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衍這怒氣來的太過突然,也太過決絕。突然到司徒衣一點兒頭緒都沒有,決絕到她連和他說一句話,也得不到回復。
習慣了卓衍日日纏在身邊的日子,忽然身邊少了一個人聒噪,司徒衣一下子無法適應。
所以,習慣真是可怕的東西。
現在想想,她和辛芷也算是旗鼓相當了,可最後成為巫女的是她,而不是辛芷。辛芷心里有多少不滿,她之前不覺得,現在卻算是清楚了。
結果,本就睡不著的她,越想反倒是越清醒了。
司徒衣冷笑一聲,鳳眸微凜,揚手就是一鞭抽了過去,口中跟著說到,「好幾次被你所傷,你當我還會手無寸鐵的任你宰割麼?」
窗外月色似乎很好,透過窗稜透進來,在地面上灑下淡淡的光輝,勾勒出窗外的枝影橫斜。
因為黑衣女子的發劍太過突然,司徒衣一時沒來得及全身而退,匆忙轉身間被割斷了一縷長發。那截斷發在風中慢慢墜下,又被劍氣切成兩半。
听見這個聲音,司徒衣腦中無數個人影晃過,最後停在一個人身上。
說到底,大約也就是御魂族的人了。
連連翻過幾道圍牆,司徒衣出了韓家宅子,又拐了個彎,在韓家右邊的巷子中看見那站在原地的黑影。
「辛芷……原來是你。」
「砰!」
仰頭看了月色片刻,司徒衣深吸一口氣,自問自答道,「韓兄心里到底藏著什麼?他在意的那個人是第七個宿主麼?」
「所以,你殺我,只是因為我做了這巫女?」想來,也只有這個理由能解釋辛芷為什麼一定要她死了。
听見司徒衣的腳步聲,那人慢慢轉過身來,頭上蒙著黑紗,只有一雙眸子露在外面,在夜色里染著戲謔的笑意。
卓衍他是真的不理自己了麼。
「呵呵,很意外麼?」黑衣女子聲音刻意壓得很低,帶著微微的沙啞。
「是你?」看見這雙眼,司徒衣微微眯起眼,淡淡開口。
又翻了個身,司徒衣被滿腦的思緒弄得頭腦愈發明晰,最後只能掀了被子坐了起來,側頭看著地上那晃動的影子發起呆來。
聞言,黑衣女子輕笑一聲,語音低啞婉轉道,「我的目標就是你啊,你說我是做什麼。」
據說,御魂族的歷史中,能全部學完的巫女候選一共不過三人,而她和辛芷同時兩個人習完,因為彼時的競爭可謂激烈。
懷著疑問低下頭來,眼角余光掃過一旁的房間,司徒衣的心又沉了分。
恰巧此時那黑衣女子持劍刺來,這次司徒衣並沒有躲過,反而無畏地迎了上去。一邊快速地念咒在胳膊上加了一層堅固,一邊甩著長鞭朝黑衣女子的頭上抽去。
眼見這情況,司徒衣在初時的驚訝之後瞬間明白,「幻術?!你到底是誰?!」
說起來,這似乎是司徒衣第一次听見她說話,雖然她壓得很低,可司徒衣卻莫名覺得有些熟悉。
「呲!」
「一個人追上來,膽子還真大。」
說話間,長鞭纏上長劍,司徒衣使勁一拉,那長劍便從黑衣女子的手中月兌了手,被鞭子帶著甩到了半空中。
她的腦中隨著腦中這個人影的出現,一個名字呼之欲出。
司徒衣側身避開,一手握住腰帶使勁一抽,只听得「啪」地一聲,一條紅色長鞭出現在她的手中。而剛剛系著腰帶的地方,還有一條同樣的腰帶纏著。
難道真的是——不,只是因為習慣了而已,是習慣太可怕了。
誰知剛一轉頭,她的余光便瞥見了一道黑影,速度極快地踏過院牆朝外奔去。
硬踫硬的聲音和布料撕拉的聲音同時響起,司徒衣旋身站定,左臂上咒語失效後有隱隱的痛傳來,而她的目光卻直直盯著不遠處的那個人。
司徒衣心中警鈴大作,屏住呼吸朝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仍是濃墨夜色,毫無人影。回所真慣。
桃腮杏臉,眉如新月,玫瑰含雪,這般讓人美麗的的容貌,司徒衣怎麼會不認識。
眼前這個人,會幻術,又知道自己的名字,三番兩次都要她的命,若說司徒衣不認識這個人,那連她自己都不會相信。
寂靜地夜里忽然想起一道聲音,司徒衣腳步一頓,馬上環視四周,卻什麼都沒看見。
而最後,卻是她被挑中送進宮中,研習宮中禁術,並以御魂族的法術輔助皇族。
這種莫名的熟悉感,在之前就曾有過,只是她之後想了許久,都不曾想起到底是誰。
