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是個晴天。
天空碧空如洗,一片蔚藍雖不如寶石瑰麗,卻也清透喜人,恰似青玉。碧空之上偶爾飄過幾縷白雲,倒像是玉中的棉絮,顯得格外自然。
而韓籍在休息了一夜後,神色較之昨日要好了很多。而他也履行了自己的允諾,好好做一回東道主,帶著兩人游覽這通州城。
這麼想著,司徒衣也側過頭來,鳳眸微亮,嘴角微揚,「嗯。剛好想到。」
司徒衣心下驚疑,出口道,「卓衍?」飄休了縷。
看著卓衍一瞬的情緒變化,司徒衣似乎突然明白了什麼,卻還不待開口,就听見卓衍淡淡的聲音說到,「呵,我就知道是如此,怎麼還指望你是別的原因。」
卓衍搖頭,視線轉過韓籍,然後投向遠處,口中卻對著司徒衣說到,「我覺得你說的很有可能。他或許真的是透過那新郎官在看另外一個人。而那個人,可能和那新郎官在某些方面有相似之處。」
所以,為了不讓自己心里不好受,卓衍先開了口,「韓兄認識那新郎官?」
韓籍眼神似乎變了變,卻是笑了一笑,接著又張了張嘴,似乎想說什麼。但那話到了嘴邊卻還是被他壓了下去,換了另外一句,「哎,我確實不認識那新郎官。」
司徒衣也笑,「嘁」了一聲,說到,「韓兄說不認識那新郎,你怎麼看?」
韓籍繼續在前面帶路,司徒衣和卓衍走在後面。
卓衍微微蹙眉,又叫了一聲,這下韓籍終于有了反應,收回目光看向身邊的兩個人,眼中仍有一些空洞,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
雖然吧,孟楊和許小宛的事身邊這人是一起經過了的,可這種情況下,她隨口一句感嘆他都能馬上知道自己為什麼會這麼說,這種默契,倒真是難得了。
司徒衣收回目光,轉身欲走,卻見韓籍還站在原地,視線隨著那花轎一點一點的移動。
「難不成還是男人?」
「妹子,卓兄弟。咳,我們走吧。」
一旁的卓衍听見司徒衣的話,也頗為認同的點了點頭,壓著聲音說到,「著實可疑。說不定那新娘子真是韓兄的心上人。我瞧著他看那新郎官的目光倒有幾分像是惆悵,抑郁。」
听到這個問題,韓籍愣了下,回答,「啊?並不認識,卓兄弟為什麼這麼問。」
孟楊也笑,轉頭看了那新郎官一眼,低聲說到,「這新郎看起來很是高興。若是轎子中那一位不是被迫的話,倒應該也算是一樁美滿姻緣了。」
司徒衣說完這話後很清楚地看見卓衍的眸子一瞬暗淡下去,似乎有什麼籠罩了上來,將他一雙眼氤氳地看不清。
卓衍隔著淡淡的余暉看了她片刻,忽然幽幽問到,「你對韓兄的事這麼感興趣,只是因為他可能會給你帶來第七個宿主的消息?」
「他透過那新郎官在看另外一個人。」
卓衍卻不再理她,兀自舉步往前走,經過她身邊的時候停都不停,便大步地往前走去,將她遠遠落在身後。
司徒衣聳肩,無奈道,「沒辦法啊,只能背著管家了。不弄清楚心里不舒服。」
司徒衣也止住步子,扭頭看著仍是站在原地的卓衍,疑惑問到,「你又怎麼了?」
「什麼?」
卓衍卻沖她挑了挑眉,道,「你怎麼知道一定就是姑娘了。」
「怎麼了?」司徒衣問到。
韓籍帶著兩人去了三個地方,好吃的好玩的都逛了一番,倒也不算白來了通州一次。
瞧著這一幕,司徒衣不禁想起之前在永州的時候,也曾目睹過一場迎親。
將要落幕的夕陽從天空灑下,落在前面人的身上。司徒衣眯眼瞧著那背影,輕輕說了句,「嗯……可疑。」
「嗯?既然韓兄並不認識那新郎官,怎麼會一直看著他呢?」得到這個回答的卓衍愈發覺得奇怪了。
韓籍說這話時神情很是誠懇,就他的眼神看來,好像也真的是不認識那新郎官的。
「韓兄?」司徒衣叫了一聲,韓籍卻沒有反應。zVXC。
嗩吶聲聲伴著隊伍越走越遠,那白馬花轎也漸漸變小,只有那一片紅色還殘留在眼中。
「惆悵?抑郁?」司徒衣聞言半轉過頭來,微微挑眉道,「我說你明明站在韓兄後面,還能看到他的眼神了呢。」
三人站在路邊,看著那騎著白馬的新郎官笑臉盈盈經過,朝兩側觀禮的路人拱手示意。
現在想想,若是當初沒有她中途的插手,沒有故意讓許小宛經過那條孟楊常常和許藍兒見面的路,是不是他們也能維持表面的和/平,直到最後?
