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秦氏臉色蒼白如紙,手一抖,將那碗藥踫摔到地上,滿地的碎片和滿屋刺鼻的藥味將氣氛壓到一個最低點。
深呼吸一口氣,使心情稍微平復一點,秦氏聲音有些沙啞的開口,「晨兒,你說這碗是墮胎藥?你確定嗎?」
風輕晨清楚的感覺到,秦氏的身子在顫抖,她示意香巧去門口候著,等香巧離開後,她才滿臉凝重的開口,「這碗藥不是單純的墮胎藥,以娘你現在的情況墮胎藥已經傷害不到你肚子里的孩子,這碗藥跟普通的墮胎藥區別就在于,你喝下後不會有任何不良反應,這藥里有很濃郁的寒氣,那些寒氣全部都會囤積到那孩子身上,即便是能平安生下來,也活不長久,甚至會早產或是…難產!」
風輕晨眉頭緊蹙,心中仍舊緊繃著,幸好她發現得早,否則……
她眼底迸出一股犀利的冷光,竟然連這種喪心病狂的事都做得出來,與之比較她的手段中真是太溫和了!這碗藥也讓她下了一個決心,徹底斬斷了她心底最後的那絲婦人之仁。
她前世為了輔助上官裕,閱盡天下各種典籍,身在王府後院,她在懷孕期間對這方面的事特別在意,為了保護自己跟肚子里的孩子,她在這方面下了很多功夫,才會發現到那碗藥里的不尋常。心里明白是一回事,真正面對又是另一種心情。
听著晨兒把這碗藥的效果說出來,秦氏渾身瞬間一怔,臉色蒼白如蠟,豆大的汗水順著臉頰滑落,好陰毒的手段!好精密的算計!素來溫柔嫻雅的秦氏臉上露出了一抹猙獰,風輕晨首次看見她臉上流露出那麼濃烈的恨意。
「娘,這件事……」風輕晨正想勸慰秦氏兩句,讓她將這件事交給她處理,她好生休養身子就是,誰知話剛出口卻被打斷。
秦氏的變臉就在一瞬間,下一刻恢復了那副溫柔嫻雅的模樣,只是眼底偶爾閃過幾道厲光,「晨兒,這件事你不要插手,你好好照顧旭兒,娘自有打算。」她眼底厲光一閃,但凡想傷害她孩子的人,她絕對不會姑息!
風輕晨還想說什麼,當她見到秦氏臉上那股堅定時,所有的話全部都咽了回去,乖巧的點了點頭。
風輕晨回到院子後,讓白芷去找李大夫抓了幾幅安胎藥交給秦氏身旁的香巧和翠花,還特別交代,這藥一定要她們親自煎熬,不假他人之手,經過今日那件事後,她一點也不相信那些大夫,特別交代以後秦氏的藥一定要去找李大夫抓,李大夫是外公的好友,絕對信得過。
時間過得很快,那日風嘯找了她後,這幾日都沒在找她提及收回懸賞告示的事,每日還是不斷有大夫沖著那豐厚的懸賞來將軍府,不過風輕晨等的人一直也沒出現,不過派出去的人有回來稟報,這幾日總有一個道士模樣的人在將軍府附近打轉,聞言,她勾唇一笑,讓他們繼續監視著。
吳老道,你終于還是出現了!
我還真以為你改了性子,不再那麼貪財,如今看來,我還是高估了你。
風輕晨唇角微微上揚,眼底閃過一抹陰冷的寒光,想到前世旭兒孤零零被扔在河水中泡了幾天,渾身發脹發臭,就連心髒都被人挖走的淒慘模樣,她對吳老道的恨意就越深一分。
他是前世殺死旭兒讓他死無全尸的凶手,也是今生收了錢財想害她們母女的黑心老道,她無論如何也不會放過他,只是他經過上次的事後,就逃出了帝都躲了起來,這次的懸賞公告也是為了把他引出來的一個誘餌。
過了沒多大一會兒……
「小姐,今兒個夫人說身子不適,讓翠花去李大夫那里抓了一些藥回來,這是我事後問李大夫要的方子,夫人抓走的藥全部都寫在這上面了。」白芷從懷里取出一張折得整整齊齊的宣紙遞給斜躺在軟榻上的小姐,額頭上還布上了一層細細的汗珠。
風輕晨接過白芷遞過來的紙,上面的確是李大夫的筆記,上面記載了十多種藥材的名字,枸杞、黃連、白穹、藏花紅……等藥材的名字,這些藥材都很普通尋常,李大夫還在紙上特別注明,這是一副治療傷風感冒的藥,懷有身孕的婦人服用需慎重!
