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黛玉輾轉反側,一夜未眠,到了天亮的時候便覺得頭痛難當,兼四肢酸痛沉重,隱隱有些發熱。雲姨娘來看,大急,請醫延藥,折騰的人仰馬翻,又責紫鵑雪雁不謹慎,紫鵑雖然知道實情,卻是一個字都不敢提,只默默的服侍而已。
倒是黛玉向雲姨娘道︰「不與她們相干,是我自己不小心,晚上出去沾了寒氣。」
雲姨娘嘮叨了兩句,便也不再說什麼。
因黛玉此番病著大半是心事郁結而起,過了一日之後雖然說是退了熱度,精神仍是倦倦的,只是靠在床上百無聊賴的出神。
雪雁將熬好的藥端來道︰「姑娘,趁熱把藥喝了罷。」
黛玉淡淡的嗯了聲,接過藥來,雪雁便回身去拿蜜餞,待回來,見黛玉正一勺一勺的把藥往嘴里送,直替她嘴苦道︰「姑娘,你怎麼這麼喝藥呢?」
黛玉猶自悶悶的道︰「那該怎麼喝?」
雪雁無奈道︰「不苦麼?」
黛玉這才回過神來,看了看空空如也的碗底,不語。
雪雁道︰「姑娘在屋子里兩日了,總歪著也不好,不若雪雁扶著你在院子里走走如何,疏散疏散,倒是能好的快也定不得。」
黛玉仍是懶懶的,不說好,也不說不好。雪雁便上來幫她挽了頭發,因在家里也沒有十分的妝飾,只多多的穿了兩件衣服,扶著她在院子里緩緩的行幾步,不想卻听見紫鵑在外頭和人說話︰「姑娘不太好,恐怕是不願見的,請您改日再來吧。」
黛玉听見怔了怔,頓時薄面慍怒,拔步便往院外去。雪雁一愣,攔不住,只好跟著。
黛玉終歸是病後腳軟,在門檻上絆了一下,便險些摔倒,被一雙手輕輕扶住。
「別踫我。」黛玉一把將那雙手甩開,緩緩抬起頭,卻突然發現發火的對象不對。
一領青衣,如郁郁的翠竹,目光里滿是關切。
「師妹,你怎麼了?」楚沐寒初見她出來,便是一喜,復對上她眼眸里的怒意時,再是一詫。
「師兄,是你。」黛玉輕聲道,站穩了身子︰「失禮了。」
楚沐寒看著她,她的眸中正有一些莫名的失落,隨著那股惱怒一並褪去,心中沒來由的被刺了一下︰「師妹以為是誰?」
是誰,剛才的那一瞬,她以為是誰?
不是對自己說了幾百次不要再見了麼。
黛玉恍惚了一下,有些迷茫晃過眸底,然後漸漸清明,神情又恢復了那份清冷︰「並沒有以為是誰。師兄怎麼這會兒來了。」
「哦,來把上次的那些書還給你。」楚沐寒望著她的臉色道︰「師妹,你臉色很不好,沒事吧。」
黛玉命紫鵑將書收起,搖了搖頭道︰「我沒事。」
他的關切,她看的懂。可是,經過這次的事,她早已明白了什麼叫做三人成虎,人言可畏。
所以此刻,這樣的關心,讓她覺得難堪,又想起那日,那位太妃帶刺的話,黛玉心中更加委屈,不覺就道︰「師兄若是無事,就請回吧,以後,還是少到黛玉這里,雖有師兄妹之份,到底內外有別。」
楚沐寒微微一怔,然後點了點頭,淡淡的笑容里有著陽光一般的溫暖︰「我懂師妹的意思了,是我疏忽了,以後不會貿然前來,師妹,多多保重。若是有什麼事用的上我,不妨差人告訴我,定竭盡綿薄。」
他深深的望了黛玉一眼,微一頷首,便轉身而去。
黛玉此時方覺的自己剛才那話有遷怒之意,輕嘆一聲,更覺索然疲憊,徑轉身回去休息。
雪雁兀自一臉不解,低聲向紫鵑道︰「楚大人是怎麼得罪姑娘了,竟然是這麼大的氣。」
