,乍看兵陣的推進狀況,似乎棋局展開並沒有多久,可雙方的車象馬卻幾乎已經死絕。

或許更奇怪的是,這位大帝的對面,一個人都沒有。

帖木兒的眉頭舒展,隨著身子骨的展開,矮小的身軀上爆發出一股巨大的氣勢,特別是那股眼神中閃過的歇斯底里,讓人看了就難忘。他把手伸過去,卻是捏住了自己的王棋,向前一推。

對面的黑棋,突然自動走了一步。

——————

退出馬車,怯薛軍第一隊大隊長走到池塘旁,沒有說話,席地而坐。

大汗已經三天沒有出過馬車了……他看著池水中自己的倒影。

那張臉龐,剛強,狠辣,果斷,只是眼中已經不可避免的有了些彷徨。

大汗此行一直把自己鎖在馬車內,甚至不許任何人陪伴他,馬車內,除了必要的雜物,他就只帶了那張棋盤。

那副從兩年前持續到現在的棋盤!

兩年了,曾經英明神武的天驕不理政事,甚至將軍權也漸漸下放,交給了繼承者沙哈魯。而自己,就總是躲在那深宮內,日復一日地盯著那該死的棋盤,皺眉不語,連平日的親信,也難得與他溝通。

一個月前,籌劃兩年的西征終于出發,可正常行動,大汗除了一道」西南,不服者滅。「的命令外沒有一句話,就算是五天前攻陷巴格達,他也沒有踏出馬車一步。

這是怎麼了?大汗不是最享受被新臣民朝拜時的感受嗎?為什麼,如今攻陷里那歷史名城巴格達,曾經阿瑞比帝國的首都,他卻依然無動于衷。

怯薛軍的軍人,在外界看來,就是一群冰冷的殺人機器,訓練場上他們的黑色身影偶爾閃過,總能單憑氣勢就讓那些堪稱精銳的薩拉菲軍隊膽寒。在昆都查爾河谷,他們與同為蒙兀繼承者的術赤汗國第一精銳,北方蒼狼月兌月兌迷失手下的八萬金帳衛隊作戰,面對圍困依然是猛攻不休,將那些一樣彪悍無雙的敵人們撕成碎片。

可現在,隊長抬起頭,看看他的手下,他的兄弟們,雖然依然是無聲無息,但愁雲,已經悄然壓在了每個戰士的臉上,這,瞞不過與他們朝夕相處的自己。

彷徨,猶豫,怯薛軍何時有過這樣的情緒?他們的刀鋒應該永遠無堅不摧,不管面前是不可戰勝的強敵,是高不可攀的城牆,還是滿面戚戚的老弱婦孺,大汗一聲令下,他們就會毫不猶豫地撲上去,用最快最高效的方法消滅大汗的敵人。

可現在的問題是,大汗沒有下令。

刀鋒能斬破鋼鐵,能斬破一切阻礙,可唯獨,斬中了空氣,卻拿空氣毫無辦法。

沒有了大汗的指引,怯薛軍還是怯薛軍嗎?他們還能無堅不摧嗎?

最重要的是,即使他們勝利了,征服了,又有什麼意義?

隊長回頭看了一眼馬車,凝重,壓抑。

「出發!」他大喊道,怯薛軍休息了不足半個小時,當然,對他們來說完全足夠了。

可心靈上的疲乏,如何抹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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