看著藥方子上的藏花紅等容易刺激到孕婦以及月復中胎兒的藥材,風輕晨眼底閃過一道精芒,示意白芷走過來,從身上取出一把鑰匙交給她,好像是吩咐她去庫房里取什麼東西回來,嘀嘀咕咕的讓人不怎麼听得清。
「小姐放心,奴婢這就去。」跟在風輕晨身邊時間長了,白芷也逐漸褪去身上那層青澀和迷糊,逐漸變得理智沉穩起來,不會再像以前一樣傻傻的問為什麼,風輕晨也越來越放心把事情交給她去做。
一刻鐘後,白芷回來了,手上多了一個巴掌大小的錦盒,風輕晨接過錦盒後,低聲在白芷耳邊交代了幾句話,只是內容讓白芷微微皺眉。
小姐竟然讓她想法子去把四姨娘晚上要喝的藥偷偷換過來,她很想問小姐為什麼要這麼做?可當她看見小姐那雙仿若能洞察人心的眼眸時,沒說出口的話又全部咽了回去,點了點頭應了下來,轉身離開。
「白芷——」她突然出聲叫住走一半的白芷,她轉身就看見小姐手里多了一個錦囊,「好像過幾日就是你的生辰,這是我送你的小禮物,收下吧!生辰那天我準你回家陪家人一起過,稍後你去庫房挑匹布料帶回家給你家人做兩件衣裳,這里面還有些碎銀子,買些吃的回家好好陪家人吃頓飯,不用急著趕回來……」
手中握著小姐放在自己手心的錦囊,里面硬硬的,沉沉的,不用看白芷也知道是銀子,耳中听著小姐處處為她著想的話,她的心頓時被一股熱熱的暖流包圍,她是上輩子燒了高香,這輩子才能遇上這麼個好主子,她感動得熱淚盈眶,眼淚啪啪往下掉。
「小姐…謝謝你!你對奴婢真好……」她一邊啜泣著,一邊用袖子抹眼淚,哽咽的說道。
「傻瓜!」風輕晨掏出手帕幫她擦去臉上的淚水,眼底閃過一道溫暖,「別哭了,不然別人還真以為我虐待你呢!你家小姐我有虐人的癖好可是世人皆知的,你別傻乎乎的去幫我澄清,本來就不夠聰明,要是被人打傻了我可不要你了。」這個傻丫頭,她剛重生回來心中對未來一片朦朧迷茫的時候,還好有她在身邊陪著她,她的傻氣,她的真誠,她的忠心,在她心底留下了很深的烙印,她們雖名為主僕,但她心里已經把這個傻丫頭當做自己的親人。
白芷離開後,風輕晨開始擺弄著手上的錦盒,這個巴掌大的錦盒上還掛了一把很精致的小鎖,她擺弄了一會兒,從梳妝盒里面取出一支華貴的鳳凰發釵,她用那只發釵輕而易舉的把鎖打開,錦盒里放著一本枯黃的古舊小手扎。
她小心翼翼的打開這本小手扎,這是外公讓人送來的,說是她外婆留給她的東西,她之前一直排斥那所謂的宿命,也就讓人把這錦盒扔到庫房,很久沒去搭理它,剛才看見白芷帶回來那張藥方後,她腦中突然想到這個錦盒,上次她隨意翻了兩下,記得里面好像記載了很多偏方,也就讓白芷去把它找了回來。
不過……她越看越心驚,越看臉色越陰沉,上面記載的東西讓她感覺身上的擔子瞬間加重了數倍,壓得她幾乎喘不過氣來。
她可以當做沒看過這本手札,把它重新鎖起來還給外公嗎?她天真的想著。
這本手札上記載的東西不僅是那些偏方,還記載了一段皇室的辛秘,如果可以,她真的願意沒打開過這個錦盒,什麼都沒看見,偏生她就是看了還看得滿月復怒火︰
