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少年行 第六十八章 近年關長安不亂(14)

作者 ︰ 夜盞光涵

更新時間︰2013-02-02

葉少緣對侯文杰的話不置可否,他放下了手中的酒杯,一手托腮,憶起了經年的往事,腦海中浮現出了初見雪走時的情景。

那一年也是寒冬時節,同樣的飛雪連天,滿目盡是皓白之色。那時,葉少緣還在極北方的陰山地界。那偏遠之地,比之現在的長安城,要冷上了不止一點半點。

陰山山麓,有一處駐扎著隋軍的營地,職責自然是戍守邊疆,抵御躁動不已、屢屢挑起戰端的突厥人。營地中搭起了百余頂帳篷,里面的人卻空出了多一半。

突厥人又糾集了數千騎兵,來侵擾疆界。營地的主將,領兵前去平亂,只留下了很少一撮人鎮守營地,是以才造成了當下十帳七空的景象。

葉少緣五歲執刀,到了八歲之時,刀法已經可以一看。葉少緣自覺已經可以上陣殺敵,多次請纓、欲跟隨收養他的將軍一起出戰。但是,葉少緣此舉,卻徒惹來了滿營將士的哂笑,嫌他歲數太小,個頭還沒有馬高。

葉少緣這次也同往日一樣,不出意料的被將軍留在了營地後方。葉少緣兀自嘟著小嘴,生著悶氣,直把練兵場上的木樁,想象成了嘲笑他的人,揮刀劈砍了一陣。他耍了半天的刀,硬是弄得滿頭大汗、渾身酸麻的才停下手。

葉少緣將刀還回鞘中,拋在了一邊,卻還是覺得心中的戰意難平。他環視了下四周,見留在營地中的兵將各忙各的,卻也沒人留意與他。

葉少緣心中不由的暗道一聲「好」。

葉少緣拾起了地上的刀,背在了身後,快步沖向了一匹馬前。他解開了栓馬的繩索,用力一跳,踩到了馬蹬,翻身上了馬背。他雙腿夾0緊馬月復,右手揮鞭急0抽它的後 。戰馬吃疼,痛苦的嘶鳴一聲,閃電搬的竄出了營盤。待巡邏的隋兵發現了異動,去追盜馬出營的葉少緣時,已經為時已晚。葉少緣這一人一馬,早已消失在了茫茫的白色之中,不見了蹤跡。

無論哪一國的軍隊,首重的都是嚴明的紀律。雖然,現在的葉少緣至多算是半個軍人,但是,他身處營帳之中,也要遵守這里的鐵律。葉少緣自作主張,擅自騎馬出營,已然觸犯軍規,若沒有合理的解釋,縱他年幼,事後也必然遭到嚴懲。

葉少緣縱馬急馳,呼嘯的風聲貫入了耳中,有些刺痛。山路極陡,上面的落雪,已經被踩實,所以又很滑。但是,葉少緣卻絲毫沒有減速的意思。

葉少緣已經下定決心,暗到︰我一定要在那班瞧不起我的人面前,立下赫赫戰功,讓他們看看我到底行還是不行。

葉少緣的心中有團火,越燒越旺。他不斷的鞭笞著坐下的戰馬,生怕去的晚了,連突厥人的毛都模不到了。那樣的話,葉少緣便可說是賠了夫人又折兵,不僅沒能證明自己,還落下了擅離軍營的罪狀。

正在葉少緣著急趕路之時,路旁的枯林中,卻穿來了一聲悲切的哀鳴之音。這聲音尖銳刺耳,絕對不是人類能夠發出的。

葉少緣立功心切,只想著早點抵達戰場。因此,他也沒把這突如其來的怪聲,放進心里去,依舊催馬前行。

不過,葉少緣身下的戰馬卻生出了異狀。它的四蹄突然一軟,頃刻便翻倒在了雪地之上。事出突然,葉少緣也來不及做出反應,隨著戰馬的身體撲倒在了地上。

冬天的地面受凍,極是堅硬。這山道又凹凸不平,葉少緣摔在地面上的稜角處,簡直是痛的快流出了眼淚。葉少緣趴在了地上,咧嘴呵著粗氣。他緩了好長一段時間,才勉強站了起來。

葉少緣的心中覺得這事蹊蹺,暗道︰軍營中的戰馬,耐力都極強,怎麼會突然腳軟呢?

