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12-12-24
烏雲遮月,擋住了聖潔的月光,整個長安城便籠罩在了黑暗之中。冬日的夜晚變的更涼,即便爐中的炭火燒的很旺,葉少緣將被子裹得極緊,身上還是不時傳來陣陣寒意。
半夜時分,葉少緣被那個伴隨自己很多年的惡夢驚醒了之後,便再也睡不著了。自從他來到了長安城之後,這個無比真實的夢境,出現的次數越來越頻繁了。
葉少緣渾身冰冷,蜷縮成一團,還不住打顫。葉少緣看了眼睡在旁邊的艾錢,卻毫無異樣,證明屋里的溫度絕對沒有這麼低,暗道︰難道我染了風寒?
葉少緣想起那半人半仙老頭留下的無名書,心道︰自己按書中記載的運氣方法,吐納片刻,定能祛除惡寒。他曾在長安城外試過此法,雖是淺嘗輒止,但也深深體會到了其中的好處。
葉少緣惡寒難耐,似要結成冰人一般。他怕吵醒很晚才睡的艾錢,所以輕手輕腳的從床上慢慢爬了起來。他依無名書中所記載之法,閉上雙眼,舌抵上齶,盤膝坐定,雙手捏訣,平放于雙膝之上。他在屋內感受到的自然之氣,遠不及那夜在城外時的充沛,非常微薄。但他的丹田之處也慢慢積聚了一團細微的氣流,開始向冰凍的主脈流淌。一陣微弱的暖意,開始在身體中升騰。隨著時間的流逝,葉少緣丹田的涓涓細流開始慢慢匯成江河。他只覺得渾身溫暖,寒意被絲絲抽除。
待葉少緣睜開雙眼時,天已經蒙蒙發亮。葉少緣吐出了一口氣,只覺得全身上下舒爽不已,比一覺自然醒來,還要精神不少。葉少緣暗道︰這功法實在是玄妙,別人睡覺的時候,我反倒可以煉氣,此消彼長之下,豈不是比別人多了一倍的修煉時間。難怪那老者武功如此厲害。
葉少緣雖然感應天地元氣的技巧越來越純屬,能納進體內的氣息越來越多,但還是只能走一個單循環,丹田入,諸脈出。氣息在體內奔流的熱鬧則已,卻不能在體內存入哪怕一息。葉少緣搖搖頭,想的頭疼,暗道︰我太心急,泰山絕不是一天能堆積起來的。我還是需要假以時日,仔細揣摩氣息在諸脈流淌的規律,方能真正入道。
葉少緣的個性有些極端,對自己不感興趣的事物,哪怕別人求著、哄著也絕不去踫;而一旦自己對它產生了興趣,那即便是窮極一生,也要研究透徹的。另一方面來說,葉少緣也是個極聰慧之人,不是任何人都能想學哪件事,就能把那件事做好的。
葉少緣暫時放下心中的不解,凡事不可不求,也不可強求。他推開屋門,想去外面呼吸一下清晨的純淨空氣。可是事與願違,他剛邁出屋子,便襲來一股沖天的藥氣,直燻的葉少緣欲嘔。他立刻感到有些後悔,做出這要在醫館打工還債的決定。
醫館的院子里,坐滿了正在用藥碾子磨藥的小童。
葉少緣對藥味十分敏感,捂住口鼻,嘟囔道︰「地主家也不帶這麼壓迫童工的,天寒地凍的,起這麼早作甚?」
侯紫耳朵倒靈,听見了葉少緣的話,站起身,解釋道︰「那就是你有所不知了,不是館主苛刻,而是這批藥材實在是太過嬌女敕,必須得在清晨天地之息最為純淨之時,經由童子之手研磨,才能最大的程度的保留其藥性。這批藥材可是要送進皇宮大內的,極為珍貴,所以我們也只能辛苦些了。」
葉少緣听他此言,心下一驚,暗道︰這廟雖小,卻藏有真神。這設在民間的醫館,居然能和皇宮大內搭上線,可見妙手齋的館主絕不是尋常的郎中。難怪貴為靜國公之子的侯紫,會心甘情願的在此地做一名小藥童。
葉少緣點點頭,剛要回屋,卻被侯紫喊住了。
侯紫故意咳嗽了兩聲,道︰「葉哥哥,你不是說今天開始上工嗎?剛好後門有兩大車的藥材要搬進院里,人手不夠,你去幫幫他們吧。」
葉少緣欲哭無淚,老遠聞著這藥味,腿就軟了,何況是去抗藥材呢?他決定哪怕去酒樓里去刷碗,也絕不再這里收罪。他搪塞道︰「我先去吃口飯,回來就去幫忙。」說罷,轉身欲走。
侯紫卻搶先一步,伸出小手拉住了他,笑眯眯的從懷里拿出了兩個圓餅,遞給葉少緣,道︰「我哥哥的朋友,便是我的朋友。他雖不在長安,但我一定會代他,照顧好你們。你這幾天為了看護生病的艾錢,幾乎天天熬夜,這是我特意給你留的兩塊藥餅,滋補效果很好,趁熱乎快吃了。」