先皇荒婬後宮,痴迷,後宮妃嬪無數,更有宮女上千名,幾乎都難逃先皇魔掌,他夜夜笙歌荒婬無道,最令人無法忍受的是他竟然趁醉奸婬了他尚未出閣的安寧公主,安寧公主容貌傾城嫻雅大方,是先皇的親妹妹,先皇覬覦她的美色已久,礙于兩人的身份不敢妄動,那晚他趁醉將安寧公主奸婬後,更是食之不髓,對外宣稱安寧公主病逝,堂而皇之的將她囚禁在後宮之中,夜夜凌辱蹂躪。
那一夜後,安寧公主的生活瞬間墜入無邊地獄,往日疼愛她的皇兄化身為野獸,夜夜將她壓在身下凌辱摧殘,過了沒多久她發現自己懷了孩子,她心中恐慌不已,她一直極力隱藏那個孩子的存在,恰好那段時間宮中新選了一批秀女進宮,他幾乎遺忘了她的存在,她才有機會把那個孩子生下來,一把火燒了她住的宮殿,在心月復的掩護下終于逃出了皇宮,自此下落不明。
看完這個故事,風輕晨在心里罵了先皇無數遍,以前她雖有耳聞先皇喜好,卻也沒放在心上,只當那是男人的本性,誰知他竟如此禽獸不如,連自己的親妹妹都不放過,簡直不是人!
若只是知道了一件皇室辛秘,風輕晨也就不會那麼氣憤,更不會感覺到有什麼壓力,她又不是皇室中人,再多的辛秘都跟她沒關系,偏生在那本手札的最後面,還寫了一段話,把她硬生生扯進了那段皇家辛秘里,好言明,她若是想逆天改命讓悲劇不再重演,就要找到安寧公主的孩子,從他身上得到那件安寧公主離開時帶走的寶物,否則一切還會重蹈覆轍,悲劇會再次重演!
看完那段話時,她感覺心底泛起一股透心的涼意,冥冥中好似有雙眼楮,一直注視著她,她不禁打了個寒顫,把那本小手扎放回錦盒里,悉心的保管好,關于未來的路,她真的需要好好認真的想想。
當天半夜,天空中突然下起傾盆大雨,雷電交加,聲勢極為恐怖。
「轟——轟隆隆——」忽的,幾道響雷聲,將人從睡夢中吵醒。
這樣的夜里,將軍府里的其中一個院子卻是燈火通明,下人進進出出一個個臉上都露出焦急不已的神色,有兩個家丁在這大雨滂沱的夜晚趕著馬車出府,一路上不斷傳來馬匹的嘶叫聲。
「啊——肚子,我的肚子…啊…好痛…好痛…」將軍府後院,四姨娘彎腰捂著肚子在床上不停的哀叫嘶吼,臉色蒼白如紙,豆大的汗水不停往下滴。
「四夫人,你堅持一下,大夫馬上就來了…你先忍一下!」
伺候四姨娘的丫鬟不停的安撫她,急得眼淚啪啪往下掉,今兒個用晚膳的時候還好好的,怎麼這會子就肚子疼起來了,大夫也還沒來,四夫人要是有個好歹,她就是有十條命也不夠賠啊!
「不行了…我受不了了,我的肚子好痛,好痛啊…救我…老爺…啊——」肚子上傳來的痛楚令四姨娘不停的痛叫,一聲聲淒慘的叫聲從她嘴里吼出來……
過了好一會兒,大夫總算是被請來了,他沉著臉幫四姨娘把脈後,不悅的沖把他硬抓來的家丁怒喝道,「你家夫人是要生孩子了,你們不去請穩婆,把我抓來做什麼?老夫我只會看病救人,又不會接生……」
沒人把他的怒吼聲放在眼里,那些個下人趕緊把他丟在一旁沒人搭理他,急急忙忙的出府找穩婆來給四夫人接生。
很快,將軍府里人人都知曉,四姨娘要生了!
