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次的攻擊明顯與上一次不是一個等級,那五根藍綠色的箭,蘊含著無比強大的力量,看似脆弱易折,可梨裳的化雲術與之相撞,竟沒得到什麼好處。箭上的勁力絲毫不減,執著地要穿過她的雲潮,射穿她的咽喉。
而此時,青凌再次拉開了弓。
眼前正頂著那五枝箭,他要是再加上一個,梨裳恐怕沒那麼容易擋住。
它們太小了,以至于穿上衣服後完全服帖在背上,從外看不出來。
這情況變化太快,弄得梨裳有點緩不過神兒來。
「你不知道?」他反問。
「有山賊,我可以幫忙打架。」
「唉,現在不用殺我了吧?你看,我也是不能見光的,大家都是少數民族,就不要自相殘殺了吧?」青凌笑嘻嘻看著梨裳,風吹起綠衣翩然,瀟灑似要乘風而去。
「你知道了我們的身份。」
她吟念咒文的節奏越發緊密,體內翻涌的神力傾瀉而出,震蕩著向前沖去。第六枝箭已經加了上來,她一個用力,雲潮倏然間粉碎了那六枝箭,鋪天蓋地向著碧風席卷過去。那人受到重擊一樣向後飛出,跌倒在已經被他們的力量震得東倒西歪的草葉間。
是她不對,她不該鬼迷心竅,認錯了人。
那副神情,讓梨裳想起沛頊覺醒後的樣子。
原本一頭的心煩意亂已經消散得差不多了,但是一想到那孩子看著她的樣子,心口就不受控制的一陣緊縮。
一個鮫人,竟然出現在全是敵人的軒轅國?
「跟上你們,是因為雲境北方和涿鹿之野皆有異動,我懷疑跟雲人有些關系,才想跟著你們探探虛實的。」
梨裳正想著,忽然一道聲音輕輕落到她耳邊。「干嘛露出這麼傷心的表情啊?」
「涿鹿你應該已經去過了,查到什麼了?」
「我還可以幫你們拿行李。」
她俯視他,問,「臨死前還有什麼要說的?」
「而且你們缺錢了,我還可以幫你們補充糧餉。」
她有馬車。
她有一點疲累的感覺。
如果說他什麼都不記得了,是無辜的,那她就是活該的?
雲境北方邊境以外?梨裳一字一句地听著,眉頭卻越擰越緊,為什麼從沒听有人給她匯報過?
「這位雲人姐姐,為什麼你一定要殺我啊……」
只是吻了他一下,那個少年能有多吃虧?!
「反正不是勾引你。」青凌說著,忽然把上衣拽下,露出精瘦的上身,膚色白希。
準確的說,是不敢上去。
回到客棧的時候,樓下已經有了零星幾個吃早飯的人。她站在樓梯口,忽然有點兒不想上去。
正往樓上走著,忽然听見一聲,「夫人?您回來了?」
青凌用手臂撐著地面,一個用力,坐了起來。他一邊用手揉著胸口,一邊從地上爬起來。梨裳一直緊盯著他,不知道他又要搞什麼鬼。
青凌認真地想了想,說,「我英俊瀟灑,殺了得有多少痴男怨女黯然神傷啊。」
梨裳懶得听了,把手放到他脖子附近比劃比劃。
梨裳把慕淵救了出來,還帶他去找康王,她對他仁至義盡了……
「說。」
梨裳戴上斗笠,冷冷地瞥了青凌一眼,「你要是再煩我,我沒準會改變剛剛的決定。」
梨裳卻覺得這人是不是腦子有問題?涿鹿在軒轅境內,雲境更是跟海國挨不上關系,他這麼上心做什麼?
「你是想去查看你說的那個異象吧?」
很久沒有打得這麼累過了……
青凌緩緩轉身,頗為自豪地看著滿臉訝色的梨裳,「我其實是從西方的海國來的。我是鮫人。」
青凌不知什麼時候走到她面前,嘴角仍掛著一分有些輕浮的笑,但那雙在眼尾帶著些許紅暈的眼,似醉非醉地凝視著她,仿佛深情款款。
「不是告訴你了嘛,我叫青凌,從西邊來……」他看著她再次慢慢舉起右手,聲音漸漸小了,最後倆眼一閉,視死如歸一般說著,「女乃女乃的,死就死了……」說道此處,青凌話鋒一轉,眼楮彎彎看著梨裳,「我全告訴您還不成麼……」
梨裳也回看進他的眼楮里,「我不殺你,就此別過。」說完,便幻出御雲。結果青凌卻在身後亦步亦趨地跟著,嘴里喊著,「別介呀▔不是說好了跟你們同行的嘛▔」
蚩尤當初被黃帝用屠魔劍殺死,應該早已魂飛魄散,就連他的遺骸也是由他的魔子魔孫偷偷葬下的。應該不會再出事了吧?
