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場皇位之爭，大概與中州所遇見的如出一轍，這世上，手足之情已經單薄如此，她還奢望什麼可笑的愛情，友情……
風華，墨汐……
玄灃，玄澤……
心髒一陣抽痛，原來一直，都是她想要的太多了……
「梨裳，我真後悔沒有一開始就把你帶回來。」
「那你為什麼要帶我回去？」
「你不信我，也是對的。」
「她很是掛念你。她其實一直是真心對你，把你當親妹妹的。」
「預言天書里關于第三神識的第一個描述就是︰生于萬化之中。我在萬化山里找了很久，終于在那個星池旁的石洞里找到了你。我以為你就是雲荒之神。」
靖毓知道她不是神識，還把她帶出來，這是不是可以說明，最初接近她並不是為了什麼目的？「也不是……你就這樣呆在北王朝不好麼？我可以去跟皇兄說，把你接到我的公主府上，不會再有人傷害你了。」
梨裳也笑了，「你一會兒是中州害我的使臣，一會兒是朔風，一會兒是北王朝皇帝。我要是還什麼都信你，我還真是傻的無藥可救。」
靖毓苦笑，「大概……是因為我們北王朝的祖先曾有過瀆神的行為。具體是什麼，我們也弄不清楚了。那時候人們所有心思都用在如何在黑暗中生存下來上，沒人再去記載這些東西。我們甚至不知道北王朝的第一任北王叫什麼名字。」
梨裳笑了一聲，「那你可夠傻的，我怎麼可能是第三神識？」
靖毓不知道在想些什麼，目光游移，似乎有些猶豫不決。
然後有一天她突然告訴梨裳這個人是不存在的，她不是素瓏。
梨裳心里的結漸漸松了一些，繼續問道，「你們要第三神識做什麼？」
墨汐愣了，看著梨裳很久，才緩緩說，「你跟以前不一樣了。」
「在中州，是朕對不起你。但是朕也是為了北王朝，別無選擇。」墨汐滿臉真誠，「小裳，你恨靖毓嗎？」
她不做聲，坐在梨裳面前。秀美的容貌憔悴不少，就連身形仿佛都更清瘦了，不知是不是環境使然，梨裳感覺她比以前蒼白，飄飄忽忽的，一陣雲潮就能給卷走了。
靖毓抬起頭，琥珀色的雙眸凝視著梨裳，深深地看進她的眼楮。那種認真的神情，一如從前。
沒有過去的民族，極其悲哀。
梨裳不知自己是否真的從未被素瓏利用過，如果素瓏沒有打算利用她，為什麼要把她帶來北王朝？為什麼一開始不親自告訴她？真的只是不想把她留在那個是非之地那麼簡單麼？
「咱們干脆一點，告訴我你哥到底打算怎麼安排我。要是有詐我也好趁早逃跑。」梨裳不自覺的就用上了諷刺一般的語氣，也不知道是在諷刺誰，大概是她自己吧。
素瓏為什麼給她化雲術，為什麼讓墨汐接近她，為什麼從一開始就對她那麼好？
靖毓的目光卻暗沉下來，「不，我有錯。」這幾個字說的低啞，看似平靜，卻隱隱透著痛楚。
梨裳說了句，「我冷了。」就轉身往回走。墨汐沒有攔她。
梨裳笑了，「這不是都說信你了麼。」
手習慣性的在月復部的衣服上抓緊，感覺周圍都空空蕩蕩的。無盡的黑暗向著頭上壓下來，讓人喘不過氣。
她張張口，可是什麼也沒說出來。
「上次打你，是我不對。」她平著聲音說，「你本來是沒什麼錯的。」
看著看著，梨裳心里就有點酸。
靖毓低下頭，不知道在想什麼，手掌握緊，又松開，最終她抬起頭，放棄一般地說著，「也好。你早晚要知道的。」
熟悉的一切都被顛覆了，梨裳完全的混亂，對一切都產生懷疑。可是也明白，素瓏不可能把真正身份告訴她。在敵國領土上生活二十五年，還要防止任何人起疑，只要有一點暴露的可能，她就不敢冒險。
還能去哪……去中州？可她一個雲人，怎麼可能在中州存活下去？
她對她的那些好，裝的出來麼？
素瓏……素瓏……
墨汐沉默一會……
她很討厭這樣，討厭現在這樣。想離開這里，可是又能去哪……
「這兩天我想通了，在那種情況下，你也不可能告訴我。我就是想知道，你有沒有真的把我當成姐妹？」
梨裳只當她還在自責騙自己的事。
她是怎麼把自己弄到這種地步的？竟然連個可去之處都沒有……
她真的還是素瓏麼？真的只是換了個名字換了個身份而已麼？
