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自己給自己設了個套，然後把自己逼到這種地步。
可笑……想想就可笑。當時的她，怎麼會那樣做的……
三日後。入夜時分。其實黑夜與白天完全沒有分別，北朝的人計算時間的唯一方法就是靠沙漏。
「你認識她。幻顏就是冒充大荒神第三神識的聖女。她現在的名字……叫念情……」情一邊說著，一邊推搡著梨裳往前走，只是在讀出「念情」那兩個字的時候，小心翼翼，仿佛是一個水晶般易碎的名字。
「我當然認識她。」看不到表情，可聲音里，卻融著淡淡的悲傷。
梨裳茫然地睜大眼楮，看向情的方向，「你……你認識念情？」
「你不用多管。」
這眩暈沒有持續很久，仿佛只是一瞬間，可是等梨裳睜開眼楮，卻發現一切都變了。她頭朝下，只能看見自己的白頭發在眼前飄來飄去，血都流到頭頂，暈乎乎的。腰被硌的挺疼，有反胃的感覺。風在耳邊呼呼的。
「照現在的結果，應該是這樣。」
情把梨裳從地上拽起來，推著她就往前走。
梨裳感到脖子上涼涼的，大概是匕首一類的東西。她頓時心驚膽戰，連忙點點頭。
「在這里。」身後傳來回音。
往常，會听到侍衛在苑子里巡視時的腳步聲。可是今天，沒有。
情略作沉吟，結果還是拿著那個要命的瓶子向梨裳逼近。
「得罪了。」情拿著那個瓷瓶就過來了，作勢要捏著梨裳的下巴往嘴里灌。她拼命掙扎著向後退，心里考慮著要不要用化雲術攻擊，又擔心這麼久沒有補充幻雲術的力量，不足以震開情。
會不會是素瓏已經準備好了……要把她弄出去？
不管是誰，肯定不是墨汐……
這個……是素瓏安排的麼……
「我看不見……走散了怎麼辦？」
梨裳瞪著幽光下的男人，低聲說，「怎麼是你？」
「誰派你來的？」梨裳動作緩慢地接過瓷瓶。
梨裳猛地停住，雖然看不見，但仍是轉向情的方向，「你在說什麼？」
那個藥的滋味，她可不想再嘗第二次了。
「你到底要帶我去哪？」
可是，為什麼又要派人暗中找她？
情手下用力，那冰冷的鋒刃倏地陷入梨裳的皮膚里，生冷冷的疼，「快點！」
寂靜？梨裳未料到北朝和西涼國勾結已久，連中州的寂靜都弄到手了。
梨裳瞬間又否定了自己的猜測，墨汐的影衛都是從小培養的，而南王朝是最近幾年才發現歸墟的缺口，他們根本沒有機會安&插人進來。
光線越來越黯淡了，就在梨裳幾乎要覺得眼前一片黑暗的時候，情停了下來，把她扔在地上。
墨汐的敵人……不就是南王朝麼？該不會這人是南王朝的臥底？
「哪？」梨裳以為自己听錯了。
光線漸漸的完全消隱了。黑的，四周都是黑的，伸手不見五指，仿佛是什麼可怕的迷霧一樣。梨裳走在其中，四周都感覺空蕩蕩的，冰冷的氣流涌過來，席卷住身體的每一寸皮膚。她突然顫抖起來，不受控制，著黑太空曠了，簡直要覺得自己正孤身走一個黑洞里，沒有方向，永遠都出不去，不知從哪一處就會蹦出一個鬼怪，將我吞吃入月復。
情卻有些警覺地望望窗外，然後回頭看看梨裳，忽然一記手刀閃電般劈下來，她只覺頸後一陣劇痛，鼻中有股怪異的腥酸，眼前一黑。
「你只管走就是。」
「他早就知道幻顏是假的神識？」
她這里不知是何處，看不到房屋，就連空中浮著的夜明珠也十分稀少，晃晃悠悠的光像隨時會熄滅一樣，黑暗從四面八法蔓延。
「咱們路上要是遇上追兵，留著我的聲音也許我能救你的命！我治愈之術很厲害的！」梨裳慌張地想著理由，「你把第三神識劫走了，他們一定回來追的！反正我又傷不了你，也不打算逃跑，你給我喝那東西也沒多大用啊。」
「我不會叫的，我不喝。」
「不錯。北王朝其實也意識到幻顏有可能被識破。本打算把她撤回來，可是沒想到雲神竟然連下面的人都一起查了出來。大概雲神一直沒有動她，就是為了把所有人都拔7出來。若不是靖公主走得快，可能也會被牽連出來。」
就算一開始就被認出來，沛頊還是會做一樣的事情。
梨裳松了口氣。
情嚴肅地看著了梨裳，「無論如何你是雲荒之神，不得不防。」
情的動作很快，快的梨裳都想吐。四周的景物飛快地晃過，看不清明。zVXC。