她不想看到那少年,不想看到他用那樣的眼神。
「麻煩。」
青凌嘆了口氣,說道,「就是因為沒人在意,所以我才要去看看啊……」一邊說著,一邊擺出一副「我很可憐」的嘴臉。
青凌委委屈屈地往後退了一小步,「你這丫頭太凶了。」
可是倏然間,那鱗片開始以極快的速度生長,仿佛是一直被收攏在背脊之內一樣。而現在,只听「嘩--」的一聲,像含苞已久的花瓣。那樣修長的魚尾,取代了青凌的雙腿,每一個鱗片上都流著雪一般的晶瑩,在雨後的涼風里唯美地顫抖著。那一瞬的美景,以及目睹這美景的感覺,是無法用語言來描摹的。
他怎麼能說得這麼理直氣壯呢?
「為什麼鮫人那麼在意那個異象?」
梨裳抬頭,最先看見的卻不是說話的莫悲,而是站在他前面,正在下樓的少年。
梨裳抓起青凌的左手看了看,他的中指上套著一枚碧玉指環,指環上極精細地刻畫了一只蛟龍。
「等一下等一下!!!你到底要怎麼樣才不殺我啊?!」
他整了整頭發,憚了撢衣服,然後忽然開始月兌衣服。
「給我個不殺你的理由。」
青凌淒淒切切看著她,「我與你無冤無仇,你干嗎一定要殺了我啊……」
可那也不能算是認錯了人……
他憑什麼那樣看她?
「你們去哪?」
可那異象,究竟是怎麼回事?
「那你也不能殺我啊!」
「你也知道上古時代,黃帝跟蚩尤是在涿鹿決戰的,蚩尤冢據說就藏在那里。可近些年,涿鹿上空總是飄著一層黑壓壓的雲,據說還時常有異光從地底射出。而你們雲境北方境外也終日怪雲壓頂……然後你們這倆雲人突然出現在市井間,我就想……」
「不錯。」zVXC。
梨裳冷笑,這人還真不是一般的自戀。易減地梨。
這倒是不假,可惜她已經有莫悲了。
梨裳暫時放下手,問青凌,「你究竟是誰。為什麼一定要跟著我們?」
此時雨已經停了,天卻黑得離譜,是黎明前最後的黑暗。
她挑起眉毛,看著對方在那兒豪邁地寬衣解帶,「你這是要干嘛?」
「可是我不會說啊。我只是想跟著你們走一程而已。」
「什麼也沒查到。」
梨裳一遍一遍對自己說,只要把慕淵送到目的地就可以了,以後再不管他是死是活。
然後,他轉過身來,背對著梨裳。
「你是如何得知這一切?你究竟是什麼人?」她仍然不太信。誰知到青凌是不是信口胡謅的。
他傷心欲絕地看了她一眼,悲憤望天,「天妒英才啊▔▔▔!」
為什麼他明明什麼都不記得了,什麼力量都沒有了,還可以這樣讓她慌張到亂了手腳?
這個人總有一種氣質,讓梨裳很想狠狠地揍他。她問,「你為什麼要來軒轅國。」
昨晚的尷尬後,竟然這麼突然的就見面了,梨裳有點兒不知道如何是好,腦子里不斷發出各種矛盾的指令,致使她僵在原地。
「知道什麼?」
「誰讓你偷錢就罷了,還自作聰明?」
「雲境北方有異動?」梨裳皺著眉頭盯著青凌。
她看了看天色,遠處的地平線上已經浮起一片灰蒙蒙的光,天快要亮了。荒原上的蒿草波浪一般起伏著,一片蕭索。
是他自己再次出現在她的視線里,是他欠她,他憑什麼?!
她催動咒語,瞟他一眼,「你不是要去北雲境麼。我們要去的地方,跟你不同路。」
她冷面揚起右手,手中雲刃光芒愈盛。
慕淵停住邁動的腳步,正看著她。說不出那目光里包含著什麼東西,只是有些疏離,有些探究。
「你看我都告訴你我要去哪里,你也應該告訴我呀。」
「跟你有關系麼?」
梨裳一步一步向著那個人走過去,他四仰八叉躺在地上,看著她走近,也不起來,哀聲道,「你個丫頭片子怎麼這麼厲害啊……」
「剛剛的決定」指的是什麼,她相信他一定猜的出來。
青凌擺了擺那條魚尾,頗為自我陶醉,「看傻了?不要愛上我啊▔」
借著微弱的天光,她依然能清晰地看到,那結實的背脊上,沿著脊椎的方向,長著銀色的半透明鱗片……
梨裳不再搭理他,獨自御雲回去。
應該回去了,慕淵還在客棧里。
「我是想去涿鹿查探一下,再去雲境看看。」
狹窄的樓梯間,空氣凝成沉重的鉛塊。她想解釋,可是又覺得沒必要解釋。
慕淵卻忽然低下頭,匆匆經過梨裳旁邊。他的衣角擦到她的手,一瞬間就離開了,留下一片空白。
她兀自看著腐朽的階梯,眼前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