這個問題司徒衣上次便問過了,這次再度問出來,心底的疑惑只增不減。
大約佔了優勢,那黑衣女子的聲音也跟著揚了起來。沒有刻意的壓住聲音,接近人本身的音質便露了出來。
「唰。」
她話音剛落,手中長劍朝上一挑,劍尖寒光驟亮,朝著司徒衣的方向刺了過來。
夜里,司徒衣躺在床上半天睡不著,翻來覆去不是韓籍的欲言又止,就是卓衍最後那大步而去的背影。聞言,辛芷輕蔑地一笑,並不回答。
當年挑選巫女的時候,御魂族一共選了六個人。其中四個在學習高級幻術的時候能力不足而被反噬,只有她和辛芷全部學完。zVXC。
「呵呵,算你不是太笨。」黑衣女子笑著,慢慢抬起手來,手上一把利劍在月色之下閃著寒光,「今天沒有卓衍來救你,你就等著受死吧!」
而收魂的幻術屬于御魂族高級幻術,除了巫女的候選者,一般人是不能輕易學習的。
又是一聲,比方才那聲更清晰了些,像是誰的身影擦過空氣發出的聲音。
現在看來,確實就是她。
默默地坐了會兒,司徒衣扯過一旁的衣服床上,翻身下了床,踏過滿地清輝推門走了出去。
司徒衣明眸輕挑,卻是如實答道,「剛剛看見的時候,確實沒有想到是你。不過現在想想,除了你,也不會有別人了。」
頭紗被長鞭扯破扔在地上,即便黑衣女子急急側臉,但也有一半臉被毫無遮蔽地暴露在了月色之下。
在追上來的那個時候司徒衣便在心里揣測了一下這個黑衣人的來歷,曾懷疑過是不是之前三番兩次要殺自己的那個女人。
墨藍色的天空上,一輪新月斜斜掛著,淡淡的光輝在周身暈出一圈薄薄地影子。而在月色之外,還有無數繁星散布四周,熒光點點。
屋外的月色比屋中看到的更好。
知道她是誰,會幻術,又能抓到她最薄弱的時候予以重擊的人,能有幾個?
「到現在還猜不出我是誰,這,便是你的下場!」
「司徒衣,你是不是沒有想到會是我。」看見司徒衣眼底微微的驚異,辛芷挑眉一笑,笑容諷刺。
此時為深夜,韓家宅子早已落鎖,從正門出去自然是不可能的。所以司徒衣也只能做一把那「房上君子」,跟著那黑影離開得方向踏著屋頂追了過去。
「司徒衣啊司徒衣,之前那一掌沒要了你的命,是你命大。不過,之後的那一劍想來也讓你吃了不少苦頭吧。」這黑衣女子大約是憋得久了,之前想來不說話,這次卻和司徒衣聊了起來。
司徒衣捏著衣領的手一緊,一腳踏前,下意識地便追了上去。
見狀,黑衣女子「咦」了一聲,壓低的聲音里帶著些趣味,「什麼時候多了條長鞭了?」
想心里差點萌生出來的念頭強壓下去,司徒衣搖了搖頭,把那念頭驅趕徹底。而後她又往前走了幾步,一邊攏了攏衣服。
又更何況眼前的這張臉,便是當初讓她生生誤會了岑太子,害的岑太子為了她擋劫而魂飛魄散的臉,她,又怎麼會不記得。
看見自己的武器離了手,那黑衣女子也不急,只是「咯咯」笑了聲,說到,「司徒衣你看看,你鞭子卷著的到底是什麼。」
一開始不是她想甩掉他,嫌棄他跟著自己礙手礙腳的,怎麼到了如今真的地步,卻因為他一個冷待而心里不舒服了?
「所以……你是故意引我出來?」
「司徒衣,我當你被我傷了兩次變得聰明了些,哪知道還是這麼愚笨不及。」說著,長劍帶著殺氣朝司徒衣而來,黑衣女子衣袂翩揚,眼中含著冰涼的光,「等你到要死的時候,我再告訴你!」
听見黑衣女子的話,司徒衣抬頭看去,卻見那長劍不知何時變作一截樹枝,而長劍卻被黑衣女子牢牢握在手中。
听到黑衣女子的話,司徒衣瞬間想起那兩次的痛苦,一時心頭暗恨,鳳眸微冷,「你到韓籍家中是做什麼?」
司徒衣蹙眉,隔著夜色看著她那半張側臉,靜靜開口,「最後和你在宮中相遇的時候,你想必應該清楚對我來說,他比巫女之位要重要。」
雖然司徒衣沒有明說這個「他」指的是誰,但辛芷和她都清楚。
「呵呵,我也不瞞你,你離宮的那一日是我最快樂的一日。」辛芷笑著,眼底浮現了一絲勝利的光芒,一如當初那個站在一邊冷眼看她狼狽的眼神,「能看見你那種要死的樣子,真正是爽快。怎麼樣?被心愛的人背叛的滋味不好受吧,司徒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