「寂靜。」
她心下一動。
「什麼幻顏？」
正想著，忽然大門處細微的響了一聲，梨裳剛一轉頭，只見一道黑影撲過來，霎那間只覺嘴被死死捂住，一個聲音在耳邊低低地說，「不要出聲！否則殺了你！」
情淡淡地說。
漸漸反應過來，情是直接把她打暈扛走的？
梨裳拉住情，「你剛才說沛頊早就識破了幻顏？」
是素瓏的話，就不需要擔心，可是現在看著，不像。
梨裳沒接，「這是什麼？」
「我總得知道自己到底會被帶到哪吧？」
她是不是已經出了皇城了？
他的聲音堅定，「我要用你做籌碼，讓沛頊放了幻顏。」
梨裳蒙上床邊的夜明珠，正打算睡覺了，忽然覺得今天門外特別安靜，安靜的不正常。
看得見，梨裳倒有幾分驚嘆，不愧是生活在陰影里的影衛，這樣的條件下竟然也能視物？
「不會散的。你也不用怕，北王朝雖然黑，但也沒有那麼多怪獸。走這里，他們也不敢貿然追進來。」
好像在哪里見過……
情低聲說，「劫持你，但不會傷你。只要老實服下藥，我不會為難你。」
長路漫漫，在什麼都看不見的情況下踽踽地走著，時而被情拉一下，走不到頭。一片死寂，听不到任何聲響，梨裳的感覺只有壓抑。
劫持二字讓梨裳靈機一動，「就算你不劫我，我也想著要出去呢。現在有你幫忙，我一定全力配合。所以……這藥就不用吃了吧？」
忽然想起來那個少女說起她最愛的人時那種夢幻而真摯的表情，她那個時侯想的，該不會就是這個情吧……
不對……這……這不是那次陪她出門的四名墨汐的影衛之一，名字叫「情」的那個？
「我要是真那麼厲害早就自己逃出去了！」
總算安下些心來。黑暗，真的是很可怕。
可還要這樣跑多久啊……她快要吐出來了……
若沛頊能識破幻顏是假的，沒理由不知道她是真的。畢竟，神識之間的氣息都是相似的。有憐幽在先，他怎麼會認不出來？
梨裳抬起眼，只看到前方密不透風的黑暗。
情看了梨裳一會兒，她努力地表現著自己的真誠。半晌之後，他終于把瓶子揣回衣服里。
「你你你等會兒！我又打不過你你干嗎非讓我喝那個破藥啊？」
可她要是喝了，不是一點自保能力都沒有了？這個情的底細梨裳根本就不清楚，要是他有什麼問題，難不成跟一個從小訓練出來的武者肉搏？
若真如此……若真是這樣……
「到底怎麼回事？」
「前面沒有光。」
梨裳以前就有想過，沒想到真的是這樣。
突然听情說出那麼長的一句話，梨裳有點驚訝。
果然，果然。不論她是誰，都是沒有用的。
「你不能弄點光出來麼？這麼著你知道自己在往哪走麼？」
很熟悉的聲音，但不是素瓏！
「雲神早已識破了幻顏，你離開南王朝後沛頊就抓了她，連帶著模出了釘在北王朝的六十多名線人，幾乎將北王朝安進去的人一網打盡了。北王朝已經決定犧牲他們。可是我不能讓幻顏死，我要用你去把幻顏交換回來。」
「南王朝。」情說。
「去哪？」
「情？」梨裳不安地叫了一聲。
「南王朝。我打听過了，沛頊一直在暗中派人找尋你的下落。用你可以把幻顏換過來。」
「我看得見。」
黑影輕輕移開了覆在嘴上的手，但是匕首並沒有移開。接著窗縫流進來的珠光，梨裳模模糊糊看到了這個人的臉。
那是墨汐的敵人？
情抿著嘴不說話。
「往前走。」
情根本不理梨裳，徑自從懷中取出一個瓷瓶，遞到她面前，「喝了它。」
其靠漏與。念情……思念情……
「那什麼，好歹你告訴我要把我怎麼樣吧？」情不像是要殺她，殺人才不用浪費寂靜，倒像是要劫人。
他還懂得安慰人？
梨裳揉著渾身都要散架的骨骼狠狠地瞪了情一眼，這個冷血的人絲毫不懂憐香惜玉。
……
他還想怎麼樣？她這不是已經被他逼上絕路了嗎？他一定要趕盡殺絕？
是不是沛頊察覺到她可能被帶到北王朝了？會不會派人來殺她？畢竟，神識的力量，不應該被任何一方得到的。他會不會親手殺了她，像殺憶景一樣？
熟悉的疼一點一點從梨裳心底啃噬上來，像毒蛇一樣，一口咬下來，毒素滲入血骨。耳畔又隱隱有嬰兒的啼哭，一聲聲的，像是控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