孟楊和許小宛。
「呵呵,難道韓兄是認識人家新娘子麼?」听見韓籍的回答,司徒衣笑著插了話,有些帶著玩笑意味地說到,「莫不是那新娘子是韓兄的心上人?」
她扭頭看了卓衍一眼,卓衍也喚了一聲,韓籍還是像是沒有听到一般站在原地。
見一旁的卓衍沒有跟上,司徒衣扭頭看去,見他在幾步開外的地方停住,見她看來方舉步走來,黑沉沉的眸中似乎含著什麼情緒。
聞言,司徒衣默默想了片刻,說到,「這種情況大約只有一種解釋。」
卓衍自然是跟著司徒衣的,見她沒異議,便也笑著頷首。此時人潮漸漸遠去,身邊的人也因為少了很多,三個人便逆著人潮網回走去。
後來三人折返,路上正好遇見兩家辦喜事,新娘子坐在花轎里面在大街上慢慢朝前行進,新郎官騎著高頭大馬滿面歡喜地在前面引路。迎親隊伍中吹著嗩吶打著鼓,喜氣洋洋。
說話間幾人已經到了大門口,韓籍和老管家說了兩句,然後進了大門。卓衍和司徒衣隨後,但在司徒衣說完這話時,卓衍又忽然停在了原地。
「你不怕韓家管家再警告你?」昨天的事卓衍可還記得清楚。
「看他的樣子倒不像是說假話。」卓衍抬起頭,抬手摩挲著下巴,目光看著前面的那個人,口中接著說到,「只是你也看到了,方才他的目光一直黏在那新郎身上,若是不認識的話,還真的不好解釋。」
這問題問的有些突然,但司徒衣很是很誠實地點了點頭,回答到,「自然是這個原因。不然我管這麼多做什麼?」
「希望這對能到最後。」
卓衍笑,微低頭靠近她說到,「我這不是為你找證據麼。」
三月的通州雖然還殘留著冬日的冷氣,但河邊綠柳已經開始抽綠了,細細女敕女敕的顏色好似給柳條好好裝扮了一番。細長的枝條被風吹過,從河面上輕輕滑過,劃出一條長長的漣漪。
「他好像是在看那新郎官。」司徒衣順著韓籍的視線看過去,剛好看見那一點紅色消失在轉角處。
兩個人說著話的時候沒有注意到韓籍雙目怔怔地看著那隊迎親隊伍,那目光直勾勾落在那新郎官上,卻像是透過他看著另一個人,眼中竟有些空洞無關。
迎親隊伍從城中大道經過,路上的行人都朝兩邊走去,給隊伍讓出道路來,司徒衣幾人也正好在其中。
「哈哈,這可是你說的,我可什麼都沒說。」
心里想著孟楊和許小宛,司徒衣口中便低低念出了聲。
司徒衣瞪了卓衍一眼,見韓家宅子已經近在眼前,老管家和銀翹等在門口,見他們三人回來便下了台階走過來。
見韓籍回過神了,卓衍和司徒衣卻不急著走。一來是這人著實多了些,他們剛好和大潮流是反方向的,只能在原地站著;二來則是兩個人心里有太多疑問了,這雖然不能問個清清楚楚吧,但這憋在心里也實在是不好受了些。
「嗯?莫不是韓兄口中那個為了她而甘願呆在這通州的姑娘?」司徒衣抬手撫了撫發,揣測道。
「我看啊,我還是找個時間問問銀翹好了。」看著銀翹那圓圓的臉,司徒衣眯眼說到,「大概這宅子里頭,就她肯說出口了。」
听到司徒衣的話,卓衍腳步微頓,眼底忽的一沉。
韓籍都這樣說了,司徒衣有了之前的經驗,自然知道現在繼續追問也沒什麼意義,便點了點頭。
「哈哈。妹子真是開玩笑了。那新娘子的面我都沒見著,哪里來的什麼心上人。」司徒衣話音落後,韓籍便笑了兩聲,倒也不像是假裝,「哎,說來這時間也不早了。妹子和卓兄弟該餓了吧,這熱鬧也看完了,我們早些回去吃飯吧。」只是,那一對新人終是沒有走到最後,一個錯認,一個誤會,讓本是該攜手到老的兩人,生生到了那般地步。
听見司徒衣的聲音,卓衍扭過頭來看了她一眼,輕笑著問到,「想起小宛了?」
卓衍他……好像是生氣了。
可是她剛才似乎並沒有說什麼得罪他的話啊,她不過是如實回答而已,為什麼會惹到他?
司徒衣腦中猝然掠過這個念頭,心中下意識地想追過去,腳下卻像是灌了鉛般,一步也挪不動,只能眼睜睜看著卓衍的身影消失在轉角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