風嘯被人請來的時候,臉色陰沉得很難看,坐在偏廳里听著四姨娘房里時不時傳來的慘叫聲,他皺著眉頭,眼中滿是焦急和不舍的神色,來回踱步心中很是擔心。
風輕晨來的時候,幾乎都快到子時了,穩婆跟那些有經驗的老媽子都在四姨娘房里進進出出的忙碌著,那些忙著燒水的丫鬟不停的把熱水往屋里送,四姨娘的叫聲也沒之前那麼響亮,似乎是叫得沒力氣了。
「爹,這事您急也沒用,不如坐下來喝杯熱茶暖暖身子,四姨娘是個有福的,定會母子平安。」無論怎樣,風嘯都是她爹,風輕晨心中再是怨他也不能表現在臉上,她倒了杯熱茶給他遞過去,好生相勸,誰知道他卻不領情,隨手一揮,把她遞過來的熱茶打翻,幸好這茶不是很燙,澆到她手背上只是紅了一塊,沒被燙起水泡。
好意被當成驢肝肺,風輕晨還沒來得及發作,風嘯就指著她的鼻子雙眼怒不可見的厲喝道,「你少在這里假惺惺,說,是不是你在你四姨娘身上動了什麼手腳?否則她好好的怎麼會突然肚子疼?我就知道你這丫頭包藏禍心,蛇蠍心腸,我真是不該留著你,早該在你出聲的時候就掐死你,你這個孽女……」
平白無故挨了一頓罵,風輕晨眼底閃過一道厲光,隨即恢復往日的平靜淡漠,抬頭淡淡的瞥了眼指著她鼻子罵得好不痛快的風嘯,靜靜的看著他,等他罵完了,她才淡淡的說了一句,「罵完了?」
「若是覺著不盡興就繼續,機會只有一次,錯過了就沒有了!」她伸手捋了捋額前的發絲,淡淡的說道,好似被罵的人不是她般。
「四姨娘真是好福氣,能得到爹如此真心相待,我何德何能敢在尊貴無比的四姨娘身上動手腳,我可沒那本是讓女人生孩子,爹太看得起我了,若是我要動手腳,就該學昨日別人對我娘那般,送上一碗墮胎藥,六個月大的孩子跟七個月大的沒什麼差別,左右都滑不下來。」他這一頓罵,將她心底對他那最後一絲父女情無情的斬斷,她早就該這般了,從他偏寵葉姨娘無視她們母女的時候,從他眼睜睜看著旭兒的尸體被找到而無動于衷的時候,從他在她娘去世不到一個月就扶正葉姨娘的時候,她就該這麼做了!
這頓罵,將‘父親’二字,徹底從她的生命中剔除!說她無情也好,冷血也罷,這個風家,她不屑。
七個月……
七個月的孩子,她倒想看看,這七個月大的孩子怎麼活下來?她眼底閃過一道冷光。
「哼!什麼墮胎藥?不過是你們母女歹毒心機的掩飾,你跟你娘一樣,表面上溫柔善良其實骨子里比蛇蠍還毒,你們都巴不得我風家子嗣越來越少,別以為我不知道她這些年來用了什麼手段讓我的子嗣越來越少,要不是倩兒機靈哪能懷上這個孩子?那個賤人,當年害得我風家幾乎被滅門,現在還想讓我風家絕嗣,真是蛇蠍毒婦!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們的詭計,想把風家的一切變成秦家的,你們做夢!等倩兒這個孩子生下來,我就休了那個毒婦,扶倩兒為正室,風家的一切我都交給陽兒,你們幾母子全部滾出風家——」風輕晨那副淡漠的嘲諷,激起了風嘯心底的怒火,怒火重燒下,他失去了理智將壓在心底的話全部沖她吼了出來,卻沒注意到門口那道舉步準備進來的身影。
風輕晨眼角余光看見站在門邊的秦氏,眼底閃過一道幽光,「在你心里我娘就是這般不堪?你愛她為什麼不相信她?她為了你跟我外公一家決裂,這麼多年盡心的伺候你,打理整個風家上上下下,難道你就看不見她半點好?既然這樣,你當年為什麼要娶她?你娶妻不到一年就納妾,她雖不願還是含淚幫你納妾,你接二連三的納妾,她都全部接受了,你為何還要如此待她?」她的聲音帶著幾分激動,緊握的拳頭沖他激動的質問道。