紫鵑低頭嘆了口氣︰「別說了,伺候姑娘就是。」心中卻盼著有個人,能來給姑娘開解開解心結。
紫鵑盼的人倒是很快就來了,史湘雲。
舊日姐妹相見自然是親熱非常,一同用過午膳,一直聊到日頭偏西,湘雲在家里嬤嬤的催促之下,才戀戀不舍的離開。臨走又執著黛玉的手,悄聲叮囑道︰「林姐姐,我說的話,你定要早作打算才好,莫要白白被他們給算計了。我如今才知道你為何要離開,真真是算計人的地方,別看素日疼愛親熱,一到了這樣的時候,便都是假的了。」
黛玉嘆口氣,輕聲道︰「我知道了。雲兒,謝謝你來告訴我。」
「你再謝一聲,我就惱了,都是自家姐妹,再說,你和我,原也是一樣的命。我雖說有叔叔嬸嬸,究竟不是親生的爹娘。」
「所以,你也要當心才是。」
「我不怕,他們就算有這個想頭,也做不得我的主!」湘雲揚起英朗的眉宇,頗有幾分男兒氣概的道︰「什麼金啊玉的,和我有什麼關系。」
揮手作別,湘雲一身藕色襦裙,裙角翩躚飛起,而那個她一直佩著的那個金麒麟,卻再也不見了蹤影。
黛玉看著她的背影,心中嗟嘆。老太太,你對我們的疼愛,真的都是假的麼。
我走了,你便想著拿湘雲的金來做文章,對付那甚囂塵上的金玉論。
如此,卻又將湘雲置于何地?
而我呢?
元妃請你來我這里,勸我應朝廷的遴選之命,赴西羌和番,其實,不過就是為寧榮二府錦上添花。
你真的會來,為這件事來勸我麼?
黛玉靠著窗欞,有些痛苦的閉上眼楮。此刻的黛玉有些恐懼,恐懼那最後一點親情的幻滅。
賈母還是來了,不但她來了,連帶著王夫人也來了。因湘雲提醒過,所以黛玉已經知道這番來意,心中十分失望,連聲色也就冷了下來。
「玉兒,前番听見說你病了,現在可都好了。」賈母的聲音仍然是那般的慈愛,卻讓黛玉覺得透骨的寒意。
「回老太太,都好了。」黛玉斂眸,毫無情緒的道。
「那就好。」賈母眯了眯眸,仍是不動聲色。素日快人快語的鳳姐,此刻卻一反常態,站在賈母身後,一言不發,沉默的觀望。
「瞧瞧,這些日子不見,大姑娘如今出落的可更加好了。」王夫人輕笑道︰「人逢喜事精神爽,到底說的不錯。」
「黛玉一介孤女,哪里有什麼喜事。」黛玉冷冷淡淡的道︰「要說喜事,我倒是該恭喜二舅母,逢凶化吉,遇難呈祥,身體看著更健旺了,想是不會再被鬼魅魘住。」
她在諷刺王夫人上次裝神弄鬼陷害之事,王夫人一下子被噎住,笑容里頓時不尷不尬︰「大姑娘仍是好牙齒呢。不過我說的喜事,卻是真真的,老太太,你說是不是。」
賈母笑笑道︰「說的是。」
「哦,請教老夫人、二舅母,到底是什麼事。勞動二位,親自和黛玉來說。」黛玉一陣心寒齒冷,也不再看賈母,漫不經心的理著裙上宮絛。
「哦,前番入宮,見了你大姐姐……」
「大姐姐?爹娘只我一女,哪里來的姐姐。」黛玉冷冷諷刺道︰「我想起來了,二舅母說的是鳳藻宮尚書元妃娘娘,君臣有別,二舅母說話還是小心為是。」
要賭口角,一萬個王夫人也不是黛玉的對手,那王夫人本想套近乎的想法被堵死,心中一陣怒,臉上卻擺出道貌岸然的笑容︰「是是是,是我失言了。娘娘說了,這不是西羌使團來我朝求親麼。宮中要從官家女子,清貴名媛中遴選一人,封為公主下降了去。甥女你如今的才名京中誰人不知,娘娘說了,若你能入宮遴選,必是十拿九穩的事。」
