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這話,那姜家人明顯不相信地看著她。
司徒衣笑了笑,繼續說到,「若說師傅,那便是太醫署的張太醫吧。因為張太醫是男子,所以不好進內院替眾位妃子看診,故而常常帶著我去。再後來,便是我一個人去替各位妃子看診了。」
這位姜家人似乎知道張太醫,听到這些,他眼楮微微動了一下,神色有細微的變化。
卓衍站在長廊上,看著院子左右的兩棵樹,似乎正在想著什麼,半天沒有動過。直到身後傳來「吱呀」地一聲開門的聲音,他才轉過身去。
「司徒姑娘可是認得卓哥哥?」
卻也不是她故意只說這些,實在是她雖然跟著張太醫一段時間,完全是為了岑太子去湊了個熱鬧,其實什麼都沒學到。
司徒衣想笑,卻發現笑不出來,反而心里澀澀的難受。
「卓公子客氣了。」逆光站著的卓衍眼神根本看不清,而他周身被勾勒的輪廓光線卻極為亮,司徒衣只覺得眼楮被刺得生疼,便往旁邊挪了一邊,不著痕跡的拉開距離。
不再是懷疑,而是一種驚訝激動的神情,就好像自己是他們千求百求好不容易求來的菩薩。
「嗯,你下去吧。」
姜小姐,若不是臉色不好,當真也算是俏麗可人,「都是姑娘家的,能有什麼事呢。」
姜小姐的聲音很是虛弱,司徒衣抬目看去,本是平靜的眼眸卻在一瞬化作驚濤駭浪。
姜小姐抿著唇看著她,神情微有擔憂,但並沒有催。可一旁的卓衍卻冷笑了兩聲,說到,「司徒大夫診的如何?」
這般溫柔呵護的神色,看得司徒衣心尖猛然一顫。
听到這句話,司徒衣的心像是被一塊石頭重重砸了下來,好似砸出無數個窟窿,冷冷地風呼嘯地灌入,邊沿生疼而冰涼。
司徒衣一腳踏出房間,第一眼就看見回身看著自己的卓衍,心里頭不由得跳了一跳,然後壓制了下來。
本是一句帶話,不知道為何那丫鬟好一會兒了才出來,徑直走到司徒衣面前,俯身道,「司徒姑娘,我家小姐有請。」
卓衍自然也一樣。
司徒衣回答,「復姓司徒。」
司徒衣的視線太過直接,連姜小姐也看出了不對,不由得疑惑出聲。
司徒衣的心情本來就很亂,加上她並不是什麼精通醫術的大夫,所以這診脈時間就長了些。
這些對于司徒衣幾乎是信手拈來的,而她洋洋灑灑舉了這兩個例子後,很明顯的看見那姜家人看自己的目光完全變了。
而他也回到了江南,卻不是和她一起。
司徒衣側目看她,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
听見這聲「卓公子」,卓衍的眉頭似乎皺了皺,卻沒有說什麼,只是很客氣地說到,「我送你吧。」
司徒衣微垂了眸,不去看坐在一旁的卓衍的神情,只將手指一一擱在姜小姐的脈搏之上。
微微笑了笑,卓衍頷首起身,從司徒衣身邊走過,看都不曾看過她一眼。
听到這話,司徒衣這才抬頭看向眼前的人,明明相處了這麼多個日日夜夜,早該熟悉的人,此刻卻讓她覺得格外的陌生。
見司徒衣起身要走,姜小姐心急,忙抬手拉住她,一雙眼直直看著她期盼道,「司徒姑娘仔細替我看看吧。」
而現在呢?她是到了江南了,卻不是陪他一起。
呵,誰曾想到,這麼多月的分別,她和卓衍竟然是在這種情況下再度相遇。——————————
然而下一秒,她仍是勾起了笑,哪怕聲音有些苦澀,「嗯,並不認得,只是瞧著有些面熟,便多看了兩眼,不過發現是我看錯了。」
「我和雲若,是青梅竹馬。」
她說這話時語氣嬌嗔,眼波輕轉,本是蒼白的面色更顯得楚楚可人,讓人不忍心拒絕。
「哦。」姜小姐微笑著點了點頭,「那司徒姑娘現在可以給我看脈麼?」
「先帝妃子雖然不少,但子嗣單薄。故而先帝曾請我替其中的幾位妃子看了一看。就像是楊妃,身體沒有什麼問題,但是楊妃喜歡燻香,而她燻的香中有一種味道是極不讓人受孕的,所以一直不曾懷上;而另一位寧妃,則是身體的原因。本身身體就虛,有宮寒癥狀,故而也不容易有孕。」
她清楚的知道,從卓衍選擇離開的那一天開始,她和他之間,大約只能成為陌生人了。
卓衍離開後,姜小姐又伸出手腕,對司徒衣笑道,「勞煩姑娘再看一次吧。」