「哈哈哈…愛她?我何時愛過她?她不過是一個替代品,我娶她就是為了看著那張臉痛苦,哈哈哈…看著她夾在我跟秦家之間難過的模樣,我心里痛快極了!當年要不是為了超過我大哥成為風家的繼承人,我會去娶那個賤人?她根本就是一個下賤的**,嫁給我的時候就不是處子,你出生的時候穩婆說是不足月,可我卻知道,你根本就不是我的孩子,你是她跟別人生的賤種,她給老子戴了綠帽子,我就讓她痛苦,讓她生不如死!她不是喜歡生野種嗎?我就狠狠的在床上凌辱她,看著平日里雍容華貴的她在我身下嬌喘求饒,我心里說不出的痛快,哈哈哈…生下旭兒後我就讓人給她下了一種慢性毒藥,讓她身體越來越弱,受盡病痛的折磨而死,誰知道她竟然沒死成,還懷上了孩子,我怎麼在床上折騰她都沒能把那個賤種弄掉……」風嘯好像瘋了般,渾身上下看不出半分將軍的風範,就像一個喝醉了酒的地痞流氓,說出來的話一句比一句不堪。
看著秦氏那痛不欲生的模樣,風輕晨眼底閃過一絲不忍,灌膿的傷口若是不揭開,就會一直痛下去,只有狠下心讓膿流出來,才能更快的痊愈,長痛不如短痛!
她痛了十幾年,內疚了十幾年,夠了!
「住嘴!」秦氏腳步虛浮的邁進那間屋子,看著昔日令她傾心痴迷的那張臉,那顆心已經冰透了。
十幾年的堅持,一次次心痛的看著他納妾,看著別的女人在他懷里展露笑顏,為他生兒育女,一直以為他對她有怨,因為是她導致風家幾乎被滅門。這麼多年她心底一直帶著對風家的愧疚,面對婆婆的刁難不喜,小妾的趾高氣揚,她都默默的獨自承受!可誰知事情的真相竟是那麼殘忍,他從頭到尾就不曾愛過她,她不過是他繼承家業的一塊墊腳石……
他那些侮辱她的話就像一把刀,一字一句都重重的割在她心上,凌遲著她的心!
也在這一刻,她對他徹底死心了!
「當了十六年的夫妻,我竟然不知道我在你心中竟是這般不堪,蛇蠍心腸,風嘯,你太抬舉我了,我若真有那份氣魄,如今的風家早就如你所說般改姓秦了。晨兒,你覺得秦輕晨這個名字如何?」哀大莫過于心死!秦氏從來沒想過自己在听到那樣的話後,還能這麼平靜的面對他,多年的溫順讓她幾乎忘記了自己還有這樣的另一面。
風輕晨眨了眨眼,眼底閃過一抹欣慰,「很雅致的名字,女兒很喜歡呢!」她知道秦氏是在暗示她接下來會發生的事,她笑了笑,朝她露出一個饒有深意的笑容。
「芸娘,你…你怎麼在這里?你…我…」看見走進來的秦氏,風嘯渾身一僵,好像做壞事被人抓到似的,支支吾吾的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你寵愛的四夫人生孩子,我這個當家主母怎麼能不來看看,我若是不來又怎麼能听見你發自肺腑的那番話?又怎能知道自己在你眼中盡是如此不堪?」秦氏淡淡的看了眼神色慌張的風嘯,眼底閃過一抹悲痛,語帶嘲諷的說道。
這麼多年來,她一直默默的在他身後支持著他,不惜跟家人決裂也要跟他在一起,當年她曾恨過家人的不諒解,如今想來,才發現她一直以來的堅持是那麼可笑!想來爹娘當年就該知道他的人品,才會極力反對他們在一起,為了阻止她才會說出跟她斷絕關系的話,可笑的是她竟然同意了,想來她當年的舉動一定是傷透了家人的心。
「芸娘,你先回去,這里不需要你,我明晚去你那里陪你。」風嘯將秦氏的淡漠和嘲諷理解成她在吃醋,不耐煩的揮了揮手讓她離開。
秦氏眼底閃過一道冷意,這就是她拋棄一切愛了那麼多年的男人嗎?