她看著他說，「是麼，那我告訴你，其實我就是一個傻到家的廢物，不管你想利用我做什麼，最好不要報太大希望。」
梨裳突然想起來她默然的擁抱，總是來得那麼及時。她的眼楮清澈透明，看人的目光那麼真。她微笑的樣子，生氣跳腳的樣子，都那麼生動鮮明。只要在她身邊，我就有足夠的勇氣，因為身後有一個家。
「為什麼？」
梨裳自己也不知道……只是很難過，很累。
「其實，這個神殿在很久以前，也是雲荒神廟。」墨汐幽幽說著，「但是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這里就只剩下這一個雕像。我們甚至不知道這個女子是誰，是神明還是雲人。但是只有她和這一束虛假的陽光被保存下來。可能是因為祖先終于意識到北王朝已經被神明拋棄，于是便也把神明拋棄了吧？只留下這個，讓後世不要忘記尋找光明。我們這些後世子民，幾千年來從未放棄，終于在黑暗里活下來。只是像南王朝那樣的陽光，我們永遠看不到。」
「第二個任務，就是尋找雲荒之神第三神識的降世。」靖毓繼續說道。
靖毓的目光有些空靈，像是穿透時間回到從前了一樣，嘴角微微瀉出幾分笑意，「我也不知道。我就是覺得，應該把你帶出來。」
終于要坦白一切了……
不會落于下風？梨裳已經預料到了，南北兩朝早晚會開戰……
又是雲荒之神降世，梨裳並不懂這些人為什麼都這麼在意這個神識，而且……，「這跟我有什麼關系？」
梨裳點點頭，「可是現在南王朝已經先你們一步找到第三神識了。你們怎麼辦？」zVXC。
想了想，梨裳心里漸漸有了答案，看著眼前的人，「若你真把我當成姐妹，就把一切都告訴我吧。你說的話，我信。」
「……雲神……為什麼不給你們光明？」
反而是梨裳先開口了，「你來了。坐。」
沛頊，碧落……
梨裳明白，有些時候不知道真相就著麼過下去，也許會比較「幸福」。但是總這麼渾渾噩噩的活著，不知道為什麼這樣活，早晚有一天又會失去一切，被現實殘忍地驚醒。與其如此，還不如一開始就弄清楚。
最起碼，素瓏在某些方面應該是真的。
靖毓猛地抬起頭，澄澈的眸子注視梨裳許久，「你還相信我？」
「當時我在南王朝，有兩個主要的任務。一個是收集一切關于雲神以及南王朝國力強弱的信息，方便北王朝模清什麼是他們有的，什麼是沒有的。以便將來……不會落于下風。」
還該不該再相信她？
南王朝麼？南王朝……好像她也沒有什麼地方可去了吧……
靖毓搖搖頭，「我在檢查你身上後，發現你不符合第三神識的其他特征。所以我當時認定你不是神識降世。」什原直笑。
對于墨汐的忽然發問，梨裳並不想回答，只是冷冷地說︰「你我並不是很熟，別這麼叫我。」
墨汐忽然笑了，笑得美麗而邪魅，「你這麼防著朕，真是令人傷心啊。」
幾天之後，靖毓來了。她站在門口，神情竟有些許怯畏。
「雲神把我們拋棄了。我們只好尋求別的庇護。」靖毓的臉上漸漸顯出一種在北王朝的人臉上常能看到的神色，混雜了憂郁悲傷和些微不易察覺的憤恨，「雲神只願意把光明賜給南王朝，對于我們北王朝子民的痛苦和絕望卻視而不見。只有雲荒之神才能拯救我們。」
是不是應該繼續相信她？她還會不會騙她？
梨裳遲疑了一下，她的眼神立刻黯淡。
「怎麼？你哥不讓你說？」
驢唇不對馬嘴的答案，但梨裳明白她的意思。
「如果不是我在意的人，也傷不了我。我不需要被你們保護什麼的。我只想知道真相。你以前，都對我隱瞞了什麼？」
梨裳想沖她笑笑，可是仍然笑不出來。
梨裳定下心神，問她，「當初你找到我，到底是踫巧，還是有意？」
「你直說吧，抓我來這做什麼。」梨裳已經不想再听墨汐說太多，整個人像是已經麻木……
那她到底在氣什麼？
她說，「有意的。」
真的要因為她的隱瞞欺騙，否定掉她的一切麼？
她也很想知道，自己究竟卷入了什麼樣的陰謀。
「那個神識是假的。」
什麼？
梨裳懷疑自己的耳朵，皺著眉又問了一遍，「你剛才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