「西羌使團?和番?公主?」黛玉滿是嘲弄的一笑︰「听起來倒是不錯。」話鋒敏捷一轉︰「既然有這麼好的事,為何不讓三妹妹去?或者,二姐姐?四妹妹?」
王夫人臉色一變,旋笑道︰「大姑娘說笑呢。她們怎能與你相比?」
黛玉冷冷道︰「那還有寶姐姐、琴妹妹呢?果真,她們也不如黛玉麼?」
王夫人臉色更加難看︰「她們怎麼能去呢?」
「她們不能去,黛玉就去得?」黛玉終于撂下臉來︰「恐怕,老太太和舅母是不舍得拿自家的女孩去,所以拿我這個無父無母的孤兒頂缸,是不是。老太太,連你也是這麼想的,是不是……」
「大姑娘,你怎能指責你的親外祖母呢,老太太也是……」王夫人還要再說,賈母忽而出聲道︰「好了,政兒媳婦,拙口笨腮,就少說幾句。」
王夫人被斥,也只好不語了。
賈母看著黛玉,輕嘆了一聲︰「你們都下去,讓我單獨和玉兒說幾句話。」
王夫人還要開口,賈母再次抬高了聲音︰「下去。鳳丫頭留下。」
王夫人灰溜溜的帶著一干人下去。
黛玉將臉側到一邊,輕輕的擦了下滑落的淚水。
「玉兒,你心里怪我是麼。」賈母苦笑了一下道。
「玉兒不敢。」黛玉道︰「只是有些失望。本以為父母亡故,唯有老太太是真心疼愛,可是沒想到,仍是如此。」
鳳姐急了,想要開口,卻被賈母看了一眼,只好繼續不語。
「敏兒,敏兒……」賈母提起賈敏,亦是落淚道︰「就算看在敏兒的份上,我這老太婆也不能眼睜睜的把你往火坑里送啊。」
黛玉聞言一呆,怔怔的望著賈母︰「老太太……」
賈母長嘆一聲,沉默半晌,怒道︰「可是,宮里的娘娘催逼的緊,還有,還有那個東西做耗……」半晌長嘆一聲︰「可是玉兒,你要知道,我這一輩子,就剩下你這點親骨血了,不管發生什麼,外祖母都不會棄你不顧,寧可豁出命去,也要護你周全,否則我則麼對的起敏兒的在天之靈。」
黛玉頓時淚如雨下,起身跪下道︰「黛玉無知,沖撞了老太太……」
鳳姐上前,將她扶起來︰「林妹妹,老太太心里是最最疼妹妹的。剛才老太太是故意做給人看的,若不如此,怎會讓她消了戒心。」
「鳳姐姐……」黛玉輕嘆一聲︰「是黛玉錯了。」
「唉,恐怕不是你錯了。是雲丫頭和你說了什麼吧。」賈母將黛玉拉過來。
「老太太,你都知道了……」
「我是故意讓她听見,然後放她來看你的。」賈母擦了淚,笑了笑,旋又道︰「玉兒,趁著令你參加遴選的聖旨未下,還可轉圜,你趕緊離開京城吧。」
黛玉吃了一驚︰「老太太,你的意思是……」
「你就說要去給爹娘守墓,先回姑蘇去。」賈母道︰「我都已經給你安排好了,我和鳳姐也商量過了,讓後廊下的賈芸送你們走,越快越好。等聖旨一下,你不在京中,也就沒辦法了,京中閨秀頗多,哪里就再去姑蘇找了你回來?」
「那老太太,那你們……」黛玉道︰「豈不是要受牽累?」
「到時候我和老太太統推不知道罷了,又能怎樣。」鳳姐笑道︰「你就放心吧。等風平浪靜了,你再回來,也是一樣的,所以現在,你還是要配合我和老太太把戲演下去才好,不能讓他們懷疑了,啊?」
鳳姐在耳旁低語幾句,黛玉點點頭。
王夫人在外急的來回踱,可是奈何鴛鴦琥珀在外頭攔的緊緊的,她根本听不到屋里人說的是什麼。
「既然如此,為了外祖母,玉兒,去。」黛玉微顫帶淚的聲音響起。
「玉兒,那也是好事,你過去,一來咱們府中無事,二來,你自己也是榮耀的。」這是賈母的聲音。