她瞬間覺得自己當年一定是瞎了眼,否則她怎麼會愛上這個愚蠢又自私的男人?事情到了這個地步,他憑什麼認為她還會像以前那樣任他呼之即來揮之即去?
「我作為風家的當家主母,小妾生孩子我當然得陪著老爺在這候著,更何況這孩子還是個不足月生下來的,我更是不能離開,將軍若是倦了就先回房休息,我在這等孩子生出來。」秦氏的話于情于理都說得過去,見風嘯還要說些什麼,秦氏越過他走到風輕晨跟前,心疼的看著她被燙紅的手背,「還疼嗎?來,娘給你吹吹,翠花,去讓人拿點藥膏來。」
「娘,沒事,我不疼!」風輕晨任由秦氏拉著自己在椅子上坐下,看著她滿臉心疼的模樣,她心底升起一股暖暖的幸福。
看著她們母女無視他的存在,風嘯心底升起一股煩躁,他以為秦氏听了他那番話後,會跟他吵,跟他鬧,然後他就能借著這個機會把她休了,可誰知她一點反應都沒有,難道她還深愛著自己,不能離開自己,才故意當做沒听見那番話,就是為了繼續留在他身邊嗎?
越想,風嘯越覺得這個可能越大,趾高氣揚的瞥了秦氏一眼,冷冷的吩咐道,「芸娘,過來給我揉揉肩。」
秦氏眼底閃過一道冷嘲,好似沒听見他說話般,自顧自的跟風輕晨說話,由始至終連頭都沒抬一下。
「秦芸娘,我讓你過來給我揉揉肩膀,你少在那邊裝聾作啞,我告訴你,你要是還想繼續留在我身邊最好是乖乖听話,少給我耍你的小脾氣,當心我一怒之下把你跟這個賤種趕出去,讓你們……」
秦氏抬頭冷冷的看著他,風輕晨清楚的看見她的眼神像刀子般銳利,那是她從來沒見過的,秦氏接下來的話讓她渾身一僵,眼淚不受控制的往外涌……
「當了那麼多年溫柔嫻雅的將軍夫人我差點都忘記怎麼耍小脾氣了,幸好你提醒我了,原來我還是有脾氣的。」秦氏自嘲的笑了笑,繼續說道,「既然知道我是有脾氣的,就別再讓我听見你嘴里說出半個侮辱晨兒的話,她是我最寶貝的女兒,你沒資格侮辱她,再有下次,你就會見識到我久違的脾氣,別忘了,我是桑秋竹的女兒!」最後一句話,她說得很驕傲。
「你……」沒想到自己竟然會被她威脅,風嘯一時氣結,指著他半響說不出一句話。
看著風嘯那副被氣得不輕的模樣,秦氏唇角微微上揚,露出一抹笑容,恰在這時,四姨娘房里的丫鬟急匆匆的跑過來,邊跑邊喊,「老爺,生了…四夫人生了…穩婆說四夫人生了個小少爺……」
風嘯聞言,顧不得剛才還在跟他針鋒相對的秦氏和風輕晨,邁開步伐快速的朝四姨娘的房間走去。
看著風嘯急匆匆離開的背影,秦氏再也撐不下去,眼淚沿著臉頰滑落,眼底布上一層哀傷與悲涼。
突然,一條手帕輕輕的擦在她臉上,她抬頭看見晨兒那雙靈動的眼眸,心底一陣感動,伸手把她抱在懷里,緊緊的抱著她!