葉少緣拖著疼痛的身體,檢查了下已經一動不動的戰馬。他的心中不由的一驚,只見這匹馬翻著白眼,渾身棉軟無力,竟然昏死了過去。

葉少緣想起方才听到的那聲怪異的哀鳴,簡直被這匹馬氣得苦笑不得,暗道︰我真是時運不濟,竟然挑了匹如此膽小的馬,居然能被哀鳴聲嚇昏。

葉少緣看了看前方悠長的山路,又低下頭,目光掃向地上那匹半死不活的馬。葉少緣仰天長嘆,吐出了胸中的一口悶氣。他心中思忖道︰真是好事多磨,沒有馬,我就算累死了,也跑不到前線戰場去。

葉少緣側頭,向已經歸于平靜的枯木林望去。

一陣寒風刮過,吹的枯木林中的樹枝亂顫,抖落了不少積雪。

葉少緣渴求的軍功無望,卻對這路旁的枯樹林產生了興趣。葉少緣心道︰我倒要看看,里面藏了什麼了不得的猛獸,竟然能把我的戰馬嚇昏。

葉少緣心中已經盤算過,方才那聲音听得極真切,所以那野獸定然就在離他不遠的地方。

葉少緣抽出背後的長刀,警惕的邁步走進了枯樹林中。

風,戛然而止,樹林中復又安靜了起來。

葉少緣的心中,卻開始不安了起來。最安靜的時候,往往就是最危險的時候,尤其是在這陌生的環境中。

這枯樹林中,顯然是罕有人跡,地上的雪還很厚。葉少緣踩在上面,發出了「嘎吱,嘎吱」的響聲,每走一步,都留下一個極深的腳印。

葉少緣握緊了手中的刀柄,精神高度緊張,走的每一步都非常小心。

葉少緣忽的停住了腳步,蹲下了身子,盯著雪地上凌亂的足印。葉少緣找尋半天,終于發現了些蛛絲馬跡。

葉少緣見這些足印頗新,不像是人的腳印,倒有些像馬蹄印,卻又不盡相同。

葉少緣也不再費神去想,心道︰循著這足印,定然能看到它的廬山真面目。

在這枯樹林中,一頭未知的野獸,可能遠比敵對的突厥人,還要危險。

葉少緣為保安全,將刀運于胸前,隨時準備出刀,以應對將至的危險。

前方的雪地上,突然出現了一道鮮紅的血跡。這抹猩紅,在周圍白色的映襯下,顯得格格不入,甚至是有些觸目驚心。

葉少緣的心中便是一跳,只得再次停步。

血跡的起始處有一個碗口大小的坑,坑中有塊方形的鐵板。

葉少緣拾起鐵板,端詳了一會。他發現鐵板的正面有破損的痕跡,背面的四角之處還各有一個細鐵柱。葉少緣曾讀過不少機關、暗簧之類的書籍,識出了這是一種極其罕見的捕獸夾。此種捕獸夾,雖然威力遠勝尋常的捕獸夾,但是制作工藝極其復雜。按照當時的工業水平,一年也生產不了幾套,所以這種捕獸夾並不常見。這方形鐵板,便是這種特異捕獸夾的其中一部分。

葉少緣心中訝異,沒想到在此地還能看見這種稀罕貨。葉少緣放下鐵板,心中已經有了些眉目,不再似方才那般緊張。

葉少緣站起身,望向血跡的盡頭處。

那是一頭似驢非馬的牲口,通體雪白,與地上的積雪儼然和諧的融為了一體。若不是它那夾著捕獸夾的後腿上,依舊在汩汩的淌著鮮血,葉少緣還真不容易發現它。

葉少緣的目光從它鮮血淋灕的小腿上挪開,轉移到了它瞪得渾圓的眼楮上。葉少緣從它的眼神中,似乎讀到了一種憤怒和不甘。

葉少緣知道這種捕獸夾的威力,縱是百獸之王的東北虎被它夾住了,要想逃月兌,也只能「壯士斷腕」。而這渾身雪白、七分像驢、三分似馬的東西,卻能彪悍的掙壞捕獸夾,實在是非比尋常。

葉少緣對它起了興致,暗道︰沒想到會在這地方,遇到這般神駿的家伙。我騎著它一定會很神氣,真是塞翁失馬,焉知非福。

葉少緣將刀重新背到身後,慢慢向前挪步,努力的試圖接近它。他一臉陽光無害的笑容,嘴里振振有詞,道︰「別怕,我過去幫你弄掉夾子,我是好人……

那牲口卻並不買葉少緣的帳,顫顫巍巍的站立了起來。它鼻孔中噴出了兩道白氣,打了個響鼻。它仰脖沖天,悲鳴一聲,警告葉少緣不要再靠近它。

葉少緣豈會情願錯過這個千載難逢的良機,他非但不退,反而突然加快了腳步,意圖出其所料的將這困獸快速制服,以便幫它療傷。

葉少緣眼看就要到了這牲口的近前,它卻不顧後腿的傷痛,全力一蹬,朝葉少緣撞了過去。

困獸猶斗,力當千鈞。葉少緣只見一團白影向他沖了過去,若是撞實,非得吐血三升不成。

葉少緣要躲已經來不及了,拔刀砍向這不開眼的牲口,定能解圍。但是,葉少緣怕這牲口真是頭驢,脾氣倔,不肯躲他的刀鋒,傷了它的性命,可就不好了。

葉少緣為了收服它,無奈之下,只好豁出了性命。他將頭和前胸,藏在了雙手的前臂之後,準備硬接這一撞。

「 」的一聲巨響,這牲口的頭部,結結實實的撞到了葉少緣的手臂之上。葉少緣只感覺一股大力襲來,撞得他雙腳離地,倒飛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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