葉少緣不能拒人好意與千里之外,無奈接過藥餅。不過,他剛一聞到那股刺鼻的藥味,胃里便是一陣痙攣,險些就吐了出來。
葉少緣趕緊把藥餅還給侯紫,慌張的道︰「迷糊,我剛想起來,我吃過飯了,我這就去幫忙搬藥材。」言畢,他頭也不回的往後門跑去了。
侯紫眨巴著一對明亮有神的眼楮看著葉少緣,覺得這慌撒的太不高明。他搖搖頭,然後使勁的咬了一口松軟的藥餅,吧唧著嘴,含糊不清的道︰「怪人,不識貨。這餅子可是御膳之一,當今聖上吃的東西,一般人想吃還吃不上哩。」
葉少緣出了後門,看見地上停著兩輛大拖車,上面都堆著山般的藥材包,看著就眼發黑。他又看了眼身邊那些老弱病殘的「戰友」,咽了口吐沫,心道︰這黑心的館主,這麼多的貨物,就找這麼幾個蝦兵蟹將來搬,這不要了親命了嘛。
現在,葉少緣已然上了賊船,想中途下船是沒門了,只得豁出去這百十斤的肉了。他不知道從哪里弄來的毛巾,將自己的腦袋裹得嚴嚴實實的,只露出一雙黑寶石般的眼楮,這才放心去搬藥材。
葉少緣搬完這些藥材時,太陽早就下了山。他拖著饑腸轆轆的身體,死狗般的爬到了客房的床上,渾身酸痛,真是名副其實的又累又餓。當然,不是醫館太摳,不管飯,而是醫館里的飯菜,全是用各種藥材作為調料制成的。葉少緣初次見到配料為中藥的飯菜時,直想罵娘。待葉少緣看到連盤拌豆腐配的都不是蔥,而是連翹時,他就徹底崩潰了,連罵人的心情都沒有了。
艾錢則瀟灑的盤坐在木椅之上,手上舉著一對被處理的油亮的尖嘴核桃。他的神情陶醉,如同在欣賞一件價值連城的藝術品。
葉少緣趴在床上,勉強喊道︰「艾錢,你要是還有人性,就放下那對破核桃,去街上給少爺買碗餛飩。」
艾錢從美妙的幻想中,回到了現實。他歪頭看了眼疲憊不堪的葉少緣,驚訝道︰「呦,少爺你上哪去了,累成這樣。」
葉少緣已經餓的沒有精神再和他說話了,他用最後的力氣,指了指門口,示意艾錢快去。
葉少緣吃了碗艾錢買回來的餛飩,便迷迷糊糊的睡著了。艾錢幫他蓋好被子,看著虛弱的葉少緣,取出懷中有光 亮的核桃,輕聲道︰「再過段時間,我們便不用過現在這樣的苦日子啦。」
正當夜幕降臨,葉少緣沉沉睡去之時,他又沉湎在了那無限循環的噩夢之中。他再次被噩夢中,那黑臉人朝自己揮出的驚天一劍駭醒。黑臉人那不可抵擋的殺意,清晰的至今令葉少緣後背生寒。說到寒,葉少緣竟又感受到了絲絲徹骨的涼意。涼意漸漸增強,在葉少緣體內生成了一股惡寒,流竄于諸經各脈之中。今晚這寒意,遠勝昨天,葉少緣的面上已經隱約生出了白霜,身體已經有些僵硬。
葉少緣久經殺場,求生意識極強,他強運心中的最後一絲清明,勉力坐了起來。葉少緣再次施展出了無名書中記載的煉氣術,這是現今唯一能克制這怪異寒氣的方法了。屋內微薄的天地氣息,又開始納入葉少緣的丹田之中。但這些氣息,剛流入他體內的經脈之中,便被那比昨日強盛了許多的寒氣吞噬,竟不能起到絲毫的作用。
葉少緣的身體越來越冷,身上蒙了一層白霜。屋里的天地氣息不夠,沖不破阻在他經脈之中的寒氣,他只能努力試著將自己感知天地氣息的範圍,繼續向外擴張。葉少緣身體中散發出的無數根不可見的氣線,開始不斷伸長,直至觸到了堅硬的牆壁。
葉少緣的眉頭緊皺,咬緊鋼牙,身體散發出的氣線若不能沖破這道牆壁,那等到寒氣入內髒,就真的萬事皆休了。
葉少緣已經拼盡全力,但他畢竟修為尚淺,氣線再不能向前突進一分。葉少緣絕望,卻灑月兌一笑。既然已經必死無疑,那為何不在最後之際,留下個好賣相呢?
艾錢忽的在睡夢中抱怨了一句,道︰「大半夜的點什麼燈?」說罷。他將被子蒙在了自己的頭上,又開始呼呼大睡。
沒人點燈,也不是艾錢的錯覺,葉少緣胸前那塊葉子形狀的吊墜亮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