風輕晨反手抱住她,心中一嘆,腦中出現方才風嘯怒急時說出那句話,她真的不是風嘯的女兒嗎?或許這個問題只有一個人能給她答案,看來她得尋個時機跟娘好好談談。
「晨兒,你是不是感覺娘很沒用?」發泄了一下心理的情緒,秦氏一邊擦去臉上的淚水,一邊望著風輕晨問道。
風輕晨搖了搖頭,很委婉的問道,「沒有,不過…你真的還要跟他一起過日子嗎?」若是讓她說,最好就是讓娘馬上跟他和離,跟風家徹底斷清關系,最好是老死不相往來,可顯然她娘不是這麼想的。
看她那副小心翼翼的模樣,秦氏溫柔的揉了揉她的頭,眼底閃過一道冷光,「過,為什麼不過?我為這個家做牛做馬辛苦了那麼多年,沒享過一天的清福,就這麼離開豈不是太虧了!我暫時不會跟他和離,這麼多年我為這個家付出了那麼多,要走也是我自己心甘情願的離開,誰也沒資格把我趕走!晨兒,你懂娘的意思嗎?」她的聲音中少了幾分溫柔,多了幾分自我。
風輕晨先是一愣,接著露出一抹狡黠的笑容,朝她點了點頭,「女兒懂了,那娘你日後就好好享福,府里那些雜七雜八的事就交給別人去做,那些個姨娘不都想要掌家大權,就放給她們唄,娘你好好養身子就是了。」丟了真正的璞玉去撿一顆石頭,風嘯真是瞎了眼,她等著看他日後悔恨交加跪著求她娘原諒的場景。
這一刻,風輕晨心底真正的松了一口氣,她這算是改變了她娘的命運吧?
她讓她看清了風嘯的真面目,抹去了她心底對風家的自責和愧疚,她不會像前世般死于非命,也不會再像以往那般仍風嘯予取予求,解開一直束縛她的枷鎖後,她變得與之前判若兩人,她也不用擔心悲劇會在她身上重演。
她甚至可以想象得到,日後將軍府會有怎樣一副盛況!想到外公曾跟她說過關于她娘當年的性格,她嘴角勾起一抹等著看戲的笑容。
「娘,我們別在這坐著了,過去瞧瞧四姨娘跟她的孩子吧,我也想瞧瞧剛出生的孩子是什麼模樣呢!」風輕晨眼底閃過一道冷光,嘴角噙著一抹淡笑對秦氏說道。
秦氏點頭應允,她們剛邁出房門走了沒幾步,就听見四姨娘的屋子里傳出一陣喧嘩吵鬧聲,還夾雜著四姨娘的哭喊聲與風嘯的怒吼聲,她們相視一看,不急不緩的朝那邊走去。
「怪物,四夫人生了個怪物,好可怕……」
「嚇死我了,難怪今天又是打雷又是閃電的,原來是怪物出世……」
「你沒看見,那怪物長了三條腿,好恐怖!」
「阿彌陀佛,佛祖保佑啊!我接生了那麼多孩子,第一次見著這種怪物,佛祖保佑啊!」
……
風輕晨跟秦氏剛靠近四姨娘的房間,就听見那群下人壓低了聲音小聲的議論著,從她們那害怕的語氣中可以听得出來,四姨娘這個早產的孩子情況似乎不是很好。
「怎麼回事?全都聚在這里做什麼?還不讓開。」听了那些下人的話,風輕晨眼底閃過一抹驚訝,果然,不足月生出來的孩子是有問題的!這就叫自作自受,若不是四姨娘母子心懷不軌,一個對旭兒下毒,一個送來墮胎藥想一尸兩命害死她娘,她也不會讓人在她的補湯里下藥讓她早產。
那些下人一見來人是夫人和大小姐,趕緊紛紛讓開,不顧會不會被雨淋濕,都退得遠遠的,一個個臉上帶著惶恐不安的神色,深怕惹怒因毀容變得暴躁易怒的大小姐,平白無故惹來一頓毒打。
看見她們眼中的惶恐不安,風輕晨面紗下的臉上露出一抹淺笑,為了落實她惡女的名聲,她故意在府里罰了幾個下人,她們都是曾經幫著葉姨娘等人為虎作倀狐假虎威的人,她因一點雞毛蒜皮的小事把府里的下人打得半死的事一傳出去,府里的人見了她就跟老鼠見了貓似的,遠遠的就躲開了,深怕不小心就得罪到她。
「該死,這到底是怎麼回事?這是什麼東西?」房里,傳來風嘯盛怒的咆哮聲,指著床上那哭得有氣無力的嬰兒,眼中滿是嫌惡之色。
他風嘯的兒子竟然是個怪物,他一心想著倩兒幫他再生個兒子,然後就把她扶正,溫柔大方的她肯定可以勝任將軍夫人的位置,然後在幫他物色幾個年輕貌美的小妾,幫風家開枝散葉,可誰知道她生出來的孩子竟然是個有三條腿的怪物!他恨不得當場掐死這個小怪物。
「老爺…孩子…別傷害孩子…老爺…有人要害我們的孩子…有人要……」四姨娘渾身酸痛無力虛弱的躺在床上,剛生完孩子的她渾身虛弱得隨時要昏過去,可還有一件事沒做,她是一定不能昏,千萬不能讓老爺發現那件事,她虛弱的眼底閃過一抹驚慌。
「哼!什麼孩子,是個小怪物,這個怪物不能留,把他給我,我把他帶去處理掉!」看著被她當做寶一樣護在懷里的孩子,風嘯冷著一張臉,滿臉嫌惡的無情說道。
聞言,四姨娘渾身一顫,低頭看了眼這個孩子,眼底閃過一抹嫌惡,但她深知此刻絕對不能把孩子交給他帶走,她不能讓人發現那個秘密!