司徒衣在心里自嘲地笑了笑,說到,「不是很好,需要靜養。」
司徒衣動了動唇,半天才回了一句,「哦。」
卓衍沒有在意她說什麼,只是繼續說到,「但是雲若身體自幼不太好,是從娘胎里帶出的毛病,前段時間又落了水,差點丟了性命。後來命是撿回來了,可惜她的身體愈發差了。所以伯父伯母便到處尋醫問藥,只求治好她的病。」
她移不開目光,哪怕卓衍一掃而過再不曾看她,她還是移不開目光。
司徒衣收回零碎的思緒,探手按上她的脈搏。
「嗯,我會的。」
對方問的是,可有治過什麼人。而她回答的這些,都只是這些人的情況,根本沒有涉及過治療。
听到這里,司徒衣心頭一縮,已然知道他要說什麼。
原來那姜小姐的閨名叫做雲若。從他嘴里出來,竟是這般溫柔。
「謝謝。」
司徒衣的心因為這一句,忽然跌了一下。
姜小姐喝完了藥,從卓衍懷中退了出來,而後輕輕地拉起了衣袖,露出皓白手腕。
就像是,他們從來沒有認識過。
司徒衣猝然停住腳步,扭頭看向卓衍,問到,「你什麼意思?」
他嘆了口氣,似乎有些無奈,接著抬手撫了姜小姐的額發,低聲溫柔道,「那好,我先出去了,就在門口。有時候叫我就好。」
「謝謝了。」
司徒衣跟著丫鬟進了屋,拂開門簾走到里間,耳邊听得丫鬟恭敬地說了聲,「小姐,司徒姑娘來了。」
在司徒衣腦中一片混亂的時候,卓衍先開了口,一句,就解了司徒衣心頭最在意的那個問題。
看在我曾陪你這麼久的份上……
司徒衣點了點頭,那姜家人笑著又問,「說了這麼多,卻還不知道姑娘貴姓?」
是的,那個抱著姜小姐的男子,不是別人,正是幾個月前不告而別的卓衍。
那不遠處的架子床上,一個年輕男子輕輕擁著面色微白的姜小姐,雙臂將她圍在懷中,空出的兩只手正端著一碗藥,一勺一勺地喂給懷里的女子。
「司徒姑娘,那便拜托姑娘好好替我家小姐看看。」
同樣一個理由,他曾那般期盼而溫柔地對自己說,陪我去江南好不好?
看在我曾陪你這麼久的份上,請你離開姜府,離開雲若。
那姜家人神情和悅,忙叫來一個丫鬟,吩咐了句,讓丫鬟帶話給里屋的小姐。
司徒衣心里有些不愉快,當下抬了手,說到,「這位公子若是不放心,我這便走便是。」
「我們兩家離得近,兩家長輩也來往的密切,而雲若只比我小一歲,故而我和她也算是一起長大的,感情一向很好。」
姜小姐看了她一會兒,然後又看向一旁的卓衍,松開司徒衣去拉他,「卓哥哥,你先出去一下好不好?」
可是,她還來不及開口止住,卓衍已然停下腳步,雙目灼灼地看著她,語氣嚴肅地說到,「所以司徒衣,如果你是為了賞銀才揭了榜單,而不是因為真正有辦法治好雲若。那麼,我拜托你,不要給雲若希望。」
兩個人說話間已經到了一間院子,那姜家人指著院子的正屋,對司徒衣說到,「我家小姐就在里面。」
「我的意思是,你離開吧。看在我曾陪你這麼久的份上,請你離開姜府,離開雲若。」
這一路出去,兩個人都沒有話說。司徒衣心里其實有很多問題想問,想問他當初為什麼不告而別,問他剛剛為什麼說那句「不認識」,更想問他和那姜雲若到底是什麼關系。可是,司徒衣問不出來。
沒想過會再遇的人猝然闖進自己的視線中,饒是一向可以自控情緒的司徒衣,也只能錯愕在他的視線里。
吧再來男。青梅竹馬,兩小無猜,那個只陪在自己身邊的人,此刻滿眼滿心只有姜雲若。
听到姜小姐的話,司徒衣回過神來,還不待開口,卻听見卓衍冷清的、不帶感情的聲音,「不認得。」
「雲若的病情如何?」
司徒衣在心里暗暗笑了笑,她說的這些,雖然不是騙人的,卻在不知不覺中移花接木了一把。
司徒衣扯著唇角笑了一笑,心情很是雜亂,卻還是點了點頭,移步上前。zVXC。
可她為什麼要難受?這種情況,說到底,也是她自己造成的不是麼。
這麼想著,司徒衣壓下心底所有的不愉快,只是扯了唇看著卓衍,說到,「你憑什麼認為我不能治?」
卓衍眉頭動了動,眼中一閃而過懷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