「我不想再听了,你們走吧。」黛玉哽咽著道︰「我要一個人呆會兒。」
「你自己好好想想,過幾日,就會有聖旨到。」門吱呀一聲開了,賈母擦著眼淚出來,望了王夫人一眼,沒說話,徑去。
王夫人怔了怔,亦配合的掛滿了滿臉離愁,心中卻是喜不自禁,這可真是一舉兩得的好事。
清晨的薄霧中,林府的後門的小巷子里,一輛青帷馬車靜靜停著,並不眨眼。
門悄悄的開了,一個披著風帽帶著面紗的縴細身影,在幾個嬤嬤和丫鬟的陪伴下走出來,上了馬車。
隨行的男子騎在馬上,面白清秀,卻是面色沉重,見都上了車,便道了聲走。
馬車轆轆起行,駛過巷道,向城門方向而去。
而幾乎是同時,暗中盯著的幾雙眼楮,消失,只是,各自將消息傳遞的是不同方向。
北靜王府,水溶正拿著一塊白帛擦著劍,劍光森冷,映著他面若沉冰。
這幾天,他一直在暗地里排兵布陣,一切都在按照他的計算有條不紊的進行。這件事說大也大,說小也小,按照水溶的計劃,對黛玉構不成任何影響,所以他根本沒打算讓黛玉知道。
「王爺,看來是皇後通過元妃向賈府施壓……這恐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太子一定會馬上知道消息,咱們要不要幫林姑娘月兌身?」祁寒皺眉道。
水溶冷哼一聲︰「我若幫她,便是玉石俱焚,太子好計策,若我用明的,他要我一並犯下抗旨之罪,若用暗的,又好窺知我的能量幾何。」輕吁了口氣︰「祁寒,你說的對,是我感情用事了。」他說話間,已經提起了桌上的佩劍︰「走。」
「王爺是……」
「截她回來。」水溶冷冷道,白衣一曳,徑出門去。
可能要傷害她,但已經是別無選擇。
也許,她還會對自己有一份信任的,不是麼。
馬車轆轆駛在郊外。
黛玉斜靠在車壁上,輕輕嘆氣。自出了京城,心中似重石壓著碾著,反倒是更加沉重。若是走不月兌,怎麼辦,若是走月兌了,姨娘他們又怎麼辦。
越想,心中的不安也就越強。
「姑娘不要多想了。」紫鵑道︰「一定會沒事的。姑娘有老爺夫人保著,必然平平安安的。」
黛玉草草的點頭,這番寬解,根本沒有什麼用,微微闔眸,罥煙眉仍是緊緊的蹙著。
一聲馬嘶,淒厲而刺耳,雜亂的馬蹄聲正從四面漫溢過來。驚的黛玉豁然睜開了眼楮,然後她輕輕的嘆了口氣。
不知自己要面對的,又將是什麼。
賈芸也是嚇了一跳,一路人馬正從兩側包抄近前,將他們的車馬盡皆困在當中。為首的男子一身白衣,腰間掛劍
座下青驄馬,清雋的面容,深邃的眸中冷意湛然,凜然猶若神祇,這番陣勢,嚇得賈芸連忙滾鞍下馬。
水溶卻並沒有看他,只是定定的望著馬車的帷幕,薄唇溢出幾個字︰「林姑娘,走不得。」
聲音太過熟悉,黛玉輕輕的闔眸,竟然是他帶人來截住自己,一絲苦澀在心頭慢慢的融化開,然後她再次輕嘆,撩開車簾,緩緩下車,平靜的仰視著馬上的他,斂衽為禮︰「小女給王爺請安。」
王嬤嬤、紫鵑、雪雁知道事情不妙,也跟著下了車。
「林姑娘,對不住的很。你現在不能走。」
在目光相遇的一瞬間,那雙清澈卻帶著疏冷的眸子如針一般一下子扎在了胸口,隱隱作痛,可水溶仍然將這句話說的巋然堅決。
黛玉靜靜的望著他︰「為何不能走!」
「原因姑娘已經知道了,何必再問。」水溶跳下馬,走近幾步。
「所以,你特來攔住我。」黛玉竭力讓情緒平靜下來︰「你要拿我回去,交差麼?」