「老爺,妾身知道老爺的意思,可是…老爺就讓這孩子留下來陪妾身一晚上吧,就一晚上就夠了,明天一早老爺就讓人過來把他帶走,老爺,求求你答應妾身好嗎?咳咳…妾身求老爺了……」只要一晚上,她就能讓那個秘密消失,絕對不會被人發現!四姨娘眼底閃過一道精光。
風嘯不耐煩的掃了臉色蒼白如蠟,完全沒有往日風情的四姨娘,看都沒看她身邊那個小怪物,滿臉嫌惡的隨口應了聲,「隨便你,明早就讓人來把他帶走。」說完,他一刻鐘也不想多呆,轉身就準備離開。
「听說妹妹生了個小少爺,真是太好了,風家子嗣單薄,妹妹連續給風家添了兩個男丁,真是風家的大功臣,孩子呢,趕緊給我瞧瞧,生得真俊俏,跟老爺簡直是一個模子印出來的,太像了!這段時間府里發生那麼多事,真好趁機大辦喜事沖沖喜,讓世人都知道風家多了個小少爺而不是什麼煞星轉世。」秦氏一進屋就走到床邊,看著包在襁褓中的孩子嘴角露出幾分笑容,故意裝作什麼都不知道,把這孩子猛夸一通,不停的說他跟風嘯生得像,氣得風嘯臉色一陣青一陣白,跟變戲法兒似的。
看著臉色陰沉得難看的風嘯,風輕晨眼底閃過一絲冷笑,經過今晚的事,她不會再把風嘯當做父親來對待,她不需要這樣的父親,他不配!
「小弟弟生得真好看,不過他好小了,剛出生的孩子都那麼小嗎?我可不可以抱抱他?」沒忘記她此行來的主要目的,風輕晨走近床邊,低頭看著哭累了睡著了的孩子語氣中帶著幾分好奇的說道。
「不行!」
「不可以!」
風輕晨的話剛落音,風嘯三兩步沖過來一把拎住那個孩子,四姨娘也緊張的伸手抓向孩子,偏生就是那麼巧,孩子身上的襁褓沒包好,風嘯這麼一抓抓住了襁褓把孩子落床上了,四姨娘伸到一半的手突然僵住了,看著孩子趴在床上上那個拳頭大小的黑蓮印記,腦中一片空白!
他真的有那印記,她想隱藏的秘密終究還是被發現了,她眼底布滿慌亂,不行,不能被發現,那個秘密不能被人發現!她瞬間反應過來,緊張的用被子把孩子包起來,以為這樣別人就看不見那個孩子身上的印記。
「啊——不行,你別搶我的孩子,你不能搶走我的孩子,不能看——」
突然,她手上一空,那個孩子渾身**的出現在風嘯手中,風嘯不顧他哭得如何淒慘,單手拎著他看著他上那個黑蓮印記,臉色陰冷脖頸間青筋冒得很高,眼中帶著殺氣的看著竭斯底里的四姨娘,吐出冰冷刺骨的字眼,「說,這究竟是怎麼回事?這個野種,是誰的?」