這句話,再次在心口落了一刀。
在和她面對面之前,自己還在賭,賭她還能對自己有一份的信任,可是現在,她冰冷的目光里,什麼都沒有,她問自己是不是要拿自己回去,交差。
「是如何,不是又如何?」水溶的聲音有些沙啞,緊緊的盯著他,原本溫靜的深眸中,卻似有滔天的巨浪翻覆而來,
「我明白了。」黛玉輕嘆一聲︰「任何人,在王爺看來,都不過是一顆棋子,對麼。」
「棋子?」水溶輕輕的握了握拳,壓著心口的銳痛,靜靜的望著她,忽然輕笑起來,那笑聲蒼郁,他壓低聲音在她她耳畔低語︰「這就是你心里的我,對麼。」
「是。」黛玉心頭一震,卻仍然答的毫不猶豫。
水溶忽然一伸手,眾目睽睽之下,毫不猶豫的將她擄上馬車。
簾幕垂下,只剩下了兩個人。
黛玉一駭,想要掙扎,水溶反手便點了她的穴道,頓時四肢軟了下來︰「王爺,不要這樣。」
「反正你的心里,我已經那麼不堪了。」水溶的氣息灼著黛玉的耳珠道︰「我不介意更壞一些。」
「你真的想要讓我恨你麼。」黛玉無力的闔眸,小小的身體在顫抖。
她嬌軟顫抖的身軀,令水溶的心再度柔軟的疼痛了起來,久久的望著她,目光壓抑的讓人窒息。
正在這時,又一陣馬聲喧騰而來,宇文承彥的聲音響起︰「本殿奉命來追截林府的車駕。」
水溶這才不緊不慢的將黛玉松開,也不在看她,只是慵懶的道︰「太子殿下,巧的很。」
宇文承彥心中有些意外,水溶居然來的這麼快,嘴角卻勾起一絲輕笑︰「真巧,原來北王也在這里。」
水溶走下車來,故作迷惑的道︰「太子殿下,這麼大的聲勢,是要緝捕欽命要犯麼?」
「不是,卻也差不多了。」宇文承彥望了一眼車內道︰「北王可能不知,聖旨已下,這位林姑娘在待選和番之列,卻逆旨逃走,是為抗旨不尊,所以,孤奉命來拿她回去。」
車中,黛玉雖不能動,听見這句話,卻是一怔。
水溶皺了皺眉︰「逃走?從何說起?」他輕輕一笑︰「本王不過攜美人出郊來游玩的,哪里有逃走這一說。要逃走,帶這麼多人做什麼?」
他風輕雲淡的回答,令黛玉輕輕垂下了眼睫,心中說不上是什麼滋味。
終還是誤會了他,他這麼匆匆而來,是要給自己解圍,以免自己犯下抗旨之罪?
「是麼?」宇文承彥挑眉道。
水溶負手而立,淡淡道︰「若是殿下懷疑,不妨將溶一起帶回聖上面前治罪!」
宇文承彥疑惑的看著周圍的王府侍衛,心中若有所覺,這個水溶,不是要幫她逃走,一瞬間,心思已經轉了幾轉,如今水溶深得父皇信任,還是避免正面沖突的好,想到這里他輕輕一笑︰「北王說笑了,既然如此,就是一場誤會,不過……這位姑娘既然在待選之列,少不得北王就要看顧一些,私自出京,總是不妥。」
水溶微微一笑︰「謹遵太子殿下吩咐。」
「唉。」宇文承彥忽然嘆口氣,目光犀利的盯著水溶︰「北王對這位姑娘的心思我也了解一二了,只是若真的是這位姑娘……只是恐怕是聖旨難違啊。」
水溶淡淡開口︰「太子殿下多心了。若當真聖旨如此,溶必割愛以顧全社稷。」
宇文承彥的嘴角勾起一個陰鷙的笑︰「如此,最好。」
這幾句話,足夠讓黛玉听見。小手輕顫了一下,一顆心驟然間冰冷,這冰冷蔓延至四肢百骸,她無力的閉上了眼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